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命啊不命……

那時我是當真還愛你的不命,不然我又怎會僅憑這五個字,就心甘情願的披上那大紅的婚服,嫁你為妻。

婚後到底也算是過了一段甜蜜契合的日子,美好得讓人不免懷疑是不是還身處虛假的幻境。

可你又總能用一次次周全細緻的溫柔體貼輕易打消我的疑慮,我們相敬如賓地做了五年的夫妻,恩愛到連身處其中的我都挑不出什麼差錯。

那是一段如今想起來,覺得美好到飄渺不實的日子,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我都以為生命中最後的時光能得此落幕,是一件難得的幸事時,上天卻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或者應該準確點說,我才是那個玩笑吧?

早在少年時診斷出先天不足之症後,太醫就斷言我活不過二十六歲。

而我不管是信命還是不信命,總要為其抗爭一番吧。

所以我出師後便果斷地拜別父皇母后,獨自行天下闖江湖,一邊組建獵獸小隊為自己尋藥,一邊其實也做好了等死的打算了。

遇見你,實屬是一個意外。

與你成婚這件事,亦然。

當初坦言告知你的時候,我其實早已放棄了治癒的希望,說著與你琴瑟和鳴一生,也明白不過就是剩下那短短五年。

可你應得那麼堅定而毫不猶豫,我也無法不順從自己的心願。

畢竟,只有你,是我曾唯一愛而不得的遺憾。

不命,也不過就五年而已啊,就算是虛與委蛇,都不能勞你作戲作個全套嗎?

那一天,我其實都不太願回想的。

畢竟那樣的顛覆和破滅,實在是對一個將死之人太過殘忍和無情的打擊。

可既然這都是最後一封信了,現在不說,大抵是沒得說了。

不命,你自己到如今,大概都還沒意識到吧,我並不是在今天才發現你與小清梨之間的藕斷絲連的。

那還更早些,幾個月前,因為暗衛送錯的一封信,我發現了所有。

我從每日的虛弱嗜睡中醒來,讀到的第一封來信,並不是我以為的你遠在河州寄過來的,正相反,它是一封事無鉅細記錄著小清梨日常生活的信件。

裡面滿滿當當地寫著歷經五年後仍不消減的愛意和關注,我恍惚一瞬,好像又看到了你投向她那專注的目光。

那時的我生氣嗎?

好像也並不完全是。

因為當我意識到心中那點荒繆的不出所料後,我醒過神來,那曾經被我親眼目睹見證的純粹愛意,原來一直都是橫亙在我心中的一根刺。

它被我刻意忽略和遺忘,可卻從未拔出,它一直存在。

只等著那關鍵的時刻,狠狠刺入,將自以為縫補好的傷口,再扎個血肉淋漓。

我心痛的難以呼吸,臉色蒼白,攥緊了胸口的襯衣,盯著信件上的字字句句,卻是笑了。

不命,愛你是我曾經最難以準確描述的事。

不愛你,也是如此。

我很難確切說出到底是哪一句扎疼了我讓我退卻,也很難斷言是否真的就從那天起開始了死心,或者其實是在那之後三個月裡日日夜夜的每一次回想中消磨了曾經的愛意……

我說不清楚。

可是不命,到了今天,我確實是再說不出口我愛你了。

人不能下賤至此,至少,我不能。

一座高樓的最終傾塌,你怪罪不了那角落細小蔓延的每一道裂痕,你只能對著空氣中揚起的無數塵埃,自嘲的最後笑一聲罷了。

不命,我曾是愛你的。

可如今,不愛你這件事,也是真的。

我將那信件儲存好,等待著你平叛歸來後和離。

我向來做不出竭斯底裡死纏爛打的姿態,更何況,時日無多的我也沒了那個精力了。

我只想在最後的日子裡,放你我一個體面罷了。

可這竟都不能如願。

師弟報來師父的禁制被觸動時,我其實沒想過會是你和清梨。

畢竟那地方關乎著上古仙人留下的傳承,危險其實遠多於機遇,那是本不該面世的一處秘境,只有我們師門的人,代代相傳守護。

就連我,也是在師父仙去後,由她親口叮囑告知的。

這也就意味著,如今這世上,唯一知曉此秘境,並有義務守護的人,只有我了。

師門其餘人,都是沒有資格接近的。

我不知你們是從何處尋到的這個秘境,可不管是出於責任還是道義,我都不能放任你們冒冒然闖進這樣的危險之地。

吞了師父留給我激發生命潛能的藥丹後,我馬不停蹄的便追趕去過靈山,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你一手抓著鎮壓禁制的仙草,一手牽著倉皇無措的清梨,雙雙跌入秘境。

我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追隨而去。

不是存心要摻合你們那波折狗血的愛恨情仇,只是為了責任而已。

“臣不命,我以凌天閣閣主身份奉勸你,放下仙草,回頭是岸,速速離去。”

