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蓬萊秘史21】
第六十三章 【蓬萊秘史21】
◎少女魚珠的奇妙夜◎
遵循系統提供的線索, 白珊聲稱自己運用師門秘技聯絡到了魚闕,要去救她。
黎含光自然也要跟著去。
且不說魚闕之前就對她有恩,而她為自己擋刀下落不明如今又救了風化及, 她自然也得跟著一起去找魚闕。
青鸞闕的道友們倒是沒有跟著一起,他們收到了蓬萊神宮的指令。
蓬萊神使要他們馬上趕往熾橫山支援。
熾橫山是蓬萊洲上最奇特的一座山, 其山體呈東西走向, 將北面海上的海風阻攔。
海風帶來的沙礫形成一面白一面赤的景象,它兩邊山體又微微向裡收攏, 成半月環抱的形態。
蓬萊洲流傳著很多關於它的傳說, 在民間越穿越邪乎,甚至是到扯到龍神身上。
據說在龍神率領水族攻打九霄界時, 連連勝仗的龍神降落在熾橫山上, 此後這裡就是龍神歸來之地,熾橫山也成為了蓬萊洲上的聖山之一。
“師姐現在在蕪野澤方向。”現下正事要緊,白珊只能將注意力收回到尋找師姐的線索上。
傳送符算是高階術法,要消耗的靈力不少,並且作法時不能有其他人在場,於是兩人選在紅水望一側的山間樹林裡,作法。
接到神秘玉簡的訊息趕往蕪野澤時,黎含光有仔細搜尋魚闕的氣息,但卻一無所獲。
白珊知道魚闕是個大路痴,四周都是紫竹林,彎彎繞繞的,置身其中容易迷路是一定的。
“我得在此維持法陣,白道友,拜託你了!”陡然消耗大量靈力的黎含光有些虛浮地再捏一個手勢,維持法陣。
於是,白珊和黎含光在興奮青鸞闕眾人之中悄悄從門邊摸出去。
尚在現世時,白珊對民間風俗就很感興趣。
白珊撓撓頭,想起來蕪野澤一大片一大片的蘆葦,也想不到為什麼【懷餘莊】會在蘆葦邊上,如此潮溼的水澤邊上真的適合人族居住麼?
啊不是,懷餘莊又是什麼地方?
“現在過去太慢了,肯定趕不上明天的隕落祭典。”
街上的人開始帶著閉眼流淚的木面具。
“所以要中洲七脈弟子維護局面也未可知, 畢竟我們現在代表著的可是雲旗峰, 也是青鸞闕。”
琚師姐看著蓬萊神宮發來的玉簡, 陷入沉思。
雖然在中洲時也不是沒有參與過類似的祭典,但紅水望的祭典確實更加有感覺。
紅水望距離蕪野澤是有好些距離的,若是御靈過去,也需要兩三個時辰,若是再花費些時間,那就趕不回來看最後的祭典了。
“從回收的訊息裡, 山宗和晏氏的內鬥很厲害了,四大宗裡發生這種事情, 想必也會將其他宗派前扯其中……如果蓬萊神宮下場干涉, 應該事態會更加嚴重。”
人總得有些刺激的事情調解生活的煩悶。
蓬萊洲上最常見的紫竹林,大片大片地堆疊交織,烏壓壓的,像是堆積的雲,但是這種紫色又叫人不舒服。
為了保持傳說的神秘還有對龍神的敬畏, 蓬萊洲聖山很少會有人選擇去探索, 不知道是何緣由, 蓬萊神宮的神使會讓他們火速馳援?
馳援什麼呢?
龍神隕落大概是蓬萊洲先民最哀傷的時候,這份哀傷伴隨著節日一同傳承至今。
紅水望龍神的祭典還在繼續,今夜過後,便是龍神隕落之日。
風化及受傷修養,吃下藥後打坐入定,暫時不能跟二人一齊行動。
在琚師姐思考時,烏宥很喜歡湊上一嘴,“這裡可是由蓬萊神使坐鎮,會發生什麼事需要我們參與呢?”
