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攻略的反派08】

◎新帝◎

西京, 黃金臺。

國師派出去的儀仗歸來,浩浩蕩蕩地的一隊人化作了幾隻紙人掛在牆上的符陣之中。

得知要出去露面變作盛裝打扮卻鎩羽而歸的邊知夜面上帶了不滿,倚在國師的書桌邊上, 一雙美麗的狐狸眼瞧著坐在書案前的國師。

國師穿著中洲人世古板修士才會穿著的古板道衣穿在這樣一個妙齡的女子身上,生生把她臉上的稚嫩壓了下去, 更是嚴肅端莊, 不容侵犯。

明明已經整裝待發,但路才行至一半國師突然打道回府實在令人不解, 於是他問:“國師大人, 怎的突然又不前去赴約了呢?”

“可是很多人在翹首期盼你的到來,你若是不去, 豈不是掃了很多人的興?”

小公子說:“到底怎麼了?”

身披烏衣頭戴逍遙巾的國師在看送來的文書, 頭也沒抬:“本座查閱了賓客名單。”

“嗯?那又如何?”

被造謠的國師和她的男寵本人深感無語。

誠然,此事不能解決的話,必然會造成方將軍的離心。

邊知夜嘻嘻一笑,道:“現下街頭巷尾都在謠傳是不是京中混入了魔修欲圖害人,又揣測國師削弱京中侍衛是否別有用意,再說,那對死去的母子竟然是國師第一擁護府上妾室的孃家人呢……國師怎麼看此事的呢?”

“唉,想我邊知夜的皮相,足夠被鄉間話本的窮酸秀才寫入話本里做一直魅惑的狐狸,在國師大人面前,連個男寵都混不上,要是傳回妖洲,我多委屈吶?”

國師當然知道這個計謀是朝她來的。

國師並未說話。

他義正言辭道:不是,國師為人正直,怎麼會是那種人?

她都沒有睡過我!

“並非是這個原因。”

“還是單指一個晏氏少主?”

“發覺了其中多了些不懷好意之人。”

“前些日子王城發生了些一樁殺人案,死者是一對母子,據說是被一道黑霧拋上空中如此反覆幾次活活摔死的,現在西京裡大街小巷都在討論這件事,更是有說書先生將此事大肆渲染,弄得百姓人心惶惶,繼而使得矛頭指向國師削減西京的侍衛上……”

邊知夜嘴裡的話還在繼續,“真讓人傷心,國師總是對我那麼兇。國師大人,若有其他原因還請告訴我吶?”

“……”

又說國師私生活極其殘暴,一如她在朝堂之上的表現,不然為何她的後院裡總是會有男子幽怨的哭泣和哀嚎。

確實,西京發生了這種事,首當其衝被懷疑的自然是國師,政敵們也會不顧一切地抓住能抓住的東西動搖國師的根基。

他們說國酷愛貌美男子,甚至一般的人族少年已經不能滿足她的□□,更是養著好幾個妖洲來的小白臉。

“哦,還有呢,自你傳信不去赴宴後,蘇府府中傳出來方將軍家中獨子方遠小公子溺斃夜壺的訊息,這可不得了哦,國師要是處理,你讓那些在黑暗裡蠢蠢欲動的豺狼抓住了突破口。”

“自本座坐上這把椅子開始,朝中內外想將本座拉下馬都人很多。”

小公子又開始傷春悲秋地說話。

邊知夜對俗世的事情興致缺缺,一直在觀察國師的表情,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歪頭湊近她,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怎麼, 國師大人當著我這新歡的面不敢說實話麼?我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 但說無妨。”

“我們必須得搶在他之前拿到飄渺寶樹。”

國師作為西洲國教之首,自然有義務每天處理西洲各地送來的摺子, 有時候她也會看從新帝和丞相處扯下來的奏摺, 以知曉當前容朝所發生的事件。

接著又酸溜溜道:“只是別讓咱們的新帝知道才是, 不然, 憑藉小皇帝對你的愛意, 知道了國師大人的往事會發生什麼,我可不敢保證。”

摺子上多的是近些日子西洲各地頻繁出現的魔修傷人或者屠村的調查結果。

“不過我覺得比起飄渺寶樹,有心人更想搶的是你的呢,國師大人。”

“……”

“……”

默默聽著他發牢騷的國師把手裡的文書合上,估計也是覺得他煩了。

陷害對手不就是先朝對方潑漲水麼?

