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幕碎裂04】

霽水真人收起了水鏡, 頭也沒回地問話:“拿回來了麼?”

魚闕舉起手裡的蛇形霧氣,以示自己已經成功拿到了被瑩蛇滋養了幾百年的魔尊元神。

“做的不錯。”

霽水真人點點頭,“你和她的感情很好麼?哦, 對,你還曾經為她追查貧道, 不惜於貧道為敵, 如今親手殺死她,心中感覺如何?”

“母親說笑,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

魚闕收了元神, 淡淡道,“如今, 我們要關注的是如何助魔尊奪得天下不是麼?”

奪了追螢的神魂, 魚闕又隨著霽水真人一併去了玉金山。

自從霽水真人的陰謀被世人知曉便遭到了多方追殺,玉金山則是最活躍的緝拿者, 連帶著捉拿她的門下惡徒, 饒是魚闕也被他們追逐。

霽水真人因此都低調了很多, 尋求妖洲的庇護, 躲起來不聲張,玉金山才沒有捕獲她的行蹤。

就算越碎稚拜入言鈞天尊的仙林宮並, 他與玉金山的聯絡依舊不斷。

“這便是玉金山,玉蟾老祖的坐化之地。”

原來是這樣麼?

烏雲滿天,雷電無眼,高空之上的魚闕用自己的外袍裹好懷裡的大師姐。

可她做事這般招搖,根本不像是忌憚。

“她是我妹妹的孩子。”

但霽水真人對攻打玉金山的道殿沒有興趣,而是領著魚闕從某條的隱秘小道的蒼苔石階一路向上。魚闕越往上越感覺到寒意,周身的綠植也漸漸地掛上了霜雪。

魚闕注意到,霽水真人總是掛著古怪笑意的慈悲目鬆弛了下來,她第一次將眼睛全部睜開,琥珀色的瞳孔裡倒映著那具冰棺,也只看得到它。

“別傻愣著,把你師姐抱出來,玉金山待不了多久,若是驚動了玉金山那群人,我們兩個都跑不了。”

霽水真人提到魚鬥雪,語氣恨恨,“她早該把此法交於我們……越碎稚早該把你殺了,畢竟,外界都知道魚氏一門都死盡,誰知道還跑了一個。”

“為何?”

“自然。你阿孃是魚鬥雪,只有她知道那種術法……你以為你阿孃和越碎稚是怎麼認識的?”

如今霽水真人更是不再躲避,趁著越碎稚不在的空檔直奔玉金山。

魚闕慢慢地從冰棺上支起身來,垂眼看著冰棺之中的少女,沒有動作。

這便是她的大師姐,白意蟬麼?

正當魚闕看著棺中少女出神時,身後突然突然感覺到有法力的朝自己襲來,她下意識地要反抗,但反應過來身後是霽水真人,只開啟了護體罡氣防禦,沒有下意識地反攻。

下一秒,魚闕的上半身在這股力量的壓迫下貼在了冰棺上。

魚闕用白色抹額將額頭蓋起來,但是仍然沒有瞞過她的眼睛,只是很奇怪,這丫頭的面相突然就變了,變得與正常人無異,不知是什麼原因篡改了她的命格。

霽水真人向前一步化作黑煙散去。剛在玉金山外山門前現身,便有察覺到不對的玉金山的弟子包圍上來將她團團圍住。

魚闕尚且不明白兩人的恩怨, 但兩人之間的鬥爭總是離不開玉金山。

魚闕聽話地將冰棺裡的白意蟬抱出來,從指尖爬上來許多的寒氣,凝聚成冰晶,這確實是師尊所用的毒法。

霽水真人在一處停下腳步。魚闕向前看,只見蒼苔遍佈的階梯的盡頭是一個山洞。她起訣,青色的氣旋自她腳下升起,化作利劍打破了施結在山洞前的陣法。

“我極其需要你這樣命格之人,抽出你的神魂,為我那可憐的孩兒練成起死回生的丹藥……越碎稚不該看不出來的才是,他比我更想把你的神魂抽出來,救他的孩子,他憑什麼不救他的孩子?”

霽水真人瞥了一眼魚闕的動作,淡淡地開口,說,“幾百年前,我還沒有靈根,青州洪水,我帶著妹妹出逃,正巧遇到仙門招弟子,我便去報了名,原意只想做一個最外門的灑掃弟子,給妹妹掙一口飯吃。”

師尊一直讓她不要再傷害自己的神魂,原來還有這份緣由在裡面麼?

魚闕看著冰棺之下的少女,沉睡在冰棺之內的少女容顏俏麗,睫毛彎彎,鼻尖微微一點翹,嘴唇也飽滿可愛,若不是唇色太過蒼白,幾乎是於人睡著沒有分別……沒有在感知到一絲生命的波動跡象,很顯然躺在冰棺裡的少女已經死去了。

魚闕掙扎了下,“母親這是做什麼?”

