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才文宣
危機前二年。
白天,康傑中學。
陽光穿透窗戶,灑在教室裡的桌椅上。
教室後排的角落裡,一個男孩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忽然,他迷糊著抬起頭,一束光正好打在他的臉上。
萬千塵埃融在光裡,男孩目光一凝。
在男孩眼裡,它們此刻變成了一個個古老的星球,靜靜地漂浮在另一個寂寞的宇宙裡,瑰麗,浩瀚。
教室裡,光和投影交錯,呈現出一種生動的立體感。
若是有誰看到這樣的一幕,可能會想到,這是膠片電影中的畫面,在一幀幀緩慢地流動。
講臺上,歷史老師正在講授今天上課的內容。
他講課時語調平緩,面如止水,雖然時不時有一些新奇的觀點,但都一筆帶過,不過多停留。
當然,也沒有同學在乎他的那些觀點,他們只在乎考試要考什麼,以及什麼時候才能下課。
但有一個同學例外。
“誒,想什麼呢,張文宣同學!”
一個粉筆頭突然朝著男孩的方向扔了過來,正好砸在了他的頭頂。
男孩從想象中回過神來,看見講臺上的老師正面帶怒色地看著自己。
他趕忙端正地坐好,不再放任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與課堂無關的事情上。
雖然他和別的同學一樣,經常在歷史老師的課上走神。
但他與其它同學都不一樣,他常常不自覺地冒出一些對歷史新奇的想法。
這些想法大多不是思索得來,而是憑空出現。
就如某天,他突然覺得,歷史不再是一條死板的時間軸,而是一些別的東西。
它更像是一個混沌,或者說一個系統,所有重要的人物和事件都是組成這個系統的零部件。
戰爭是零件之間的潤滑劑,而時間則在系統之外,關乎系統運轉的一切始末。
他開始將抽象的概念剝離開,用更簡單的方式理解。
原本看似偶然的兩個事件,卻可能存在某種必然的聯絡。
他開始懷疑課本里知識的真實性,透過課本里的蛛絲馬跡,嘗試推斷出歷史的原本。
他開始重新理解一些詞,生命,權力,意義,價值,偉大,國家……這些究竟代表什麼,後面又隱藏著什麼。
其中有的看似很不合理,因為它們大多數都違反了公認的常識和常規的思維。
它們不來自男孩看過的任何書籍,也不出自歷史上某位先哲之口,卻自然的出現在了男孩的腦海裡。
就像是一個未卜先知的聲音,冥冥地指引著他。
曾經,他也試著把這些憑空出現的想法傳達給身邊的人,但沒有人試著去理解。
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男孩的話語,更不覺得他會知曉什麼所謂的真相和奧秘。
男孩不知道,這些究竟想法從何而來,到底是沒有緣由的胡思亂想,還是對歷史獨特的天賦。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多年,這麼多年裡,還沒有人能夠解答。
直到他遇到了如今的歷史老師,高棟。
從他們相見的第一面起,男孩就覺得,高棟和之前見過的所有老師都不一樣。
他彷彿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這種氣質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冷漠、淡泊、超然,好像都不足以形容他。
這種氣質不自覺地吸引著男孩,因為他覺得,他們可能是一類人。
雖然在很多時候,歷史老師都只是在按部就班地按照課本講課。
但他看似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觀點,竟然和男孩腦海中的一些想法不謀而合,或者說殊途同歸。
這些觀點就像曇花一現,雖然轉瞬即逝,但那短暫的芳華每一次都戳中男孩的內心。
就像一個人多年在荒蕪中行走,突然看見前方朦朦朧朧的有一個身影。
這讓男孩常常在上歷史課上聚精會神,兩眼放光,貪婪地捕捉著高棟的隻言片語,以求印證內心的想法。
久而久之,張文宣的認真引起了高棟的注意,於是他記下了這個學生的名字。
在這個班裡,高棟就只記住了這麼一個學生。
他常常在上課時偷偷關注著這個學生,他發現,無論自己講課有多麼枯燥無味,張文宣總是那麼認真,滿臉都是期待的神情。
尤其當他試著講出一些自己的看法時,這個學生的眼睛就和放光了一樣,顯得格外激動。
在以前,從來沒有學生在意過這些觀點,這讓高棟感到很欣慰。
雖然他們之間還沒有進行過一次單獨的交流,但他們在彼此的心裡,已經很熟悉了。
所以,今天張文宣的走神就顯得非常例外,一下就被他看在了眼裡。
不過這只是今天的一個小插曲而已,沒有人在意,課堂還在照常進行。
“今天我們來聊點課本之外的。”
高棟今天罕見地拋開了課本,同時他看似不經意地往張文宣的方向看了看。
沒有顧及同學們疑惑的神情,他接著說道。
“在十萬年前的地球上,其實人類不止一種,而是六種。”
同學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而我們,只是其中的一種,叫做智人。”
“在六個人種之中,尼安德特人的基因最為強大。”
“他們的體型更加強大,因為長期生活在歐洲,東南亞,中亞的嚴寒地區,耐寒性也相比於智人強的多。”
“就腦容量來說,他們也比智人更勝一籌。”
說到這,高棟有意地停頓了一下。
“那為什麼,最後生存下來的,是我們智人?”
