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積重難返11】

◎強扭的瓜解渴但不甜,他不喜歡不甜的◎

認了霽水真人為母親的魚闕被半軟禁在了塗山。

她和昏迷不醒的楚洛笙被狐侍拖下去救治。

霽水真人不知道給她吃了什麼丹藥, 讓她足足在床上躺在了四天才緩過來。

魚闕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問小師兄的下落。

負責服侍她的狐侍恪守自己的職責,並不過多的閒聊, 也不親近人,只淡淡地說一句, 他沒事, 便不再開口。

魚闕迫切想確認楚洛笙的情況,畢竟他已經被做成了傀儡, 還被下了毒, 怎麼可能才短短几天就沒事了麼?

說不定人已經沒了,塗山妖修實在滿口胡言亂語, 興許在哄騙她也說不定。

魚闕懷著對他們極大的不信任下床就要走, 但狐侍攔住她,不讓她胡亂走動。

心內焦躁的魚闕進出不得,對妖修的態度更差了,她討厭這群傀儡似的狐侍,也討厭被她們打扮得得礙手礙腳。

霽水真人下令, 在她體內的傷口沒有完全癒合之前, 她都不能走出房間。

大白狐狸傷心過後,兩隻耳朵很快支稜起來,彷彿越挫越勇,像死皮賴臉期待回心轉意的可憐小狗,希望透過日日圍著她打轉博取好感。

狐侍估計也煩她。

這還是那個塗山天狐一族的小公子麼?

“楚洛笙,他怎麼樣了?”

一來二去,魚闕也就無視他的存在,願意待就待著吧。

不過每日將她打扮精緻好看也是霽水真人下達的任務之一。

魚闕也很納悶。

被窺看的感覺也無端地從心底升了起來。

“霽水大人答應會救治誰,誰就死不了。”不過魚闕不關心其他,天天搖著狐侍問師兄下落。

喜歡她喜歡她。

魚闕覺得煩悶,走出房內透氣。

灰藍的道袍不知去向, 狐侍每日都有來送精美的裙裝,將她裝扮得好似神妃仙子亦或者是人世裡尊貴的公主。

“他麼?”

不過邊知夜有點像草臺峰上散養的大狗,永遠帶著純真的傻氣,打他都不會走,或者說會樂呵呵地回來,不見怒氣。

魚闕討厭一個人,不會因為他後來做了什麼而原諒,最多能做到的份上只是冷漠的相處。畢竟傷害了就是傷害了,她不是什麼豁達之人,很記仇。

邊知夜大喇喇地在院子中的椅子上坐下,“最近恢復得還不錯,不過蝕魂毒實在厲害,他中毒又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救回來……我帶了些能百年的靈果給你,要吃麼?”

在被軟禁的時日裡,除了永遠冷冰冰的狐侍,只有邊知夜會來看她。

霽水真人不知道給她吃了什麼,使得她走不出鎖住自己的那方院子,但凡踏出一步,腳就會軟,怎麼解毒都沒有用。

狐侍來回地將她拖回房裡,漸漸地, 魚闕也老實了。於是,她也被半軟禁在塗山裡, 一步也不能出。

“九蟾丹可是藥典裡排名靠前的丹藥,能煉出來確實厲害。”邊知夜誇獎道,“月色朦朧”的扇子又搖了搖。

她出手打傷狐侍就要奪門而出, 但門口處似乎有什麼別的法力,她跨不出去半步,像是被有意地困住了一般。

一開始魚闕對邊知夜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時候的惡劣行徑上。邊知夜確實很惡劣,哪裡有喜歡小姑娘專門往人心窩子上戳的。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瘋女人執意將魚闕收做義女的原因, 塗山給她的待遇很好, 住所精緻秀氣, 亭臺樓閣曲水流觴應有盡有。

他開始從懷裡往外掏紅彤彤的靈果。

“你練出了九蟾丹麼?”

“嗯?”

