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謝春山回來的時候,雨已經漸漸停了。

蕭懷舟站在街頭凝望著眼前那一抹黑色身影。

他忽然覺得,謝春山穿什麼都好看。

尤其是身上的墨色衣衫,分明應該和雲霧融合在一起,可偏偏從霧中走來的時候卻煢煢獨立,自有一番別的風流。

寬大的黑色長袍並沒有能夠遮掩掉他緊緻的腰腹。

蕭懷舟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一夜。

他環上謝春山脖頸的那一夜。

蕭懷舟舔了舔嘴唇,多少有些可惜了。

若是那一年燒的再猛烈一點,人再糊塗一點,再主動一點。

謝春山是修道之人,本就比尋常凡人目光清澈,不容易被髒東西蠱惑。

倒是謝春山瞧見他傘都沒撐就這麼站在雨裡,快步上前,開啟了一個碩大的油紙傘。

蕭懷舟卻有些震驚。

蕭懷舟別過目光,不敢再去看謝春山。

蕭懷舟和謝春山並肩走在雨裡,還準備去追那個小男孩。

沒有小男孩。

丈量完畢之後,小男孩就徑直往城外走去,走到城外東邊的小河邊又量了好一會兒。

蕭懷舟朝前指了指。

是謝春山剛買的。

“怎麼出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就能將這高懸明月拉下馬,狠狠揉碎在懷裡。

也沒有竹竿。

謝春山順著他的指尖望去,那裡空無一人。

雖然暫時只是一個孩子,可是這樣瞭解降雨量的孩子,長大了很有可能有一番大作為。

蕭懷舟看著那個小男孩半個身子都進了水裡,然後接著就到了脖子。

“你看,他蹲在店鋪門口拿手裡的竹竿量水的深度,這應當是在計算雨水的數量,他剛才說客棧地處整個錢塘鎮最高的位置,可客棧門口的雨水已經沒過了腳背,可見大水要來。”

或者被揉碎。

謝春山不提,只是不願意嚇著蕭懷舟。

小男孩似乎恍若未聞,自顧自往河中心走去,手裡的竹竿也已經整個被水淹沒。

蕭懷舟眼中,小男孩走走停停,幾乎將鎮子上每一戶商戶人家門前的水塘全都量了一遍。

馬上跨坐著個身披鎧甲,內裡紅衣的威武小將軍。

大雍朝之中有這種能人,蕭懷舟還是很欣慰的。

但謝春山沒有開口。

嘴裡念念叨叨的似乎在說著什麼數字。

他剛準備出口喊住,卻聽一陣馬蹄聲聲,一匹棗紅色駿馬毫無顧忌地踏入冰涼的河水中。

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落在青石磚上積壓的水塘裡,濺起星星點點的溼冷。

而且這些髒東西是很能明辨是非的,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去招惹一個道君,所以絕對不會在修道之人面前顯行。

兩個不會帶孩子的人。

用法術避雨,現在也不可行。

謝春山平靜的站在蕭懷舟身側,他的眼中,那家店鋪門口空無一人。

小將軍沒能看清蕭懷舟,只知道河岸邊站了兩個無動於衷的人。

眼見小河邊的水已經漫過了小男孩的膝蓋,分明就是一眼都能瞧出來的洪水。

剛才師弟已經提醒過他,錢塘鎮上方黑氣隱隱約約,在這裡出現什麼東西都不足為奇。

出了城,雨勢有點大,迷迷茫茫遮住了眼。

“那個小男孩在量水,他好像知道要發洪水了,我看著感興趣就跟著他。”

謝春山依著他,一起踏水而去。

小將軍居高臨下,目光只落在小孩身上。

駿馬身形修長,長蹄掠過水麵,很快就分水而出,越過了河堤來到蕭懷舟面前。

“是你們家小孩沒有看好嗎?”

小將軍彎腰側身,藉著馬匹衝出去的慣性一把就將小男孩從水裡撈出來,反手困在馬上。

蕭懷舟卻好像看得見,他也是頭一次對這種竹竿感興趣,所以手上上下下在空中比劃著。

“顧亭安?”

被叫了名字的小將軍忽然抬頭,以同樣震驚的目光回報。

“呀,蕭四!”

