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018

同一個夜晚。

天幕裡月色死白, 風也無力。

回到家裡的吳捧月臉色極差。

解開腳腕上的扣帶後,一腳就踢掉了高跟鞋, 手裡名貴价值數萬的包包也隨意丟在地上,叮噹作響。

她撥了下長長的捲髮,面色十分難看,一身都是驕橫的戾氣,光著腳就往客廳裡面走。

三個女傭跟在她身後,兩個彎腰曲膝地撿她的鞋子和包包。還有一個追在她身後, 弓腰拎著一雙拖鞋,直說地板涼,讓她穿鞋, 免得感冒。

吳捧月被說煩了, 擰腰回過身, “滾啊。我他媽不想穿,老妖怪。”

上了年紀的女傭僵在了原地, 半蹲著,看不見她臉上的神色。

吳捧月冷冷哼了一聲, 抬腳繼續往裡走。

彼時, 晚上十一點半。

吳斐回:“別想著為了傅妄整容這種事。他要是真喜歡你,你什麼樣他都會喜歡,用一張臉去留住一個人,那不是愛情,是慾望。他能對你有,也會對其他女人有。”

吳捧月不領情,“我要你說細一點,哪裡好看,哪裡不好看。”

吳捧月:“你去哪兒再找一個像他這樣的人給我。我掉進海里,能毫不猶豫地去救我。”

他一漫不經心地問,一邊把茶几上度數高的烈酒收回了酒櫃,只留了幾瓶不烈的給她。

“好看。我們家小公主就是最好看的。”

吳捧月喜歡穿紅色,偏愛緊身吊帶或抹胸設計,能露出她豐滿的胸線和挺直纖細的肩膀。紅色就像玫瑰花,夢幻浪漫,又性感。

中了蠱的小姑娘,八頭牛都拽不回來。

“他這幾年發達了,難保沒以前乾淨。”

吳斐回不希望吳捧月因為一個男人一直沉陷在鬼打牆的怪圈裡,自我質疑。

好比粉上流量明星的女友粉絲,即使她家哥哥三觀不正,觸犯法條,她也會高喊“就算全世界背叛他,我也要站在他身邊背叛全世界”

和吳斐回印象裡就算穿一身素白,不做髮型,化很淡的妝,也美得空靈純淨,清冷有女人味得讓人轉不開眼睛的江聆差距還是很大的。

一個有錢,想要愛。

吳捧月放不下對傅妄的愛意,因為那是十七歲的青春萌動,到現在五年的深戀。她勢必要為自己付出的時間和執念求一個心滿意足的答案。

“他現在為什麼這樣。今天也是,先騙我不在港城,又明目張膽地袒護他的情人,連看都不讓我看一眼,把我當惡人,把她保護得那麼好。”

寬闊昏暗的客廳內,吳捧月按遙控開啟了音響,放了刺耳的重金屬樂, 又從酒櫃裡拿了好幾瓶酒擺在茶几上。

一個人對她百分百的好,吳捧月以為理所應當。

她們兩個人。

一個沒有錢,只想要錢。

但這百分百的好裡面,哪怕有隻有百分之五的不好,她就會一直惦記。把這百分之五的壞,說成對方百分之一百的壞。

他溫柔地哄她。

如果撇開這一身美豔動人的紅,卸了妝,她的臉龐會變得很寡淡普通,頂多算個小有姿色,五官不醜的妹妹臉。

“哥你說,傅妄只是把我們兩的關係當作利益交往嗎?他明明以前對我那麼溫柔的,我在美國留學,他還特意飛到我們學校給我慶生。”

吳斐回在書房處理公務,聽見她教訓人的聲音,停下了手裡的事情。

她不需要美貌,就已經勝過太多的人,包括輕易能被金錢收買的江聆。就算美,她也是沒人撐腰,卑微又受人欺凌的花瓶。

“結果,他跟我說,聯姻的事最早今年年底,最遲明年。”

穿紅裙子的吳捧月比身著其他顏色要美很多。顯得她膚色白,身材窈窕。

“他只願意結婚,不願意跟我談戀愛。”

吳斐回走到沙發旁,無奈地掃了幾眼,

“和傅妄吵架了?”