顯然邊知夜也有認真的思考自己的錯誤,非常誠懇地道歉了,為了哄她開心,還化作真身——一隻大白狐狸在她腳邊拱來拱去。

魚闕把她剩餘的九蟾丹都收起來,嘴裡問話,彷彿兩人每天只有這幾句話可說。

又是一次詢問後,狐侍冷冷地回應。

魚闕一個被軟禁的人,哪裡值得天天打扮?

況且塗山天狐示好的方式也很特別,好大一隻大白狐狸在院子裡蹦蹦跳跳,說著喜歡她。

她坐在屋簷下,捏著那堆瓶瓶罐罐思考時,耳邊冷不丁又是邊知夜的聲音。

但空口無憑,魚闕還是想逃出去看看楚洛笙怎麼樣了,但是做不到。

但沒用,一向喜歡可愛事物的魚闕完全不吃這套,她對邊知夜的印象已經刻板又固執了。

邊知夜不是不知道魚闕急切地想離開,可是要是她跑了……再說,大家也沒有再院子裡設下禁制,她若是不能自行離去,那便是有人不願意讓她離去。

關於邊知夜為什麼口口聲聲說喜歡她,魚闕想來想去,沒想明白,但卻很明確的拒絕了。

但魚闕要走, 區區這個狐侍怎麼攔得住她?

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小公子撐著手看魚闕。

魚闕總是一副雙目灼灼的模樣,眼中都是對他的恨意……果然一點也不喜歡呢。

俊俏的小公子想了想,頂著犀利的視線化了真身,一隻大白狐狸。

雖然邊知夜的刻板印象很固執的盤旋在魚闕腦海裡,但總的來說,對可愛事物沒什麼抵抗能力的魚闕視線終於溫和了很多。

“如果你確實想走,”大白狐狸對果子不是很滿意,耳朵歪了歪,懶洋洋地說:“明天就是塗山紅夜,那個時候,籠罩在塗山的白霧會散開。”

“待紅色月亮升起時,施加在塗山的術法會減弱,你可以試試能不能跑出去吧。”

邊知夜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她真的逃出去。

迎著魚闕不解的視線,大白狐狸揉了揉自己的粉鼻子,說:“既然你現在不想留在這裡,離開又何妨?”

這話說得,彷彿她還會主動回來似的。

魚闕從坐著的地方站起來,只道一句多謝,而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大門啪嗒關上。

“啊,好冷漠呢。”

