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親的責問,李知芸搖了搖頭。

她哽咽道:“母親,薛家對女兒已經仁至義盡。父親犯的是誅九族的重罪,若是放在別人家,恐怕女兒早就是一抔白骨了。”

聞言,李夫人痛哭出聲。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以李家的門庭,本就富貴已極,他卻慾壑難填,我也就罷了,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死了便死了,可我的女兒又有什麼錯?”

在李夫人心裡,李知芸和李知非是她最疼愛的子女,可是現在,兒子不是親生的,女兒也即將因為丈夫的私心丟掉性命,讓李夫人如何不恨!

“母親,說這些都晚了。女兒現在不求別的,只求能夠保下你的幾個外孫。母親,只要你肯指認崔家,就算女兒求你了……”

李知芸聲淚俱下地哀求道。

李夫人呆住了。

自己的妹妹可是博陵崔氏的宗婦!

李夫人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芸娘,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是你的姨母和姨夫啊!”

“母親,崔家早就知道李知非不是您的親生骨肉,這些年,姨母可曾跟您漏過一句口風。”

李知芸的目光流露出無盡的恨意。

“姨母哪怕向您透露隻言片語,您也不會全無防備。母親,父親沒有把您當成妻子,姨母也沒有把您當成姐妹,您又何必在乎他們?”

李知芸神情瘋狂。

“難道只許他們做初一,不許我們做十五嗎?崔家休想全身而退!”

李夫人往後退了兩步,一臉頹唐地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她喃喃道:“你讓我想想……你再讓我想想……”

“李夫人,當局者迷,本宮作為局外人,倒是看得更清楚一些。”

沈雲綰看著猶豫不決的李夫人,決定再添一把火。

聞言,李夫人面露警惕:“謹王妃,是不是你跟芸娘說了些什麼?故意來煽動芸娘?”

沈雲綰挑了挑眉。

可笑李夫人現在還沒有看透,李知芸要比她的母親清醒多了。

“李夫人還記得曾經的宸郡王妃嗎?那是你妹妹的親生女兒,崔家連精心栽培的嫡長女都能夠隨時犧牲,何況是姻親?”

“李夫人為你妹妹一家考慮,有沒有想過,你的妹妹為你考慮過嗎?”

沈雲綰上前一步,將李知芸扶了起來。

“本宮第一次見到薛少夫人時,少夫人雍容華貴,豔光照人;如今卻是形銷骨立,憔悴不堪。自己的女兒自己心疼。夫人既不是菩薩,還想普度眾生嗎?”

沈雲綰的每一個字都砸在了李夫人的心上,讓她心頭淌血。

謹王妃說的是,自己又算什麼母親呢?一子二女,兒子下落不明,兩個女兒如今也難逃一死。

而且……

以丈夫的狠心,恐怕兒子也早就遭遇不測了。

李夫人眼底的猶豫之色不見了,眼神漸漸變得狠厲。既然崔家不仁,就不要怪自己不義!

“謹王妃,我要怎麼做?請謹王妃指點。”

沈雲綰淡淡一笑。

她沒有接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李知芸,眼底有著無盡的深意。

“若是陛下不肯開恩,薛少夫人,本宮會把你的幾個孩子救出來,但是從此以後,他們就得隱姓埋名地生活了。”

聞言,李知芸的臉上流露出狂喜的神色。

她俯下身,拜謝道:“謹王妃的大恩大德,妾身沒齒難忘,來世一定結草銜環報答謹王妃。”

至於謹王妃想要的,自己就是拼了一身性命也要幫謹王妃辦到!

李知芸此刻就像是一頭虎崽的母狼,任何想要傷害她孩子的人,都會被她第一時間給撕碎!

沈雲綰讓人把李知芸母女送回了各自的府邸,隨後登上了返回謹王府的馬車。

……

沈雲綰剛一回到府裡,青羽便帶來了一個喜訊。

“王妃,奴婢幸不辱命。”

青羽身上還穿著小廝的衣服。

她扯下頭巾,露出一頭亮麗的秀髮。

沈雲綰從青羽手中接過了信物,將正反兩面都看了看:“這是在哪拿到的?”