白珊只感覺兩個眨眼的時間,自己面前的景象就由黑漆漆的林間轉換為滿眼的紫竹林。
得到琚師姐的首肯,平時喝酒喝得醉醺醺的青鸞闕修士紛紛舉起劍,好似殺胚聽到要去大幹一場時候的興奮。
北洲黎郡出過很有名的符修大能,黎郡以她為榮,開始大力培養畫符的人才,所以黎郡出身的修士都有畫符的絕技在身。
“你信我便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在湧動的人潮裡,有年邁的祭司在唱歌,歌聲完全不像此前聽到過的古奧,嘔啞嘲哳,像是嘶吼,四面八方的有聲音回應。
既然是蓬萊神宮的指令, 出於道義他們也就義無反顧加入了。
確實,整日喝酒未免太無趣了。
黎含光傳送符陣只能勉強做到在目的地附近降落,要想完全精準還有好些年頭的功課。
黎含光捏訣起印,白金的光芒自腳下升起,有星辰浮於此間。
她答應好了風化及要一起去看祭典的。
路程時間太長,不如畫個符陣進行傳送縮短距離。
黎含光說,“咱們還是找個有效的辦法罷。”
滿大街熙熙攘攘的全是詭異的笑臉,人頭湧動。
“不會有詐吧?”
“她怎麼會在那裡?”
黎含光和白珊走在街道上,討論該如何找到魚闕。
“魚道友現在身在何處?”
有點意思。
“好。”
面具是龍的形象,彎彎的眼睛下用珍珠裝飾淚水,雖然在詭異的笑著,但哀傷難以言喻。
她召喚出地精引路。
地精的效率還是高的,跟著地精走了十來分鐘,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只見眼前烏雲壓頂之下,掩映在紫竹林中的山莊連綿在整座山丘,好似矗立在夜色裡的怪物。
紫竹林搖曳,泛著盈盈霾紫色的紫晶木,把整座平地而起的高樓城闕映照得好似老舊電視一般的光效,陰慘慘的。
劇情發生點嘛這不是?
一般出現如此光效的場景,必然要發生什麼,鐵定壞菜。
地精拿了貢品,嘎嘰鑽回底下。
*藉著積分換來的小道具和自己好不容易提升的修為,白珊毫無障礙穿越了懷餘莊的迷宮,到達內院。
院牆很高,她施法用藤蔓托起自己,爬上了牆頭,牆頭上似乎有法術阻擋她的入侵,被小道具化解。
白珊蹲在牆頭上,可見一隊隊巡邏的傀儡侍衛,侍女捧著什麼東西急匆匆走過長廊。
她頂著一頭雜草樹葉,眼睛不停地往裡頭打探,沒看見什麼有用的線索,又躡手躡腳地換了個繼續爬牆。
山莊大得很,只有傀儡在其間行走,白珊爬了一個又一個牆頭。
這次來到的似乎是詭異山莊裡的花園。
眼下的花園多以芭蕉和薔薇裝飾,也有一團團的山茶,花園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枝葉繁茂的流蘇。
它的枝幹撐開,幾乎要將花園的天空遮蔽,一團一團的花簇好似輕鬆的雪。
白珊看見一個穿著精緻鵝黃留仙裙的少女站在庭中,在揪一樹一樹開著的花。
少女似乎有些生氣,身後一字排開的侍女臉上訕笑,大氣不敢出。
有侍女急匆匆跑來,嘴裡說了什麼話,少女轉頭過來,指著她們大罵。
侍女們沒有動,她便生氣地揪了花的枝條抽打她們,這才把侍女們打出去。
她一個人氣呼呼地跺跺腳,又開始揪花,開得嬌豔茂盛的花瓣散落一地。
這是魚闕?