大白狐狸看著冷漠的魚闕,有些蔫蔫,爪子踢開滾落腳邊紅色的朱果。

*

塗山紅夜,顧名思義,專屬盤踞此處的異像夜晚,成因不詳,但就如邊知夜所說,夜色降臨時,白霧散去了。

白霧散去以後,紅月懸掛蒼穹。

紅光所照之處,給塗山披上了紅色的血光,一切都在其中面目模糊。

感受到壓抑自己的藥效失去效力,魚闕在房中蟄伏良久,待到狐侍都離去,才從床上坐起來,把身上繁複的衣裙脫下甩開。

灰藍道袍不知下落,她只能隨手扯了一件圓領袍穿著,以腰帶系在腰間,長髮紮成麻花辮,簪子捲了盤起,好一個潦草又精神的女子。

邊知夜說得不錯,其實塗山沒真的鎖著她,院子門口一推就開。

魚闕謹慎地沿牆走,但到底生來方向感就不好,簇擁繁茂的花叢穿梭幾次,明明暗暗的陰影蛇一樣扭曲落在臉上又被遠遠拋在身後。

很快的,她就迷路了。

走失的魚闕左顧右盼,聽得有拖曳大尾巴的狐侍說話,於是便側身隱在草叢裡。

從路過狐侍的話語裡,魚闕知道了原來塗山紅夜還是天狐一族的祭典。

遠古祖洲時代,塗山便是依靠著老祖九尾天狐的庇護,在眾多凶神惡煞的妖族中繁衍壯大。

不過據說,祖洲之亂後,九尾天狐隕落,老祖的精魂附著在月亮之上,小輩們在這天修煉會事半功倍……不過,塗山的天狐必須舉行拜月祭典。

被鎖在院子裡的魚闕壓根沒有機會親眼目睹,不過正好能借著這群該死的狐狸拜月時,去把師兄偷出來逃回草臺峰。

等嘰嘰喳喳的狐侍離去後,魚闕展開天光星璇,試圖透過卷軸的紅線去找楚洛笙。

紅線升起,很迅速地直直朝前而去。

跟著紅線,魚闕來到了某處不知名的角落。

只見此處一排排繫著紅綠繩子,紅色的彩繩飄搖,共同匯聚在一顆巨大的花樹上。

紅月之下,中心那巨大花樹都猶如可怕的怪物,蟄伏於月色下。

起風了,吹得紅繩翻飛。

紅線指引著魚闕走近花樹。

一排排的紅繩拂過魚闕的發頂,像是層層的海草,將要把她淹沒在紅色的浪潮裡。

她不明所以,跟著紅線,走著走著,突然覺得胸悶氣短,實在太壓抑。

紅繩飄帶模仿著樹林,又好似波浪起伏,實在有些詭異。心裡察覺到不對的魚闕想御靈逃離,但使不出勁兒,繩子猶如千萬的鬼手,抓住了她。

那些黑影又來了。

魚闕舉著卷軸,像是一隻雙足站立的狐狸呆在原地,忽然眩暈,忽然不住地流鼻血。

披散長髮身穿紅衣的霽水真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後。

“啊,好孩子。”

“你在找貧道麼?”

紅月之下,披頭散髮慈悲目的霽水真人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還是說,你想逃跑?”

*

魚闕在天光星璇的指引下,誤入了霽水真人下榻之處,再次落入陷阱之中的她不得不被邀請進房中做客。

詭異的月光撒在身上,霽水真人推開門,兩人的影子被拉得瘦長。

進門後是一條很奇怪的長廊,長廊上擺滿了鏡子。鏡子映照出魚闕的面容,有些成熟,有些稚嫩,有人像她,有人不像,高的矮的,拉抻搓扁,一時間她們又同時出現,透過鏡子在注視她。

身上穿著的圓領袍還是這件,但鏡中人的氣質完全不同。

被如此多的自己緊緊盯著,饒是魚闕也會覺得頭皮發麻。

屋內到處懸掛著血紅的紗幔,它們隨著微涼的夜風起舞,在燭火的對映下,整間屋子透著血紅色的光芒。

看上去血淋淋的。

徘徊鬼魅一樣的霽水真人在軟榻上靠下。

她給自己點了一支水槍,咬了一口,仁慈又陰冷的表情此刻看起來很放鬆。

她吐出一口煙,噴在魚闕臉上。

魚闕很不喜歡煙氣,將臉轉向一旁,便看見一旁有一張精緻的紅木小桌,桌面上用刀刻著繁複的法陣,法陣中央供著一截蛇。

蛇很奇怪,只有上半身,沒有下半身,下半部分全然是紅肉……魚闕明瞭,她的視線又回到霽水真人的唇邊。

“蛇形。”

霽水真人也注意到了魚闕視線迴轉,並不惱怒,只是不屑道,“很古舊的魔洲術法了,有人試圖以這種術法來困住我。”

她生生將自己的舌頭剜了下來,將那條隨時能殺了自己的毒蛇封印。

於是下咒之人再不能控制她。

“你知道給我下咒的人是誰麼?”霽水真人像是想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看向面前站著的魚闕。

這種事情魚闕怎麼會知道?

她皺眉,不出聲。

“那個人,你認識。”

“……”

“作為我的義女,母親受如此奇恥大辱,你不該為母親報仇麼?”

“……”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親口答應為我義女,不承認麼?”

霽水真人的話音剛落,魚闕便感覺手腳發軟,彷彿有什麼東西攀附扯住了自己,從上而下想壓迫她彎下膝蓋。

“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魚闕頂住了壓迫不肯跪下去,抬起頭來看她,一手扼住了脖頸。

“尋常的補藥罷了,你瞧瞧你,無論是身體還是神魂,好像都千瘡百孔了,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散發黑氣呢,是得吃些藥補補。”

霽水真人嘖嘖兩聲:“只是一點點小懲罰,若是以後若是再對母親不尊重——”

“我有的是方法治你。”

魚闕也冷笑,那日服下奇怪丹藥是迫不得已,她怎會真心甘為魔修之女?

