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若完顏羅察去了西北或嶺南那等蠻荒之地,太太多半不會跟著走,太太留下便需要有人照顧,不管老宅最後留給誰,長房都能名正言順地搬回去住。

被外放的京官,除非在任上做出驚天地泣鬼神的重大貢獻,否則誰也別想在十年之內平調回京城。

十年之後,她的小小少年已然長大,可以反過來為她遮風擋雨了。

十年之後,長房選中的嗣子也快成年了,足以支應門庭,到時候再商量購置宅院也不遲。

十年時間,足夠她在皇宮站穩腳跟,為長房籌謀好一切了。

至於太太嘛,落在長房手裡,有梁向幫著完顏熙周旋,還不是任人揉圓搓扁,不足為慮。

搬回完顏家老宅,長房還是長房,並不需要依靠誰。梁向喜歡完顏熙也只有任人驅使的份兒,而不會反過頭來支配長房。

各方力量的平衡點便是老宅,所以如何改變吏部的決定,把完顏羅察調去蠻荒之地才是完顏照眼下面對的難題。

不過樑向告訴她,吏部對官員的考察還未結束,外放名單最早也要在四月份公佈。

還有時間謀劃。

在前頭騎馬的阿布煩躁地吼了一聲:“讓其木格出來騎馬!”

過完正月,皇上召科爾沁沙津親王進京,太后聽說孃家要來人格外歡喜。因為太后的關係,皇上特別恩准沙津親王帶自家女眷進宮給太后請安。

如今長女十四歲,長子也是十四歲,么女十二歲。

可琪琪格才是他的親妹妹,納日松明知道其木格冤枉,卻也沒幫她說話。

琪琪格卻因為其木格把進京的訊息告訴了納日松,導致她不能一人獨享小馬車,對其木格橫挑鼻子豎挑眼。不是讓她揉肩,就是讓她捶腿,最後更是把一碗滾熱的羊奶打翻在了其木格的手上,燙得其木格驚叫出聲。

所以她長得格外瘦小,面板皴黑,手腳都有凍瘡,冬天流著膿水根本沒法見人。

不過她並沒有消沉,得到訊息之後轉臉就告訴了同父異母的弟弟納日松。納日松聽說果然很生氣,當場鬧將起來,鬧得大妃一個頭兩個大,不得不答應帶上他。

琪琪格哭得納日松直翻白眼,是不是當他瞎。

今年太子已經十八歲了,毓慶宮仍舊沒有女主人,由著太子胡作非為,身邊連個規勸的人都沒有。

就在完顏照準備對便宜二叔下手的時候,宮裡來了幾位尊貴的客人。

自打太子成年,每年科爾沁都有使臣進京,皇上卻絕口不提給太子選嫡福晉的事。

沙津親王統共只有三個嫡出的孩子,大妃為了自己賢良淑德的人設,不得不主動提出也將其木格帶上。

恰逢此時,康熙正在為太子挑選嫡福晉,沙津親王大妃便動了別樣的心思,帶著自己的嫡幼女一同進宮。

路上阿布騎馬,大妃和身邊服侍的單獨佔了一輛大馬車,其木格便留在小馬車裡服侍納日松和琪琪格。

直到先帝薨,皇上繼位,鰲拜專權。太皇太后為制衡鰲拜,不得已才沒有從科爾沁為皇上挑選皇后,而是選擇與四大輔臣之首的索尼結為同盟,迎娶索尼的孫女赫舍里氏為後。

當時太皇太后安撫科爾沁,說是不得已。

再加上他的嫡幼女年方十二,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人也生得美貌,不像蒙古人,倒像漢人。許多人見了都說,這小姑娘長得很像已故的太皇太后。

聽說阿布和大妃要進京,只想帶小妹琪琪格去,其木格便有些悶悶不樂。

“怎麼了?”大妃坐在前面的馬車裡聽見了動靜。

這才斷了科爾沁貴女們的皇后之路。

其木格還沒開口,納日松先說:“是琪琪格把羊奶打翻了,正好灑在其木格手上。”

其木格終於如願坐上了去往京城的馬車。

從□□皇帝到先帝,滿清都有與蒙古聯姻的習慣,其中科爾沁更是包攬了滿清的所有皇后。

納日松還好,只要順著他的脾氣,便不會有意為難。

“多大點事,也值得這樣鬼哭狼嚎,貴族小姐的教養呢,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大妃上路之後身體有些不適,心情也格外煩躁。

