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幕碎裂08】

畢竟是小圓滿的識海, 想掙脫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很大,魚闕受了傷,才沒有繼續對受傷的越碎稚下手, 而是極速離去。

回到塗山後又有任務下達,所幸有幾天的空閒可以休息。

魚闕躲進不被監視的小葫蘆裡。

她受制於塗山, 不能保有自己的私人物品, 出於壓力,她還是將小葫蘆上交了。

但邊知夜也沒有將這個小葫蘆處置, 至少沒有告知塗山, 而是一反常態地,只是拿著它看了許久, 就很輕易地還給了魚闕。

以魚闕對他的瞭解, 這傢伙肯定要鬧好久,才肯給還回來, 此番輕易就能拿回真的是叫人吃驚。

取代晏瓊池在葫蘆躺著的是一個人骸。

人骸是鉤夫人的雜術, 揉合了其他製作出來的人性傀儡, 有時效制約。

術法消散之前, 人骸還在重複晏瓊池對她的囑託:將葫蘆帶在身邊,記得剋制,以及呼喚自己。

魚闕蹲下來,打算給他處理。

“魔尊的元神便是修補我殘缺神魂的替代品,我必須要得到它。”

“闕兒,就像你說的,我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是麼?”

葫蘆裡的人骸隨著時日隨著法術時效逐漸虛弱, 最後在魚闕的懷裡死去了。

在尊古神殿裡,嘴角咳血的晏瓊池終於說了實話,他拿出了另一部分他搜尋多年的魔尊元神,告訴她:

強行把她鎖起來,反倒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可把魔尊的元神給了他,她要怎麼交差。尊古神殿外,到處都是魔洲的眼線。

他的指腹劃過她的唇,“要是覺得這個名字難以啟齒, 不想喚出聲,那像小時候那樣也可以, 還記得麼?你喚我小池哥哥, 也可以。”

“不行……要來不及了。”

不殺生且實力弱小的魔,不論是誰,都不能免於欺凌。

被鏡妖水鏡折射的光照亮的密室裡,晏瓊池的眼神看起來那麼擔心,他垂下睫毛,終於不打算勸解魚闕。

阻止不了。

乖乖坐好的晏瓊池嘆氣,拉著魚闕的手,說:“這具身體很快就朽壞了,再不快些,恐怕真的會死。”

“這個你不用擔心。”

“我要封閉整座燭玉京,在神軀練成前我不會再插手任何事……但你若是呼喚我,我一定會來。”

晏瓊池笑了笑,趁她低頭時,抬手捧著她的臉,像是在交代什麼重要的遺囑:“魔洲的魔族,他們生來是純粹的惡,與魔修不同,況且五百年裡的變化不得而知,你隻身一人置身群狼環伺之下,我擔心……”

魚闕看著被強塞進手的扭曲著的魔魂。

“我會慎重的,不必擔心。”

他記載過去的書籍裡表達過對那個善良得有些懦弱的魔族少年,像是在談論別人,毫不在意。

“我知道了……你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他想了那麼多的辦法,勸她求她,哭了那麼多次也把她關了起來,就是不行。

這些跳躍著的小魚, 彷彿是她內心裡長出來的火,不可磨滅。

不能這麼做。

她將手上的魔魂收起來,低頭看他。

可是不行,魚闕是關不住的。

從他體內被撕裂出來同樣氣息的魔魂屬於那個已經死在湮魔井之下的魔族少年。

魚闕不明白他到底要如何完全那幾乎沒有人完成的重塑,但此刻他的身體確實很糟糕了。

那個曾在幻境裡見過的,被拖行的少年,終於和麵前的人形象重合。

晏瓊池還跪著,時不時以袖捂口,阻止更多的血流出來了,他眉間輕輕的一點紅也黯淡了許多,看起來像是仙門最漂亮活潑的小師弟已經到達了他力所能及的極限,極速地衰敗了。

“我閉關倒是無所謂,可是你怎麼辦?群狼環伺,我可擔憂你……或許把你禁制在燭玉京裡,任外頭如何變化都置之不理,躲過這陣就好了。”

相愛之前,他們先是他們自己。

兩人執手無言。

“你知道的,我乃鉤夫人招於世間怨恨的生魂,寄生在本該隨著母體一同死去的死胎身上,而後又不得不與極淵之蛇共生,然而即便是這樣,死亡還是不可逆轉……我必須活著,去終結我的命運。”

她摸出一塊手帕,給他處理唇邊的血線,再將他扶起來,“倒是你,你的身體……能支撐到神軀練成麼?”