等她找到楚洛笙,逃離此地,去尋師尊……

“你是魚鬥雪的孩子。”

魚闕抬眼看她。

打量一番魚闕,見她的表情有趣,霽水真人慢悠悠地咬著水煙,開口說話。

“你於你阿孃的往事麼?”

霽水真人不僅知道她是魚鬥雪的孩子,還知道她曾經被鉤夫人收養。

“我知道你好像一直在尋找什麼,你在找到底是誰滅了你們東洲魚氏對吧?”

一語戳中魚闕心事。

魚闕的表情出現鬆動。

“是誰滅的魚氏,你其實只要問問你師尊就知道了,怎麼,看你的表情,你不會一直沒有問過你師尊吧?”

“還是說,他一直沒有臉面告訴你?”

魚闕迎著她戲謔的目光,皺眉:“什麼意思?”

跟師尊有什麼關係?

想她在草臺峰二十年,很少會跟其他人說起自己的往事……不過師尊也並不是一無所知,單憑她的名字就能知道她是魚氏的子弟。

但確實,她一直沒有問過師尊到底是誰覆滅了東洲魚氏。

師尊一直以來只待在中洲,不怎麼過問其他事情,他怎麼會……難道師尊早就知道?

“看你的樣子,你是什麼也不知道?”霽水真人咯咯地笑,但因為將舌頭割了下來,閉著嘴笑得前俯後仰的動作著實詭異。

“你若是去搬個椅子來坐著,我給你講就是。”笑夠了,她停下來,直直地看著魚闕。

方才受千萬斤壓迫都不肯低頭的魚闕這回乖乖地去搬了個椅子,坐在軟榻面前。

急切中辛密的魚闕頓時像個乖乖的小朋友一樣,坐著聽霽水真人說起往事。

“嗯……從哪裡講起呢,從你阿孃開始說好了。”

見她此等行為確實有趣,霽水真人也不打算捉弄她了,想了想,開口說話。

魚鬥雪確實是二百年前東洲少有的天才,行事非常大膽。性格使然,她廣結天下,不過在玉金山最先結識的居然是鉤夫人。

鉤夫人在當時也是頗具盛名的修士。

她的家傳就不錯,祖洲邪法世家。兩人不知道怎麼結識,關係不錯,還曾經一同在九樞塔上同臺競技。

當年魚鬥雪斬獲一甲,獲得去往蓬萊洲的資格,她倒是有對鉤夫人說起過自己曾經在蓬萊神宮裡得到過意外之喜。

但具體沒有說是什麼。

後來魚鬥雪獨自去往魔洲,待回來時,聽說她懷孕了。

關於孩子的父親是誰,魚鬥雪也沒有說。

後來在鉤夫人聯合各方的詢問下,魚鬥雪胡亂扯了一個當時的好友,秦卻秦公子。

鉤夫人也信了。

後來,性格古怪的鉤夫人才成為晏氏的主母之位,她用邪法招魂附身在死去的林氏林夫人肚子的死胎上,讓小少主降世。

原本不是很贊同她這樣行事並且有疏遠之意的魚鬥雪需要大量的海國礦,為了獲取晏氏的海國礦,她答應了鉤夫人的聯姻提議。

待拿到海國礦後,就毀約。

鉤夫人也發現魚鬥雪在煉製很新奇的東西。

在見到她的孩子後,對魚鬥雪使用的到底是什麼術法更加的好奇了。

魚鬥雪拒絕將術法告知,導致和鉤夫人的關係惡化。鉤夫人本來就是對一切邪法的狂熱者,嫉妒和朋友的疏遠使得她心生怨恨。

後來魚鬥雪詐了晏氏海國礦想毀掉婚約,鉤夫人和魚鬥雪正式反目成仇。

晝雲莊覆滅的那天晚上,鉤夫人帶著她養的小怪物前往魚氏,就是想趁亂分一杯羹。

她也想奪取魚氏的秘術,但魔火之下一切蕩然無存,但好在捉到了魚鬥雪的女兒。

“她居然有那個能耐把你撫養養大。”

