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蕭懷舟和謝春山到達錢塘鎮的時候,路上大雨瓢潑,已經隱隱約約有要決堤的跡象。

只是官兵和民眾們不停的守在大壩上面,穿著蓑衣的人來來往往,顯得大壩上熱鬧非凡。

坐在馬車上隔得老遠,蕭懷舟還能聽見巡視的官兵在說:“目前堤壩沒有缺口,只要不超過水位線,應當不會決堤。”

蕭懷舟掀開車窗,漫不經心的往遠處橫貫在水面上的灰色大壩看過去。

那座大壩很高,修的十分宏偉壯麗。

看得出來,每一寸細節都是用了心了,並不是那種貪汙受賄之後潦潦草草拿稻草田的大壩。

像這種真正可以攔住洪水的大壩,一般都是用青石磚一整塊一整塊堆砌上去的,遠遠的便可以數到外層青石磚的臺階。

這東西做不得假,一眼望過去,便可知全貌。

蕭懷舟一顆懸著的心暫時放下來了,錢塘鎮決堤看起來似乎與這座大壩沒有關係。

這幾日奔波於東夷族和巫族之間,謝春山也忙著跟在他的身後,已經許久沒有替他調理身體。

蕭懷舟狐疑的打量著謝春山:“你很不對勁,為什麼不用小清潔術?”

待到馬車行到錢塘鎮之後,蕭懷舟隨隨便便找了一家客棧。

難不成真的是那年的黃龍太過於肆虐,直接越過了這幾百尺高的大壩,才會導致最後不可以挽回的損失嗎?

卻沒想到房間裡竟然安排了一個洗漱的浴桶。

這一次他出門在外,因為隨身帶著謝道君的原因,所以平常清理自己都是靠謝春山的小清潔術。

蕭懷舟忍不住有點懷念謝春山身上暖暖的感覺。

兩根手指淺淺的進入清水裡,謝春山本就生的白,指尖泡進水中之後,一眼望去會覺得這桶洗澡水特別清澄。

目前看來堤壩並沒有人動手腳,難不成決堤是有別的原因?

雨下的越發大了,地上的水幾乎可以淺淺的沒過馬蹄。

但如今在錢塘鎮低調行事,肯定不可以像以前那麼明目張膽,就隨隨便便找了個沿街的酒樓住了。

畢竟要查蕭長翊,就不能敲鑼打鼓告訴對方,我現在來查你了。

等謝春山緩緩推開門步入的時候,蕭懷舟語氣嫌棄:“怎麼,謝道長這是吝嗇自己的仙力,不樂意給我用小清潔術了?”