“你只需要將它,送到魔尊手上便是。”

魚闕在塗山修養了幾日, 御海騰蛟之術修復了她身上的傷。

他們都有自己的使命。

金藍色的火焰緩緩從她的骨肉裡熄滅。

晏瓊池笑:“你知不知道,我同那遠在三番天之上的諸位魔主,乃至魔尊都有淵源,說起來,是時候讓他們知道,最小的弟弟,從湮魔井之下回來了。”

可確實可憐。

“喊我的名字。”

晏瓊池表示了對她的擔憂,但事態的發展不可控,他太瞭解魚闕的性格,這是她執著了那麼多年的仇恨,他人不準干預。

“好啦,我們先說好,你若是遇到了危險或者沒辦法完成的任務還是別的一定需要人協助的問題,記得呼喚我……一定要記得!”

晏瓊池像懲罰不聽話的壞小孩似的,捏了捏魚闕的手,“不然,被我知道你死倔著,硬要自己扛,我可是要懲罰你的!”

“好,我會的。”

*

由於魚闕驍勇善戰,在南洲戰役中,擊退了前來支援的正道弟子,帶領魔族將士佔領了南洲的靈脈。

不知道為什麼,魔洲對南洲這塊地區虎視眈眈。魚闕聽來的訊息是對靈脈的覬覦。

當今魔尊見曜的實力雖說比餘下十個魔主要強,但想必上一代魔尊來說,還是太弱小。

上一代魔尊不曾受到這樣嚴厲的封印和制約,在祖洲分化靈氣濁氣魔氣尚且沒有穩定下來時,真正殘酷的廝殺殘酷的資源爭奪造就了真正的野心家。

顯然見曜沒有比老魔尊歷練更多。

天師封印破壞,不管是被關了五百年怨氣再就一肚子氣的魔族子民,還是正道這群修士的揣測,仗都非打不可。

作為魔尊,見曜的實力都必須夠強。

他必須要像父尊那樣,達到魔神的高度。

既然是魔尊的希望,魚闕自然明瞭,在執行任務時,比魔族人還要乾淨利落。

不殺人,只奪取任務所需。

即便是這樣,她所作也是罪無可恕。

任務在她手裡通常被完成得很好。

般叢不得不讚嘆魚闕,看著需要的那些被私藏在南洲各個宗門內寶器,撫掌表揚。

“不愧是伏魍堂堂主座下得力干將,魔尊會喜歡你的。”

遠在萬里以外的魔尊知道了自己麾下還有這等勇猛人士,按照魔族的習俗來說,在戰場上立了大功的人是要進行一番嘉獎的,為了鼓舞士氣,為了激勵他們更瘋狂賣力的行進。

魔族大軍被困五百年,為的不就是殺戮,以及獲得向上攀升的機會,那便是魔洲的軍銜。

在暫時壓制反抗的天下正道後,魚闕不出所料地被魔洲的三番天召見。

*

魔洲,三番天,魔宮。

三番天,對應的是九霄界,意為以為天、地、冥的歸處,可見魔族的野心勃勃。

整座魔宮猶如拔地而起的巨大黑曜石般美麗,半透明之下的牆中隱約可見被封存其中掙扎驚悸的死人臉,更顯得陰森。

魚闕身披黑色的道袍,隨著魔侍緩緩走過長廊,向盡頭的大門而去。

“干將大人,請。”

魔侍在恢宏的門前停住,只跨過那扇門,便能進殿覲見她要效忠的魔尊。

門開瞬間,短暫的弧光令魚闕不得不低頭回避,耳中有話傳來:

“何人參見魔尊?”

