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粉飾太平
危機十年。
我駐足在一個沒有名字的懸崖邊上，懸崖之下是一望無際的茫茫林海。
天地昏暗，蒼茫，彷彿浸染在灰黑色的墨水之中。
一股股狂風，浪一般地翻湧而過，攪動萬千樹葉的安寧，林木間響起連綿起伏的哀鳴。
我俯視著這一切，像是在獨自面對整個世界空寂的迴音。
白晝將退。
黑霧瀰漫開來，夕陽在一點點的消失。
我看向天的邊緣。
一個決絕的聲音在我心中響起。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
危機一年，康傑中學。
小女孩靠在欄杆上，還沒有睡醒。
我沒有叫醒她，任由她繼續沉醉在夢裡。
夢是多麼神奇的存在啊，它就像是另外一個空間，具有現實世界裡存在的所有準則，甚至有故事，有情節，有感知，有情緒。
有一些看起來不合常理的行為出現在夢裡，你身在其中，卻感覺不出它的荒誕。
但它帶給你的情緒卻能蔓延到現實裡，醒來時，你感到悲傷，然而不知道為何悲傷。
因為夢的情節嗎？
與情節無關，與夢裡發生了什麼都沒有關係。
畢竟它與現實太不一樣了，它的邏輯和故事根本激不起內心深處的情緒。
或許你知道為什麼。
因為你發覺自己竟然做了這樣一個夢，於是感到自己原來這麼脆弱。
因為你在夢裡遇到了一些人，這些人你或許很熟悉，但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又或許你們從來沒見過。
因為你看到自己平日隱藏的，甚至自己都淡忘的一些事，全在夢裡以另外的形式出現了。
夢與現實對立，我時常把它想成是另外的現實。
我看向周圍，大多數的學生還臥倒在學校操場的草坪上，只有幾個身影突兀地在人群之間晃動。
我定睛看去，覺得那幾個走動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
為首的一人年齡有四五十出頭，體格勻稱，西裝革履，面目稜角分明，不怒自威，一副化學很好的樣子。
另外兩人恭隨其後，一左一右為老大護法。
左護法是一個男子，年齡較輕，因為頭總往前探的緣故，顯得身形偏矮小，沒有氣勢。
他髮型獨特，介於半禿和完全禿的分界線上，就像荒原之上屹立的幾根野草，雖奄奄一息，但依舊垂死掙扎。
右護法是一個女子，年齡與為首一人的年紀相仿。體格偏胖，壯如坦克，氣沖斗牛，看上去和藹可親但又暗含殺氣，城府極深，渾身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正是年級組三劍客！
為首之人乃馮小杰，年級組組長，高三年級第一人。位高權重，身兼數職。
既是領導，能站在高處思考問題，具有一定的話語權。
也是老師，能和學生打成一片，言傳身教，用自己的一片赤誠換來同學們的尊敬和愛戴。
他講課認真，“基本”上老親自上課，從不划水，與同學們真心換真心，在學生和老師之中享有不小的聲譽。
王小欣，自不必多說，年級組常駐客卿，啥都會幹一點，人格魅力強大。可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同學見了全部都裂開。
最後一位乃是絕對的重量級，董小娜女皇，皇級強者。
她憑藉著在年級組的一官半職，在高三年級可謂一手遮天。更可怕的是，她和王小欣暗中勾結，串通一氣，同惡相濟，官官相護。
靠著蟄伏多年，苦心經營的耐力和野心，到如今已經權勢滔天，鮮有敵手。
她更是一人便鎮壓了學校的多次叛亂，立功無數，一時間風光無限。
曾經名動一時的學生反暴政組織“反坦克聯盟”，就與其進行過多次鬥爭。
但董小娜身為皇級強者，手段百出，動用後臺關係，辣手摧花，直接將反坦克聯盟滅了滿門。
如今，聯盟之中存留的成員已是樹倒猢猻散，飛鳥各投林，各自潛伏在人群中，等待下一個時機的出現。
自從“反坦克聯盟”覆滅以後，學校裡再也沒有出現過類似的組織。
因為他們知道，董小娜實在是太恐怖了，是根本不可能戰勝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勞。
悲矣。
他們只能祈禱，有一天，一個英雄般的人物將橫空出世，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那個人會是誰嘞？
此時三劍客正不緊不慢地在人群中穿梭。
馮小杰面色凝重，看向睡著的同學們時，眼神裡透露著擔憂和關懷。
王小欣在三人之中地位最低，走路的時候躡手躡腳，生怕驚擾了身邊的兩位大佬，全然沒有了往日在940班橫著走也沒人理他的風采。
董小娜緊緊跟在馮小杰身邊，討好地笑著。至於這笑裡有多少喜悅，有多少陰謀，有多少算計，沒有人知道，只有她自己清楚。
“同志們。”
馮小杰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多少夢境在此刻破碎，馮小杰把他們拉回到了現實，一個沒有人願意面對的現實。
看到同學們睡眼朦朧，將起未起的狀態，馮小杰有點忍耐不住了。
在他的認知裡，時間就是金錢。每個人都應該像超人一樣，一刻都不能停下前進的腳步，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
終於，思考片刻，馮小杰爆發了。
“同學們，是誰浪費了時間。”
這一聲驚醒了全操場還在睡覺的同學。
這深刻的問題直擊所有人的靈魂，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和深深的自我懷疑。
“是誰浪費了時間？”
“難道是我嗎？”
“我怎麼這麼不爭氣。”
“我不該浪費時間。”
“我真可恥。”
……