蕭懷舟繞過屏風,便瞧見內室裡面整整齊齊擺著一口木質的浴桶,浴桶並不是新做的,有幾處的木頭都被刮蹭白了,四處表明著這口木桶有一些破敗。

謝春山繞過蕭懷舟沒有說話,他走到木桶的旁邊,伸出手探了探水溫。

甚至連離開東夷的日期,他都讓東夷國主暫時不要通知大雍。

畢竟江南一旦開始下雨,整個鎮子裡都會籠罩上一層薄紗,走到哪兒都是雲裡霧裡的。

越要入夏季雨水就越發大,但天氣還沒有那邊暖和,春寒猶在。

畢竟在蕭王府住了三年,平日裡即使不出房門,在觀書絮絮叨叨的指揮中也能聽出蕭懷舟對於精緻生活的各種要求。

但他心中還有些膈應。

謝春山是瞭解蕭懷舟的。

只是現在他們二人在外面,定然不會有蕭王府的那麼精緻。

快等他再往屋子裡走近又發現,這水霧氣彌散出來還帶著暖暖的溫度,不像是窗外清清冷冷的雨。

蕭懷舟一群人回到屋子的時候,屋中水氣瀰漫。

這些洗浴的東西自然是不能和皇宮裡相比,也不可能和王府比較。

蕭懷舟肩頭上的傷口又忍不住隱隱的作痛。

蕭懷舟盯著斑駁的木桶外壁看了許久,不得不承認其貌不揚的木桶裡面確實很適合泡澡。

可這件事他又不好提。

一開始蕭懷舟只是懷疑蕭長翊在堤壩上動了什麼手腳,畢竟太子在位期間有什麼重大的天災發生的話,大臣們很容易彈劾太子,說他德不配位。

沒有了洗澡的儀式感,但終究是把自己給清理乾淨了。

謝春山吩咐馬伕一聲,暫時沒有在堤壩處多做停留,而是直接駕馬入了錢塘鎮。

為的就是爭取這三兩天的時間差。

他從前出門在外,即使是身上不爽利,也一定會尋一個富饒一點的酒店去好好洗漱一番。

提了多沒面子。

只聽謝春山道:“水溫剛好,木桶內|壁我已施了法,有遮蔽術在,水不會接觸到內|壁,很乾淨。”

蕭懷舟仰頭看了一下天空,那得是天上裝雨水的盆子整個傾倒下來,才能有這麼大的水吧。

這麼看來,謝春山還是有點用處的。

蕭懷舟一猜便是謝春山的作為。

起初,蕭懷舟還以為是外面的雨太大了,煙雨濛濛的。

他本就是微服出行,沒有大張旗鼓。

蕭懷舟自幼嬌生慣養,雖然平時也會吃一點苦,但一應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

小清潔術洗得非常乾淨,只是你根本感覺不到你自己已經洗了澡,只會在一瞬間覺得神清氣爽。

謝春山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在瀰漫水氣的木桶裡面蒸騰了一會兒,微微的粉紅色透過毛細血管滲出來,看起來氣色尚好。

他道:“你的肩頭符咒陰寒入骨,溫水坐浴,最是祛風散寒,況且現在外面天潮雨溼,小清潔術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這番解釋倒是毫無破綻。

蕭懷舟半信半疑。

他總還覺得謝春山有什麼在瞞著他。

可玲瓏骨已經拿到手了,前世的謝春山在靈府修復之後那般風姿卓越,不可一世。

這輩子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想玩他心安理得的開始解自己衣服釦子。

這兩天確實很累,誰不想舒舒服服的泡一個熱水澡呢?

蕭懷舟解了一半,扭頭看一下謝春山:“謝道君要在這觀賞嗎?”

謝春山耳根子有些微微泛紅,舉步退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門口合上木門,謝春山腳底才一個踉蹌,以手扶住硃紅色門柱,才堪堪穩住身形。

他背後那些如血色花開的印記,又開始慢慢的彌散出來,一層一層淹透身上的白袍,帶著濃烈的血腥氣。

謝春山穩了穩身形,動作緩慢,從腰間錦囊裡拿出三粒化壽丹,一口吞服下去。

化壽丹的作用來的比之前更加緩慢,甚至加大了三倍的藥量,也不一定能達成之前半數效果。

謝春山扶著門框喘熄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將身體調息好,身上嫣紅色的血跡逐漸褪去,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只是面色更慘白一些。

他不是不想直接給蕭懷舟施展小清潔術,因為每到晚上施展小清潔術的時候,蕭懷舟總是會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

任憑他施法。

這種安靜的獨處時光他很珍惜,這也是他每一夜可以去到蕭懷舟房間的理由。

可如今,他的法術和他的壽元,接下來都將要用在更加重要的地方。

這些小型的法術能不消耗法力,就儘量不去消耗。

他不知道那一天還有多久到來,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只想多陪一天蕭懷舟。

哪怕只多陪一刻鐘。

一場小清潔術,便可以多陪一瞬。

每日攢下這些法術來,就可以多看他一眼。

屋子裡傳來的水聲,讓謝春山心中無比寧靜。

一時間竟生出了歲月靜好的意味。

如果歲月真的能像今日這般慢慢的流淌過去,該有多好。

腰間那根可以傳令的羽毛閃爍,應該是謝長行發來了資訊。

謝春山深呼吸一聲,按下了翎羽。

那頭謝長行聲音略有些焦灼:“大師兄,錢塘鎮上方有一些古怪,你在錢塘一定要小心,我總覺得那裡不夠安全。”

