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幕碎裂09】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幕碎裂09】
在般叢的運作之下, 魚闕留在了三番天,不必再去同曾經的同門正道們爭鬥。
伏魍堂堂主閉關,由魚闕來代理掌管伏魍堂。
伏魍堂原是般叢座下管轄的一個負責打探訊息以及蠱惑誘引的組織。
在崇尚武力的魔洲, 這樣的黑手看起來屬實是沒必要,但因為在突破天師封印的計劃中, 霽水真人以及伏魍堂下屬的貢獻良多, 所以依舊有保留的價值。
魚闕作為霽水真人的義女兼弟子,管理伏魍堂並不比她差。
不僅如此, 因為戰功赫赫, 得到了魔尊賞識的緣故,般叢的勢力扶持也讓魚闕這位魔洲新秀如日中天。
魚闕得到了立足三番天的基本條件。
見曜下賜的宅邸位於魔宮的西北角, 距離裂谷也不算太遠。
成為魔修的日子沒什麼不好, 每日裡管教管教伏魍堂事務,處理戰報, 跟著般叢去拜見各路人馬, 從各個堂主到魔將到魔主。
魚闕能做的,唯有剋制。
*
三番天的魔宮內部如同一個個折成的方塊,這些小方塊的原理如同燭玉京裡的矢海之牢的無二,都是一個個術法隔開的秘境,靠著特殊的長廊連線。
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在偶爾閒下來的日子裡,魚闕有時候會去看那個早就面目全非的阿孃,不靠近, 總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在一處高低鬱鬱蔥蔥的蒼松之中,她注視著正在忙碌的,面無表情的過越。
“你在看誰?”
“喝酒,干將大人。”
少女語氣嬌嗔,“尊主也喝。”
“聽說,就是你把魔尊的元神從尊古神殿帶出來的,做的不錯,孟闕慈座。”
“干將在此,看什麼?”
它自然是得跟著魔尊行動的。
不過,魚闕顯然是忘記了,過越乃是魔尊跟前最得寵的侍從,一般它在的地方,魔尊也在。
魚闕望著她,垂下了睫毛,心裡盤算著日後的路。
魚闕向他作揖,還是不改人世的禮儀。
魚闕見他的眼神意味深長,便率先開口,“為何身體是這副模樣,卻行動自如,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等術法,不覺多看幾眼,如此笨拙,讓尊主見笑了。”
有穿著薄紗的少女來給兩人倒酒。
自那一次殿前獻酒後, 魚闕始終不曾到它面前去, 看個究竟。
見曜的行宮大且精緻,不輸東洲之美。
不需要道前線拼殺, 這樣的日子也蠻不錯的, 只是,噩夢越來越頻繁了。
魚闕雖然都會遠遠看上過越一眼,但絕不主動靠近,很多時候都是看一眼便走了,就是為了不與見曜碰面。
見曜隨著她方才看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過越於樹下靜默,在不被需要時,它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待召喚。
記憶裡,阿孃的笑容總是那樣的明媚鮮豔……真該死呢,魔洲。
“路過此地,對那位侍從產生了些興趣。”
大概心裡也沒有辦法面對, 變成這樣的阿孃。
魔尊要私下會見干將,排場也是極大的。
雖過越女頭男身,但低著頭的模樣,也像極了一個含羞的小女人。
“干將初來魔洲,諸多事項同人世同仙山不同,還請此後適應才是。”
她在等待時機。
見曜不同與上一任殘暴的老魔尊,許多時候脾氣都是好的,“說起來,上一次會見太倉促,干將為本座拿到了父尊的元神,本座是該好好謝謝你。”
“尊主。”
那個怪物,侍奉魚闕的女魔說, 它的名字叫過越, 是魔尊身邊得力侍從。
魚闕看著見曜,雖說想表現得平和一些,但始終還是過於謹慎和提防。
魚闕回神,眼珠緩緩右移。
寒意沿著她的脊背向上,這是強大魔力擁有者的威壓,顯然見曜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
悲傷會使人不夠清醒,這樣不好。
阿孃的臉絕不會這樣死氣沉沉的。
見曜都舉杯了,魚闕也不得不抿了一小口,她用喝酒的空檔,環顧四周,但見這精美的殿內,多的是曼妙的少女,多的是尋樂的事務。
魔族的會面,少不得美人和酒。
每個人都很喜歡這個沉默寡言但確實有點厲害的干將。
見曜說,“本座身上的傷口需得父尊的元神修補才能修復,這幾百年裡,本座命人去搜尋元神,卻不如你一個人拿到得多。”
今日同前幾次一樣,閒下來的魚闕又去了過越會出現的地方,也就是魔宮靠近裂谷邊上。
“本座原想好好的獎賞你,若是你不願意成為副將,那麼,封你為魔將如何?”
