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電視的時候,樓下傳來貓叫聲,我在迷迷糊糊間想,什麼時候樓下有流浪貓了?隨即想到開春了,貓也該叫春了。那一捧雛菊被我插在了家裡的花瓶裡,至於種子,被我種進了那個搬家以來就一直閒置在陽臺上的小花盆裡。

說來好笑,學生物學的我,卻從來沒養活過任何活物,就連多肉這種生命力頑強的植物,都不幸被我養死。更別說貓貓狗狗了。我媽說我是個混世魔王,任何小動物經我手最後一定會莫名其妙地死去。我爸,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次甚至半開玩笑地問我是不是命太硬剋死了他養的巴西龜。眾所周知,巴西龜這小玩意特別好養活,只要你不隨便玩它們。

其實我家那隻巴西龜還真是死於非命。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一次家裡大人都不在家,我就想和家裡的巴西龜交流交流感情,沒想到正舉著龜殼端詳的時候,這小東西咬住了我的指頭。

當時我又急又驚又怕,害怕爸媽回來之後看到我在和小烏龜玩而不是寫他們給我佈置的練習冊,二來確實被烏龜咬手指頭挺痛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倔強的咬著我手指頭不放的小玩意。

那時我發揮了我驚人的思考能力,從家裡茶几底下的醫藥箱裡找出一把手術刀,那本來是我媽媽一個當醫生的朋友送給我媽媽留作紀念的,不過現在它的用途就是幫我脫身。我把小手術刀插進巴西龜的殼裡一頓翻攪,最後人類的無賴取勝了,我的右手食指獲救,很長一段時間我握筆都感覺生澀艱難,劇痛難忍。不過小巴西龜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縮在龜殼裡半月有餘後死了。那時我爸正忙著一個專案,沒時間管家裡的小動物,等他發現的時候,小巴西龜已經發臭了。

只有這件事是讓我感覺很對不起我父母的,而且這也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對他們說謊。雖然小巴西龜的死亡對我們一家而言都無足輕重,但是我永遠記住了爸爸看向魚缸時候的失落,就連我媽和他因為我的事情吵架的時候,他都沒有露出這種眼神。我想小巴西龜確實在他倍感生活無趣和寂寞的時候,寄託了幾分他的情感的。即使沒過多久,我們家養了新的小動物,斑馬魚、蜘蛛、或者錦鯉,也從未養過另一隻小巴西龜。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難以忘懷那天我犯下的錯誤——小巴西龜或許離死不遠,但是因為我的緣故提前面對死神,那就是因我而起的死亡。我無法原諒那個無知幼小懦弱的自己。

正如同我無法原諒現在的自己。

案件的審理過去了一週,我寫好了報告提交上去。連翼很滿意,說這會成為重要的證據,會在法庭上當堂呈貢。我當時想走,卻被連翼叫住了。他問我是不是很沮喪,甚至有想過探視少年A,我否認了。但我知道,他沒有說錯。

“你必須認清一點,無論你在使用記憶讀取儀的時候和犯人產生多大的共情,事後也不要因為這種記憶同情他們。因為他們身上是實實在在揹負人命的。”

“是啊,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做到完全視而不見。”那時候的我好像是另一個人,無法受控地對連翼大喊大叫,所幸連翼沒有跟我計較。他無視我的情緒,撿起我洩憤時丟在地上的報告,紙張被我弄散了,他看著頁碼,一頁頁把它們理順。

我突然就很難生氣了,面對這樣溫柔、理智、不油嘴滑舌的連翼,我沒有任何繼續發洩怒氣的理由。他就好像你大學時期的導師,一步步教你怎麼成為一名合格的審慎者。

雖然不想承認,但連翼確實是一名好局長。拋開他先前對我的無禮——如果沒有他之前調戲我做出的許多荒唐事的話,我就這麼喜歡上他也是合乎情理的。

可惜連翼終究是連翼。

“所以說,我最討厭帶雛鳥了。”連翼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半眯著,像極了我老家那隻胖胖的大橘貓,總從牆頭上拿這種眼神蔑視我。

“雛鳥就是太笨,喜歡問這問那。為什麼你的智商線上了情商卻總是不線上呢紹季?動動你女人的第六感吧,別老想著依靠你那個聰慧的大腦了,畢竟你的大腦還是遠不及我的。”

胡言亂語,這又是什麼東西,居然攻擊到我的雙商來了。

“你你你……”我想找出什麼話攻擊他,但總歸是局長,最後我毒辣的嘴便關照到了他不羈的髮型上,嘲笑他把頭髮打理的亂七八糟只是為了掩蓋自己日益後退的髮際線。他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怒氣衝衝地讓我離開辦公室,我一臉小人得逞地離開。

從此市局裡我紹季小公主的名聲便傳開了,連林若英和陳欣然兩人都先後來找我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連沈墨蹊大帥哥都沒能忍住,在一次連翼向我交待工作的時候,對連翼和我露出了奇怪的微笑。我覺得沒什麼,連翼卻好像被捏住了把柄的大閘蟹,氣得熟透了臉。

這樣奇怪的較勁一直延續到了第三天,以白珎的一句大嗓門而告終。

白珎在和陳秉之出外勤歸來後看到我和連翼,熱情地大聲說道:“連翼,好久不見,你在帶你們家小公主嗎?”