宮裡才放出訊息,皇上便下旨召沙津親王進京,並允許帶家眷,這麼明顯的暗示由不得沙津親王大妃不多想。

話音未落,琪琪格忽然哭起來,說羊奶是其木格打翻的,還燙到了她的手。

如今的太后,前年薨逝的太皇太后,全都出自科爾沁。

也正是在她的襯托下,原本只是有些清秀的琪琪格就變成了人們口中的草原明珠。還有人為了奉承阿布和大妃,把琪琪格與已故的太皇太后相比。

其實沙津親王進京另有目的,可事關戰事絕對機密,與枕邊人也不能說。

沙津親王一共有兩位大妃,元配生下嫡長女難產而死,繼任大妃是第一任大妃的庶妹,又給沙津親王生了一子一女。

現如今三藩已平,四方安定,皇上英明神武再無權臣威脅,總該給科爾沁一個補償了吧。

其木格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寧可在冰天雪地中騎馬,也不想在這裡伺候琪琪格了。

她冷冷瞥了琪琪格一眼,徑直出了馬車。

從科爾沁到京城的路途不算很遠,可一路行來其木格的日子並不好過。

有人敢說,阿布和大妃居然也敢信,可她怎麼聽放羊的老人說琪琪格半點不像呢。

是太后看不過眼,勸皇上該給太子選嫡福晉了,皇上這才開始著手。

侍女尚且能吃飽飯,住溫暖的帳篷,大妃卻以她長得胖為由,一日只給她吃兩餐飯,而且不管飽,她住的帳篷永遠燒著黑炭,煙熏火燎。

阿布不在的時候,她比納日松和琪琪格身邊的侍女都不如。

沙津親王也對這個女兒給予厚望,硬生生逼著嫡長女把郡主的封號讓給了小女兒。

依著其木格的性子,她並不想跟來湊熱鬧。

可她知道是大妃害死了她的額赫,知道阿布在額赫懷她的時候便與如今的大妃有染,知道阿布明知是大妃害死了她的額赫卻沒有任何表示,所以當她知道大妃為什麼要帶著琪琪格去京城的時候,她忽然就很想跟來了。

好容易熬到京城,又在驛站裡與幾個侍女擠著睡了兩晚,終於等到了宮裡傳召的旨意。

梳洗完畢之後,大妃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再看看其木格,微微蹙眉問沙津親王:“王爺,其木格如何打扮都是一副土裡土氣的模樣,帶她進宮還不夠丟人的。”

沙津親王不耐煩地掃了其木格一眼:“太后知道我有三個兒女,第一次進宮請安總不好少了一個。”

到時候還要費心解釋。

他想不明白他的原配大妃也很美貌,怎麼拼了性命卻生出這麼一個醜東西來。

都說女大十八變,好像別人的女兒都是越長大越美麗,只有其木格,越長越離譜,竟還不如琪琪格身邊的侍女看著順眼。

沙津親王越看越堵心,索性不看了,直接帶人進宮。

進到皇宮,沙津親王自去覲見皇上說正事,大妃則帶著其木格三人跟著接引宮女去寧壽宮給太后請安。

太后見到孃家人自然歡喜,大妃讓三個孩子上前給太后行禮問安。按齒序排,第一個給太后行禮的應該是嫡長女其木格,而後是嫡長子納日松,最後才輪到琪琪格。

可大妃怕其木格給她丟人,故意讓琪琪格第一個上前行禮,然後讓納日松與其木格一起行禮。

別看其木格比琪琪格大三歲,個子卻比琪琪格矮了半個頭不止。所以琪琪格第一個給太后行禮,太后也沒看出不對,還笑著問大妃:“這是你們的嫡長女?前任大妃生的那一個?哀家記得塔娜長得極為漂亮,這丫頭怎麼一點都不像她呀?”

這是她閨女,能像才怪。

大妃有些訕訕的,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於是強笑著湊趣問:“太后瞧著她像誰?”

皇上親政之後,宮裡有皇后有太后,太皇太后一直在慈寧宮靜養,很少出來見人。沙津親王大妃是繼室,等她熬到大妃的位置,也只見過太皇太后幾面,每次都是遠遠的,並看不清容貌。

第一個說琪琪格像太皇太后的,是大妃的額吉,當時也是話趕話趕到那裡。

有人說皇上繼位之後對蒙古越發不重視了,有人反駁說蒙古姑娘的容貌確實不如從前,已經很久沒出過像太皇太后那樣的大美人了,難怪勾不住皇上的心。

大妃的額吉有些不愛聽,也有故意抬舉自己外孫女的意思,便指著坐在身邊的琪琪格問眾人,這孩子像不像太皇太后。

當時來做客的那群人都是沙津親王最得力的屬下和他們的家眷,根本沒有資格參加宮宴,又怎麼可能見過太皇太后。

見大妃的額吉有些不悅,又問出了這樣一個難題,眾人自然捧著她說像,很像,十分像,別提多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起初沙津親王和大妃並不信,可說的人多了,便由不得他們不信。

於是琪琪格就這樣被吹成了草原明珠。

大妃這個問題若是在蒙古問,自然會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太后不但見過太皇太后,與她一起生活了很久,還見過太皇太后年輕時的風采,當然給不出大妃想要的答案。

太后一下被問住了,環顧一圈之後朝大妃笑道:“有點像你。”

大妃:“……”

宜妃冷眼旁觀“噗嗤”笑出了聲:“太后聖明,這就是她閨女,不像她像誰?”