魚闕……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嬌蠻了?
爬牆頭的白珊心裡冒出疑問。
不過,那園中少女露出來的臉分明就是魚闕,她看得真真的,一模一樣。
反派也不會沒事頂著別人的臉皮在家裡撒潑吧?
錯不了!
【晝雲之春】任務一:帶魚闕離開目前的困境。
“師姐——”
白珊跳下牆頭,蜿蜒前行靠近,從花叢裡探出個腦袋,對面前詫異的少女比了一個噓,四處看看,確認沒有人才壓低聲音說:
“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你——”少女瞪大眼睛,似乎很是驚奇怎麼會有沒見過的傢伙出現在自己家裡,哪裡來的狂徒?
“噓噓噓!”白珊再比一個手勢,又緊張地左顧右盼,壓低聲音:
“終於找到你了師姐!你都不知道你可把我們嚇死了。”
但是師姐怎麼露出這樣警惕的眼神?
“你怎麼就被擄來這裡了?”白珊靠近魚珠,生怕她再被別人擄走似的,雙目灼灼:“我來救你,快些隨我離去罷。”
不等開口,白珊一把就將魚珠扯進花叢裡。
其實照說輕輕拽一下,以修道練武多年的魚闕來說她應該是巋然不動的,沒想到這次被她一拽,居然能把師姐拽進懷裡。
兩人雙雙倒在花叢裡,魚珠趴在白珊懷中,漂亮的頭髮被花枝掛住凌亂了,白珊趕忙道歉並且幫她把頭髮從花枝上拿下來。
魚珠長這麼大哪裡敢有人這樣拉扯自己,還是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又撞她氣頭上,當即想發作,而後突然被白珊捂住了嘴。
“噓,有人來了!”
侍女又來找大小姐了,沒在花園看見她,轉頭又去了別的地方。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師姐,快隨我來罷,咱們出去再說話。”不等答應,白珊拉起魚珠就跑。
魚珠的手被她攥著,自己也開始隨著她跑。她不曾修習術法,但被拉著卻一點也覺得氣喘。
她跑著跑著,真的產生了自己能離開的錯覺。
能信任她麼?
“你要帶我去哪裡?”
“當然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啊,你不想走麼?”
白珊頭也沒回。
“想。”
魚珠當然想離開,她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那不就結了,速速隨我離開,黎道友在外頭等著我們呢。”
“好啊!”原本生氣的魚珠怒火消散,對出逃計劃也是十分期待。
她也不問來人是誰,只要能把她帶出去玩玩,那就是隻得信任的人。
小姑娘其實不蠢,心思活潑得很,仔細一想就知道了這人肯定是來救被關在牢裡的魚闕的,是她的同伴……既然她們兩個長得如此像,那麼那麼,假裝是她隨著一起出去也可以吧?
到時候被帶出去了,再跟她們說,我才不是魚闕那個壞傢伙!
叫她們再去救一次不就好了?
白珊也冒失得很,壓根沒有注意到小姑娘得意的嘴角翹起,是魚闕不會有的神色。
兩個人鬼鬼祟祟做迷藏似的躲避視線,懷餘莊居然配備了那麼多傀儡侍衛,不清楚的還以為是在看守什麼不得了的財物。
“師姐,你還好吧?”
趁著觀察侍衛動向的時間,白珊趁機問話。她記得魚闕的胸口被捅穿了,一般人鐵定是死得透透的,雖說現在是修真世界,對修士來說,被貫穿胸口雖然不是什麼大傷但也不算小。
但魚闕一點事情也沒有,屬實奇怪。
路人朋友也這麼強嗎?
還是說其實魚闕難道是什麼不得了的路人朋友?
“我怎麼了?”