用內力將聲音傳開,我看著你身形僵了一瞬,竟是下意識撇開了握著清梨的手。

可另一隻手上,那流轉著光華的仙草,卻不肯鬆開半分。

說實話,我看不太懂你。

這五年你一直暗中為清梨送去許多珍貴藥草,甚至連能延緩我痛苦的千年丹參都未曾放過的這些事,我本都不打算計較的。

畢竟和離,還是要斷得一乾二淨的好。

可這株仙草,屬火,且帶烈性奇毒,怎麼著,都算不上是能給清梨補養身子的良藥。

就算是,這樣的危險之地,你都不應該帶如此手無縛雞之力的她來。

不命,我或許就從未真正明白過你在想什麼。

我出聲呵止住你二人後,看著你露出蒼白驚惶的神情,一時間都不太能分辨得出這到底是你的真情還是假意。

可都不重要了。

我正欲往前一步上手驅趕,卻不知清梨慌亂之中誤觸了什麼地方,秘境竟然慢慢地開啟了。

所以說啊不命,再怎麼樣,你都不應該帶清梨來。

這秘境可不是好相與的,到頭來,還要你我二人再分心護她。

我心中滿是無奈,但事已至此,回頭路已經斷絕的情況下,只好提起精神與你一起抵擋這險惡的機關兇獸。

可我到底已是強弓弩末的境地了,那最後一項關卡中,拖了你的後腿,實在是多有歉意。

仙人殘魂因此現身,闖入秘境之人,就必得留下一命相抵。

師父曾耳提面命告誡的,未曾想讓我自己給撞上了。

可我也料想不到的就是,這篩選的法子,是透過問心。

“現將選擇權交予你,二人中,你可選一人保全,剩下那人便走泅望崖下刀山火海路,九死一生,看其造化。”

仙人還有半句未說完時,我其實就已猜想到了你的選擇。

畢竟不管於情於理,你都不會將嬌軟柔弱的清梨置之不顧,更何況,若放棄的是我,我還有師門傳承在身,未必不能有一線生機。

可清梨就未必了。

你必不可能讓她冒這個險,我有這樣的自知之明。

而將自己命運放在他人手裡選擇說到底是一件很無能的事——所以在仙人話音未落之際,我便果斷跳下了泅望崖。

本來,這合該是一件兩相其美的事。

可讓我不敢置信的是,緊隨其後被推下來的,竟是慌亂無措的清梨。

你的選擇不是她,這是遠出乎我意料的。

忙接住下墜的清梨,我迎著凜冽山風看你氣急敗壞的黑臉,又一次不懂你了。

不命,你到底想幹什麼呢?

我和清梨幾乎同一時間的下墜激怒了仙人,於是接下來的陣法便愈發兇險。

我幾乎沒有問出我內心疑問的空擋,直到我們來到了秘境最後的問心鏡處。

這裡的問心鏡,是支撐整個秘境運轉的核心。

說起來,這也曾是一段上古仙人間令人唏噓不已的情事。

師父曾同我細細講述過他們的故事,並再三警戒我無論如何,也不要走到被問心鏡拷問的地步。

她說,從古至今,經過了問心鏡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

可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其他退路了。

大抵是為了讓後人生畏,所以前人敘述的時候總是誇大渲染了問心鏡的可怕,可卻沒有說,要真誤闖了問心鏡,要如何過關。

所以就算是我,也是兩眼茫然的。

被兇獸追趕著進入問心鏡的鏡霧後,我就失去了你們的蹤跡。

然後便自然而然地喪失了記憶,身體還童,容貌變得年輕,竟是回到了最初與你們相遇的那個年紀。

後來的一切難以掌控,我隨著記憶一次次目睹見證著你們曲折的愛恨情仇,從頭到尾,都好像一個無所事事的旁觀者。

甚至直到我現在回想起來,都不太明白讓我杵在那當背景板的原因和作用是什麼?

不過仙人所說,這問心鏡裡能過關的只有兩心相悅的有情人,那麼我便只好大膽猜想,也許是你和清梨之間的情愛,實在是離不開一個作配的丑角吧?

那不然,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呢?

……嗯,寫到這裡,我發現我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我就要死了。

通不過問心鏡這關,是在我預料中的事,只是沒想到死之前,還要被仙人逼著寫一封長信,來分析自己為何不再對你持有愛意。

這個問題,問的實在多餘了點。

就算還愛又怎樣呢?終究也不是兩情相悅,還不是自找難堪罷了。

可被仙人這麼一逼迫,我這樣自白下來,竟然也不得不承認,我好像的確是不愛你了。

為何不愛你了呢?

從何時開始的?

我也不太知道,大抵一座高樓的裂縫,蔓延時也是這麼悄無聲息且不為人知的吧。

只是我的確曾經愛你。

不命啊,我最初的臣不命……

年少空歡喜一場,五年夫妻相伴,到底是多謝你的關照。

可來生,還是不要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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