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軍火

彪叔是華清幫的坐館大爺,在新加坡這個地界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華清幫是閩省級的勞工幫會,幫眾大多是碼頭上的苦力,靠著團結在碼頭上佔據了一塊地盤搵食,指望著商行老爺們賞飯吃。

別瞧新加坡這不大的港口,足有六個華人幫會搵食,大多數來自東南沿海各地的華人,以鄉黨和地域聚集在一起抱團取暖。

房間裡

彪叔正靠在牙床上抽水煙,旁邊還有個俏生生的女人伺候茶水,顯得悠然自得。

這時候

手下的紅棍打仔“瘸腿坤”滿頭大汗的推門進來,這番動靜把他嚇了一跳,手中的水煙槍差點戳到鼻孔裡去。

這讓彪叔大怒,坐起身來便抓起案几上的幾根香蕉砸了過去,開口罵道;

“蒲你阿母啊……瘸腿坤,好好發什麼癲,門都不敲闖進來,一點規矩都沒有.”

瘸腿坤順手便接住了香蕉,無所謂的剝開來咬了一口,回答道;

“請我食蕉,謝了彪叔,這一路跑回來口乾舌燥,就當飲水啦!”

時刻關注海洋科技發展的英國皇家海軍部,在一份內部秘密報告中明確指出;

“彪叔,南洋公司的那幫子人嚴明絕無惡意,只是借我方寶地行商作賣買,不想鬧的人人皆知。

湛藍的海灣裡,天空中數百隻海鳥上下翻飛鳴叫,船身隨著浪湧起伏,清涼的海風迎面吹拂而來。

幫會上層日子過得好些,也只是相對臭苦力而言。

馮國輝率領手下返回船上時,已經有很多當地商人陸陸續續的來到“源運通商行”,以恭賀“開門大吉”的名義前來拜訪,隨行帶著禮物。

“食屎啦你,乜事?”

英國製造27700噸的大東方號於1858年1月30號下水,並很快投入了紐約航線運營,在西方世界引起巨大轟動。

他比所有人都明白,這艘奇特的鐵殼船蘊含著重大意義,那是凝結蒸汽工業科技文明的偉大成就,將改變整個世界。

他匆忙將大煙槍擱在了一邊,放下腿來穿上鞋子,站起身來,這才神色凝重的說道;“那群長毛賊跑我們這邊來了,他想幹什麼?”

英國從1850年起,便停止了建造大型風帆戰艦,皇家海軍風帆艦隊的規模保持在25萬噸左右,是排行第二的法國海軍三倍,法國海軍的風帆戰艦規模是84000噸

馮國輝的目光凝視著造型奇特的小火輪,這是他重生後第一次見到鐵殼船,目光久久無法移開。

所以,他們的門頭招牌掛的是“源運通行”,沒有用南洋公司的字號。

而歐美大多數的海權國家,至今尚未意識到鐵殼巨輪對舊時代海上力量的顛覆性衝擊,這就是兩者間的差距。

彪叔原本不安的心情稍稍好了些,皺著眉頭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幾圈,感覺非常棘手。

“點咩?南陽公司也好,大港公司也好,蘭芳公司也罷,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樣啊!”

估摸著,是不想洋人知道.”

華清幫是背靠著閩省商會大大小小商家,都是做貿易的海商,經營米行,布行和日用百貨商品等等,很多大海商旗下還有多少不等的貿易商船,往來於南洋各地之間。

馮國輝等人乘坐小舢板返回雙桅大帆船,上船後憑欄遠望。

在這裡能看見海岸邊有一艘鐵殼小火輪,大概三四百噸的樣子,船身兩側各有一個巨大的舷邊葉輪,由蒸汽驅動前進。

所以他說道;

他這種情況彷彿山林裡的一群猴子,猛然聽說來了老虎,當即嚇的惶恐不安。

必須得承認,英國皇家海軍在這一敏感問題上,具有非凡的洞察力。

皇家海軍裝備的百餘艘風帆戰列艦力量,面臨著時代的抉擇……”

這些都交由掌櫃陳伯倫去應酬,一時間高朋滿座,煞是熱鬧。

這也不能怪他害怕,幫會是幫會,與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長毛賊可不是一個路數,都是碼頭臭苦力抱在一起混窮的。

“彪叔你不知道,南洋公司這頭強龍過海了,就在哈德利街開了一家貿易行。

今天我去收數的時候,正好撞上了.”

