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座的除了彭昌旭,誰的臉上也沒有喜色。彭立英說了句賞,便把那大夫打發走了。

彭晏旭幾年前就娶了妻,這些年零零散散又納了好些妾室,卻始終沒有子嗣。

按理來說,鶴有了身孕應該是大喜,但錯就錯在她一個妾室,先正妻前頭有了身孕,而這個正妻的孃家又是那麼強大。

最後還是彭彥旭先出來打圓場:

“早些時候見阿禾姑娘武功高絕,這些日子苦練想請姑娘指點一二,但現在看來短期之內只怕是無法實現了。不過還好,大家都是一家人,天長地久總有機會。”

他這個阿禾姑娘而非禾姨娘說的就很巧妙,後面又說什麼一家人,雖然話都沒錯,但意思完全就不是這麼個意思了。

彭白氏和彭晏旭的夫人都聽出問題來了,心裡對鶴越大厭煩。

鶴更多的是迷茫,她連自己的未來都沒有考慮好,現在卻突然多了個孩子,她真的要把他生下來,然後跟彭昌旭牽絆一輩子嗎?

她真的能教養好這個小生命嗎?

韓綺霜的大度險些就裝不下去了。

她從小在官員後院里長大,見慣了後宅鬥爭,並不認為彭昌旭後院裡有個把女人是什麼大事。

只要她的地位穩固,時間久了,彭昌旭自然會看到她的好。

就像她的母親,不是他父親院中最好看的,甚至一開始都不是正妻。

但這麼多年下來,卻是他父親最疼愛的一個,也早已被抬做了正妻。

她的起點比母親高,長得也比母親好,原本對鶴並不是很忌憚,一個沒有家世的外族女子,不過憑著一張臉能維持住多久的新鮮呢?

但若鶴誕下長子,哪怕是庶出,地位也會水漲船高起來。

彭白氏的臉上沒有多少笑容,吩咐道:

“既然有了身孕,就乖乖的呆在松柏院中,不要出去瞎走亂逛,青嬤嬤是我身邊的老人,在你生下孩子之前,就讓她來侍候。”

青嬤嬤走到鶴旁邊,行了個禮:“禾姨娘。”

晚宴散了之後,彭昌旭擁著鶴進了松柏院,緊接著便被青嬤嬤擋在了門外。

“禾姨娘有了身孕,不宜與少爺同房,還請二少爺移步二少夫人院落,或者暫居書房,明日讓人收拾出一間院落來給禾姨娘住。”

彭昌旭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十月懷胎,難道我一直不能跟阿禾同住?”

青嬤嬤是彭府的老人了,哪怕在主家少爺面前也是能有幾分臉面的,聽他這麼說也絲毫不怵:

“還請二少爺為了禾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暫且忍耐。”

她背後是彭母,彭昌旭向來又是孝順的,自然不會太過忤逆,最後也只能認命地睡書房。

接下來一個月,鶴覺得自己簡直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

青嬤嬤一會兒嫌她看書久了,讓她躺下休息一會兒;一會兒說她睡得太久了,讓她起來走動。

她想上街透透氣,青嬤嬤說怕被人衝撞。

她想去找彭昌旭,青嬤嬤讓她不要影響二少爺習武。

她想去演武場旁觀,青嬤嬤說刀劍無眼。

至於動內力,用輕功上樹,那更是想都別想。

其實原本不用這麼小心的,但這是兩位少夫人暗示下來的,青嬤嬤自然要照辦。

這麼一約束起來,鶴每天就只能是吃、睡、發呆、圍著院子裡的樹散步。

肚子裡的孩子竟直接將她拴在了彭家。

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憑她一身武功,瀟灑走江湖不是問題。

就算有一日失了手,也沒有什麼遺憾的,她一個人一條命也算不枉此生。

但若是帶著一個孩子,她不能讓它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她帶著他無處可去,留在彭家,最起碼能給這個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

其實也曾想過回八極淵,但那個鬼地方人吃人,自己不強大起來,什麼都是虛的。

她不想她的孩子過這樣的生活,她更希望它能一輩子安樂無憂。

彭白氏說彭昌旭一直住在書房也不是辦法,便做主在韓綺霜的觀玉院中收拾出來一間房。

彭昌旭見韓綺霜幾個月來幾乎日日都親自做補湯給鶴送去,那天團圓宴鶴不舒服,也是韓綺霜第一個反應過來叫大夫的,便同意了。

其實他同意這件事情還有另一個考量,相比於韓綺霜的賢惠,鶴就顯得很不懂事了。

韓綺霜給她送的補湯一概不喝不說,聽青嬤嬤講,只要她一眼看不住,鶴就想往外跑,要麼便是想用輕功,絲毫不顧及肚子裡的孩子。

他把綜上種種都歸歸結於鶴年紀小任性,讓她跟韓綺霜住在一起,也是希望她能跟她多學一學。

因為搬院子這個事情鶴的跟彭昌旭的關係一度降至冰點。

“阿禾,你都是要當孃的人了,不要這麼任性。”

鶴簡直想笑,反問:“我任性?”