魚珠面無表情的樣子簡直跟魚闕一模一樣,小姑娘幾乎不需要模仿她。
她想更多的知道有關於魚闕的事情。
“泥鵯的觸手穿透你的胸口,你還被老大一條蛇捲走,你不記得了麼?”白珊皺眉。
“嗷嗷,我沒事。”
魚珠故意挪開視線,但聽她一說又想起來,被關在水牢裡的傢伙確實好像帶著傷,就是被什麼什麼泥鵯所傷的麼?
可惡。
“沒事就好……琚師姐他們也折返回來找你了。”白珊問:“對了,你知不知道晏瓊池在哪裡?”
這壞種可是好幾天沒見到了,不跟在風化及身邊隨時等著暗算也就罷了,連他師門的人都沒有他的下落,實在可疑。
“他是……”
魚珠下意識地想問他是誰,突然剎住話鋒一變,“他沒有和我在一起。”
“晏瓊池沒有和你在一起?”白珊語氣不解,“我以為他一定會去找你呢。”
“找我?為什麼會找我?”
魚珠好奇地問。
什麼什麼?
那個討厭的傢伙不是說沒有人喜歡她的麼?
白珊一副奇怪的模樣側頭看了她一眼,心想她這師姐真的感情那麼遲鈍?
按平時晏瓊池見了魚闕那樣心花怒放的小模樣來說,很難不懷疑他就是悄摸找機會黏在她身邊吧……怎麼會不在呢?
“他……反正我就是覺得會,哎哎哎,沒人了,快快快走!”
白珊拉著魚珠往牆角去,把她往牆上一拋,魚珠便輕飄飄的落在了牆頭上。
懷餘莊上有針對魚珠的術法,所以,就算魚珠想跑,也跑不了多遠的。
但白珊為了救出魚闕完成任務,特地兌換了橙色道具【籠之鑰匙】,它可是稀罕物,能夠破開各種牢籠的鑰匙。
只要被判定為是牢籠的地方,它能有辦法開啟口子。
懷餘莊無疑也是困住魚闕的牢籠。
魚珠對於自己毫無障礙地飛出牢籠感到十分驚奇,她騎在牆頭上,一臉的愕然。
“走啦,師姐。”
白珊自從獲得靈根後也有在修習,並不只是單純的依靠系統,她已經熟練的掌握了基本的技法。時間緊迫,白珊躍上牆頭後,拉起魚珠就跳下去。
兩人毫無形象地滾落在樹葉堆裡,嬌生慣養的魚珠從來沒有這般摔在地上過,不過她罕見的沒有生氣,而是發出了一聲自由的笑。
她出來了……出來了!
還沒來得及喜悅,便被白珊抓住手腕,帶著跑了。
黎含光在外接應,見白珊急急忙忙地拉著人回來,兩個毛毛躁躁的傢伙便也顧不得多問幾句,上下檢查一番魚珠有沒有傷口什麼的,啟用從琚師姐那裡借來的的法器,將她安置其中,一齊施法。
三人瞬間回到了紅水望。
法陣設定在紅水望的一處偏僻無人的山丘樹林中,落地便能看見紅水望熱鬧非凡的盛景。
魚珠被兩人一左一右的架著,落地,盛大祭典上燈火葳蕤,倒映她眼中如同星星入夜。
鎮上開始放煙花了。
魚珠見過很多煙花,可在懷餘莊看到的煙花,只是短暫地開在了夜空裡,夜還是悽悽慘慘的夜。
現在看見的不一樣,真的是星辰,真的是開在天空裡的一朵又一朵的花兒。
“好好看。”
她小小地驚歎。
“咱們還是快些回去罷。”
白珊拽起魚珠的衣袖拉她下山,三個少女穿行在林間,林間的晚風很涼,但吹起來又是那麼痛快。
魚珠盡情的感受自由的風。
“師姐,你怎麼了?”
白珊總覺得師姐怪怪的,平時魚闕不會流露出這樣多的表情,她總是冷著一張臉,不愛說話,很恪守七脈弟子非禮勿視的準則……她是不會對尋常的事物感興趣,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面前的師姐,好像是個好奇一切的小孩兒。
“我沒事。”魚珠把四處看看的目光收回來。
“這裡是哪裡?”