這句話羞恥的成分似乎比侮辱的成分更多一些,反正那天之後我是整整兩天沒見到連翼。原本作為我的“導師”,他是很樂意從樓上下來找我的。

刑偵科除了獨立的辦公室外,還有一個公共的茶水間,裡面有一臺很大的冰箱,零食不間斷供應,甚至有吧檯和咖啡機,當然也少不了我們的好朋友微波爐。平日裡我因為貪吃經常來這個地方,從而結識了不少同事。他們都是很和善的人,看到我吃得很香還會來跟我打招呼。

“導師”,顧名思義,是審查局一個不成文的小規定,由一名資歷較老的審慎者帶領另一名審慎者走向職業正規。其中一個具體的要求就是每次結束工作後,都必須要提交一份工作報告,工作報告的內容不可外洩,一旦提交,經由導師過目,就必須永久封存在檔案室內。不過我從來沒叫過連翼一句“老師”,一句也沒有,我都是叫他“喂”或者“連翼”,最多恭敬一句“連局長”。反正他也從來不跟我計較這些。

作為“導師”,連翼提出要帶我去市局旁邊的西餐廳吃頓飯。那個餐廳的名字叫做déjà vu,意思是“既視感”。對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或場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便是既視感,說白了就是人類大腦中知覺系統和記憶系統相互作用的結果。心理學認為這是一種潛意識矛盾衝突的體現,不過我認為也不一定。

“déjà vu,”連翼的法語意外地很標準,我想如果連翼用法語朗誦《巴黎聖母院》的話,會是不錯的催眠錄音。他故作低沉的聲音真的非常具有磁性,也很性感,可惜他平常從不這樣說話。“你有沒有在生活中遇到什麼充滿既視感的東西?”

我搖搖頭,“沒有。估計我的大腦缺乏適當的聯想能力,所以我沒有什麼既視感。”

“你那天明明……”連翼把後半句話咽回去,“我覺得你不像是缺乏想象力的人,做審慎者這行,如果想象力不豐富會吃大虧的。”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就算有再多的既視感,你也明白機率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就不會認為是似曾相識了。再說,世間萬物大抵都是相同相似的,符合一個共有規律建造出的建築,學習同一系列課本出來的學生,這些一切無非是人類命運最後的歸屬。”

“你認為‘相似’是‘人類命運的歸屬’嗎?很有意思的想法。”

“‘命運’在我看來,是一種可以被人類自己掌控的東西。當然,我指的是在人類能改變的範圍內能被掌控的,如果是人類無法改變的天災,” 我頓了頓,接著說,“那確實是我們目前為止無法改變的未來。”

“聽說你父母是從事地質勘探這方面的?”連翼換了個話題。

“也不算是吧。”我說,“他們其實是研究地質災害防治這一塊的。”

連翼沒有答話,而是輕輕哼著一首我非常耳熟但是想不起來名字的歌,我們就這麼一直沉默著走到了那家法餐廳。那天吃的選單是連翼一早選好的,具體吃了什麼我也忘了,只記得心裡開始存著一個“往後再也不吃法餐”的想法。

飯後,連翼送我回家,我推脫說送到小區門口就好,他卻堅持要送到樓下。

我是一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權衡後便得出了連局長這樣外表英俊瀟灑、權力滔天、內在腦子缺根筋的人不可能對我存在非分之想的結論。畢竟對於我這種喜歡吃很多的女生而言,到了20多歲的年紀,臉上甚至還留有嬰兒肥。若英姐說我的臉肉嘟嘟的很可愛,我勉強將這句話作為對我的讚賞。

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改變形象,變得像若英姐那樣明豔照人,或者像我其他的大學同學那樣楚楚可憐。這樣想著我倒是想起了我同系的學姐楚冰冰,大家都叫她楚楚學姐。當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恍然大悟楚楚動人這個詞語是專門用來形如楚楚學姐這樣貌若天仙的美女的。至於我?——拜託,這種時候就不要想起我了。每次他們總是用我逃避現實的一句話來揶揄我,“畢竟人各有志,而我志不在此。”

是的,我確實志不在此。從我立志要成為吃遍市局的第一人,而不是業務第一,就可以看出我這個人的天性多麼自由。

唉,如此想來,我人生中最懂我的估計就是那個住我隔壁的胖哥哥,雖然他嘴又欠,人還扣兮兮的,但是至少他給我燒雞吃,還認同我的美食夢想。

可惜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因為他說我是小胖妞,我對他懷恨在心,在他搬走後就把他的QQ刪掉了。原本我們說好要一起養QQ寵物的,現在想想,他的公企鵝沒有我的母企鵝,估計會很寂寞吧。我也不是那種記得每天都要上線喂QQ寵物的人,某天找同學要作業答案的時候,才發現系統通知,那隻小企鵝已經死掉了。我記得當時復活好像是需要錢,我又沒有網上支付的能力,最後竟把這件事忘記了。不過那個QQ號我卻一直用到了現在。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不太記得了,小時候很多無關緊要的事情我記得倒清楚,反而是最重要的,我卻迅速地遺忘了。

“紹季啊紹季,你真該好好看看你的小腦袋瓜裡都裝著些什麼。”我用被子矇住頭,然後在床上滾來滾去。

如果我當時沒有嫌棄那個哥哥就好了,說不定我早就談戀愛了,而不是二十多歲還孤家寡人。

煩死了。

我也想談甜甜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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