此時的新加坡港灣裡桅杆如林,碼頭搬運貨物的力工沿著跳板,將各色貨物裝卸入庫,一片繁忙景象。

既然人家過江猛龍不願意亮自號,悄咪的做事,那咱們就順著人家的心意,私底下尊敬這些就是了.”

一時間,全然沒了主意。

瘸腿坤知道自家大佬害怕什麼,他當初聽到南洋公司自曝江湖切口,亮明瞭身份,並且撩起衣襟看到了他們腰間的左輪火槍,當時差點嚇尿了。

“蒸汽鐵輪船的發展,代表著世界航運業的新方向,而這辯駁的動搖了皇家海軍稱霸七海的龐大艦隊,令其很快變成可笑而笨拙的舊時代玩物。

“什麼?”彪叔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手中的水菸袋掉了。

新加坡是一個貿易量極大的中轉海港,這麼大的蛋糕,英國商人吃去大半,其他由各地的華人商會分而食之。

“這下真的大事件,爪哇島那個勢頭超猛的南洋公司彪叔知嘢?就是那個泗水港的過江龍,好多華人拖家帶口的移民過去……”瘸腿坤口裡嚼著香蕉,依然不耽擱說話。

“知道了彪叔,我這就去商會通知.”

瘸腿坤沒有二話,立馬轉身就走了。

彪叔聽到這裡,神情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你懂什麼?”彪叔有些不耐煩的回了一句。

他停住了腳步,此時心頭倒是浮現出一些計較,於是對瘸腿坤吩咐道;

“坤仔,此事要通知我們身後的大水喉,下一步如何做?聽招呼就好.”

憑藉優越的地理位置,轉口貿易就是整個港口唯一的支柱產業。

旁邊的女人見彪叔神情凝重的又轉了起來,不禁風情萬種的翻了個白眼,出口言道;

“老爺你就別轉了,轉的人頭暈。

此次新加坡之行前,馮國輝一直心心念唸的造船廠裝置終於運抵泗水港,同行的還有116名英國工程師和熟練造船匠。

造船廠的選址就在七星要塞的另一側,相隔約有千餘米的海灣中,目前正在進行大規模的船廠建設中,預計年底前能完成。

有了這些英國工程師和熟練工人的加入,造船廠勢必將更快的投入正式生產。

南洋軍發展最需要的是時間,若再有1~2年的時間,馮國輝有信心將泗水建設成為一座新興的工業城市,具備較全面的工業生產能力。

可惜這終究是奢望,南洋軍不得不在羽翼未豐的時候,就面臨荷蘭白人殖民者的瘋狂攻勢……

第二天一大早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這艘雙桅風帆大船就收起了錨,揚起風帆駛出新加坡港,向著東北方向一路而去,雪白的航跡消失在水天相間之間。

兩天後的傍晚,在漫天晚霞映襯下,這艘風帆大船順著西貢河駛入了西貢港。

這個時代的西貢,法國人大力投資建設,力圖將這裡變成中南半島的小巴黎,是獨具熱帶風情的歐陸城市。

在這座城市中

除了隨處可見的西洋馬車和白人之外,更多的是移居當地的華裔僑民,佔據整個城市人口的4成以上。

棄船登陸,馮國輝等人很快住進了一個華商開辦的大旅社中,令人驚喜的是,在這裡竟然能夠吃到地道的粵菜。

透過當地的掮客,馮國輝在第二天就見到了神秘的賣家,是兩名舉止隱有軍人特點的法國人。

“布呂歇先生,一切按照我們事先談定的意向進行交易,貴方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可以把細節落實一下,就可以直接交易了.”