“這是玉金山的神器,是你師尊用不可扭轉的諾言換來的,若是玉金山被毀,你師尊也會隨著玉金山一同被毀。”

兩人一路殺一路逼近玉金山。

活人死相,天地不管。

她揮手化解,毒法對草臺峰的弟子沒用,轉身隨霽水真人離去。

她鬆開了手,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起來吧。這冰棺裡含有越碎稚的劇毒,你既然是越碎稚的弟子,這些劇毒對你沒有用,你便代我將她帶出來罷。”

從第一次見到魚闕,霽水真人一眼就認出了她是魚鬥雪的孩子,同樣也就明白過來,這孩子就是那個以一團血肉製造出來的怪物。

“你自會知道,隨貧道一同近前罷。”

“就是這裡了。”

車輦化作黑煙, 散去後,兩人一同佇立山崖上, 遠眺玉金山。霽水真人懷抱拂塵, 說:“你師尊就算不在乎草臺峰, 也一定會保玉金山。”

霽水真人淡淡地說,“小圓滿的道君竟然能有這種犧牲,可見棺中之人對你師尊多重要。魚闕,來見過你的大師姐白意蟬吧。”

霽水真人幾乎是帶著恨意地說出這些話:“你總算落到我的手裡……只是可惜,你還有用,我不會把你怎麼樣,你最好一直都對魔洲有用。”

“師尊……收留我,原來是為了取我神魂麼?”她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她的神魂精魄,是最好不過的補物,在祖洲傳下來的禁術裡,同樣也有如何煉製以這種精魄為藥引的丹藥,那是借命之術。

霽水真人摁住魚闕,叫她貼在棺上,語氣陰狠:“你的命格很特殊,活人死相,對吧?”

隨著一同進入山洞的魚闕,目之所及都是結成冰霜的水晶,絢爛得不似人間的仙境,在這被冰晶簇擁的中心,靜靜躺著一具冰棺。

“誰料想,陰差陽錯裡覺醒了靈根,我便成了玉金山的外門弟子……你師尊當時已經是頗有名望的修士,這樣的人,實在不是我們能夠接觸到的。”

“但是,在我為突破瓶頸閉關修煉那五年裡,他們二人不知因何緣由相戀,她因此誕下一女,但最後死於生育。”

霽水真人眼中是對越碎稚的恨:“他害死了我的妹妹,又奪走了我的機緣。魚闕,恨意能驅使一個人做很多事情,有些恨是無解的,註定以死亡為終結。”

“今日我帶走白意蟬,若是越碎稚膽敢上門來要,我便叫他來得去不得。”

她冷笑一聲:“世人都道仙山的道君孤傲高潔,在我青瑾看來不過都是沽名釣譽之輩,他們成為道君之前,難道不是靠的爭奪他人的資源和機緣才有今日的成就麼?何來孤傲高潔,他們動情,佔有姑娘的身子時,看似清冷的面容不也會動情扭曲麼?想想就令人噁心得不得了。”

魚闕聽著,沒有吱聲。

她看了一眼霽水真人。

霽水真人本名青瑾,原是玉金山外門弟子,曾經因仁義著稱,品行高潔,不辜負天地一脈的教義,因此得法號霽水,意為“霽月光風,上善若水”。然不知何時起,天地一脈的霽水真人竟變作了凶煞的魔修。

執念太重,便做了心魔。

其實她們都一樣啊。

“男子皆是薄情寡義者,魚闕,不可輕信他們。”

“是,母親。”

上一輩人的恩怨魚闕不想摻和,不過雖說此事看似和她沒有關係,但若越碎稚真的來到妖洲,霽水真人未必會親自迎戰。

既然如此,不妨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師尊和阿孃到底交易了什麼,不止晏瓊池一人恨得咬牙切齒。

魚闕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師姐。

“母親,你此番盜走師姐……”

“雖說我動不了你,無法煉化活人死相之人的精魄,但世間並非只你一人是此種命格。”

霽水真人說,“我自然是要將這孩子帶回來……用這孩子轄制越碎稚,再好不過。如今人族六洲的道君大能,在五百年早就殺得剩不下什麼人了,你瞧這如今還在世上的小圓滿道君能有幾個?”

魚闕明白了霽水真人的意思。

她搶奪白意蟬,不僅僅是因為這是妹妹的孩子,還是因為越碎稚的緣故。

得到白意蟬,就能有制約雪浪道君越碎稚的底牌。可是,越碎稚真的會在蒼生和女兒之間,選擇已經死去的女兒麼?

不知道是不是奪回了白意蟬,霽水真人的心情很好,甚至主動和她說起了些許往事。

魚闕也就壓下了心中的疑問。

“說起來,你和那晏氏的少主如何了?”霽水真人果然還是關注魚闕和晏瓊池那小子的來往動向,提起了他,霽水真人的表情冷漠。

“不再往來。”

“真的?”