“霜兒好心給你熬補湯,你一口不喝,還說出那樣的話來。”

鶴冷哼一聲:“好心?好心她往湯裡放墮胎藥?”

彭昌旭這段時間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斥道:“你不要這麼疑神疑鬼的好不好?那湯也請大夫驗過了,什麼都沒有。”

“大夫不也是你們彭家的人?誰知道有沒有被收買?”

彭昌旭看她好賴不聽,氣的拂袖而去:“你簡直不可理喻!”

這一次的不歡而散,再加上青嬤嬤從中煽風點火,一連半月,二人都沒有見上面。

彭昌旭在書房裡借酒澆愁,想起白日兄長所說:

“這女人就是不能慣。你房裡只有她一個,她自然有恃無恐要跟你耍性子,可倘若你有了別的女人,她還敢這樣嗎?”

“她沒有孃家,你便是他唯一的依仗,她有了威脅,可不就得放軟了性子,時時依著你?她現在懷著孕呢,還能跑了不成?”

“再換一個角度說,你那個夫人可是知州的女兒,嫁給你這麼久了,沒有圓房也沒有怨言,人家還對你那個小妾這麼好,夠賢惠了。”

“你還能讓她一輩子守活寡不成?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成了好事。”

彭晏旭對鶴的肖想簡直要擺在明面上了,他看的明白,鶴是眼裡容不得沙子得烈性女子。

她若跟彭昌旭鬧翻,又因為在意孩子不得不留在彭家,他再溫柔相陪,日久天長何愁不能抱得美人歸?

彭昌旭不僅看不出,反而聽信了他的離間,心一橫,提著酒就去了觀玉院。

他進韓綺霜房間的時候,她看著他笑著瞭然。

那夜鶴在院中坐了一夜,聽著韓綺霜的婉轉嬌喘,恨不得叫得滿院都聽見,可能也只是為了她能聽見吧。

一大早,韓綺霜便扶著腰出來,看見了她,笑道:“妹妹怎麼坐在這裡傷著肚子裡的孩子可怎麼是好?”

鶴嗤笑一聲:“它沒了,你不是應該更高興才是?”

“妹妹說這話可就冤枉死我了,從你懷......”

她話還沒說完,鶴便不耐煩地打斷:“這裡就你我二人,你還演個什麼勁兒?"

“妹妹此言差矣。”韓綺霜捂著嘴湊到鶴的耳邊輕聲說道:“這後宅呀,就是一個一刻不停歇的戲臺,你我都是戲子,只是阿禾,你還差得遠呢。”

鶴不能理解:“唱一輩子戲不累嗎?”

韓綺霜嗤笑一聲:“若你生在南梁富庶之家,就不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彭昌旭從房裡走出來,看見韓綺霜笑語盈盈,鶴面沉如水,便走了過去。

“在說什麼呢?”

韓綺霜衝他福了福身:“那夫君先和妹妹聊,妾去準備早膳了。”

韓綺霜走後,彭昌旭想去抱鶴,被她躲開。

“彭昌旭,你失言了。”

鶴只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那一刻,彭昌旭沒來由的心慌,覺得好像要永遠失去她一樣。

他上前跑了兩步抱住鶴,卻再一次被她強行掙開。

“你既已抱過了別人,就不要再來親近我。”

鶴的表情沒有任何悲慼,相反,在彭昌旭上前想拉她的時候,她的眼神像在看垃圾:“別讓我噁心,成嗎?”

也不指望他回答,轉身回房關了門,然後坐在窗邊的美人榻上,握著那支白玉笛瞧了很久,然後狠狠的把它扔到地上。

她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決絕,多少還是有一點難過的,卻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聽著玉碎的聲音,鶴捫心自問,是什麼時候開始死心的呢?

是他把他所有紅白的衣裳收走的時候;還是他因為她上場比武而斥責她的時候?亦或是更早,在他娶韓綺霜的時候?

失望是一點一點的攢出來的,她不會再回頭跟彭昌旭如何,但這孩子怎麼辦?

不能帶它回八極淵過人吃人的日子,更不願它從小就在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所以哪怕她再噁心這裡,也只能勉強自己留下。

但自始至終,她從未想過不要它,她總覺得,孩子來了便是緣分,只要沒有不可抗力讓她失去它,她就不會拋棄它。

於是,他們就這麼僵持著,不尷不尬的同處一個屋簷下。

彭昌旭幾次熱臉貼冷屁股,之後便也置起氣來,夜夜與韓綺霜笙歌,鶴聽得卻越發冷漠。

一晃眼又是冬天,鶴挺著八九個月的肚子,日復一日地望著窗外的天空,等著孩子降生的那一天。

延朔十二年冬 鉞陽

連綿幾日的大雪終於停了下來,天色仍是霧濛濛的不見太陽,寒風中也帶著凜冽。

彭府後宅

“青嬤嬤,產婆呢?!”

被點到名的老嫗支支吾吾的說不上來,眼睛不住的往屋外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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