今日太后在寧壽宮接見孃家人特意叫了貴妃和四妃做陪,之所以叫上她們,太后也有自己的打算。

在太后勸皇上給太子選嫡福晉的時候,皇上便與太后明說了,太子的嫡福晉只能是滿人,不會從科爾沁挑選。

前朝的事太后不懂,可她知道皇上英明做什麼都是對的,都是為了大清好,她應該支援。

可科爾沁到底是她的孃家,又有之前太皇太后留下的話,即便太子的嫡福晉不能從科爾沁選,她也要想辦法幫皇上安撫住科爾沁。

蒙古是大清的後背,雖然不再重要,卻也不能出亂子。

所以當聽說沙津親王大妃帶了女兒過來,太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其他皇子身上,這才破天荒大動干戈一口氣叫上了貴妃和四妃過來作陪。

沙津親王品貌不俗,他先後所娶的兩位大妃,一個柔美嫻靜,一個標緻健談,想來她們生出的女兒定然也不會差。

四妃之中惠妃生的大阿哥已然娶妻生子,純屬是來作陪的。榮妃生的三阿哥也已經成年,還沒議親,德妃生的四阿哥和宜妃生的五阿哥眼瞧著也快成年了,現在議親並不算早。

還有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雖然還未成年,先把親事訂下也不是不可以。

尤其十阿哥,是貴妃所出,身份貴重僅次於太子,相比之下太后明顯更屬意他。

太后從前十分低調,從來不在後宮嬪妃面前擺太后的架子,今日忽然一反常態,被叫來作陪的幾個人全都心知肚明。

宮裡沒有皇后,太子的親事自然由皇上做主,皇上已經為這事接見了好幾位八旗勳貴,打算內部消化的意圖不要太明顯。

之所以沒有公開,多半還是想先給科爾沁一個交待。

可她們誰都不想成為那個“交待”。

如今的大清早已不是入關前的那個大清了。

入關前戰事不斷,大清需要蒙古鐵騎的支援,所以從太宗到先帝的皇后全都是從蒙古四十九盟的領頭羊科爾沁選出來的。

如今大清一統天下,海晏河清,蒙古逐漸被邊緣化,八旗貴族才是朝廷的主心骨。內部聯姻早已成為主流,誰會傻到娶個蒙古土包子回來。

哪怕是親王的女兒,她們也不稀罕。

所以宜妃起了個頭,貴妃也不鹹不淡地嘲諷:“不像她難道像太皇太后嗎?”

四妃聞言都用帕子掩住了唇,笑不露齒。

這個笑話由來已久,每年去承德避暑或者到草原圍獵都能聽說一點,簡直不要太好笑。

不過誰也不想平白得罪蒙古貴族,於是眾人便心照不宣地看破不說破。

若大妃今日不提,她們自然也不會提,可大妃非要這樣引導,就別怪她們不給她面子了。

誰知大妃並不覺得失了面子,反而感激地看了貴妃一眼,看得貴妃莫名其妙,四妃差點笑出聲來。

結果更可笑的還在後面,太后是個老實人,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怎麼能胡亂比較。

太后難得沉下臉,教導貴妃:“太皇太后何等尊貴,豈是一個小姑娘能比的?再說了,哀家看著沒有半點相似,貴妃何出此言啊?”

貴妃平白被教訓了,越發莫名其妙,這麼出名的笑話太后竟然不知道嗎?