有意中傷她的人多了去了。

作為傳說裡國師大人身邊妖妖豔豔的男寵,他還蠻苦惱的:

“扣在國師頭上的帽子那麼多,連帶著我也一起汙遭多虧啊,國師大人一次也沒有寵幸過我,我怎麼敢說是正兒八經的男寵,還是陛下更有競爭力一些罷。”

由其是男寵小公子本人。

但這種謠言源自於誰已經不知道了,只知道朝中有幾位大臣不明白地因各種原因暴斃,生生剎住了男人們的舌頭。

“國師大人怎麼這個表情呢?”

國師乃是一介女流制霸朝堂深得新帝信任的寵愛,自然會有政敵抹黑潑髒水,汙衊最厲害的還是國師身邊養著許多男寵。

國師把控西京的國教勢力, 但偏遠地區的教眾遠離紛爭, 依舊在為國事奔波。

為止住邊知夜的無理取鬧,國師面無表情道:“西洲皇室裡一直保留著飄渺寶樹,若是讓有心人知道,那麼他必然會想盡辦法來搶奪,屆時再做提防就晚了。”

“哎呀呀,想不到國師盡力輔助新帝,原來打的是這個好主意。”小公子還是陰陽怪氣地嘖嘖兩聲,“那小皇帝知道了,估計會很傷心罷?”

她正在例行查閱處理教中的事務。

小公子還是繼續酸溜溜地說話。

“真的是因為他,你才不願意出席的麼?”

但街頭巷尾以訛傳訛,越發離譜了起來。

“噢?不懷好意的人?”邊知夜摸了摸下巴:“你是說突然之間多出來的那幾個修士麼?”

國師自上任以來,輔佐野心勃勃的新帝向外征戰,自然離不開方將軍戎馬相助。

方將軍作為老臣,位高權重,自古功高蓋主皆為皇帝和謀士忌憚,尤其還是方將軍正欲與朝中左右將軍之一的桑將軍結秦晉之好。

若是叫他們兩家結合,那麼西洲容朝新帝的地位會面臨著巨大的威脅,兵權的威脅。

但國師沒有干預此事,新帝也沒有阻止。

如今方將軍的獨子一死,矛頭直指蘇蕭緬與國師,以及國師背後的新帝。

此事一日不水落石出,猜疑就會加重,這份猜忌河憤怒會不會將征伐的劍尖調轉向皇室還真的不好說。

製造混亂的人就是針對她而來。

就像是故意攪亂她所佈局好的一切,想看她手忙腳亂的模樣。

或者又更加頑劣?

“任由他們去吧。”

但國師其實並不在意這些,依舊風輕雲淡,“我們的目標不是這些。”

“真無情呢,國師大人要看著自己維持那麼久的成果被一隻蒼蠅破壞麼?”

邊知夜撅嘴,“真的不在意?大家現在對你的評價可不高欸……奇怪呢,明明這個破爛得要死的國家是你在力挽狂瀾,但這群愚蠢的傢伙並不買賬呢。”

“本座從來不在意他人的評價,也不在意他人的死活。”國師依舊冷漠。

“國師難道是因為對方是舊情人才不打算和他對弈的麼?”

“不,只是沒有那個必要。”

“沒有那個必要麼?可他們是站在仙門那邊來追查討伐我們的欸,他們是正道我們是反派,困獸猶鬥,你這樣說沒必要豈不是放任隱患擴大?”

“你想說什麼?”

國師終於從摺子裡抬起頭,看了一眼倚在一旁的邊知夜,不冷不熱地開口:“為什麼是這個語氣。”

“什麼語氣呀,國師大人?”

邊知夜裝作不知道她問的什麼意思,反問道。

國師看著他,不說話。

“……國師大人要是不把潛在的威脅抓住並處以極刑,我心裡就難耐,難受得要死。”

邊知夜小聲嘟囔,打蛇隨棍上,往國師身上湊過去,他身上穿著的單衣輕薄,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微微一蹭就能拉開。

“國師大人,為了我去把正道都殺死吧?留著他們我總覺得心裡不安。”

他說:“要是留了把柄,此後更不好處理,姨母和堂主都會生氣的。”

他的手搭在國師肩上,甜蜜蜜地像是趴人身上撒嬌的小狐狸。

國師一言不發,伸手揪住了邊知夜的頭髮,迫使他低頭靠近自己。

邊知夜不驚反喜:“好痛,好凶哦。”