確實是不夠安全。

在進來之前,謝春山就已經注意到錢塘鎮上方的氣息。

幾乎與皇宮裡面上古大陣洩露的氣息一模一樣。

可錢塘鎮上方並沒有陣法,這古怪也就暫時探究不出是什麼古怪。

本來憑謝春山的能力,隨隨便便起個問天課,用自己的本命劍探尋一下便可知端倪。

可如今他仙力四溢,隨時有可能垂垂老去,灰飛煙滅。

不能再擅動法術。

況且謝春山觀測到,錢塘鎮上方的詭異,並不是自他們進來之後才出現的。

而是早就有徵兆,所以看起來並不是衝著他們而人。

既然不是衝著他們二人,便暫時對他們二人沒有威脅。

他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可以。

“可還有化壽丹?”謝春山語氣沙啞。

謝長行在那頭楞了一楞:“玲瓏骨已經沒有用了嗎?師兄你的靈府?!!”

“我心志不堅,玲瓏骨無法與靈府融合。”

簡簡單單幾個字,謝長行已經估摸出了他這位大師兄現在的情況。

心志不堅,與修道者而言是一個無法更改的大問題。

說簡單點叫心志不堅。

說難聽一點,就是產生了心魔。

心魔一物,與修道者同根同源,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坎。

他們一直在歸雲仙府之上苦修,很少會涉獵凡塵。

沒有愛恨慾望,沒有貪嗔痴念。

自然也就沒有這麼多產生心魔的機會。

可大師兄不一樣。

大師兄修的是無情之道,要證無情之道就必須下凡塵,沾俗世。

從凡塵之中再入道,萬物皆拋,方可成無情大道。

所以謝春山比他們接觸了更多的凡塵俗世,也更容易產生心魔。

可當初長嶼老祖交代過,大師兄心志堅定非常人可比,是很難產生心魔的那一類人。

謝長行有些惶恐。

如今竟然連大師兄竟都承認自己有了心魔!

謝長行驚道:“大師兄是因為什麼事?錢塘鎮……大師兄莫不是因為那一場洪水?”

謝長行小心猜測。

他們歸雲仙府的弟子都知道,大師兄謝春山曾經因為一場洪水的事情與師父分道揚鑣。

鬧得很難看。

謝長行聽說也是因為那一場洪水,讓大師兄沒有能夠飛昇得道。

師父震怒無比。

大師兄又自請思過崖百年。

那場洪水裡是什麼動搖了大師兄的道心?

無人可知。

如今錢塘鎮這副模樣,看起來又是要發洪水。

雖然說時過境遷,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塊地界。

可一些足夠讓大師兄違背師尊的事情,絕對是大師兄曾不可觸碰的逆鱗。

走到這裡想起過去的情景,未必可以走出來。

謝春山不置可否。

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前世那場洪水確實是他一個心結,心結至今難解,於他的大道上確實成了一個十分大的阻礙。

可他還有另一個心魔。

便是蕭懷舟。

真真切切,活在他面前有血有肉的蕭懷舟。

“將化壽丹寄來,其他諸事別提。”

謝春山語氣平靜。

大師兄既然這樣決定,謝長行知道多說無益。

哪怕化壽丹將會吞噬師兄最後剩下的百年壽元。

一顆化壽丹,吞噬十年。

師兄最多還可以再吞十顆。

謝長行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我會派靈鶴送去。”

臨了,謝長行又多加了一句,語氣隱約有些哽咽:“大師兄,千萬要保重自己。”

謝春山微微點頭,沒有回話。

然後抬手掐斷了翎羽。

他們歸雲仙府之人修的是道,問的是心。

走的是人間一條路。

不與旁人同行。

即使謝長行與他有很深的感情,但終究他們要各自走各自的道,各自擔各自的因果。

所以謝春山心知,謝長行只會勸到這一句話。

言盡於此,不會多說。

干涉他人的道,本就是不該被允許的。

耳邊重新恢復清靜,謝春山聽著裡面歡快的水聲,嘴角微不可聞的往上勾起。

他的心中像是藏了一隻猛獸,安靜的守在屋子外面,緊緊的盯著自己的獵物。

不叫旁人奪了去。

他想要將這個獵物狠狠的藏起來,藏匿在身體的最深處,不讓任何人觸碰和瞧見。

他想據為己有,在有限的餘生中與他血肉交融。

不分彼此。

謝春山被自己這個念頭震驚了,只是他臉色平靜,並沒有表露出分毫來。

這個念頭他不能讓蕭懷舟知曉,只能任由此念頭在心中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終有一日,參天大樹會將蕭懷舟一口吞食。