有的同學坐不住了,還不舉手就開始搶答。
“是不是我們智人因為能使用工具啊。”
一個同學率先發問。
聽到他的回答,很多同學都放下了手,這也是他們想說的。
“與智人相比,尼安德特人能使用更加複雜地工具。”
“比如,他們可以用骨頭製成的縫衣針縫製衣物。”
高棟耐心地解釋道,同時也側面否定了這個回答。
“是不是因為我們更加團結,善於合作。”
高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是不是我們生存的位置更適宜呀。”
“有沒有可能智人根本沒有和尼安德特人見過面,他們就被自然環境淘汰了。”
“可能是偶然,或者運氣吧。”
“難道是因為我們人數更多,佔據數量優勢?”
……
各種各樣的答案都有,但高棟面色平靜,始終沒有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期待地看向張文宣,想知道他心中的答案是什麼。
但張文宣有意避開了他的眼神,裝作沒看到。
高棟只能作罷,讓同學們安靜下來後,他開始說出自己的理解。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講一個故事吧。”
高棟開始娓娓道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
“上個世紀,考古學家在一處山洞裡發現過一副尼安德特人的體骨。”
“在發掘體骨的過程中,考古人員發現,體骨記憶體在著一柄石器製作的刀刃。”
“透過基因技術檢測,考古學家發現刀刃上的指紋並不屬於同類。”
“而屬於智人。”
“由此,我們可以想象這樣一個畫面。”
“智人和尼安德特人手持武器,尋找獵物,攜手狩獵,但就在獵物得手之後,智人想要分配更多的食物,於是就把刀刃插向了尼安德特人的胸膛。”
“尼安德特人的屍體倒在了分配戰利品的山洞裡,歷經數萬年,直到上個世紀,被智人的後代找到。”
“這只是一個由我編造的故事,你們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我總有一種感覺,歷史的遺物在向我們透露著發生的一切。”
“也許這就是歷史的有趣之處吧,它就在那裡,像高聳的珠穆朗瑪峰,號召著所有的探險者,你的想象和思考都是尋找它的過程。”
高棟微笑著。
聽到這,張文宣臉色明顯變了變。
因為這也是他平時的思維過程,為什麼不同的兩個人,頭腦裡能迸發出如此相似的想法。
高棟今天像是開啟了話匣,說了很多課本上沒有的內容。
“智人存留到今日,在於有更強的侵略性。”
高棟頓了頓。
“在資源匱乏的年代,合作並不是解決問題最基本的手段。”
“算計和計謀。”
“才是所有想要生存的人必經的道路。”
有的同學還是不解,撓頭思考後依然無果,有的同學鄙夷地笑了笑,覺得一點根據都沒有,只當是個笑話。
張文宣在臺下默默地看著高棟,心裡很複雜。
他不再表現出往日激動的神情,而是變得出奇的冷靜,心裡彷彿認定了什麼。
“一條必經的路。”
呵,呵。
“我們果然是一路人。”
張文宣暗暗地想,卻沒有聲張。
課堂還在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