只有對傅妄的忍耐是執念和喜歡所致,再多一點,就要崩塌。

吳捧月像個女王一樣靠著沙發背,手臂撐著扶手。她仰起臉,問她哥,“我好看嗎?哥。”

吳斐回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消防員和警察也能毫不猶豫地救你。”

當頭棒喝,正敲在她心坎上。

吳斐回無話可說,畢竟是親生妹妹,就算是十級戀愛腦他也只能認了。

他轉開話題說,“許藝最近找你沒。”

吳捧月抱著枕頭,不甘心,“我今天已經很直白地跟他說了,我年紀不小了,可以跟他談戀愛,他的精神需求和慾望需求我都……可以滿足。不要再找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很噁心。”

吳斐回看她嘔氣,坐在她側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嘆息,勸道:“你就沒想過,換一個人喜歡?這圈子裡青年才俊到處都是,隨你挑,何必一直盯著傅妄。”

只記得傅妄不要跟她談戀愛,只願跟她商業聯姻這一條。

她的性格本身就忍耐不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吳捧月:“消防員有他好看嘛,有他有錢嗎。這不一樣。”

傅妄今晚拋下江聆,對她的陪伴,還有解釋戒指是垃圾貨,隨便打發人的說辭,她都拋在了腦後。

他摘掉細邊眼鏡,捏了幾下眉間,起身往房門外去。

許藝,標準星二代加富二代,比吳捧月大兩歲,今年二十四。現在娛樂圈的頭號資源掛女星,拍了幾部偶像劇之後反響還不錯,熱度在圈裡能排到第一梯隊。

人長得清純甜美,性格開朗大方,和他們兩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尤其和吳捧月是氣味相投的閨蜜。

吳捧月撥著美甲上的藍鑽石,“她最近去度假了,特意買了個海島,還喊我去陪她玩來著。”

“說什麼要辦一場角色宴會,就像真人秀一樣,我還在考慮去不去,那邊太陽太曬了,而且好遠。”

準確的說,是在海島上辦一場類似大型情景劇的宴會。每個真人扮演不同的角色,根據劇本代入體驗。

許藝是演員,召集親朋好友,聚在一塊玩這種遊戲也很符合她戲精演員的人設。

吳斐回,“去吧,當散散心。”

吳捧月定住了一會兒,腦袋裡彷彿冒出了什麼主意,拿起手機說道,“也行,我要叫傅妄一起去。”

吳斐回:“……”

————

週日,雙休時間。

在家憋了幾天的江聆和付楚媚約了姐妹局,去港城市中心看電影吃火鍋。

司機和小艾本想盡職盡責地跟在江聆身邊照看她。江聆沒同意,打發他倆去了一樓的西餐廳待著,吃點東西,休息休息,等她的電話就行。

一場電影看完,除了結局的一丁點反轉,總體而言劇情太無聊。

江聆看得有些昏昏欲睡,和付楚媚涮火鍋時,被辣香味的熱氣滿滿撲了臉才醒過神。

付楚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帶著關心沾點同情地說:“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找新工作沒有?”

江聆身邊的人,除了陳聞森摸出了點苗頭,其他人一概不知她和傅妄的情人關係,當她還在為生計和養家輾轉忙活中。

江聆搖搖頭,編了個半真半假的謊話,“找了個兼職工作,有飯吃,有地方住,不用擔心。”

付楚媚:“新工作累嗎,你走了之後我真的天天想辭職,快受不了了。”

江聆把涮好的牛肉夾進自己碗裡,慢悠悠地蘸上辣椒和香菜,“你也可以辭職,如果找得到比這份工作更好的下家,或者有存款。 ”

付楚媚被一顆藏在肉裡的辣椒辣得雙眼通紅,用紙巾捂著嘴,哽咽地說:“太慘了,你說的這兩,我正好都沒有。”

是了,所以她不能辭職。除非還有第三個選擇,被有錢人養起來,比如吳斐回。

江聆給她遞了一杯冰水,隨口一問,“吳先生呢?”