“是靠近蓬萊神宮的紅水望,”魚闕自上岸以後就和他們分開了自然沒有來過這裡,白珊解釋道,“自你被黑蛇擄走後,青鸞闕的道友們都回來尋找你啦,師姐,大家現在就在酒樓等你呢。”
他們下榻的酒樓裡山丘有一段路,要穿過兩三條長街。
長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有賣吃食的小販吆喝,牽著稚子的遊人,當壚賣酒的老翁,柳樹纏著搖搖欲墜的風箏,被人踢了一腳的大黃狗靠在牆根吐著舌頭……從未離開過懷餘莊的魚珠突然被這等陌生新奇又熱鬧的環境包圍,她完全陷入這種奇妙感覺裡。
她的眼睛隨著周圍的事物轉動,一會追著小孩看,一會又看著道路兩邊攤子的白煙,紅彤彤的糖葫蘆舉在小孩兒的手裡,有害羞的少女把袖子放在少年的手裡,臉頰似燒紅的晚霞。
“我想……”
被拉著前進的魚珠突然小小地出聲。
“怎麼了?”
白珊扭頭看她。
“我餓了,想吃東西。”
她看著街邊的酒釀小圓子,有些委屈地說:“我都兩天沒吃飯了。”
在懷餘莊時時時刻刻都備著她愛吃的東西,但這幾天因為在生氣,所以一點東西也吃不下。
白珊和黎含光相互對視一眼。
“前面就是下榻的酒樓啦,師姐,咱們回那裡再吃吧。”
白珊記得魚闕是不會主動提出吃東西的,她自己也說過她吃不了多少,怎的突然變性了?
“不要,我現在就想吃。”
黎含光也奇怪地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語氣也不自覺地變成了哄小孩的溫柔,說:“既然魚道友餓了,那便吃吧,你想吃什麼呀?”
“我要吃——”
魚珠沉思了一下,循著甜香指向一個攤子,“那個。”
白珊只好拉著魚珠來到了攤子邊上,問老婦買一碗酒釀小圓子。
酒釀小圓子正在煮,煮好還要一會,黎含光語氣溫柔地讓她乖乖在原地等,沒想到魚珠很聽話,真的乖乖在原地等著。
“魚道友,有些奇怪。”
黎含光將白珊拉至一旁,兩人看著左右看看彷彿對周遭事物都感到新奇的魚珠,說:“我覺得她不是魚道友。”
“啊?”
“她身上的氣味和魚道友的很像,可不是她。魚道友是仙林宮的弟子,雖然是水靈根可身上還是帶著木系弟子獨有的毒香,你感覺出來了麼?是一種很淡的桂花香,而她……”
黎含光光從一個人的眼神就能判斷出來他的某些氣質,她同樣也敏銳的察覺到了面前的少女不是魚闕。
“是有些不對,感覺……師姐變得活潑了很多。”
“不止啊,不僅僅是活潑了一些,是太活潑了……白道友,你很可能救錯了人。”
賣酒釀小圓子的老婦人將新煮的小圓子裝進碗裡,高聲喊了一句:
“朱兒——”
珠兒?
