沈雲綰認得這個人。

她在沈家輩分最高,是沈正青的一位叔祖母,也是當初執意要將沈雲綰沉塘的人。

“真是家門不幸!你這個繼母是怎麼當的?!平時不好好管教,大喜的日子,讓她來觸大家的黴頭!”

老婦人手裡的柺杖用力在地上杵了杵,發出“墩、墩、墩”的悶響。

“叔祖母,魚麗年紀還小,送回家好好教導就是了。”沈夫人心裡膩味得緊。

自己昨日因為雲綰要過來,特意以族長夫人的身份把沈家的女眷召集在一起,再三言明,小女兒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讓她們說話的時候客氣一些,不要冒犯了公主。

這些人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如今鬧得大家都沒臉。

沈夫人說完,眼睛掃了一眼大女兒,聲音看似柔和,卻暗含著一抹警告。

“婉竹,你不是說有禮物要送給公主嗎?”

如果不是大女兒一直哀求自己,想要當面給小女兒賠罪,自己也不會豁出臉面硬把小女兒請來了。

整個沈家,大概也就只有沈夫人才相信沈婉竹是“真心”想要跟沈雲綰求和了。

“女兒多謝母親提醒,剛才女兒被鬧得頭疼,險些把這一茬給忘了。”

沈婉竹看向自己的丫鬟:“秋霜,你把我放在抽屜裡的那隻錦盒取出來。”

聞言,沈雲綰的目光從秋霜的臉上一掠而過。

沈雲綰可以確定,自己在沈家從來沒有見過這張臉,看來這個秋霜是沈婉竹剛買進來的人。

很快,秋霜就把沈婉竹所說的那隻錦盒找了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開啟。

剎那間,珠光寶氣撲面而來,只見匣子裡躺著一支做工精美、華麗無比的髮釵。

釵身是一對比翼鳥,一隻藍色,一隻紅色,分別用了藍寶石、紅寶石、翡翠、珍珠、瑪瑙來鑲嵌,兩隻比翼鳥的嘴裡各銜著兩串珍珠,每一顆都有蓮子米大小!

這樣的一支髮釵,即使是在富貴已極的沈家,依然是一件罕見的珍品。

沈家眾人見了,不由發出一聲讚歎。

一些女眷更是投來了極其羨慕的眼神。

“公主殿下,你我曾經姐妹一場,曾經我年少氣盛,有些對不住你的地方,這支比翼連理釵,是我給公主殿下的賠禮。”

沈雲綰沒想到沈婉竹這次居然下了血本,會將一支如此華貴的髮釵當成賠禮,她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沈雲綰淡淡一笑:“釵子雖好,可本宮雲英未嫁,用比翼鳥不合適,沈小姐還是自己留著吧。”

沈婉竹皺了皺眉。

沈雲綰的反應根本不在沈婉竹的設想之內。這般華美的髮釵,沈雲綰以前見都沒遇見過,她怎麼捨得拒絕的。

“公主殿下若是覺得不合適,可以留著出嫁以後再戴。難道公主殿下看不上臣女的禮物?”

沈婉竹以為沈雲綰是在裝腔作勢。

“一支釵而已,本宮要不要收,需要你替本宮決定嗎?”沈雲綰似笑非笑地翹起唇。

看來沈婉竹還沒有認清她自己的身份,她現在只是一個無品無極的臣子之女,而自己卻是聖旨冊封的公主,只要自己高興,隨時都可以踩她一腳。

沈雲綰一語道破了沈婉竹一直不肯承認的事實。

她臉色一白,咬著唇說道:“公主誤會了,臣女怎敢替公主殿下做決定。臣女送出這支髮釵,是為了修補和公主殿下的關係,這樣母親也不用日夜哭泣了。”

沈婉竹的手段跟蘇令儀一樣,都沒什麼新意。她們該不會以為自己和沈夫人之間還有母女之情吧?

沈雲綰淺淺一笑,眼底波光流轉,透出無聲的嘲諷。

“沈夫人兒女雙全,竟還會日夜哭泣,難道不是你們做兒女的不孝嗎?”

“公主殿下明明知道臣女是什麼意思。”

沈婉竹不料沈雲綰竟這樣無恥,母親明明是因為她跟家裡斷絕關係才會傷心難過,她竟然倒打一耙,給自己扣上了一頂不孝的帽子。

“夠了!婉竹,你臉上的妝容還沒有畫完,不要誤了及時。”沈夫人的兩隻手搭在沈婉竹的肩膀上,硬按著她,把她推到座位上。

沈婉竹有些不甘心,還想說什麼,卻被沈夫人一道凌厲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沈夫人的視線投向沈雲綰,目光裡透出濃濃的慈愛:“公主殿下,婉竹剛才是跟您開玩笑,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原身恐怕都已經投胎轉世了,沈夫人那點少得可憐的母愛還是留著安慰她自己吧。

沈雲綰全都沒有看見,淡淡道:“本宮今日是來上門做客的,若是影響了接下來的婚禮,本宮就只好告辭了。”

沈雲綰就不信,自己說完這句,沈家還有人再敢鬧什麼么蛾子。

果然,房間裡的氣氛靜了靜,沈家的女眷們都有些訕訕的。

若是讓公主殿下負氣離開,那她們家可就真成了京城裡的笑話了。

就在屋裡的氣氛一陣不尷不尬時,只見沈家大少夫人蘇令儀帶著丫鬟端了好幾碗糖水進來,第一個先呈給了沈雲綰。

沈少夫人笑吟吟地說:“公主殿下,按照規矩,來送嫁的女眷都要嘗上一碗糖水燉蛋,也好沾沾喜氣。”