付楚媚一口氣咕嚕咕嚕把冰水都灌進了冒火的喉嚨裡,重重擱下杯子,“唉,最近聯絡很少吧,感覺被他遺忘了一樣。”

“他工作忙,本來我們能見面的時間就很少,從這個月的月初開始就更少了。想想也是他社交圈那麼廣,估計沒少和美女打交道,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跟我在一起,圖個樂子而已。”

“沒譜了,不靠譜。”

這也許就是江聆不遠未來的真實寫照。

短暫地做了個夢,到頭來,傅妄丟棄她回到了吳捧月的身邊。她一事無成,吳斐回什麼也不會給她。

時間白白地流逝掉,她年紀更長,再入社會找工作也只會更加艱難。

江聆垂眸,握著冰冷的啤酒杯無端悶了幾口酒。

她酒量不怎麼好,平時也不喜歡喝酒。今晚上喝了大半杯,臉上紅得像打了油彩的紅蘋果。

兩人聚會散場後。

江聆靠著小艾,在車上眯睡著了。

回到家裡時,她眼皮起了腫,眼下淺淺的臥蠶像兩彎粉色的月亮,面板白得像打了光的玉石,有種薄潤易碎的透明感。

在小艾的幫忙下,江聆洗完了澡,半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明天是週一。

沒有記錯的話傅妄說他明天會回家。

他上次說週六回來,結果晚了幾天,這次說週一,想來也不一定就準。

江聆看著眼頂搖動的,天旋地轉的銀白色燈光。

焦躁,不安全感,懷疑,嫉妒,厭煩,所有情緒被酒精放大數倍,她忽然想狠狠罵傅妄一句,想著想著,還真罵出了口,

“傅妄個死渣男。”

“我沒回家滿足你,就張嘴罵人了。”

江聆一愣,聽到是傅妄的聲音,吃了一驚,下意識想坐起身來。

他堅硬寬闊的身軀隨即把她壓了回去,緊緊抵著她柔軟的曲線,貼靠在床上。

滿身濃烈的煙味和荷爾蒙味,讓江聆微微偏開了臉。

“你怎麼忽然回來了,不是說明天回來嗎?”她聲音不太穩,醉酒後語調打顫。

記得上次他拋下她和吳捧月一起離開,還說她掉價的行為。

所以,此時傅妄的俊臉在江聆的眼中看起來壞壞的,活像個斯文敗類,又渣又浪。

嘴裡說的話也像,“你都說空虛了,我怎麼好意思讓你多等。”

他的手肘撐在她的腦袋邊上,俯視她泛紅的臉頰,黑漆漆的眼中慾望悄悄流溢而出。

江聆:“我喝了酒,好不舒服。”

傅妄摸她發燙的臉頰,她身上也確實有淡淡的酒味,“一個人喝的?”

江聆:“和閨蜜出去玩喝的,小艾沒和你報備嗎?”

他說:“我一進門,鞋都沒換就來找你了。”

江聆覺得荒唐,她張著唇笑了,“你就這麼喜歡我啊?”

“還是喜歡和我睡啊?”

傅妄:“當然是,喜歡你了。”

江聆半是清醒,半是醉迷地說:“不可能,不可能。”

“我這種掉價的垃圾,了不起的傅少爺怎麼會喜歡我”

她在陰陽怪氣地埋怨他。

傅妄的神色變了,拇指一點點撫摸過她並沒有淚流的薄紅眼尾,冷冷地低喃:“你好像也說過我是垃圾,廢物,我沒記錯吧,江聆。”

“……”

江聆緩緩眨了眨溼漉迷濛的眼瞳,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就變得很悲傷,語調支離說:“對…所以是我活該了。”

傅妄:“別裝可憐。”

江聆朝他攤開手,“哦,不裝,我的禮物呢。”

傅妄:“……”