魚珠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接碗,不料和另一個人的手碰在了一起,她很快地將手縮回來,側頭去看,對上了一雙藏在面具後的眼睛。
“啊,對不起。”
名字同音的人立即道歉,聽聲音像是年歲不大的男孩,他也把手縮了回來,藏在身後。
可惜臉上戴著面具,不然魚珠可能會目睹一個少年的臉紅。
“嬸孃,下次不要再叫我朱兒啦。”他回頭對高聲叫喊朱兒的大娘說,“叫我催玉就好,我長大了。”
“哈哈哈,朱兒可是害羞啦?”大娘見兩人都不收這碗酒釀圓子,便又重新盛了一碗給魚珠:“來姑娘,你也叫朱兒罷?這碗給你。”
白珊一看對面的魚闕怔怔地盯著人家看,心裡也奇怪,剛想上去拉人回來,被攔住。
黎含光一臉八卦地看了她一一眼,搖搖頭。
戴著面具的男孩手裡是木質的食盒,大概是出門來為他人買小圓子做吃食的,大娘很快為他裝好了滿滿一盒。
他要離去時,魚珠還呆呆地拿著那碗酒釀小圓子,但不留神手抖了一下,被燙到了。
她小小叫了一聲,鬆開手,碗打翻在地,小圓子滾落。
在大街上遭到他人矚目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然而才接觸這樣多人的魚珠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她就呆呆地站在人群原地,不知所措得好像是個走丟的小孩。
帶著面具的小少年回頭,看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魚珠,她一個人呆呆地站著,腳邊是散落的小圓子。
“你小心一點罷。”
他轉身回來,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掛在她臉上,又把手裡的食盒遞給她,在魚珠愣愣地接過以後,他微微笑了笑,轉身離去了。
連正臉也沒看見。
魚珠只記得他頭上的紫色的髮帶,在視線裡隨著夜風晃啊晃。
在碗打碎瞬間想過去檢視情況的白珊被黎含光攔住,於是旁觀的兩人目睹了一個男孩羞澀的心動。
兩人心下皆是一驚。
白珊這下肯定以及確定了,她帶回來的根本不是魚闕!
魚闕連晏瓊池都不帶多看兩眼的,會在大街上怔怔地盯著人家看麼?
不會!
魚闕對一切東西都沒有興趣。
唔……兩人的視線變得探究。
樣貌……和魚闕可以說得是很像了,可是這氣質嘛?
像是個小孩子。
眼睛,細看之下好像不一樣。
嘴唇,也不太一樣。
她是誰?
怎的和魚闕長得那麼相像?
“師姐——”直到男孩消失在人海里,白珊才跑過來,伸手去拉捧著食盒發呆的師姐。
魚珠看了看手裡的食盒,又看了看少年消失的背影,抿抿嘴,不說話。
“不餓了,我們回去吧。”
“誒?”
*
三人回到酒樓,撲面而來的龍皇酒甘醇的酒氣,青鸞闕的師兄師姐們居然還沒有出發。
這群人之前不是很興奮地要出門大幹一場麼?怎麼突然之間原形畢露,還是那群酒鬼的模樣了?
“啊,魚闕!”
喝醉了的琚師姐看見跟著白珊進門魚珠,很是興奮地撲過來,整個人趴在她身上,“終於又見面了,好一段時間沒見著你了,在外面過得如何?你看你都胖了——”
說罷她伸手要掐魚珠臉上的嬰兒肥。
魚珠想躲,可是躲不過壞姐姐的掐臉,臉被捏得嗚啊地叫了兩聲,惹得琚師姐哈哈笑。
魚闕的嬰兒肥是很可愛,叫人想捏。
估計琚師姐早就有捏捏她的小臉蛋的心思了,手感果然跟想象的一樣。
琚師姐哈哈地笑。
但平時哪裡有人敢這樣對待魚珠?
被捏臉的魚珠噘嘴,剛想發作,被餵了一口酒,被喂進嘴的酒和平日裡在宴上吃到的不同,清甜好滋味,她頓時就消了氣。
“嗝,你沒事吧?”
打了個酒嗝的琚師姐想起來白珊在玉簡裡急急忙忙說魚闕受傷的話,一手摁在魚珠胸口上看看她到底有沒有傷口,奇怪道:
“為什麼我感覺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樣了,啊?你還臉紅了,真可愛,給師姐親親。”
“……不要!”