“伏魍堂堂主座下干將,孟闕慈座。”

身邊的魔侍回答。

睜眼即是森嚴的場景,魚闕望向見曜的瞬間,瞳孔不可控制地抖動,而後很快地恢復平靜。

位於高臺之上的見曜,身形高大面目威嚴。

他長著比所有魔族都要漂亮的角,劍眉星目,額中生著血一樣的緋紅菱印,神情漠然。

只是這樣的神情,讓魚闕覺得熟悉……是什麼呢……她想起來自己曾經在幻境裡看過的,也是這般場景,森嚴肅穆的大殿,立於高臺之上的男人,像是在看一條狗死去的神色。

她躺在這樣的地方,喉管開裂,不知為何御海騰蛟不再起作用,只得任血把自己嗆到,但是無法再說一句話,不能再掙扎……

但這些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有一魁梧的男子立於他的身側,手裡舉著隨時侍奉的酒盞,於僕人無二。

那個人,有著男子的身材,雖然那很纖細,但配上一個女人的腦袋,一個……毫無血色的女人的腦袋,美麗是美麗,但顯得有些古怪。

魚闕見過它。

那是曾經迷惑過她的東西。

“你就是孟闕?”

魔尊見曜垂眼瞧著那張略有怔愣的臉,沒啥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淺淺的笑意。

很難說這個笑意是什麼,有種不可言說的隱秘。

魚闕的思緒被喚了回來,她作揖行禮:

“是,尊主。”

“魔族覲見不同人世,干將。

魔侍提醒道。

“是,我知道了。”

魚闕依舊順從。

高臺之上的見曜並不怪罪,只是看著她,像是等候一個故人那般,賜座,又說:

“本座聽聞干將驍勇善戰,因曾經是仙門弟子的緣故,不拘泥過去的理念束縛,很好。”

“你立了大功,本座應該賞賜你什麼好,你有什麼想要的麼?”

“為魔尊效力,乃是屬下的職責。”

魚闕謹慎道。

“干將真是謙遜,不過,獎罰分明才有利於魔洲更好的延續。”見曜摸了摸乖巧趴在懷中少女的長髮,說:“你此前是在般叢管轄的伏魍堂效力麼?”

“是。”

“那不妨,本座便再任你為燎懦魔將副官,即為副將,如何?”

燎懦魔將是魔尊御下最厲害的八魔將之一,此刻正率領十萬魔將攻入東洲,為人殘暴無比,但對部下不錯,能成為副將,著實是比伏魍堂的一個干將好。

“謝過尊主,不過伏魍堂堂主於我則有知遇之恩,又是我的義母,所以無法勝任副將之職,還請尊主見諒。”

見曜也不惱:“依你所言。”

“不過,你畢竟立了功,本座是該獎賞你的……你初來魔洲,並無立足之地,不如本座便賞你兩座府邸、一些趁手的傭人,你安心效力本座。”

他修長的指尖劃過少女的下頜,少女渴求似的抬了抬臉,一副繾綣鳥兒的姿態,魔尊大人一邊安撫一邊說道:

“那麼,飲下這杯酒,向本座宣誓你的忠誠。”

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站立在他身邊的怪物動了,它的步伐並不流暢,那張蒼白的笑著的臉看起來更古怪了。

魚闕看著它朝自己走過來並想個忠心的僕人那般遞上了酒水,這張臉確實……就是阿孃的。

視線下移,能明顯看到頭與脖頸處以金線連結的痕跡,如此可怖。

“請喝酒。”

怪物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眾目睽睽之下,魚闕不能表露出其他情緒,只是盯著她看了一會,才接過酒,一飲而盡。

見曜一直在看她的表情,沒有從中得到別的有意思的情緒外露,也覺得無趣,便把那怪物召回了身邊。

“既然你喝下了酒,那麼你便是我魔族的一員,退下吧。”

魔尊召見在戰場上有戰功的屬下不過是一個表面形式,在戰爭前期舉行這樣的封賞,對提高積極性還是很有效的舉措。

魚闕在大殿上待不了多久,下一個同樣戰功赫赫的暴.徒正是急不可耐地覲見至高無上的魔尊。

覲見結束,魚闕沒有滯留,她退出了大殿,在魔侍的指引下走出昏暗的長廊。

她瞥了一眼魔洲高掛天上的血月,還有那拖曳著長尾不知疲倦哀嚎的飛蠻。

飛蠻的嚎叫順著風聲灌入耳朵,她想起那張蒼白的臉,想起那高高在上的魔尊,心裡只覺得無比噁心。

他們真的把阿孃變成了那副模樣。

他們怎麼敢?