變臉真快。

他冷沉臉,抓著她的手,往她的無名指裡套進一枚粉色的鑽戒。

江聆翻過手掌,放到眼前。

鑽石的尺寸比他之前許諾買給她的那一枚要大一些,而且是更稀有昂貴的粉色鑽石,在燈下亮晶晶的,像浪漫迷人的粉紅櫻花。

江聆有些驚訝,傅妄這次居然這麼大方。上一回,她多看了那個粉鑽戒指幾眼,想要得不得了,他都不以為意,還找經理要更便宜的首飾。

這下倒好,粉鑽珠寶送到她手上來了。雖然應該沒有那枚放在水晶櫃裡的戒指貴,但她已經很滿足了。

“喜歡麼?”傅妄看著她一臉滿足,問。

江聆回:“喜歡。”

傅妄:“敢拿出去賣了……”

他說到一半,停住了。

江聆疑問,“嗯?會怎麼樣?”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江聆還真想過今後萬一生活困難,口袋裡吃飯的錢也沒有,她就把它先當出去,看能換多少生活費。

傅妄說:“你就滾蛋吧。”

江聆轉著手指上戒指,迷糊地應:“你不捨得我走的。”

傅妄:“後勁上來,開始胡言亂語了。”

酒精確實在往充血的腦袋上湧,江聆沒理會他的話,自顧自看著無名指說,“……這個鑽戒戴在這裡,好像你跟我求婚了一樣。”

傅妄盯著她,雙眼深深,不講話。

江聆說完後,沒一小會,用戴著戒指的手捂上了嘴,嘟囔道:“突然,有點想吐。”

傅妄:“早不想,晚不想,我回來就想了。”

江聆朝他伸出手臂,“抱,我要去廁所。”

傅妄無奈地握著她的腿,盤在腰上,然後摟著她的腰貼緊自己的上半身,帶著她去了浴室。

江聆說想吐,其實就是反胃酸,喉嚨難受。她撐在洗手檯邊上乾嘔了好一會兒,眼睛嘔得通紅,也沒吐什麼東西。

她接了幾捧涼水,往嘴裡灌洗了幾回,抬起頭後,抹乾嘴唇,對一旁的傅妄說:“今晚上,能先不做嗎,明天早上再…”

傅妄看著她,“你好像,沒有選擇的權利。”

江聆心裡一咯噔,安靜了幾秒,

“我一會兒吐你頭上。”

話音落下,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臉。

傅妄咧嘴笑了,很不屑地說:“別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現在跟你鬼一樣,拉著我做,我還不樂意。”

切。

說什麼臉色像鬼,還本來就不樂意?

剛才把她壓在床上,滿眼慾望的人是誰?

江聆不情不願地再次伸出手臂,示意他抱自己回床上。

傅妄手插兜裡,從她的臉到她的腳緩慢地巡視了一圈,轉過身,冷冷淡淡地說,“自己走吧,又不是瘸子。”

江聆:“……”

一說不做就不抱了。呵,唯色是圖。

江聆腳步不穩地走回床邊,躺倒在床上。

她實在是想睡覺想得不行,要不是傅妄中途回來插一腳,她罵完人估計早就睡迷過去了。

躺下後隔了一會兒,沒有聲音。

昏暗的夜光裡。

她長長的頭髮散亂在蓬鬆柔軟的枕頭面上,小巧雪白的臉隱藏在濃密的黑髮中,面容安靜清麗,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的翅絨,在眼簾投下濃濃的陰翳,宛如童話書裡面走出的睡美人。

傅妄才一分鐘沒和她對話,她就靠著枕頭不聲不響地睡著了。

江聆睡覺的時候,習慣性側躺,蜷縮,腿疊在一起,手也疊在一起放在臉前,睡成嬰兒在媽媽肚子裡的姿勢。

由於她臉朝著他的方向,傅妄靜靜垂眸,視線自然落在她的臉上。

他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沒脫下來,心說也不嫌咯得慌。想幫她把戒指摘了,結果剛碰到她的手指,她就趕緊把手往回縮,嘀咕,“這是,我的。”

傅妄收回了手,冷哼了聲,小聲刺她道,“守財奴。”

話是嘲諷,但他嘴角卻有笑意。

一枚他送的鑽石戒指而已,這麼寶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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