各種困惑的聲音在同學們的心中久久迴響，使他們睡意全無，心裡充滿了自責和焦慮。
我也不自覺地捂住雙耳，直覺告訴我，這聲音不對勁。
氣韻悠長，如海浪一般，綿延不絕，深入靈魂。
難道是，真氣。
馮小杰的聲音裡含有真氣！
這是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看來，覺醒的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少。
之前我就忽略了這一點。在那場災難來臨時，暴露自身實力的共有四個人。
可覺醒的人一定就只有四個嗎？
我在明處，可不知道有人在暗處。他們隱藏在黑暗裡，即使在獰笑，在預謀，我也絲毫看不到。
就在幾天前，馮小杰在睡夢中被一陣鬧鈴聲吵醒。
“我也沒定鬧鐘啊。”
馮小杰好奇地想。
接著他拿起了手機，看到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狀況。
漆黑的螢幕上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簡訊。
“可能是誰的惡作劇吧。”
馮小杰有些無奈。
他繼續翻著簡訊，直到看到了最後一條。
（恭喜你，獲得技能：善意的PUA）
看到這，馮小杰有些激動了，因為在前一天，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裡……
聽到老大發言，王小欣和董麗娜也是積極響應，紛紛喝彩。
“馮哥，說得好啊。”
聽到王小欣近乎獻媚的聲音，馮小杰理都沒理。
“領導說得好。”
董小娜也跟著應和。
與不開竅的王小欣不同，她身處官場多年，深諳人情世故的道理。
她知道，作為領導的下級，是萬萬不能與領導稱兄道弟的，這樣顯得很不尊重。
果然，聽到董小娜的高情商發言，馮小杰滿意地笑了笑。
看到領導沒有搭理自己，王小欣不甘心，繼續嘗試套近乎。
“馮哥，……”
還沒等王小欣說完，馮小杰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你別說了。”
聽到馮小杰的話，王小欣只能訕訕一笑，尷尬地站著。
董小娜浮現出不屑的神色，她沒想到，和自己這麼多年來同氣連枝的同事，竟然愚鈍至此，不會看人眼色。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
“你在叫什麼？”
這一聲稚嫩，清澈，同時帶有不耐煩和挑釁的意味，打破了馮小杰施加給所有人的咒語。
所有人都從自責中回過神來，一齊看向這聲音的來源。
我也好奇地順著聲音望去，是誰這麼勇敢，膽敢獨自面對年級組三劍客。
一個健碩的身影緩緩地從一片臥倒的人群中站了起來，看起來一臉倦意，還沒有完全醒來。
可能是覺得天氣太熱了，他右手的五根手指頭緊緊地並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人造小扇子。
然後他不停地在右臉的旁邊上下襬動，帶動陣陣氣流，起到了減緩熱量的作用。
這不正是道長嗎？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樣的時候當出頭鳥。
印象中，他沉溺於二次元世界，無法自拔，對俗世的生活早就已經看淡了，今天怎麼突然如此反常？
年級組三劍客一向養尊處優，高人一等。現在被人公開挑釁，一時間還沒有緩過神來。
此時，範晨翔昂頭闊步，一往無前，徑直地往三劍客的方向走去，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看到範晨翔越來越近的步伐，躲在馮小杰身後的王小欣緊張得汗都要冒下來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範晨翔變得像一隻脫韁的野馬，沒有人管控的住，王小欣也逐漸力不從心，甘拜下風。
王小欣在馮小杰的耳邊小聲地提醒。
“這孩子是怪才，不好對付。”
說完，他小心地往範晨翔的方向看去，面色也一點點沉重了下來。
“我難道還怕他不成？”
聽到王小欣的話，馮小杰滿不在乎地反問道，顯然是沒有把範晨翔放在眼裡。
此刻，操場上的學生都醒了，他們紛紛朝著範晨翔看去，眼裡全都閃著光，滿是好奇和崇拜。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物，僅憑一人就敢面對學生心中的三座大山，而且絲毫沒有半點畏懼。
感受到周圍同學帶給他的力量，範晨翔也決定不負眾望，開始進行攻擊。
“嘖嘖嘖，我叫範晨翔。”
範晨翔傲然挺立，面對三劍客，發出了遛狗時才會發出的聲音，同時公然宣佈自己的大名。
“範晨翔”三個字在同學們的宣傳鼓動下迅速傳遍了整個校園。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響亮的名字，它刻印在了所有人的心裡，與“勇士”這個詞幾乎劃上了等號。
看到範晨翔主動發起進攻，王小欣默默地躲在馮小杰身後，決定抱緊這條大腿。
董小娜知道這種事不能讓領導先來，於是自己上前當排頭兵。
“你哪個班的，給你記個大過。”
董小娜面目猙獰，沒有絲毫隱藏，她向範晨翔展示了自己最兇殘的一面。
……
他們的聲音太過嘈雜，我只覺得吵鬧。
我看向旁邊的小女孩，她安靜地躺著，稚嫩的臉上還沒有留下一點歲月雕刻的痕跡。
她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遠活在自己的夢裡，不要醒來。
那最好是個，美好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