可看太后的神情似乎真不知道,貴妃無法只得起身告罪,太后並沒有責罰她的意思,揮揮手讓她坐下了。

四妃忍笑忍得辛苦。

來自官方的吐槽最為致命,太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琪琪格半點不像太皇太后,再看貴妃和四妃臉上的表情,沙津親王大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像開了染料鋪子。

琪琪格則像被人當場甩了一耳光,臉漲得通紅,眼淚圍著眼圈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納日松扯了扯琪琪格的袖子,提醒她注意場合,在太后面前哭可是大不敬。

琪琪格只好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其木格心裡那叫一個痛快,放羊人沒騙她,大妃和琪琪格果然是自取其辱,在貴人們面前丟了大臉。

而且應該很早就開始丟臉了。

“這一個是你的女兒,那塔娜的女兒呢?”貴妃恭敬的態度讓太后很是滿意,便也沒再為難,轉而問起她關注的。

算起來沙津親王的上一任大妃才是太后正兒八經的孃家人,所以太后才會格外在意。

其木格沒想到太后還記得她的額赫,眼圈不禁有些溼潤,她沒等大妃介紹,也沒等納日松一起,獨自上前給太后行禮:“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便是。”

“你是?”太后眯起眼看向其木格,有些疑惑,“哀家記得塔娜是個難得的美人兒,滿月臉,身材豐腴,白到發光,她的女兒怎麼這樣黑瘦?”

如果她沒記錯,沙津親王的面板也很白。

太后慈和地朝其木格招招手:“來,好孩子,坐到哀家身邊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她的眼還沒有花,卻怎麼也看不清楚這孩子的容貌。

其木格又往前走了幾步,太后伸手拉住她仔細打量,這才看清:“嗯,這回對了,眉眼像極了塔娜,只是太瘦了些,曬得有點黑。”

太后是個實在人,再加上身份尊貴,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並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意思。

可沙津親王大妃做賊心虛,聞言忙跪下為自己開脫:“太后娘娘恕罪,當年姐姐生下其木格之後難產而死,其木格胎中不足生下來便是如此,臣妾請了不知多少名醫為她調理,總不見效。”

意思是她該做的都做了,怪只怪其木格命不好。

宮裡人最是迷信,哪怕上一任大妃是太后實打實的孃家人,就憑其木格剋死生母這一點,也不可能代替琪琪格成為太子的嫡福晉。

貴妃剛才因為沙津親王大妃的緣故被太后訓斥,心裡的火就沒下去,正愁找不到地方發洩。她盯著其木格的手看了片刻,似笑非笑說:“那孩子手上層層疊疊的凍瘡也是胎裡帶來的?”

沒人提醒太后還沒注意到手,這一注意不打緊,太后的臉比剛才還黑,她問其木格:“你是怎麼來的?”

不等其木格回話,大妃慌忙介面:“自然是坐馬車來的,與納日松和琪琪格共乘一輛馬車。”

沙津親王的上一任大妃病逝十幾年了,關於她的一切都被新任大妃抹得乾乾淨淨,根本沒人告訴其木格她的額赫曾經尊貴無比的身份。

其木格進京不過是想暗中破壞琪琪格的親事,藉此報復沙津親王和大妃。誰知進宮之後,太后一上來就提起了她的額赫,還記得額赫的名字,甚至樣貌身段。

其木格又不傻,當即便猜出了她的額赫很可能與太后有些親戚關係,所以太后才會對一個死去多年的人有印象,還能記得這樣清楚。

直覺告訴其木格,太后可以幫她擺脫困境,甚至幫她為額赫報仇,眼下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機會。

於是她不再猶豫,“噗通”給太后跪下,一邊哭一邊給太后講述大妃對她的種種虐待,最後撲在太后腳邊說:“太后娘娘,臣女不是坐馬車來的,臣女是騎馬來的!”

沙津親王大妃愣了一瞬,她萬萬沒想到一向對她千依百順的其木格,居然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反咬她一口。

“你胡說!”大妃很快反應過來,氣得渾身發抖,“明明是你在倒羊奶的時候故意將碗打翻燙到了琪琪格,王爺嫌你笨手笨腳才讓你騎馬趕路的。”

不但命不好,還蠢笨如豬,倒碗羊奶都端不穩。

貴妃方才的氣才消了一半,這時候正好補上。反正她也不想讓十阿哥娶一個蒙古來的土包子,早撕破臉早好。

哪知道這麼好的機會居然被人搶了先,榮妃輕咳一聲,細聲細氣地說:“王爺家是請不起侍女嗎,怎麼輪也輪不到嫡長女親自倒羊奶吧。”

羊奶羶味大,總要滾熱了才好喝,別說親王家了,便是講究一點的人家也不放心讓孩子自己倒熱羊奶。

燙傷了怎麼辦?

貴妃白了榮妃一眼,心說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嘴皮子倒是利落。

宜妃也想說來著,結果沒搶上。

德妃沒什麼想法,權當看一場熱鬧。

沙津親王大妃自覺說漏了嘴,正想往回找補,就聽琪琪格帶著哭腔說:“不過是個什麼都幹不好的賤婢,你們為什麼都幫著她說話?我才是科爾沁的郡主,其木格給我提鞋都不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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