“王妃有所不知,自從李家出了事,崔家表面上看起來一切如常,內裡都亂成一團了。這是奴婢摸進崔家家主的書房,在他桌子上拿到的。”

“做得不錯。”

沈雲綰勾起唇。

“現在人證、物證都齊全了,只等王爺回來了。”

沈雲綰話音方落,紫竹在門外說道:“王妃,王爺回府了,馬上就到內院來了。”

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沈雲綰連聲吩咐:“快讓小廚房把一直熱著的飯菜端上來,對了,再送一壺參茶。”

“綰綰。”蕭夜珩大步走進了房間。

沈雲綰連忙迎了上去,幫他脫下外袍,接著遞上一條溫熱的毛巾:“快擦擦臉。我讓人擺膳。”

“不用這麼麻煩,我在宮裡吃過了。”

蕭夜珩簡單地洗漱完,朝著沈雲綰微笑道。

“我還不知道你嗎?陛下連你的口味都不知道,你在宮裡肯定隨便填了填肚子。”

沈雲綰將剛沏好的參茶遞上。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好,那你也陪我吃一點。”蕭夜珩的墨眸流露出絲絲笑意,心底的疲憊一掃而空。

沈雲綰已經用過晚膳了,但仍是陪著蕭夜珩吃了小半碗銀絲面,剩下的時間都在給蕭夜珩佈菜。

蕭夜珩少見她這樣溫柔、賢淑的模樣,一時間,竟是希望時光能夠永遠地停留在這一瞬,留住眼前的靜好。

“你在想什麼?”沈雲綰髮現了蕭夜珩的走神,以手支頤,含笑看向他。

“我在想,綰綰今日怎麼如此賢淑了。”

蕭夜珩放下碗筷,漱完口,吩咐婢女將桌子撤了。

“什麼話。我一直都很賢淑好嗎?”

沈雲綰對蕭夜珩的回答並不滿意。

她斜睨了對方一眼,明眸裡帶著威脅。

蕭夜珩能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是我說錯話了,綰綰一直都是溫婉端莊、賢良淑德、蘭心蕙質,能娶綰綰為妻,是我三生有幸……”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沈雲綰撐不住地笑開了。

“這還像話。”

她話鋒一轉:“江南的事情都解決了嗎?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薛大人呢?有沒有受到波及?”

“父皇讓薛元弼上了自辯的摺子,對薛元弼的處置罰俸三年,另外,他的長子已經向陛下辭官了。”

沈雲綰皺起眉,薛元弼的長子精明強幹,還不到三十就已經官居四品,如今卻被岳家連累得丟了官,李家真是害人不淺!

不過,薛元弼能夠全身而退已經是恩典了。

“陛下決定如何處置隴西李氏?”

“誅九族。”

蕭夜珩的答案早在沈雲綰的意料之內。

她嘆了口氣。

“可憐了薛家的大少夫人,一副玲瓏心肝,卻是紅顏薄命。”

沈雲綰很少夸人,這讓蕭夜有些意外。

“綰綰,你想幫她求情嗎?”

蕭夜珩一語猜中了沈雲綰的心事。

她搖了搖頭:“李氏難逃一死,但我答應了李氏,幫她保住她的孩子。”

蕭夜珩怔了怔。

“綰綰,父皇未必會答應。”

“你先看看這些吧。”

沈雲綰擊了擊掌。

紫竹將一摞信紙呈到了蕭夜珩的面前。

“請王爺過目。”

蕭夜珩有些疑惑地開啟,往下翻了翻,臉上的輕鬆、閒適不見了,而是被凝重所取代。

“綰綰,你是怎麼辦到的?”

沈雲綰淡淡一笑:“不要小看一個女人,更不要小看一個母親。除了這些,李知芸母女都可以作證,另外,我讓青羽去崔家取了一件東西!”

“事不宜遲,我這就入宮請旨。”

蕭夜珩將這些“證據”收好,才剛回府,又攜著夜露出去了。

沈雲綰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心疼,卻沒有阻止。

兵貴神速!

也許蕭夜珩會在崔家收穫一些驚喜呢。

月上中天,整個京城沐浴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一隊人馬衝出了宮門,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飛馳著,沒有人知道,他們最終的目的在哪裡。

“鄭大人,此行就交給你了,務必不要讓陛下失望。”出了城門,蕭夜珩和鄭延年選擇了兵分兩路。

鄭延年帶隊前往隴西李氏的老家,而蕭夜珩的目的地則是博陵崔氏。

蕭夜珩沒有走官道,而是選擇繞路,從前邊的密林中穿過去。

茫茫的夜霧之中,出現了一隊人馬。

“來者何人!”

蕭夜珩身後的副將厲聲喝道。

“鄒大人不必緊張,這些人是本王的親信,本王事先讓他們等候在此,和我們一起上路。”

鄒晨的眼底閃過了一道暗芒。

自己是陛下的人,看來謹王並不信任自己,才會帶了王府的親衛。

鄒晨雖然心裡不滿,卻不敢表露出來。

他放鬆了身體,一臉恭敬地說道:“原來如此,謹王殿下,是末將太小心了。”

“哪裡,鄒大人老成持重,否則父皇也不會派鄒大人來協助本王了。”

就在蕭夜珩和鄒晨說話時,謹王府的親衛已經歸入了隊中,環伺在蕭夜珩身後,和陛下派來的御林軍一同上路。

只是,謹王府的這群親衛之中,有一個親衛的臉上卻戴了一副銀質面具,讓鄒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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