霽水真人對她的師姐不屑一顧,瞧了一眼魚闕,“你可是被不詳的火焰孕育的神魂……你的命格,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想伸手去扳魚闕的臉,但是被躲過了,霽水真人眯眼,“你得了什麼機緣,把你那糟糕的命格改了麼?這可不行。”

先前這丫頭一直帶著抹額,左右掩蓋,不就是為了不叫人看出她的異像麼?

如今倒是坦誠,不再使用其他東西遮蓋了。

“活人死相,可比現在的命格好太多了。”

霽水真人喃喃道,“你可是……”

但她說到一半,便將話題休止:“你母親和鉤夫人的恩怨還沒了結,貧道所知不過這些。”

鉤夫人確實瘋的厲害。

魚鬥雪死了,她的勝負欲無處宣洩,再說嫉妒和怨恨,使得她屢次對年幼的魚闕下毒手。

但在折磨魚闕的過程裡,她好像發現了藏在魚闕身上的秘密。

那些被魚鬥雪藏起來的東西……不過在還沒有完全確認,一切戛然而止。

被殺了。

鉤夫人被她養的兩個小怪物殺了。

她自以為對邪魂死胎構成的小少主足夠掌控,聽話的傀儡有什麼好防的?

她疏忽了,兔子尚能咬人,何況是晏瓊池。

邪魂死胎之身,他沒什麼道德感情,也不會在乎什麼名譽。

在鉤夫人嫉恨萬分突發奇想派其他人去侵犯年幼魚闕的夜晚,從來不違抗母親命令的小少主從她身後一劍砍下了她的頭顱。

鉤夫人甚至來不及驚愕,小少主毫不猶豫地對她使用了陰城雜術,還將她踢進陰路。

小少年把將魚闕逼到角落裡的東西全部殺光,拉著她殺出嘯月山莊,逃出去。

“你和那個傢伙真是鉤夫人養的兩條野狗,很好,能咬死主人的狗都是好狗。真沒想到不可一世的玉金山師姐會這樣輕率的死去啊。”

霽水真人想起來自己知道鉤夫人死去時刻的快意,忍不住撫掌大笑,狀若癲狂,笑夠了又停下來,冷漠地看著魚闕:

“但是啊,師姐她不應該就這樣輕易的死去。”

“晏氏小少主覺得,把你送去越碎稚那裡就安全了麼?”

“你不是為什麼身為水靈根的你,會被收徒條件那麼苛刻的越碎稚收做弟子?”

“你?”

聽得有些怔愣的魚闕搖搖頭。

她是沒有想到,阿孃居然和鉤夫人是舊相識?還有師尊、師尊他……他難道也和魚氏的滅亡有什麼牽扯嗎?

“因為越碎稚,也有一個孩子。”不管魚闕想不想聽,霽水真人都不給她機會,自顧自地講。

“一個……叫白意蟬的女孩兒,沒錯,她便是你的大師姐。”

提起這個名字,霽水真人垂下眼睛,話語也鬆弛了:“想不到雪浪道君那樣光風霽月的人,居然也會有人世的妄念,輕易就與人苟合,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生下孩子,也就罷了。”

“為什麼保護不了她?”

“不是中洲小圓滿修士麼?不是仙林宮藥毒精絕的雪浪道君麼?竟然也無法將她救回來……那他算得了什麼東西?”

魚闕確實有一個名為白意沒見過面的大師姐。不過自她拜入山門開始就沒有見過這個師姐,連追螢對她的所知甚少。

師尊也不提起她。

“越碎稚的女兒死了,留下來的一縷殘魂留在玉金山,屍身被封在冰棺裡,可謂不生不死!”

