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和沒接,她不會用弓,只從一旁拿了支箭,玩也似的扔了出去,破開周行川中靶箭的箭尾,牢牢定在靶心。

這下週圍一點聲音都沒了,鸞和一介女流在重文輕武的南梁穩坐高位,卻能有這麼一手武功,怎能不令人震撼?

還是周行川先破開靜默:“鸞鸞好身手。”

他確實是小看她了,這可不是隻有準頭就行的。

“離得近罷了。”

她但也不是謙虛,武器的射程是人力遠不能及的,她不過是依託內力才勉強能扔這麼遠。

昌平侯過來先跟鸞和行了一禮:“長公主,獵場已經收拾好了,諸位可以進了。”

鸞和點點頭,令鳶嘉與疏灰寸步不離地守著穆知意,鸞和才同周行川進了圍場。

但也只是騎馬慢行,她無意爭什麼高下,更沒必要在這裡出風頭,

“平時看不出鸞鸞是個菩薩心腸。”

周星川打趣,鸞和正想回嘴,卻瞥見樹上蘭雀。

隨手摘了片葉子吹出一段旋律,藍雀聞聲而動,鸞和策馬追逐,不多時便出了獵場範圍,進了深山。但卻飛得極快,不似一般麻雀,最終停在一個山洞口。

鸞和下馬就想進去,被周行川拉住:“故人多年不見,可能分清敵我?”

周行川是在提醒她,今時今日身份不同,往日再親近也不可輕信。

鸞和往裡看,山洞中昏暗悠長,保不齊裡面是什麼。

“尚能自保。”

鸞和說的自信,周行川便不再多言,只是牽起她的手走在她的前面。

鸞和看著擋在她身前的男人,忽而笑了起來,發自真心的笑了起來。

她明白周行川這樣做未必是多愛她,許是多年教養使然、許是他另有所圖、亦或是是什麼等等亂七八糟的原因,但她不在乎。

她就想好好的享受一下戀愛的感覺,享受那種不必一肩挑一身扛的、有一個依靠的感覺,反正既活不久又輸得起。

越往裡走越寬闊,到了最深處見頂上有光透入,泉水波光粼粼。

石壁旁一靠著一個很虛弱的女人,髮絲乾枯,面色蒼白,透著一股死氣,聽見聲音才睜眼:“你來了,小鶴兒。”

鸞和和衝到她面前蹲下,甚至不敢觸碰她的臉頰。年輕女子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女簡直判若兩人。

沒等她說什麼,只聽女子繼續說道:

“這是你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

鸞和懵了:“什麼?!”

她與雀一道練成禁術,雀比她大幾個月,算起日子來現在也不過剛二十九歲。

“念及年少情誼,我來告訴你行至盡頭會發生什麼,我是一個月前過的生辰,按理仍有十一個月可活,但我就是熬不住了。”

鸞和心中一驚,練成禁術的痛楚已非常人能及。何況雀這麼多年刀口舔血,過的遠比她要驚心動魄,這都撐不過一個月,那她……

“自生辰開始,每每夜幕降臨,有如筋脈盡斷,蝕骨剜心。日復一日的加劇,這還不足一月,我便成了這副模樣。”

“我問過首領,練禁術活不過30歲,並非死於最後,多數是受不住苦痛自殺,或是因為虛弱為仇敵所滅,至今無人能熬過半年。”

雀抬頭看向漫天晚霞:“這樣好的日落以後,再也瞧不見了。小鶴兒,我死後你就把我燒了,撒到這泉水裡吧,百川東到海,我一生都不由己,終於也可以自由了。”

不等鸞和回答,雀便自斷心脈。

鸞和抱著她的屍身坐了很久,昔年陪伴猶在眼前。雀活的一向比她通透,也比她決絕。

最後才用內力將屍體移到水上,周圍草木瘋狂生長,自發纏繞成搖籃模樣。

鸞和扔了個火摺子上去引燃,待雀燒成灰燼,水流躍起半米高,卷著灰燼落入泉中漂走。

“這便是禁術嗎?”

鸞和望著泉水,似在懷念:“禁術要幾人同練,掌控五行。我能操縱草木,也能掌控水流。雀可鍊金鍛鐵開山劈石。至於煉火的人,多年前就沒了。”

只剩我一個了。她如是想。

鸞和收回目光往洞口走:“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練禁術的?”

“我說是剛才你信嗎?”

“你聽我活不過30都不吃驚,你說我信不信?”

與此同時,營地見長公主久不歸亂了起來,昌平侯暫且坐鎮,拍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找,並將所有人集中到幾個帳篷中保護。

穆知意便同旁的郡主、縣主及三品以上官員女眷呆在一處。

這些人家大都是有些裙帶關係,相近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坐。

陳安郡王的女兒嘉芿縣主首先對這位新晉的郡主開腔:“早便聽聞宮中突然出了廣陵郡主,以為是什麼人物,今日一見,倒也無甚特別。”

陳安郡王被鸞和弄去西北賑災,貪的錢不夠補的,嘉芿縣主的生活條件也跟著下降,自然懷恨在心。

現場唯一能壓住她的便是海曲郡主,也就是現在坐鎮的昌平侯的夫人,但她是陳安郡王的親姐姐,自然也樂得作壁上觀。

穆知意笑了笑:“生的好,沒辦法。”

長慶郡王和女兒華豐縣主冷笑一聲:“倒是大言不慚,不愧是窮鄉僻壤出來的。”

陳安長慶雖不對付,但眼下都被鸞和收拾,兩家女眷自然是站到一處的。

穆知意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二人面前:“所以說投胎是門技術活,我命好,投生在長公主腹中,故而回宮便是郡主,同你們的父王平級。”

“你倒是夠不要臉的!這樣的身世遮醜都來不及,你竟敢大肆宣揚……啊!”

後面的話,被穆知意一巴掌打斷,嘉芿縣主愣了一下便要還手,鳶嘉也不是吃乾飯的時候,自然不可能讓穆知意捱打。

“你敢打我!”嘉芿從小便仗著自己是縣主頤指氣使,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打了又如何?”穆知意環視四周,她知道她不能怕,今天一旦退了就再也抬不起頭了,“若長公主在此,爾等可敢原話複述?”

嘉芿氣昏了頭,什麼話也敢說了:“她在這兒又如何?我大梁女子向來知規守據,她身為公主,未婚先孕誕下孽種,如今又縱容孽種登堂入室,大言不慚,丟盡我皇室顏面,難道還是她佔理不成?”

“啪啪啪”

鼓掌聲從帳外傳進來,周行川替鸞和掀開簾子讓她先走,自己則落後位。

“嘉芿縣主好大威風,只是對本宮如此不滿,怎麼不遞帖子入宮,當面同本宮講上一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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