國師手裡出現一把大剪刀,咔嚓開合:“再敢胡說八道,本座不介意就把你的尾巴剪下來。”

邊知夜:……

他笑起來,狐狸眼透出歡快,開口就是絲毫不掩飾的:“國師大人好可愛,我真是喜歡你。”

“還請國師大人不要憐惜我,來吧,我願意給你剪了尾巴,但是姨母說了,要是尾巴被剪了,我可要化作狐狸姑娘給人家當牛做馬一輩子啊。”

邊知夜才不怕她的威脅,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他的唇色也極為嫣紅,像是花瓣一般。

吻起來的體感應該相當的好。

國師並不對他的胡言亂語負責,鬆開了他,伸手把摺子拍在桌子上。

一旁站立服侍的雙手交叉抵在肩上烏鴉似的女侍上前,恭敬地收拾散落一地的摺子。

“教中的事物本座已經處理完畢,是時候去向陛下彙報。”

邊知夜撐著臉看國師起身,懶懶的說:“國師大人好像不喜歡我這樣和你說小話麼?”

“不喜歡。”

“啊啊,真可惜,有心人和你這樣玩鬧過嗎?”小公子又開始無理取鬧:“人家也要!”

“晏瓊池能得到,我為什麼得不到?”

“明明是我……最先認識你。”

小公子看著國師離去的衣襬,輕聲說。

“明明是我啊,魚氏的小少主。”

*

西京,皇城。

新帝的母親是西洲之西某處小國的女子,因為母親以孃家的語言給他取名羅佐藩,意味光明庇佑,父親賜名乃是棠溪銜青,是個頗具祖洲遺風的名字。

棠溪銜青發動了宮變逼死了自己的父皇,趕走了為禍容朝的烏門國師。

在宮變之中,左右兩位將軍功不可沒。

此人野心勃勃,一直對中洲王城虎視眈眈。容朝受奸臣蠱惑依舊,

西京皇宮距離黃金臺不遠,國師正裝懷抱拂塵入宮。

原以為今日和往常一樣在御書房等候,但今日內侍卻是領著兩人一同去了今日新帝所在的採紅殿。

採紅殿?

“何為今日不在御書房等候陛下,反而叫本座去別處?”

內侍面露尷尬,訕笑道:

“是陛下的意思,現在陛下現在和蘇妃、祺妃一處,請國師大人先行在等候罷?”

採紅殿是什麼地方,眾人都知道。

是新帝臨幸妃子的一處別殿。

進入採紅殿時,一個內侍跑過來,對眾人說,新帝馬上就來,讓國師大人站在門外等一會。

新帝知道國師今日必定會來面見自己,突然召了兩個妃子進殿。

邊知夜能聽到細微地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響,露出了一個瞭然的表情。

“陛下`身體強健吶。”

邊知夜意味深長地說,“我想,要是陛下不將熾熱的愛意分流,想必要禍害到你身上了。”

“休得胡言。”

“哼。”小公子又醋了,說:“我才不管,反正拿到東西后烏門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那小鬼的眼神比誰都討厭!”

他不高興,就要去揪花,沒揪多少朵,便有一隻鷹從天空降落。

邊知夜接住那隻鷹,鷹化作一封信件。

“塗山的信件?”

國師問。

“嗯。”

邊知夜細細看了那封信,末了隨手一揚,信件化作灰燼消失,眉毛垮下去,說:

“嗨呀,姨母讓我回去一趟。”

國師點頭應允。

“國師大人真無情,都不說讓我留下來。”

邊知夜控訴,“國師一個人面對這群豺狼虎豹真的可以麼?要是害怕的話,我會留下陪著國師哦。”

國師皺眉。

“不用。”

“哈哈,好啦,我先回去一趟,馬上回來。國師大人可不要擅自行動啊,要是我錯過了什麼我真的會傷心的。”

小公子化作了大白狐狸,隱在了一團霧氣之中離去了,只剩國師一人立於亭中的枇杷樹下,望著天空出神。

殿內的妃子知道國師就站在門外,聲音故意浮誇地拉長,像是陷入極大的愉悅之中,又像是故意的炫耀。

狂蜂浪蝶,溫聲軟語。

好不激烈。

國師依舊是面無表情,似乎是聽慣了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新鮮。

採紅殿的綠植鬱鬱蔥蔥,種植著許多枇杷樹,倒是十分好看。

國師心中有事,藉著等候的間隙仔細覆盤。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隊內侍進殿服侍,而後兩位千嬌百媚像是採足花蜜的蜜蜂的妃子在內侍攙扶裡走出來。

