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父嗤笑一聲:“你以為殺她是這麼容易的?她是剛生了孩子身子虛弱,不是廢了武功斷手斷腳,真要下殺手,她還不拼死抵抗?”
“那就這麼養著她?她跑了怎麼辦?”
“她再厲害也不過十幾歲,內功能高到什麼地步?”
彭父的話語帶著自負,一雙眼睛滿是精光:“再說她武學造詣確實算的上少年天才了,說不準以後能用上,我們捏著她女兒,不怕她不聽話。”
彭父說著,一腳踹上頻頻往落楓院方向上張望的彭昌旭:“個沒出息的,一個女人罷了,長得漂亮有什麼用?對你的前途毫無幫助。”
彭母看彭昌旭捱打心疼的抱住他:“我的兒啊,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彭父一邊想利用鶴,一邊言語中又難掩不屑:
“她不敬公婆不尊主母,若真是個孤女磋磨調教的乖順我便也許你養著,但讓這麼個殺手睡在枕邊不就是找死?你別再念想了。”
再說鶴這邊,現在只覺得荒誕。
從前她聽聞梁國最重禮,南梁人個個是儒雅君子,現在瞧這君子確實是君子,不過這“君子”前面得加上個“偽”字。
一個個裝的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
晚上的時候彭昌旭來了,開口便是:“阿禾,今日之事是我對不住你。”
鶴沒說話,等他下文。
“我現在沒有辦法放你出去,你再等一段日子,等我升了官不再被韓家壓著……”
鶴聽著只想笑,韓綺霜的父親混了一輩子官場,彭昌旭多少年才能壓過他?
終也沒忍住,出聲質問他:“在此之前,你便任由他們將我囚禁在這裡,將囡囡從我身邊奪走?”
“小不忍則亂大謀,阿禾,你要體諒我。”彭昌旭勸道,“韓家是我的岳家,日後必然會扶持我,若是因為你讓他們變成我的阻力,得不償失啊。”
鶴盯著他看,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他為了他的錦繡前程、為了給韓家賣好,可以把她關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
那等他真的能升上去呢?是不是要為了他所謂的“深情”,把一手扶持他的韓家一腳踢開?
這樣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人,鶴捫心自問,當初怎麼會看上他?
想到這,鶴不再看他,只吐出句:“彭昌旭,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彭昌旭也不想再伏低做小修復關係。
她這麼說,彭昌旭也來了氣,覺得鶴枉費他一番深情,乾脆撕破臉想讓她認清現實:
“你一個孤女,除了一身武功身後一無所有,你憑什麼高高在上?韓綺霜是知州的嫡女都不敢這麼跟我說話。”
這是惱羞成怒?鶴乾脆閉上眼打坐,不再理他。
“你最好跟我搖尾乞憐,否則你,和你的女兒,都要受罪。”
不過短短兩年罷了,曾經耳鬢廝磨的枕邊人,竟到了現在這番境地,果然是應了他們南梁古人的那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必秋風悲畫扇。
她曾經看上彭昌旭什麼呢?
她覺得他良善寬厚有擔當,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書生氣,跟她過往所見所相處的人都不一樣。
現在看他卻是軟弱愚孝自私自利,不知是人的性格都有兩面性,還是他原本就是裝的。
一時心軟救出禍患,後面一切接踵而至,如決堤之水一般,一瀉千里而不可遏制。
罷了,是她自己識人不清。
剛才動亂的時候,她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點反抗的意思,一來是顧及囡囡,再者她剛生產完,短時間內身體都回不到巔峰時期,與其勉強逃跑,居無定所,不如安安穩穩的被囚禁在這裡。
這地方叫落楓院,院中有一顆很大的楓樹,可惜只有下人來送飯的時候,才會短暫的開啟一下房門,讓她看見。
平時房間裡暗無天日,正常人待在這裡,估計能生生給逼瘋了,大概他們也是這麼打算的吧。
鶴沉浸在哀嘆自己的蠢和識人不清的時候,韓綺霜來了,彭昌旭明媒正娶的妻子。
只是鶴從未認同過自己是彭昌旭的妾室,自然也不將韓綺霜視作主母。
她知道韓綺霜是來看笑話的。
“昔日耀武揚威的禾姨娘,怎麼淪落到這般下場了?”
“耀武揚威?你是這麼想我的?”
鶴有些意外,畢竟她從未將韓綺霜視作對手,也從未打算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彭昌旭說父母之命難違,南梁女人退親之後很難嫁到好人家,他只娶過來養著不碰韓綺霜,等過段時日會繼續陪她遊歷天下,她才會留下來。
“你生的女兒呢畢竟是咱們彭家的大小姐,但你卻是不通禮數,夫君也同意了將她抱在我膝下,由我教養。”
“你也配?”
“我當然配,我是彭家八抬大轎從正門娶進來的二少夫人,難道還養不了一個妾生女?”
韓綺霜笑得燦爛。
“妹妹縱然武功高,可這人啊,有了軟肋就像沒了爪牙的老虎。”
鶴沒再理她,韓綺霜瞧著她這一副階下囚的模樣,只覺得痛快。
後面見彭昌旭不再來落楓院,韓綺霜便下了一天只准送一碗白粥的命令。
上面人這麼對待底下人自然有樣學樣,有時候甚至兩三天才送一次。
這都無所謂,因為鶴開始辟穀不需要吃飯。
她從來沒有這麼能靜心的時候,不用防著明槍暗箭,也不圖以武力博地位,只是因為想練功所以練功,進步竟然前所未有的快。
以至於等她再見到彭昌旭時,第一句話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