舉杯對飲後,見曜語氣淡淡:“鎮守一方的魔將,本座想,你是有這個本領的。”
魚闕卻很謙遜,她目標不是為了成為殘暴的魔將,獲得某些奇怪的殺戮筷感來的,拒絕了。
“為什麼呢?”
見曜還是不緊不慢地問著問題,但眼睛還是看著她的臉,“其餘人都衝著這個而來,你為什麼不要?”
在魔洲之中無慾無求,值得懷疑。
魚闕只得以執念太重犯錯被師門驅逐,驚覺人各有志云云之類的,恰似脫扣蒼鷹,離籠狡兔,無拘無束倒也對其他的沒什麼追求。
“你效命於般叢麼?”
也不知道他信沒信。
“是,我效忠於四殿下。”
兩害相爭權其輕,魚闕搬出般叢來救命。
尚且不知道這個魔尊的性格如何,她單知道發動了魔神之亂的上一任魔尊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而且,這傢伙和她阿孃的關係……他已經把阿孃變成了這副模樣,已經是恨入骨髓。
魚闕深知頂著這樣一張臉,怎麼可能猜不到?
都是試探罷了。
“四殿下於我有知遇之恩,我當效忠四殿下,同他一起輔佐尊主。”
魚闕見他不說話,主動示好。
但見曜對於這番話嗤之以鼻。
“般叢若是真的能輔佐本座,本座也便不必那麼操心了。”
“……”
少女撲倒在見曜懷裡,嬌弱得像只小貓,見曜一邊安撫懷裡的貓,一邊同魚闕說:“現下
流傳在人世的故事是真的。
魔主之間的權利追逐並不會以為見曜成為魔尊而停止,般叢是其中最不老實的一個。
兩人談著,魚闕懷裡所放著的戰簡無聲無息地滑了出來,在她面前生生折成兩半。
有戰事來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干將便去罷。”
見曜也不逼她,只說:“本座給你時間考慮,不過,必須儘快,在般叢將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前。”
“多謝尊主。”
魚闕起身,拜別見曜。
臨走時,她聽見了那個沙啞的聲音。
見曜將最得寵的過越喚了過來。
離去前,魚闕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正好看見見曜扼住了過越的脖子,把它帶往懷裡,施虐一般的玩弄。
過越閉上眼時,就像一直享受梳毛的鳥。
不過表現得多麼繾綣,魚闕還是覺得噁心。
*
魔族作亂,雖仗著前期的瘋狂殺戮和行進暫獲上風,但始終鎮守人間的大能絕不允許他們為亂天下。
自魔尊縱容魔洲傾巢而出,在六洲上大肆燒殺擄掠,六大道君的四位,急速透過羈墉城的指令現身,在魔族大軍前線設立了陣法,派人突襲,實則是向攻入魔洲來個調虎離山之際。
修為深厚的大能帶領座下精銳弟子,闖入魔洲的腹地,為的是開啟中洲通往魔洲的路,好逆轉被魔洲大軍壓制的局面。
得到訊息的魚闕來到雪嶺時,雙方正打得不可開交,部下一看這等場面,就要衝上去幫忙,被魚闕抬手示意退下。
“干將,為何……”
被攔住的部下不解。
“他們是各仙門至少是真君的大能,你們別貿然前去,分散開來,只偷襲落單的修士,牽制時不要單獨行動。”
魚闕迅速制定對戰戰略。
礙事的傢伙散開後,魚闕於遠處開啟自己的術法,觀察他們。
前來突襲的人中偶有幾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面孔。
有雷光從身後破空而來,擦著魚闕的耳際劃過,炸在了遠處。
魚闕緩緩回頭,在第二道雷光朝自己來時,迅速扭身,抽出銜尾劍,紅色的煞氣在黑夜裡劃出漂亮的弧光。
雷光炸開,短暫的光亮使得魚闕看清楚了來人。
“原來是你。”
她看向面前的揹著一柄重劍的風化及。
風化及顯然也是作為精銳追隨著雲涯洞來魔洲的,只是沒想到在此能見到魚闕。
投靠魔洲的她過得似乎不錯,盛氣凌人。
“白道友在哪?”