亦或者沉溺在自己的執念中,悄無聲息,萎頓枯死。

一生都不會宣諸於口。

為他人所知。

清冷苦修數百年的道心,在這一天化為齏粉。

謝春山壓抑住自己現在就想要推門進去的念頭,甩了甩衣袖,緩步往客棧外面走。

街上因為大雨瓢潑,幾乎渺無人煙。

但生意還得照做,沿街的商鋪都支開了門面,老闆們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手中的扇子在那兒打哈欠。

雨水如織,無人光顧。

謝春山挑了一家成衣店走進去。

原本黯淡的店鋪裡,像忽然射進去一陣天光,將整個大堂都照亮了不少。

還在打瞌睡的老闆娘忽然驚醒,盯著眼前進來的道長,滿臉錯愕。

“這是睡糊塗了吧,我怎麼做夢還夢見神仙來了?”

老闆娘揉了揉眼睛。

只聽謝春山道:“可有成衣?”

老闆娘滿腦子都是,神仙今天進我店鋪跟我說話了,該不會是昨日上的那三炷香被感知了誠心?

直到謝春山再問了一遍。

老闆娘又揉了揉耳朵,這才回過神來。

不是神仙,是個來買衣服的客人。

就是長得真像仙人啊,一身白袍仙風道骨,清新脫俗,讓人只可遠觀,不敢褻玩。

“您要買什麼成衣?”

老闆娘是個會來事的,見到眼前人這麼仙風道骨,連忙開始舉薦:“我這兒也有白色的成衣,用上等的衣料製成,那可都是王都裡面的錦繡綢緞,穿上去雖然沒有那麼飄逸,可貼身柔軟,絲滑享受。”

雖說不是個真神仙,但好歹人家長得像神仙。

進了店鋪就是他們店鋪的福分。

怎麼著也要使出渾身解數來做一點生意。

聽著老闆娘殷勤的推薦,謝春山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頭。

“有沒有墨色的?”

“墨色?”

老闆娘習慣性的一愣。

眼前的道長怎麼看怎麼都是穿白衣好看,這般仙風道骨的氣質穿上墨色衣衫,多少有些嚇人。

再配上道長身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就是那種完全不敢親近的意思了。

可見謝春山語氣堅定,目光絲毫沒有落在任何白色的物件上。

老闆娘也就理解了客人的需求,連忙繞到後面提了兩件墨色衣衫出來。

“我們錢塘人家平日裡不會穿墨色衣衫,一般都是家中有喪事,才會一身墨色,畢竟你們道長的道袍是從頭到尾一匹料子做的,很像那什麼衣服……”

老闆娘欲言又止,試圖勸服眼前的道君。

她說的沒有錯。

尋常人家穿墨色衣服,那都是袖口有各種金色銀色紋路的,再配上一個玉質腰帶,腳上踩著流金色長靴。

方能顯出富貴公子低調奢華的風韻。

而那些幹活的百姓多半是穿粗布衣裳,以棕色褐色為主。

大雍朝的道袍講究一匹綢緞裁製,由上而下不能有任何的縫隙。

就是所謂的“天衣無縫”。

再配上修道之人那種翩然若仙的氣質,白色肯定最為合適。

若是自上而下,沒有任何縫隙的一身黑衣。

那真的是家中有喪事才會選擇的。

所以老闆娘才會將這幾件黑袍藏在後頭,畢竟掛在前頭多少有些不吉利。

謝春山顯然是不會選擇那種富貴公子的打扮。

他的目光只在兩件墨色衣袍上停留了片刻,就掏出了一錠小金子,輕輕擱置在桌案上。

“就他們了。”