魚珠沒受過如此的對待,當即要拒絕,又被琚師姐捏臉,嗚啊嗚啊地叫了好幾聲。
“琚師姐,你喝醉啦。”
白珊想把魚珠從琚師姐的懷裡拉出來,沒看見小姑娘臉都紅成什麼樣子了嘛!
“啊哈哈哈,我怎麼會醉?”
琚師姐摟著魚珠的脖子,將酒壺湊到魚珠面前,“魚道友,來喝!”
“為了慶祝你……嗝,隨便慶祝什麼!喝!”
龍皇酒的滋味還挺好,魚珠順應著又喝了幾口,又聽得壞姐姐說:
“小師弟呢?他真沒和你在一塊?”
魚珠茫然地搖了搖頭。
琚師姐摸摸下巴,說:“啊呀?那他到底去哪裡了?”
“你到底為啥自己離開了?”
烏宥也湊上來問,他意指魚闕在到達蓬萊洲後第二天不聲不響地離開,“難道真的吵架了?嗐,小師弟性格就是挺奇怪的,實在不行也別再在他這上面吊著,以我們魚闕道友的美貌——”
“太吵了,一邊去。”烏宥被琚師姐推走了。
在家裡爹爹不允許喝酒的。
喝龍皇酒有些上頭的魚珠舔了舔酒杯,心裡覺得很痛快。
白珊有些擔心地看著迅速和青鸞闕眾人混在一起的魚珠。
雖然青鸞闕修士一喝酒就沒完沒了,但畢竟蓬萊神宮有指令在前,他們還是得去執行。
魚闕被找回來,他們便當做又吃了一場熱鬧的踐行酒,就拿刀上路了。
青鸞闕的修士陸續出門,御劍而起,朝西而去如同流星。
魚珠出來透氣隨便看看徹夜狂歡的祭典,她站在二樓的欄杆處,看著街道上流動的人群,心裡的感覺非常怪異。
原來這就是……自由的感覺?
魚闕,難道一直怎麼生活嗎?
確實讓人好羨慕。
喝了很多龍皇酒的魚珠肚子突然咕嚕嚕地叫,她餓了,於是想起來那碗酒釀圓子。
酒釀小圓子糯糯的,吃起來很甜。
魚珠坐在一旁,慢慢地吃著,在慢慢地思考,思考為何爹爹不然她出門,為何一直告誡她這樣那樣的事情。
人世不是很美好麼?
正當她想著,身後來了人。
黎含光換了一身尋常的衣裙,嬌俏可愛,她本來就很平易近人,換上裙裝後更像一個溫柔大姐姐。
她看見一口一口慢慢咀嚼食物的魚珠,先是跟她聊了些家常,比如家裡感覺怎麼樣,喜歡什麼花,什麼動物,喜歡什麼食物。
魚珠乖巧得一一作答。
“你不是魚闕,你是誰?”黎含光話鋒一轉,把魚珠問得一愣。
不過魚珠就沒打算自己能騙過誰,畢竟她確實和那個傢伙是不一樣的。
“我……我就是魚闕!”
但她還是梗著脖子說謊。
黎含光將手支在欄杆上撐著腮側臉看她,說:“魚道友的手上有練劍磨出來的繭子,並且不能吃太多食物,再者她和青鸞闕眾人關係不錯,但並不會隨意喝酒……你比她活潑很多,真乖。”
“那麼,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呢?”
黎含光不愧為孩子王,溫柔大姐姐的氣質一下子就把小朋友抓得死死的。
“我叫魚珠。”
魚珠說,“是……是魚闕的妹妹。”
“妹妹?”
跟上來的白珊略一思索,她確實沒在人物小傳裡看見過有這個人出現。
系統還是厚道的,它毫不吝嗇地將魚闕的家族關係都給了出來,現在白珊可以說算得上是最清楚魚闕家長裡短的人了,括號——晏瓊池都沒她清楚。
關於魚氏家族的愛恨情仇暫且按下不表,但魚闕得說一句,藝術來源於生活。
至於魚闕有一個妹妹……她確實沒在資料裡看見過,也可能是魚氏覆滅後的孩子罷。
資料只到覆滅前夕。
“是,我爹爹是她的舅舅——她是這麼告訴我的。”魚珠想起來魚闕把自己當成人質,還把劍搭在她脖子上,她真的傷心啦嗚嗚!