這個稱呼一出,就證明他們兩個人十分熟悉。

謝春山無意間嗅到一抹不尋常的氣息。

尤其是顧亭安這個名字。

他聽蕭懷舟提起過,只提了一瞬就岔開了話題。

謝春山有一些警惕盯著眼前的小將軍。

“你家孩子啊?這都看不好,若我晚來一步豈不是要掉河裡淹死了?”

顧亭安回頭,想要將剛才被他禁錮在馬後面的孩子撈起來交還給蕭懷舟。

卻只撈到了一件溼漉漉的破布衣裳。

“剛才還在這兒的,該不會又被我嚇跑了吧?”

顧亭安皺起眉頭。

他生得劍眉星目,氣宇軒昂。

尤其在雨中身披冰冷的鎧甲,只需要稍稍板起臉來,那種生人勿近的氣息,就會讓人想要退避三尺。

蕭懷舟知道,顧亭安平日裡其實不是這種德性。

他們倆怎麼說也是那種一起打馬長安過的少年郎,甚至還討論過哪家花樓的美酒釀的更是時候,也算是從小紈絝到大。

如今一個披甲上陣成了威風凜凜的小將軍,板起臉來的時候,確實是有一點嚇人。

不過嚇不倒蕭懷舟。

只是蕭懷舟剛才也專注的在看顧亭安,也沒有注意到那個小男孩是什麼時候跑了的。

跑就跑了,怎麼衣服都落下了。

“也罷,跑就跑了,我嚇唬小孩也不是一天兩天,寨子裡的孩子都躲著我,何況一個陌生小孩。”

顧亭安這話有些自嘲。

蕭懷舟沉默垂下頭。

顧亭安曾是大雍朝的鎮北將軍。

顧亭安前世也算是個英雄,顧家滿門忠烈,一直鎮守在大雍朝與東夷之間,成為大雍朝對外的一把利劍。

當時的百姓俗稱,只要有顧家軍在一日,東夷便不可能踏破大雍皇土。

可惜啊,將軍可鎮守一方疆域,卻無法鎮守人心。

大雍朝逐漸安穩下來之後,這些個武將將軍們就不如之前受寵。

蕭長翊要叛國,必須要先除掉顧家軍。

蕭長翊後來用了個通敵之法,加上後期蕭帝手握大權,逐漸開始多疑,對任何人都不夠信任,所以輕而易舉就引得蕭帝誅殺良將,將顧家上下三十多口人都葬送在斷頭臺上。

顧亭安是唯一逃出生天的。

後來斷斷續續還是有一些關於顧亭安的傳言過來,說是顧亭安一路逃到了東山,落草為寇,成了山大王。

可是曾經的將士們仰慕顧家軍,又紛紛去投奔顧亭安,一來二去的,顧亭安身邊的兵馬人手又多了起來。

一直到東夷入侵,大雍山河破碎。

蕭懷舟曾經修書一封給顧亭安,希望他可以出山來幫自己。

或者說來幫他帶兵。

有顧家軍的聲威在,大雍朝不至於這麼快被人催枯拉朽,打的破爛不堪。

可直到國破家亡,直到蕭懷舟身死,他都沒有能等來顧亭安。

蕭懷舟並不怪顧亭安,畢竟顧家滿門確實是蕭帝一錯手誅殺的,顧亭安對大雍朝有恨意也情有可原。

如今一世已過,再去探究誰欠了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重活一世,良將還在,蕭懷舟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這一世,可不能埋沒了衷心耿耿的顧家。

說起來,他與這位顧將軍,倒是有著不少‘往事’。

若不是故里祁橫插一腳,蕭懷舟甚至想過這一世,他極有可能同顧家結親,從而和顧亭安互幫互助……

他維護著顧家軍,顧亭安替他把蕭長翊狠狠暴打一頓。

“我的青梅竹馬,你不在大雍朝好好的待著,怎麼跑這兒來了?”

顧亭安反手自背後取出一壺粗壇酒,大咧咧舉起來便豪爽飲了一口。

在戰馬上隨身帶一壺酒,也就只有顧亭安一人敢做這種事。

聽到青梅竹馬這四個字,謝春山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他即使再歸於深山,再不通人情世故。

也明白青梅竹馬是什麼意思。

何況眼前的蕭懷舟,確實和這個男人十分熟悉。

至少在王都,謝春山沒有聽見任何一個人敢直接稱呼蕭懷舟為“蕭四”。

“呦,身邊還跟著一個如花似玉的道長,幾年不見你倒是口味一直都沒變。從前我記得你就喜歡三清宗那些個年輕小道長,每一次祭祀的時候,你總會拉著我偷偷躲在城牆邊看那些穿白衣的小道長,怎麼,這次乾脆拐了一個回來?”