“他收你為徒弟,只因為你是魚氏的孩子,你身上很可能帶著能救他女兒的秘術——你們魚氏為什麼擁有那種東西,卻不肯公之於世?”

霽水真人冷冷地笑:“也不知道那麼多年過去,他找到拯救自己女兒的方法沒有?”

“她躺在冰棺裡,而她那沒用的父親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若是我,我會——”

她陰沉沉地打量魚闕:“把你身上的秘密找出來,就算把你的血肉注入我的孩子體內就能使她活過來也無所謂。”

“當然,你現在也是我的孩子。”

“告訴我,好孩子,你阿孃把你造出來使用的秘術到底是什麼?你到底是怎麼樣融合的神魂……你為什麼會有完成的神魂?!”

一頭霧水的魚闕更加費解了。

師尊他,竟然是因為自己是魚氏後裔很可能藏著解救他女兒之法才將她……收做弟子?

魚闕在一瞬間裡想起來自己在草臺峰上受的教導,師尊對待弟子那樣親力親為,竟然也是因為有利可圖?

一瞬間陷入思考的魚闕被扼住脖子,霽水真人嗤笑,看著她掙扎:

“這麼說吧,你們三個,就是被貧道殺了,被貧道玩死,你師尊也不會出面救你們。”

“你以為你們是什麼?不過是他女兒暫時不在時候的打發時間的玩物。”

隱在滿屋紅光之下霽水真人好似一個長頭髮幽怨的惡鬼,躺在鮮豔得怪異的紅綢裡:“我的女兒還躺在冰棺裡啊,為什麼他能這樣毫無芥蒂的養其他的孩子?”

“……你到底,為什麼會有完整的神魂,魚鬥雪到底是怎麼才把你……告訴我。”

霽水真人把手裡扼住的魚闕扔掉,突然喃喃自語,像陷入什麼回憶似的,落魄到了極點。

她又不像惡鬼了,像失去孩子而瘋魔的母親。

魚闕沉默。

白意蟬師姐,是師尊和霽水真人的……女兒?

“呵呵呵呵——”

霽水真人又笑起來,“既然他不能把我的孩子救回來,那麼,自然有我來想辦法了。”

“越碎稚以為他躲著,就能躲一輩子麼?”

“我把他的徒弟都碾成肉泥,不知道他是否——肯現身見我!”

魚闕信與不信另說,但看她這個隨時能發狂的模樣,還是下意識地起身,伸手摸劍。

結合面前幾近癲狂的話語來看,現在幾乎是確定了,黎含光給她說過的傳聞是真的。

霽水真人真的和師尊有過什麼紅塵往事。

兩人甚至還有過孩子。

但他們的孩子死了,師尊的不作為造成兩人的關係破裂。

霽水真人對師尊的不作為十分痛恨,為了尋找解救女兒的方法,選擇入魔……師尊因為對霽水真人的愧疚,所以對她總是那麼寬容放縱?

連自己的徒弟被殘害至此,也不出手?

師姐師兄可是很久之前就拜入草臺峰的,就算師尊放棄她,也沒可能會選擇將兩個親傳弟子送入火坑?

不……

魚闕試圖從霽水真人蠱惑的話裡尋找到令自己清醒的線索,是了……是晏瓊池把她送去草臺峰的……晏瓊池也要害她麼?

晏瓊池會害她麼?

魚闕知道誰也信不過,但比起晏瓊池,此人的話,更不能信!

被米幻渙散的眼神又堅定了起來,也不再打算聽這個可惡魔修一句廢話的魚闕拔出了劍,向後退一步,冷冷道:

“我不是來同你講廢話的。”

“你給的藥我吃了,楚洛笙呢?把他還給我。”

魔修的可惡之處在於,他們總是長了一張蠱惑人的嘴。

“難道被鉤夫人養出來的孩子都會弒母嗎?倒是稀奇。”

露出癲狂之相的霽水真人被魚闕用劍指著,突然之間又冷靜了,慢悠悠地咬了一口水煙,吐在魚闕臉上:

“對了,你和晏氏的少主關係如何?”

