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不上。”鸞和沉吟了一下,“日後囡囡在宮中,還望您多多提點照拂。”
太后握著她的手應許:“那是自然,知意現在進步很大,也懂事許多。”
鸞和回以微笑,她雖足不出戶,卻靠夙影衛洞悉世事,知道太后對穆知意很好,好像要把對她缺失的疼愛彌補在她身上,幾乎日日帶在身邊悉心教導。
而這恰恰就是鸞和最希望的,她早過了需要依靠父母的年歲,而囡囡卻正是需要的時候。
“廣陵那邊我早有佈置,日後若有萬一,您可帶著鴻熹與囡囡去避禍。”
廣陵是穆知意的封地,富庶繁華。
“你是指西嬴?”
鸞和沒有否認:“我腹中這個孩子,是我給南梁留的最後一條路,真有那一日,盼周行川念著舊情,能護你們一程。”
她說到這份上,太后怎能不理解她的心思?
周行川畢竟是西嬴親王,要他退讓放敵國皇族一世安穩,必得有所得,鸞和再是天仙般的人物,大局面前周行川也不會為她破例太多。
思及此,康寧太后蹙眉問道:“你想不戰而降?”
“有區別嗎?說什麼泱泱大梁,也不過是板上羔羊。我執政多年,遠比您能看得清形勢。連伽戎都難以完全收復,何況對抗西嬴?”
“絕對不行!”
見太后不認同,鸞和也懶得多費口舌,真有那廣廈傾覆一日,又豈是太后能阻止的?
鸞和不再說話,場面一時冷了下來,太后便又轉了話題:“你腹中這個孩子,讓廣佑王帶回西嬴去?”
“它畢竟是姓周的。”
周行川好歹是生父,這個孩子對他也有利用價值他不會虧待。若留在南梁,不知會成為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康寧太后想與鸞和修補母女情誼,在鸞和人生末途彌補多年歉疚,鸞和明白,卻無法坦然配合。
她一句獨行至今,並非無怨無恨,只是不想再深究了,也不想因為想讓康寧太后寬心而做什麼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讓她歉疚也好,有愧才能好好對她的囡囡。
鸞和執起茶杯:“我如今不宜飲酒,便在此恭祝母后福壽延綿。”
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便不再回頭,推開門便瞧見周行川站沒站相的倚在廊下:“談完了?”
鸞和點點頭,牽起他的手便要離開,周行川撫摸著她的小腹:“可為他取好了名字?”
“若是男孩,便叫執明,女孩的話,留給你取。”
鸞和私心裡是希望它是個男孩的,若為女孩,沒有孃親為她籌謀,身份又尷尬,日後被遣去和親如何是好?
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桎梏偏見太深,以後的路,周行川能左右幾乎全部,但若是男孩,怎麼樣還是能爭上一爭的。
“叫望舒吧。”周行川看出了她的擔憂,“相信我,如果是個女兒,一定會是我的掌上明珠,有我活著一日,定會盡全力護她安樂無憂。”
鸞和望向小腹,無論是執明還是望舒,她只盼她們平安順遂。
太后壽宴在延福殿舉辦,流程鸞和沒有過問,也不打算待很久,席面上喝一輪便打算撤。
穆知意忙著掌控全程,前前後後的盯著,便沒有在宴席上久留,疏灰便如往常一樣跪坐在鸞和身側。
“你如今已是秉筆太監,不必在伺候本宮。”
疏灰低眉順目的應下,卻並不動,鸞和也不再管了,反正她也不會再出來幾次。
戲班子上臺的時候鸞和問:“怎麼不用宮裡養的?”
“是馮昭容推薦的。”鸞和知道她沒精力關心這些新入宮的女人們,“是右相的孫女兒。”
“底細可摸清了?”
“兩年前來的京城,一直很受歡迎。”
鸞和點點頭,知道好戲要上場了,巧就巧在她話還沒說完戲子便從廣袖中抽出匕首直衝鸞和而來。
周行川護著她後退,禁衛軍叛變,打著清君側的名頭牽制內衛和為數不多的夙影衛。
本該在邊關的長慶郡王與陳安郡王出現在這裡,到場的大臣都帶著親眷,武將能勉強自保,家眷卻被禁衛挾持,文臣就更不用說了。
疏灰被鸞和推到太后和鴻熹那邊,大部分內衛和夙影衛都去保護他們。
若鸞和全盛時期,與周行川聯手將禁衛軍全部殲滅也不在話下,但她現在動不了絲毫內力,周行川把她抱到角落倚著牆,自己則護在她身前,不讓刺客近身。
望著漫天紅霞。鸞和心下一沉,一旦天黑她可就會疼起來。
周行川身邊只有兩名夙影衛,斂風和溪柳,別的都同內衛一道保護幼帝。
兩個郡王見禁軍周旋不下,不僅幼帝那邊密不透風,只有三個人守護的鸞和的鸞和都像被三尊殺神護著一樣,腳下躺了一片,心裡都急了。
“太后娘娘,您讓內衛保護穆鸞和,是也站在了她那邊,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你少在這裡歪曲是非!你勾結禁軍逼宮,哀家看想謀反的是你吧!”
長慶郡王不疾不徐的向太后作了一輯:“娘娘可是冤枉微臣了,穆鸞和身懷敵國皇室血脈,早與我們大梁不一心了。”
陳安郡王也添了把火:“咱們這長公主可是流落民間多年後尋回來的,只是這尋回來的真的就是嗎?”
太后冷了臉:“郡王也是在質疑先帝?”
“臣不敢,只是我大梁女子向來是循規蹈矩的,怎麼會一再未婚先孕、沒名沒分的與人苟合?”
陳安郡主說到這頓了一下,已經有不少朝臣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除非她本來就是西嬴派來的細作,讓這樣一個女人監朝,豈非要將我大梁千年基業拱手讓人?”
他這一番話說到群臣心中了,拋開現場不談,她們都是南梁人,自然希望國家蒸蒸日上,他們本就對鸞和懷孕多有微詞,現下陳安郡王的話只是將這一切明晃晃的擺在面上。
長慶郡王抓住鸞和扶持的那幾個草包開始添油加醋:“長公主原先理政無可挑剔,但近來卻提拔了幾個奸佞小人,諸位回想一下,她的改變,是否就是從懷了外族血脈開始的?”
陳安郡王令禁衛軍停手,卻團團圍住鸞和,朝臣的目光如利劍一般朝她刺來。
周行川扶住她:“這便是你一心要守護的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