沈雲綰目光低垂,只見托盤上放著一個有半隻巴掌大的小碗,裡面躺著一個雞蛋、一枚紅棗、一枚桂圓,被紅糖染成了紅彤彤的顏色。

“公主殿下若是吃不完,就是隻嘗半碗也沒有關係。”沈少夫人拿起托盤上的小碗,親自呈給了沈雲綰。

眾目睽睽,沈雲綰若是不接,就顯得太傲慢了。

沈雲綰緩緩伸出手,將碗從沈少夫人的手中接過。

只見她十指纖纖,如白玉般無暇,倒把一碗普通的紅糖水燉雞蛋給襯托成了珍饈美味。

“公主,正好奴婢有些餓,公主能不能把這碗糖水賜給奴婢?”

紫竹和青羽兩個如臨大敵地注視著被沈雲綰捧在掌心的甜白瓷小碗,眼神像是要把碗身穿個洞。

“好沒規矩!這主子還沒吃呢,一個當奴婢的,還敢越過主子去要!”

沈太夫人心裡一直憋著氣,終於給她找到機會把這股氣發了出來。

虧義安公主還大言不慚地笑話沈家的家教,她的這兩個婢女要是沈府的下人,早就被一頓棍子攆出去了。

沈雲綰還沒有開口,蘇令儀已經搶先把話接了過去:“都怪我招待不周,把公主身邊的兩位姑娘給忘了。喜鵲,再去廚房多要幾碗糖水燉蛋。”

吩咐完下人,蘇令儀目光殷殷地看著沈雲綰:“公主,這糖水燉蛋,歷來是由女眷中最尊貴的人先嚐的。”

沈雲綰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規矩。

她挑了挑眉:“哦?本宮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怪公主不知道,妾身也是嫁人之後才知道的。”蘇令儀掩住嘴,露出一抹意有所指的笑容。

“公主您以後就知道了。”

這時,沈家其他女眷也跟著說道:“是啊,公主殿下,這一碗糖水燉蛋得由您第一個品嚐,您不吃,就連太夫人也不好動筷子。”

在座的女眷們依附尚書府的居多,誰敢不給沈家少夫人面子,全都七嘴八舌的在一旁勸著。

如此盛情,真是讓沈雲綰大開眼界。

每年祭祖,原身混在女眷之中,就跟一個透明人一樣,沈家就沒有幾個正眼瞧她的。

現在自己卻被眾星拱月,前倨後恭,真是諷刺至極。

沈雲綰舉起勺子,將糖水送入唇畔。

舌尖剛沾了一點,沈雲綰就知道這碗糖水燉蛋是加過料的。

她拿著勺子的手指頓了頓,眉尖若蹙,幽幽地看著沈少夫人:“本宮怎麼覺得,這糖水有股奇怪的味道。”

沈少夫人迎著沈雲綰清澈如水的目光,心頭竟生出了一股無所遁形之感。

不可能啊。婉竹說過,加進去的藥粉無色無味,沈雲綰絕不可能察覺的!

沈少夫人按下怦怦亂跳的心臟,連忙從托盤上拿起一碗糖水,送至自己的唇邊。

她連喝了兩勺,這才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說道:“公主,廚房好像把糖放多了,會不會是您喝著太甜了?”

“或許吧。”在兩個婢女擔憂的眼神中,沈雲綰喝了半碗糖水,碗裡臥著的雞蛋倒是一口都沒嘗。

她把碗交給了紫竹。

“不是餓了嗎?你和青羽也都去嘗一碗,也好沾沾喜氣。”

紫竹拿碗的動作僵了僵,一個激動,差點把手裡的碗給摔了。

公主心裡在想什麼?明知道沈家是龍潭虎穴,還要支開自己和青羽。

難怪在來之前,王爺一再叮囑自己和青羽,務必把公主看好了,原來這才是王爺真正的用意。

“公主,奴婢又不餓了。”

紫竹和青羽暗暗交換了一道眼神,兩個人打定主意,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叫走她們。

“公主殿下,現在還不到接親的時辰,不如妾身讓丫頭先扶您去隔壁的房間休息一會兒。”

沈少夫人有些遺憾沒能把沈雲綰的兩個婢女給支開,不過也不打緊。

“正好本宮也有些累了。”

沈雲綰毫無剛入府時的冷漠和倨傲,這會兒倒是極其好說話。

可惜,沈少夫人和沈婉竹都沒有看出不對勁,兩個人都很慶幸計劃能夠進行的如此順利。

“都是府上招待不周,妾身來給公主殿下帶路。”沈少夫人殷勤極了。

沈夫人見狀投來狐疑的目光。

她將兒媳婦打量了一番,奈何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勁。

“令儀,一會兒家裡的親戚、還有你父親的世交都會過來,人一多亂哄哄的,還是我那邊清淨,你帶公主去我院子裡休息。”

蘇令儀沒想到關鍵時刻沈夫人居然出來拖後腿,連忙道:“母親,去您院中,萬一父親中途回來豈不是不方便,這邊東北角的廂房也很安靜,不如讓兒媳帶公主去那邊休息。”

還是兒媳考慮的周到。沈夫人聞言點點頭:“就照你安排吧。”

就在這時,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鬟急匆匆地跑進了屋子:“夫人,大少夫人,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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