白衣道君來如神,去似風。

若不是那錠小金子,穿衣店老闆娘還真以為今日是做了個夢,夢見神仙入店鋪呢。

謝春山提著兩件墨色衣衫,不緊不慢的走回客棧。

他們修道之人本可以隨心變化身上的道袍與顏色,本不需要這麼麻煩出去買,只需要一些微末的仙力就可以做到。

可如今哪怕只有一點一滴的仙力,他都想存下來,多陪蕭懷舟一瞬。

那就得備一些尋常衣物。

白衣是不能穿的,擋不住身上的血漬,萬一有一日沒有來得及吃化壽丹被蕭懷舟看見了,怕是解釋不清楚。

唯墨色衣衫,即使渾身浴血,也未必可以瞧見。

是個極好的選擇。

蕭懷舟洗淨了一身的汙垢,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只覺得渾身舒坦。

一直以來隱隱作痛的肩膀也好了許多,身上暖洋洋的。

他伸了個懶腰,發現謝春山不在外面。

倒是難得沒有守在他的房門口,蕭懷舟還有些許不自在。

蕭懷舟推開窗子,春雨如梭瀰漫了整個錢塘鎮,從高處看下去只能看到一片迷迷濛濛的煙。

街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行人。

點點滴滴的雨落在青石磚上,擊打出很好聽的節奏。

日子慢慢悠悠的,讓人心曠神怡。

如果不是接下來要發大水的話。

蕭懷舟眺望了一下遠方,大堤在煙霧中依稀可辨,此時距離發大水還有幾日功夫,蕭懷舟決定下樓去調查一番。

才走下樓,就聽見店小二在門口似乎是與人起了爭執。

“快走開,走開,小叫花子,不要在我們店門口停留,別擾了我的生意!”

蕭懷舟低頭看去,電小二一手提著銅壺,一手甩著掛在肩膀上的毛巾,在驅趕一個小男孩。

店小二叫那個小男孩小叫花子。

可那個小男孩雖然身上衣服有些破爛,但每一處破洞處都打著補丁,整整潔潔縫補好了。

沒有一處漏下。

可見小男孩身邊還是有個疼愛他的人的,不太像一個小叫花子。

更重要的是小男孩的手中,握著一尺根細細的竹竿。

這竹竿只有六寸長,不像是用來撐著走路的。

小男孩身邊也沒有帶碗,更不是用來乞討的。

蕭懷舟頓時有了一些興趣。

只見那個小男孩蹲下來,拿手中的細竹竿抵在客棧門口的青石磚板上。

竹竿一頭浸入水底,一頭露在水面上。

客棧門口蜿蜒的水比蕭懷舟想象中還要深,已經漫過了小男孩的腳背。

“大哥哥你看,你們客棧是錢塘鎮裡最高的地方,可是水都已經到了三寸,漫過我一半竹節了。”

“去去去,這水高不高跟你有什麼關係?這雨說不定下兩天就停了,老天爺要做的決定,說變就變,輪得到你一個小叫花子在這操心!”

店小二有些不耐煩。

可那個小男孩卻語氣堅定:“大哥哥要是有什麼家人的話,一定要趁早通知他們搬離這裡,錢塘鎮一定會發大水的。”

店小二的脾氣被引了上了,但終究面對的是小孩子,只是輕輕的拿腳跟踢了踢小叫花子的屁股:“趕緊滾蛋,大早上的不要在這說晦氣,小心讓老闆知道了撕了你這張嘴。”

店小二終究是替小叫花子考慮,畢竟誰大早上會在這裡說一些晦氣的話。

小叫花子雖然看起來年紀小,但脾氣性格倒好像執著,還準備繼續說。

店小二連忙將手中的銅茶壺舉起來,往小叫花子腳下潑了點水:“去去去,快跑,別讓我再看見你,再看見你就潑你頭上!”

小叫花子被趕跑了,雖然一步三回頭,有些戀戀不捨,但也沒有氣惱的模樣,繼續拿著手中那根小小的竹竿,在每一家店鋪門口不停的丈量。

嘴裡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記著什麼。

總之是一些跟數字有關的東西。

蕭懷舟覺得有趣,頭一回見到這樣丈量雨水的。

他收拾了一下衣裳,悄悄下樓想要跟著。

卻在街的盡頭,遇上了迎面而來身著一身墨色長袍的謝春山。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春山。

如同一團濃烈的黑色霧氣,行走在漫天冷雨之中。

像一把清冷出鞘的劍,於天地之間分水而來,眼中卻只有一人。

便是蕭懷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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