風化及見了她,第一句話便是開口要人,同時也拔出了背上的劍,噼啪的雷光又從周身迸濺。
“什麼白道友?”
“你不知道?”
風化及見了魔修就要動手,也不管面前是誰。現在的魚闕危險性太高了,必須先制服再問話。
紫雷和紅色的煞氣交纏打鬥。
魚闕尚未與風化及切磋過,此前她知道他乃是北洲第一天才,無論是術法還是劍修,都厲害得很,可兩人竟然一直沒什麼交集,連話都很少說。
若不是好奇晏瓊池為什麼與他交好,魚闕也沒什麼認識他的興趣,說什麼點頭之交淡如水,他們連點頭的開端都不會有。
風化及表情頗有怨言,力度迫重,打法犀利,似乎真的想生擒了她。
在他的一次近身後,魚闕躲過他的攻擊,劍柄向上打,灌注了脈衝的一擊打在風化及的劍身上,將他震離自己。
“你,不妨先把話說清楚。”
魚闕看著他。
“白道友說來找你,可她和我們失去了聯絡。”
風化及顯然也知道了魚闕在草臺峰的事蹟,臉上頗為擔憂,“你投靠魔洲在西洲作惡多端,打傷晏道友,甚至打傷師尊同門。”
“至少,白道友是你的師妹,她那麼擔憂你的安危,你不該這樣……她在哪?”
“她不在我這裡。”
魚闕說:“我不知道她下落何處。”
難道白珊沒有離開魔洲麼?
大意了,此處是魔洲,處處危險,一不留神便是來得去不得。
難不成她被人捉住了麼?
風化及也疑惑,雖說魚闕投靠了魔洲,但從此前對魚闕的行為性格來說,確實……可是她現在居然連那種事情都做得出來了,該不該信她?
“白道友有事問你,含光便用符陣將她送往了你的所在,但最後含光遭到符陣反噬,白道友下落不明。”
“我知道了,但人不是我扣下的,”
魚闕一手拿劍,“我最後一次見她,她尚且在南洲,我不能確定她身處何處。”
這個總是堅定的少年,臉上出現了沮喪。
“含光她為白道友……”
“先別說這個。”
這裡可是魔洲,你對著一個魔修放鬆警惕,把自己置身何處了呢?
趁他分神的一瞬間,魚闕閃身到風化及身後,伸手封住了他的動作,卸去他的術法,將他的手揹著,完全轄制,好似拎小雞似的,可風化及明明比她高出一些。
“對陣時不論對方是誰,都不要掉以輕心。”
“魚闕,你不要誤入歧途!”
風化及掙扎不得,於是開口便說話,滿口皆是責備:“放開我,我絕不屈服魔修!”
*
魚闕擒住風化及後,再不摻和爭鬥,這裡是由魔主鎮守的魔洲,
白珊去了哪裡?
魚闕很快想起來般叢,前去找他對峙。
般叢大方地承認是他扣下了白珊。
這個冒冒失失的女修膽敢一人擅闖魔洲,膽子真的很大,於是使了一個術法,把陣法破了,抓住了白珊。
因為白珊身上的術法被迫,黎含光也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反噬。
這也是風化及為什麼憤怒的理由。
魚闕當即想到,白珊被關在了什麼地方。
裂谷之下的暗宮。
她去了暗宮,果然在距離覆深血池遲僅一牆之隔的牢房裡,見到了被關起來的白珊。
白珊身上的衣服沾了血,兩手扒在柱子上,頭髮也亂糟糟的,無精打采,見了魚闕,表情很是驚喜:“師姐!”
這個稱呼還是改不掉。
“師姐師姐!救命啊!”
魚闕看見這個牢裡,除了關著白珊,角落裡還躺著一個看起來面生的人。
“師姐,你再不來我可就要死了!”白珊說,“姜雨善都快死了,你救救她吧!”
姜雨善?
魚闕沒見過此人,但朦朧想起來尚且在西洲時
“我要走的時候,突然兩眼一黑,再睜眼就到這個鬼地方了,什麼人抓住我的都不知道,還是姜雨善告訴我這鬼地方就是魔洲。”
白珊哇啦哇啦地大倒苦水,抓住魚闕的衣袖不放,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般叢抓了你,”魚闕輕聲說:“他知道我們的關係……他儘可能地利用人質來制約我麼?”