“晏氏少主,那個被師姐招來的邪魂,渾身上下都帶著不詳。”

提起晏瓊池時,霽水真人原本戲謔又怨恨的表情總是變得咬牙切齒,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語氣一換,變得苦口婆心:

“我奉勸你,還是離他遠點好了。”

“……”

此前白珊那樣囑咐她,不要再和晏瓊池廝混,今日依舊能從其他人嘴裡聽到告誡她遠離晏瓊池的話……真奇怪。

魚闕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為什麼?

“他喜歡你,還是你喜歡他?”

霽水真人話鋒一轉,玩味地看著魚闕:“告訴我,你們兩個相愛麼?”

“也對,你們兩個一開始就有婚約在身,又一起長大,產生點什麼世俗慾望不奇怪。”

霽水真人表示理解。

“但是要作為道侶,我勸你還是不要。”

魚闕厭煩了和她無窮無盡的廢話。

她只是來找楚洛笙的,不想再聽什麼奇奇怪怪的教導,霽水真人只是一介背信棄義的魔修,她為什麼要聽她廢話。

況且她傷了楚洛笙和追螢。

相愛又如何,不相愛又如何?

關你屁事?

霽水真人笑著看面前的有些炸毛的少女。

她跟該死的魚鬥雪長得可真像,穿著她過去的衣服就更像了……都那麼的該死。

“這條蛇,就是他給我下的咒。”

“會用蛇形的魔修已經不多了,他能做到這個份上,我不知道是該誇鉤夫人實在教育得好,還是一開始招來附身在死胎上的魂魄不凡。”

“他絕不是夫婿的人選。”

“我希望,由你親手殺了他。”

霽水真人說,“這是我給你的祝福。”

話畢,還不等有回應,霽水真人抬手一揮,匍匐在魚闕身邊的黑霧如同潮水向她撲來。

魚闕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可什麼也沒等到。

面前的霽水真人也不知去向。

只剩滿屋的血光搖曳。

*

魚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了。

她只知道自己久久地看著紅月,直到天際破曉,白霧收合。

邊知夜又來看她了。

白胖胖的一隻大狐狸蹲在院子裡的紫藤花裡看她,大概也是察覺到了她的悲傷,或者是紅月之夜對他損傷蠻大,虛弱得沒有開口說話。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發呆的魚闕。

但是一人一狐僵持許久,始終不是什麼辦法,大白狐狸歪了歪耳朵,心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紅夜她居然沒有逃跑成功,想必是遇到了別的事情。

這個向來只對他流露出厭惡或者吃了蒼蠅一樣表情的女修此刻呆呆地坐著,像只沒有生命力的娃娃。

怪可憐的。

大白狐狸跳上窗臺,湊到魚闕身邊嗅了嗅。

是霽水真人身上那股味。

那女人還真是招人嫌。

大白狐狸耳朵蔫蔫地下垂。

但是魚闕居然沒有伸手趕他,大白狐狸又貼過去蹭了蹭她。

沒被踢開?

邊知夜突然只見能和魚闕共情了。

她這是怎麼了呢?

好像很不開心?

“去把你師兄偷出來。”

一向不怎麼揣摩女孩心情的塗山小公子想了想,說,“他在南邊的井都閣裡,你去找他。”

魚闕眨了眨眼,回神,有些奇怪。

“我放你走。”

大白狐狸雖然頑劣,但絕不是喜歡強迫之人。昨日紅夜拜月祭典之上,姨母話語裡有意無意都是撮合他們。

邊知夜當然知道自己的使命。

繼承狐皇之位,誕下孩子,勢必要把天狐榮光傳承下去。

至少在不明朗的魔潮出現之前,天狐必須要有九尾狐皇出世。

雖然強扭的瓜解渴,但是不甜。

他不喜歡不甜的東西。

一聽這話,魚闕倒是動作迅速,收起腦子裡那些雜亂的東西,站起來,拿起劍轉身要走。

大白狐狸嘆氣,搖了搖尾巴。

但魚闕只是走出去幾步,回頭看他——

“對了,南邊在哪?”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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