顧亭安想要湊近看看謝春山的臉。

“讓我瞧瞧,這小道長是不是三清宗你看上的那個?”

可剛往前伸了個頭,卻被一股逼人的寒意定在當場。

顧亭安是誰?

是戰場上殺伐果斷,鐵甲染血,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大將軍。

他手上揹負著的人命,沒有一萬也有數千了。

任憑誰站在顧亭安的面前,被那血腥氣染就的鐵甲晃一晃,都會面露怯色,見不得這種血光。

可偏偏站在那兒的黑衣道長沒有。

反倒是神色冷淡,微微掀開的眼皮裡除了不屑。

便是殺意。

比戰場上還要兇險萬分的殺意。

久經沙場的顧亭安,坐在馬背上,不經意打了個哆嗦。

他可能不知道。

若不是那句多年未見,表明了他和蕭懷舟之間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可能現在他已經被謝春山一劍給封了喉。

“不是三清宗的……”

蕭懷舟沒想到顧亭安會語出驚人,立馬想要解釋。

解釋的同時他還順勢按住了謝春山的手。

可是謝春山穿著黑色長袍,不像蕭懷舟一樣束著袖子。

寬頻的袖口遮住了謝春山拔劍的姿勢,反倒是讓人從外面看來,好像是蕭懷舟一下子握住了謝春山的手一樣。

顧亭安嘖嘖兩聲:“還說不是小道長,你們倆在我面前這麼親密,難道不怕我這個青梅竹馬吃醋?蕭四你別忘了,咱們倆小時候可是有娃娃親的喲!”

皇子豢養男寵,並不是個多稀奇的事。

顧亭安是個行軍打仗的粗人,軍營裡面沒有女人,這些士兵之間平時調解寂寞又或者是真情實感在一起的事情,實在是數不勝數。

身為將軍,他太瞭解其中風月滋味,自然也對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顧亭安的印象中,蕭懷舟一直就喜歡那種白麵清冷的小道士。

那種仙骨飄飄,清冷似謫仙,板著個臉特別禁慾系的道長。

這麼多年了,蕭懷舟口味還是沒有改變。

他跟蕭懷舟一起出生,在王都做了不少年的紈絝子弟,嘴裡說話沒遮沒攔的。

平日裡熟悉人之間插科打混也就罷了。

蕭懷舟此刻真的是恨不得衝上前去擰碎顧亭安那張嘴。

這世上真的有人是想要找死攔都攔不住啊!

但現在可不能讓顧亭安死了,這要是死了,他對抗蕭長翊的大軍統領可又找不到了。

謝春山的眉間跳了跳,語氣平靜。

“他是誰?”

蕭懷舟卻無端端的從這個問題裡感覺到磅礴的殺意。

他在腦海中仔細思索了一下,想著要怎樣回答才不會惹惱了謝春山。

當然一邊思索,他還要一邊給眼前那個傻子使眼色,別好端端的這一世顧家軍沒有被冤枉,顧亭安卻因為多嘴,死在謝春山劍下。

那得多冤枉啊。

“不是很熟。”

“青梅竹馬啊,剛不是跟你說了嗎?”

蕭懷舟和顧亭安幾乎是同時開口。

所幸的是,蕭懷舟深深知道顧亭安的性子,將自己的語氣提高了八個度,直接壓過了顧亭安作死的話語。

只留下顧亭安一臉懵逼的在那盯著蕭懷舟幾乎要眨抽了筋的眼睛。

噢噢噢,理解了!

顧亭安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避嫌,避嫌我懂的。”

蕭四美人在側,怕傷了美人的心,要他避嫌。

顧亭安覺得自己是個大聰明,立刻不再提青梅竹馬四個字。

蕭懷舟扶額,為了岔開話題,只能扭過頭看著謝春山,給謝春山介紹。

“這位是歸雲仙府的謝道君謝春山。”

蕭懷舟果斷強調了歸雲仙府四個字。

顧亭安還沉浸在自己的大聰明裡,澳傲慢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不是三清宗的,是歸雲仙府的嘛……不就是個歸雲……!!!歸雲仙府?!”