“是,沒必要再往來了。”

“你知道,我給你的指令是,殺掉他吧?”霽水真人顯然對魚闕的做法很不滿意,“我告訴過你幾回,若是遇見了他,直接殺掉就是。”

“女兒疏忽了。”

“你的夫婿,只能是天狐一族的小公子。”

霽水真人沒忘和七尾娘娘的約定,不管魚闕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拜入塗山,她都必須成為誕下一代天狐的母體。

魚鬥雪的孩子,能帶來的價值太大了。

“……”

“第一代天師陣法的創始人出自北洲的黎郡,黎郡又多出符陣高手,在這群人的苦心佈置下,六洲多的是防禦大陣。要破壞這些陣法的難度很高,不過近來據送回來的訊息說,有秘密的勢力在暗自毀壞這些防禦大陣……那是不同於現在魔洲術法的禁術,你知道都是誰幹的嗎?”

霽水真人面無表情:“破壞陣法的人都是一群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填充的傀儡,他們表面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實際上只是披著人皮的怪物……那是被晏氏的少主製造出來的怪物。”

魚闕記起來,很久以前在賭場韶華樓裡感受過的毛骨悚然的,滑膩膩的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傀儡?

是鉤夫人的邪術麼?

鉤夫人尚且有保留的邪術不曾教過她?

不是。

不對。

魚闕知道那絕對不是鉤夫人的術法。

“不與我們同謀各自為營,雖目的可能一致,但不能掉以輕心,不需要知道他的意圖,直接殺掉,以絕後患。”

霽水真人說:“他很危險,也面目可憎。”

“是,我知道了。”

“他的術法很奇怪。”霽水真人不知道想起來什麼,眼睛掠過兇狠,說:“不是正道的術法,也不屬於鉤夫人……我竟沒有辦法轄制他。”

“你若是不殺他,那麼,我便只好把你作為轄制他的傀儡……你們兩個一同去死好了。”

從派去監視魚闕的魔侍那裡得知,這死丫頭和那臭小子居然私底下還有接觸。

不聽話的傢伙,死了也無妨。

魚闕淡淡地嗯了一聲,看向前方。

烏雲之下,前路尚不明朗。

*

妖洲,塗山。

霽水真人和抱著白意蟬的魚闕回到塗山秘境後,沒有去面見七尾娘娘商議事項,而是回到了那棵繫著飄搖紅繩的花樹底下。

花樹底下是一處巨大的石室,石室裡有巨大的法陣,法陣在燭火的照耀中,隱約能看見密文閃爍。

霽水真人接過白意蟬,將她小心地放在法陣之中的石板上。

“我將在此閉關一段時間。”

她頭也不回地對魚闕說。

石室裡點著搖曳的燭火,魚闕就站在光影交織的過道里,看著霽水真人施法。

火光倒映在她那雙極黑的眼睛裡,竟然看不出一點情緒。

“還記得你回到塗山時候的誓言麼?若是敢違背塗山的意志,將會怎樣?”

霽水真人語氣淡淡:“你既然選擇這條路,那麼就一直走下去吧,別想著逃跑或者是做出某些不合適的舉動。”

“是,母親。”

魚闕目前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你殺死師姐奪取她的精元,又奪了越碎稚的女兒,越碎稚一定會來。我不便出戰,你便代替我去吧,把該問的都問了,然後,殺了他。”

話音剛落,魚闕的芥子袋飛出一個發光的卷軸。

那是越碎稚給予魚闕向他所有好友求助的卷軸,它比玉簡更加有效的法器,只要被強制開啟,越碎稚甚至能在千里之外捕捉到持有人的蹤跡。

魚闕投向塗山後,沒有將自己的一切拋除乾淨,仍然留了些意義非凡的紀念。

現下天光星璇被開啟,也就是說,越碎稚已經知道了草臺峰上發生的事情和玉金山被盜一事,在如此短的時間追蹤到魚闕,也說明他是真的怒了。

“去吧,魚闕。”

霽水真人聽到天光星璇的聲音,對魚闕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你得有弒師弒父的勇氣,這樣你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魚闕看了看那方卷軸,點點頭,轉身出去。

天光星璇指引著她去往雪浪道君最可能出現的方向。

當初因為不想受到師尊那樣嚴重的懲罰,也不想被心魔控制和師尊起衝突,這才選擇逃下山,如今命運使然,是該說清楚的。

因為妖洲已經全境高度戒嚴的緣故,越碎稚不會涉險闖入妖洲,只在南洲的邊境停住。

雪浪道君果然到來了。

雖說是匆忙趕來,但儀仗確實不小,甚至還有奉養道童跟隨,想必是剛從綺霞臺上得知訊息而後匆匆趕來。

此刻表面雖說平靜,但緊鎖的眉頭已經說明了雪浪道君的不悅。

“好久不見了,師尊。”

黑霧從搖曳的樹梢四面八方地湧來,逐漸聚合,在他面前二十米開外形成了一個人形。

越碎稚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趨同邪修打扮的魚闕,愣了一下,面上出現了怒氣。

“是你……孽徒!”

越碎稚生氣得很。

昔日的魚闕最懼怕的就是越碎稚的訓斥,可如今,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師尊,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魚闕手上出現一把劍,劍刃纏繞著不詳的煞氣。

她的神色冷冷,和此前被收留上山那二十年的模樣完全不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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