西貢“源運通商行”掌櫃費城說道。

與法國人打交道,馮國輝只是扮作侍衛站在一邊,由費城出面與對方交易。

布呂歇先生傲然的一笑,說道;

“這批貨當然沒問題,你們想要我還能提供更多,只不過你們想把這批貨用在哪裡?荷蘭人的地盤嗎?”

費城冷下臉來答道;“布呂歇先生,您知道我不會回答類似的問題,而這也超出了好奇心的邊界。

雙方的交易,一手貨一手錢,不會涉及其他,這是此前商議好的事情。

無論您猜測的南方還是北方,我不會透露客戶的任何資訊。

現在我只想問一句,交易還繼續進行嗎?”

“當然可以,為什麼不呢?只不過交易的價格要漲一倍.”

布呂歇先生露出邪惡的一笑,聳了聳肩說道;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朋友,做這種大筆的軍火交易我們擔著風險,這可是8000支步槍和40門拿破崙大炮,都是現役歐洲最新的裝備,伱不可能找到比這更好的貨色了.”

雖然來之前有心理準備,賣家可能臨時獅子大開口,漲價三四成。

這足因為,一開始法國人的報價相當優惠,是按照二手軍火處理的價格,相當具有誘惑力。

事實上

嶄新未使用的軍火只有從歐洲訂購,二手軍火基本上是庫存或者是殖民軍方手裡流出來的貨,質量參差不齊。

價格嘛,自然高不到哪裡去。

布呂歇先生口中現役歐洲最好的貨色,基本都是生產裝備了30年以上的武器,在這純粹是蒙傻小子呢。

費城也不慣著他,冷笑一聲說道;“看來布呂歇先生沒有交易的誠意呀,我們看貨說話,但價格漲一倍,絕不可能.”

“不,當你的客戶迫切需要這批軍火時,一切皆有可能.”

“那您可要失望了,我的客戶苛刻而挑剔,而且很懂行。

若是購入大量無法令人滿意的軍火,最終銷不出去,那對我的商行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那你們的意思是……”

“只能先看貨色,然後再論價格。

若是達不到我們的心理線,很抱歉,這筆交易只能做罷。

我們不可能冒如此大的風險,購入一批劣質的次品貨.”

雙方唇槍舌劍爭論了一會兒,在費城的堅持下,布呂歇先生態度終於軟了下來,答應先去看看貨。

至於錢,那不是問題。

西貢畢竟是法國人的地盤,沒人敢在這裡耍弄法國人。

馮國輝站在他們的身後仔細觀察,最終與馮大力的目光碰了一下,確認這兩人都是法國殖民軍隊中的軍官。

法軍是一支職業軍隊,士兵中三四十歲的老兵很多,常年的軍伍生涯在身上留下了鮮明的印記,辨認起來並不困難。

這就好解釋了,他們為什麼有這麼多二手軍火,完全做的是無本買賣。

法國人在西貢經營多年,在當地也囤積了大量的軍火。

法制1777年式步槍從上個世紀就開始生產,在法國皇帝拿破崙時代,經過改進後更是大批次製造,被稱之為“共和九式”燧發步槍。

歷年積存下來,保有量十分之大。

拿破崙大炮的情況同樣如此,在如今拿破崙三世時期依然在製造,製造工藝與半個世紀前沒有差別。

在西貢河邊的一座倉庫裡,馮國輝等人見到堆放高高的木箱,開啟木箱,裡面存放著塗滿黃油並且用油紙包裹起來的步槍。

從槍身銘文看,大多生產於19世紀二三十年代,距今約30年左右。

至於當初談的情況彷彿,倒是沒有太大的出入,火槍與大炮保養的也不錯,符合事前的預期。

“儘管放心吧,夥計們,這些軍火就像新的一樣好用,你看到的這個倉庫裡,就存放了一萬二千杆最好的燧發步槍。

不是我誇口,你在任何地方都買不到如此大批次的優質武器,它值得漲價一倍.”