”什麼?”
“沒什麼。”魚闕想了想,把那個小葫蘆拿了出來,拔了塞,不解釋地便把白珊和姜雨善兩人裝入葫蘆裡,轉身離開了牢房。
介於她如日中天的權勢,負責看守的小魔也不敢攔著。
*
魚闕再次回到般叢的宅邸之中,仍然見般叢在拿風化及取樂。
從來都是衣冠整齊示人的風化及此刻狼狽得很,胸`前的衣服被般叢那帶著術法的鞭子刮壞,血痕深深。
“殿下。”
魚闕像是沒看見似乎,進了堂中照舊恭恭敬敬滴向他行禮。
“見到了麼?”
般叢停下他抽打玩樂的鞭子,挑眉問道。
他知道了見曜同魚闕私會,就是要魚闕看看,他手裡可是有不少能控制的人質。
“見到了。”魚闕說,
“好,既然你驗明正身了,那我——”
還不等般叢說完,輕微地噗嗤聲打斷了他的話。
他怔愣一瞬,而後低頭,沿著那柄捅入自己胸口血紅色的刀緩緩向上看,對上魚闕那雙冷漠的極黑的眼睛,很是不可思議。
“你……”
他不敢相信。
“四殿下給我的寶器,以湮魔井之下的結晶打至而成的匕首。”
魚闕迎著錯愕,輕輕地說:“湮魔井之所以能殺魔,是因為其中結著吸取魔魂的水晶,無論是誰,在湮魔井前,難逃一死。”
魔族並不能大幅度地提取湮魔井之下的結晶,這件寶器,世間唯一,且只能生效一次。
“我知道你會反水,但沒想到會是現在。”般叢愣神之中回過神來,說:“是見曜指使你的麼?我還以為他會再留我一段時日呢。”
“不過,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殺——”
般叢臉上猙獰,那是將死之人迸發的怨恨。
魚闕捅刀的手向上一劃,阻止般叢用靈力將刀爆出,水晶很快生效,它閃爍著叫每一個魔族不可抵抗的死亡的光芒,切開了般叢的左肩。
冷靜看著他垂死不甘的魚闕抬手,用水流形成的箭瞬間殺死尚且在堂內的魔侍。
般叢仰臉倒在椅子上,不可置信的看著魚闕。同樣不可置信的,還有風化及。
“我的義母教了我鉤夫人所沒有教過的事情,包括如何殺魔,這點很好。”
魚闕迎著他的目光,說:“或許,她一開始也計劃著殺魔,四殿下。”
而後,在風化及的錯愕裡,她將手裡的匕首塞風化及手上,說:“殺了他。”
被鬆綁又親眼看著這一幕的風化及有些呆愣愣地拿著刀,不明所以,耳邊傳來魚闕的低吼:“殺了他!”
“你……”
般叢咬著牙看著指使方才還是供他玩樂的少年殺自己的魚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湮魔井於魔族來說,是絞肉機一樣的存在。
往日裡只有他把人推裡頭的份,怎麼……
“殿下,請原諒。”
魚闕轉身,看也不看般叢:“你要非想聽理由的話……你當我是為了來朝報仇。”
來朝?
般叢睜大眼睛。
“當初是你把他扔進淹沒井的麼?沒關係,他原諒你了,只要你能安心赴死。”
眼看這個將死之人即將暴起,風化及還是補了一刀,拿著沾滿膠粘魔血的刀不知所措。
才要問話,一個葫蘆被拋擲在他跟前。
魚闕說:“都在這裡了。”
“什麼?”
“白珊在這裡面。”
白珊和不久前被魔尊擄走的姜雨善此刻就在葫蘆裡,但姜雨善受傷太重,不能脫離葫蘆的救助。
雖然此人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但他一個人要帶著白珊和一個重傷的姜雨善逃走,還是不容易的。
風化及不知道魚闕此番用意到底是為什麼,但她既然為他解圍又幫忙救出白珊,現在還反手殺了這個魔族……等等,在這裡把這個被成為殿下的魔族殺了?
耳邊突然聽魚闕大驚失色道:“有賊子擅闖三番天,還殺了四殿下!來人!”
風化及這才恍然大悟,回過神來,可已經來不及了,腳步聲已經包圍了這間屋子。般叢的性命可是同這處宅院息息相關。
當般叢死去的那一秒,所有追隨四殿下的魔族便得知了訊息,他們怒不可遏,發誓要為四殿下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