“見到了你心心念唸的魔尊,如何?”

正當魚闕的拳頭越攥越緊時,般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魚闕停下腳步,沉默幾秒才開口喚他:

“四殿下。”

般叢揮揮手,說:“免禮了,我們魔修不怎麼在意這個,你叫我般叢也行。”

“怎麼,被見曜刁難了?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魚闕搖搖頭:“不。”

“只是頭一次來到魔宮不適應。”

“不舒服?是身體上的不舒服?還是心理?”

般叢像是故意的挑釁她,也不管她感覺如何,自顧自地說起了話:

“三番天很多這樣的侍從,你也瞧見了吧?他們的身頭不同,這是為了阻止他們的神魂歸位——他們的神魂已經被扭曲困在了這樣的身體裡,永遠不能迴歸,也不能解脫。”

這便是魔洲術法的可怕之處。

他們能將人的神魂永遠困住,但它們掙脫不了,再也不能輪迴解脫。

沒有來世了。

魚闕垂下眼睛,“殿下,我對魔宮的侍從沒有興趣,今日榮幸得見尊主已經是莫大榮幸,前線戰事要緊,不知道何時會反撲,我得先回去了。”

“不急。”

般叢的聲音在身後再一次叫住了她,“不論是此前還是以後,就算魔族再怎麼潰敗,都不曾有人族的修士踏足過三番天,此後你未必會有再次進入三番天的機會,或許此去你便戰死了呢?”

“難道就不好奇傳聞裡的三番天構造如何……這樣的侍從是如何製造的?侍從都下榻何處?”

“彆著急走啊,我帶你去看看,如何?”

*

三番天之下,有一處巨大的劈開的裂痕。

自上而下望去,風從裂谷之下吹來,帶著幽怨的哀嚎。

他們的目的地便是在其中。

裂谷之下藏匿著很多的暗宮,製作頭身畸形的侍從的暗宮也在其中,那行形如怪物的侍從都得回到這裡休眠。

“你看見了吧?”

般叢走在前面,魔侍舉著燈火開路,見魚闕始終不說話,想了想,笑:“放心,這裡是我的領域,不會有人告訴尊主的。”

“看見自己阿孃是那副姿態,你是什麼心情的呢?”

斟酌幾番後,魚闕開口:

“魔洲的人從蓬萊洲把她帶回來,把她變成了這副模樣麼……真的,是她麼?”

“是,真的。”

般叢聽她尾音微微顫唞,笑:“如何?我沒有騙你吧?你阿孃——”

魚闕將臉撇向一旁。

“覺得不舒服麼?先別糾結這個了,現在有更棘手的問在你面前。”

般叢聳肩:“你阿孃欺騙了見曜的感情,這也就罷了,還傷了他,奪走了很重要的東西,你覺得見曜力壓一眾魔主,實力如何?他需要父尊的元神,其實更是為了彌補被你阿孃造成的傷口……哼,你和她長那麼像,你覺得他會放過你麼?”

“你別看他現在這樣,若是他執念又起,說不定會讓你成為他的妃子哦?”

魚闕眉間蹙起。

“我可不是說笑,見曜對你阿孃的執念,不小,不過,現在應該是恨多一些吧。”般叢說:“啊,就在前面了。”

他快步近前,親自為魚闕開啟門。

門開瞬間,她看見了如同夢境裡見過的紅色的血池,有死屍泡在其中。

空中彌散細微的“咯啦咯啦”聲響,像是噩夢裡,那被骨節串起來的人頭蛇扭動軀體。

此刻倒映在魚闕眼中的,是一大片猩紅的冒著泡的血池,一串串的骨節像是爬動的蜈蚣翻湧其中,數不清的人站立在池子中,都閉著眼睛,像是被封鎖自此的幽靈。

魚闕看著那片血池,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

般叢問。

“四殿下。”

魚闕說,“你此前的提議,我答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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