布呂歇先生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商人,但他貪婪的想要多賣一些錢。

這很正常,不是利慾薰心的軍官,怎麼會做起這種倒賣庫存軍火的事呢?

費城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斷然拒絕說道;“先生,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

你這裡有大量的武器,我們可以形成長期的關係。

但是沒有誠信,一切都無從談起。

我承認這批武器與當初所述的基本吻合,但是價格絕不能接受。

因為我們也要賺錢,不能把利潤空間完全鎖死,那麼冒著巨大風險做這筆生意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可以接受提價一成半,再多就沒有什麼賺頭了。

誰也不會傻到把這麼多軍火買到家裡,堆放在倉庫裡,既不能吃,又不能喝,還白白佔用了大量資金.”

“不不不……這太荒唐了,我只能同意提價八成,再低就不可能了.”

“布呂歇先生,您這麼多的武器總要賣出去才能換成金錢,堆放在這裡永遠在吃灰,誰會像我這樣大手筆買入武器?”

“那你也不能砍價這麼狠,我最多讓到七成.”

“布呂歇先生,您是不是弄錯了一個概念?貴方是在原本商定的價格上,突然獅子大開口要高價。

若早知道如此,我們就不來了。

就是因為跑這一趟,才捏著鼻子談價格.”

“好吧好吧,那我可以再讓一些,但你們的價格不能咬的那麼死,五成怎麼樣?”

“最多兩成.”

“哦……上帝呀,你這個吝嗇的買家,總不能這樣一點一點的加價,這點錢我們還看不上眼,簡直是侮辱.”

“布呂歇先生,你要知道我們為了這筆交易做了什麼,就不會這樣想,我們為你們換來了大筆英磅,這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硬通貨,你可以隨時拿著它去換黃金.”

“英鎊我喜歡,確實可以證明你們的交易誠意,但兩成實在太少了,你看再加一些,4成怎麼樣?”

“不,就兩成,但是我可以釋放更多的交易誠意,比如將你整個倉庫的軍火全部包圓,將它換成你們喜愛的英鎊,而不是日復一日的堆積在這裡吃灰。

相信我,你不可能找到一次性出手的這麼大客戶了.”

“布呂歇先生,您這麼多的武器總要賣出去才能換成金錢,堆放在這裡永遠在吃灰,誰會像我這樣大手筆買入武器?”

果然,這樣的提議,讓布呂歇和他的同伴怦然心動。

他們私下售賣軍火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大客戶非常難遇到,基本上是三五十杆或者一兩百杆火槍,數量300以上的都極為稀少。

尤其是拿破崙大炮非常難賣,價格一降再降也賣不出去。

倉庫裡整整有120門拿破崙大炮,可以一次清空。

眼前這個華人一口要包圓整個倉庫,馬上就能換成讓人心動的英鎊鈔票,那還等什麼呢?

“合作愉快,希望今後有機會繼續合作.”

布呂歇終於笑盈盈的伸出了手,與費城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這宗交易最終談成了,說不上誰勝誰負,只能說各取所需,是雙贏的結果。

南洋軍目前還不具備自己生產軍火的能力,能購入大批的武器迅速武裝軍隊,並且保留一定的庫存。

能夠用金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大問題。

以法國人糟糕的庫存軍火登記制度,流失的武器庫存就是一筆爛帳,誰也算不清楚。

最終吃虧的,只有法國軍方,但這與交易雙方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對即將爆發的戰爭,將是極大的助力。

而這些貪婪的法國軍官也得到了成捆的英鎊,可以盡情的享受美酒與女人,甚至可以提前結束服役期,返回本土過上快樂的富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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