顧亭安一時間舌頭有點打轉,然後才發現比歸雲仙府更讓人震驚的,是蕭懷舟後面說出的三個字。

謝道君,謝春山。

謝春山啊!!!!

顧亭安坐在馬上,覺得自己繼續騎著馬也不是,下了馬也不是。

他堂堂一國將軍,要是下馬去給謝春山見禮的話,豈不是連武夫的面子都不要了?

可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謝春山,是歸雲仙府的大弟子謝春山。

未來的歸雲仙府謝宗主。

雖然他們領兵打仗的人,對歸雲仙府並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手裡面都握著數千條人命,要是相信這些牛鬼蛇神的話,早就不知道被那些冤魂厲鬼找上來多少次了。

換做從前,顧亭安是一點兒也不會相信,也不在乎歸雲仙府。

他粗人一個,對誰都不敬。

可今日。

顧亭安捏了捏手中溼漉漉的孩童衣衫,一抹不祥的預感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今日來這個錢塘鎮,就是為了追查一件十分不對勁的事情,作為一個從不信鬼神的人,因為這件事情每天惴惴不安。

所以忽然看見謝春山,聽見歸雲仙府,顧亭安臉上的表情是一言難盡的。

蕭懷舟沒理會他的失神,繼續介紹道:“這位是,顧亭安顧大將軍,我們大雍朝的鎮北將軍。”

“我和他是同年好友,但已經有四年未見,關係略有些淡漠。”

蕭懷舟臨時多補充一句。

由始至終他在介紹兩個人的時候,目光都一直停留在謝春山身上,手也沒有敢鬆開謝春山的手。

謝春山的劍太快了,要是不提前準備好的話,謝春山真的有可能一劍把顧亭安被削成肉泥。

聽到蕭懷舟的介紹,顧亭安收了剛才調侃的心理,搓了搓手,一本正經:“謝道長……好呀。”

該死,要怎麼跟這些裝神弄鬼的道長打招呼來著?

顧亭安完全不會。

謝春山不動聲色的站在那,微微偏了偏頭,眼神無辜的看向蕭懷舟。

語氣輕慢:“我只是謝道君?”

蕭懷舟卻從這無辜的眼神裡看到一句話。

謝春山彷彿在問。

“可殺嗎?”

顧亭安可殺嗎?

當然不可以!

蕭懷舟喘了喘氣,衝著謝春山使勁搖頭,但一時又組織不了語言,怎麼介紹謝春山跟自己之間的關係。

正猶豫間,就聽謝春山說道:“你與故里祁婚約已解除,我向蕭帝求婚他並未拒絕。”

謝春山的聲音頓了頓,語氣堅定,目光很自然的轉向顧亭安。

“所以,你可叫我為,駙君。”

駙君……

大雍朝若生的是個公主,公主所尋的夫君便叫做駙馬。

若是個皇子,那麼皇子所尋的夫君,便稱為駙君。

這下蕭懷舟和顧亭安都愣在當場。

顧亭安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完全沒有想到為什麼謝春山會這樣,讓人稱呼自己。

不說自降身價吧,就是他分明是個仙風道骨的謝道君,怎麼會無端端的走入紅塵,忽然就和他的青梅竹馬扯上了關係。

還有什麼求親,什麼故里祁,他一直沉浸在軍營裡面,似乎錯過了不少八卦。

“不是,這個稱呼不能亂用,我們兩個人還沒有拜過天地行過大禮。”

蕭懷舟開始找補。

這剛剛才跟故里祁解除了婚約,擺脫了魔爪,怎麼又來了一個謝春山?

他好不容易恢復自由身,可不願意再走入泥潭裡。

卻沒想到謝春山卻認真思索了一下,沒有行過大禮這件事。

然後偏過頭,語氣誠懇:“若你願意,今夜便可。恰有你幼時好友做見證。”

是年幼時的好友,而不是青梅竹馬。

謝春山的每一個字都經過認真思索,讓人沒有辦法去辯駁。

今,今晚??

還要讓顧亭安做見證?