“她現在在哪裡?”
白珊心說怪不得任務沒有完成,原來是因為壓根就沒把魚闕帶出來,她拉錯人了啊!
魚珠噘嘴,“不要問我這個問題啦,我不知道,她把我推倒以後往後山去了,後山很危險的,有大陣守護,尋常人肯定走不出來。”
況且,我阿孃埋在哪裡,爹爹經常去看阿孃,魚……姐姐她說一定要殺了我爹爹,興許他們兩個會遇見……”
白珊和黎含光對視一眼。
什麼意思?
殺誰?
誰殺誰?
“不行,我得趕緊去救回師姐!”因為清楚魚氏家族的恩恩怨怨,白珊心裡覺得大事不好,裡面轉頭想往外面去。
“沒有我,你們都不可能進入迷宮的。”
魚珠說,“迷宮,外人根本進不去。”
“那怎麼辦?”白珊試探地問:“你要跟我們回去救你姐姐麼?”
“我才不回去,我現在不想回去。”
白珊和黎含光點點頭,也覺著一個小孩跟著冒險太危險,她們自動把魚珠代入到了需要哄的小孩分類裡。
“喂!”
見兩人真是馬上掉頭要走,魚珠站起來,有些生氣地叫她們,“不準走!”
“乖啦,等我們回來再跟你一起玩。”
等我把那個傢伙帶回來,再狠狠的……哼,反正她是要跟我道歉的。
魚珠心裡氣憤地想,她又想起來酒釀小圓子,想起那個有點害羞的男孩。
不管,她想要自由。
想要自由的過自己的生活。
把她救出來,再賣她人情讓她帶自己離開好了,大不了多給她錢就好了……對對對,用人情要挾她好啦。
況且她有那麼多厲害的朋友,要是爹爹派人追來了,也能幫著脫身呢……魚珠敲定主意。
她也要去救魚闕,然後跟著她離開懷餘莊。
畢竟除了爹爹和藥哥哥,她認識的可靠的人實在不多。
“要是沒有我給她指路,她肯定跑不出去。”
追出去的魚珠說,“我要趁其他人都沒有發現她之前,把她帶出來,到時候你們要帶我離開蓬萊洲,說好了哦。”
“帶我走!”
生怕自己條件不過關的魚珠又喊了一遍,兩人停下腳步,直直地看向魚珠。
“好。”
白珊點點頭。
三人又到紅水望樹林裡施法。
白珊和魚珠繼續向前趕路,到達陰慘慘的懷餘莊面前停下。
“那我去啦,等我的好訊息!”
魚珠向前跑了幾步,又回頭對白珊揮揮手。
再見,等我的好訊息——
她的裙襬一晃一晃,直至消失在白珊的視線裡。
沒由來的,白珊忍不住嘆氣。
【“我總覺得心裡不好。”】
【怎麼了?】
【“她到底是誰?真的是魚闕的妹妹麼?”】
系統沉默。
【“怎麼?”】
【沒事,只是個普通的角色罷了。】
*
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麼有趣啊?
風不止有花香還有食物的香氣,孩子們的笑聲能隨風去得很遠。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魚闕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麼?
真羨慕……她有好多朋友呢。
往回走的魚珠邊走邊想,而後想到什麼了便噘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裡還是生氣魚闕把自己推出去。
姐姐是壞人!
把她救出去之後,她要賴著她,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唔,大不了,她就原諒她此等無禮的行為好啦。
魚珠爬上牆頭,看著她的侍女因為害怕被責罰而四處尋找她。
她哼了一聲,從牆頭上跳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