國師退後一步,行禮問好。

妃子們離去。

“讓國師進來吧。”

殿內傳出男人的聲音。

一個小內侍面帶猶豫地從殿內出來,去請國師。

往常都是,如今怎麼……

皇命不可違,國師沒有拒絕,提步進殿。

殿內點上了西洲獨有的蜜香,窗開啟了,室內旖旎的氣息也散得差不多,但還隱隱有一絲曖昧纏繞。

金色紗帳的圓床之上,有一個體格健碩、古銅面板的男子坐在床沿,身上簡簡單單地穿著金色絲綢的袍子,領口敞開。

袍子上的圖案來自於新帝母族故鄉,金色的日輪圖形精美。

男子的長髮帶著一點點的卷,披散肩上,掩蓋住了他的面頰。

“國師。”

男子說話。

“陛下。”

“今日又有何事彙報?”

棠溪銜青抬起頭來看向國師的方向。

“邊境的魔修肆虐百姓,傳回來了幾封簡訊。”

國師只站在門口,並不打算進殿。

此時正是黃昏,國師逆著光,影子被拉得很瘦長,她的面容也讓人看不清楚。

棠溪銜青看著她好一會,才問:“國師,為何一直站在門外,不進來坐著麼?”

“賜座。”

他吩咐內侍,“都下去罷。”

“遵命。”

僅剩在殿內服侍的內侍都撤了出去。

國師穿著的袍服和中洲的制式相差不大,黑色的袍服,精巧的冠上有蓮花和太極的圖樣,懷抱一杆拂塵……這個扮相和那該死的烏門國師幾乎一樣,但偏偏要比那個奸人順眼很多。

她從殿外緩步而來。

棠溪銜青從床邊站起來,他隨手拿了腰帶將袍子繫上,更顯得蜂腰猿背,叫人不敢靠近的獅子一般的壓迫。

國師站在他身邊就顯得太瘦小了。

“坐吧,愛卿。”

“是。”

國師坐下。

“愛卿,近日朕聽說,你一直在處理西京之中的事情,據說是為商會的事情憂心?”

棠溪銜青為她斟酒。

銀製酒壺裡盛滿了葡萄果酒,聞起來甜香得很,混在彌散著蜜香的殿內,更加清冽。

“為何要驅逐商會的人?這些商會聯通著人世和仙洲,多駐紮在西京之內豈不是更好?”

“國不可以商為重,商人皆是重利的小人。”

國師不喝酒:“陛下不覺得烏素城之中,商會實在是太多麼了?”

“此處是王城,不同水路便利的大港,按理來說,不該會有如此多的商會核心盤踞在此。”

早在先皇還在的時候,西京本沒有那麼多的商會聚集。

至少,沒有像現在擁擠。

彷彿一夜之間,大小商會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國師認為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她的師父在言傳身教之中告誡過她,只有腐肉開始臭爛的時候,逐臭之夫才會聚集。

“嗯,愛卿想法很好,那便依了愛卿吧。”

“要驅逐商會便依著你的意思做就好了。”

棠溪銜青一直在聽國師說話。

往常在別的地方,兩人會就著國事討論,棠溪銜青也會給出自己的疑惑,否決或者爭辯。

讓人會覺得此人是真正野心勃勃的皇帝。

他是人世的皇帝,他的野心永無止境。

國師因伯樂之恩盡力輔佐。

兩人就著西京城中的事情議論,慢慢地討論到戰火連天的邊境。

國師說起邊境的戰事,為新帝講解目前的困境和謀略。

“孟闕。”

棠溪銜青看著國師說話,突然出聲打斷了她,喊了她的名字,那雙淺色的眼睛帶著欣賞……和別的東西。

國師也止住了話,看著他。

“陛下請說。”

“國師大人,今夜乃是西洲的燈展之夜,不妨就隨朕一同前去,如何?”

棠溪銜青見她不說話,再重複了一次,說:“朕今日心情甚好,想出宮去看看,國師願意陪著朕一同前去嗎?”

國師沒有拒絕。

於是新帝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裝,只帶了兩三個侍衛一同離了西洲王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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