蕭懷舟一度懷疑謝春山這絕對是在宣誓主權吧。

這絕對是在挑釁顧亭安啊。

可為了保住顧亭安的小命和他身後的軍隊,蕭懷舟還是忍了又忍。

“我們先解決水患這件事,其他的再談。”

“水患?”

顧亭安頗有些疑惑:“你來錢塘鎮是為了水患嗎?我還以為你是為了那件事。”

“哪件事?”怎麼錢塘鎮還有別的事情發生嗎?

顧亭安環顧四周,最終還是從馬上跳下來,輕輕俯身在蕭懷舟耳邊,想要同他說悄悄話。

可身體才湊過去大半,肋骨間就被一個堅硬的東西狠狠的頂住,讓他不能在朝前半分。

顧亭安:“??”

低頭一看,是一個古樸雕花的金屬劍柄。

持劍之人很顯然是給他留了條活路的,否則以這出劍的速度,好歹出的是劍柄他都沒能察覺到,這要是出的是劍尖,他怕是要被一劍穿胸而過才知道有人要殺他。

謝春山面無表情,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如果可以忽略掉他手裡握著的長劍的話。

“行行行,我不說悄悄話,行了吧?我就是想問問他,能不能看見剛才那個小男孩?”

顧亭安神秘兮兮的,把氣氛搞得有些詭異。

蕭懷舟皺起眉頭,他知道顧亭安一向總是不正經,但他現在沒有心思來跟他開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

“有話快放,我又不瞎。”

“你,你也能看見?”顧亭安轉向謝春山。

謝春山眉間一股愁雲,他心裡清楚這件事情應該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尋常的髒東西,本身念力有限,只會讓一個人看到,就已經是十分消耗靈體的一種行為了。

可那個小男孩卻可以同時讓兩個人看到,也許還有更多人。

那就不是單純的髒東西。

而是一種不知道由什麼組成的靈。

這與錢塘鎮上方的黑氣肯定有關,如果他繼續絕口不提的話,蕭懷舟很可能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所以謝春山坦誠告知:“他不敢讓我看見,我只能看見一團氣息。”

他沒有說謊。

如果那個靈不願意讓他看見,那就只能看見一團虛無縹緲的氣體,大概也能憑藉氣體的大小判斷靈的年紀。

可是卻看不清樣貌。

就像是他在大雍皇宮紫竹林裡抓到的皇后的靈一樣。

在謝春山的眼裡只是一團黑色的氣,可在蕭懷舟的夢裡,卻是真真實實有鼻子有眼的母后。

一顰一笑,音容相貌皆在。

這話一出,蕭懷舟倒吸一口氣。

青天白日的他該不會是見鬼了吧?

“誰?”

就在此時,一團嬌小的人影忽然從顧亭安背後閃過,他手上那件溼漉漉的衣服也同時消失不見。

顧亭安不假思索,跳上馬拽著韁繩就追了上去。

蕭懷舟盯著這急匆匆的背影,扭頭看向謝春山:“既然是髒東西的話,我們要不要一起去?”

以免顧亭安出危險。

誰料謝春山卻偏頭,目光無辜的看著蕭懷舟。

“你喜歡清冷的?”

啊??

蕭懷舟突然想起剛才顧亭安的話,說他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趴在牆頭看三清宗的小道長。

“他胡扯的!我不喜歡!”

天地良心,蕭懷舟那個時候哪裡是為了看三清宗的小道長,他那是想著能不能買通三清宗,去找找他母后的魂魄。

說完這話之後,蕭懷舟才一時啊自己好像說錯了。

他是喜歡清冷那掛的,尤其是喜歡謝春山這種高懸明月,生人勿近,只能遠觀的型別。

他就喜歡將這種高懸明月拉入泥潭的感覺。

看明月汙濁,看禁慾者沉淪。

看白衣破碎,看到道心崩塌。

可這些他都不能同謝春山講。

顯然,即使不講,謝春山也會誤會成別的。

“不喜歡清冷的嗎?”

謝春山垂下頭,認真思索了一番:“所以,是因為喜歡和他一起看。”

喜歡和顧亭安一起追逐打鬧的少年歲月,喜歡和那個人在一起,不管是看什麼。

只是喜歡在一起的感覺。

一向冷靜理智的謝道長做出了判斷。

“你喜歡白馬春風少年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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