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楊毅沒有走,兩人喝光了一瓶酒,又啟開了第二瓶。
與以前喝酒不同,兩個人的話都不多,往往只是一瞥,便能明瞭對方眼中的含義,一切盡在不言中。好在氣氛不算沉悶,兩人又不趕時間,所以喝得還算舒服。
夜裡楊毅睡得很不踏實,夢境一個接著一個,凌晨醒來,朦朧中依稀記得的只有一個。
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楊毅一覺醒來,發現自已正躺在一張床上,蓋著厚厚的棉被。恍惚中,似乎身邊還有旁人,呼嚕聲隱約可聞,楊毅轉頭看去,枕邊卻空空如也。情急之下,楊毅衝著身旁踹了一腳,觸到肉乎乎的一團,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過後,一個腦袋從被子裡鑽了出來,楊毅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個人竟然是展鵬。
驚呼一聲,楊毅跳下床,一把掀開被子,展鵬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向上斜睨著自已,大口喘著粗氣。瞥見展鵬的模樣,楊毅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捶他一頓,又見兩人都身著黑色夜行衣,才暗自鬆了口氣。
“你怎麼在這兒?”楊毅厲聲問。
“睡覺唄。”展鵬一副無辜的神情。
“那腦袋怎麼不留在被子外邊?”
“睡得踏實。”
“你——”楊毅想問為什麼兩個人睡到了一張床上,卻遲遲開不了口。
展鵬抻了個懶腰,瞧了瞧窗外的天光,說道,“你醒得真是時候,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該去幹活了。”
時辰?幹活?楊毅低頭瞧著自已一身古代的裝束,目瞪口呆。
其後的情節,楊毅有些記不清了,只是記得好像兩個人得了手,乘興而歸。
與展鵬鑽了同一個被窩,令楊毅耿耿於懷,即便是上午回到辦公室,翻閱助理前一天準備的判例,偶爾回想夢中的情景,他仍感覺悻然,不時暗自好笑。
吃過午飯,展鵬興沖沖地去文具店買國際象棋,楊毅答應做陪練,他可不想放過這樣好的機會。望著他的背影,王偉湊到宋曉輝身旁,小聲問,“你們原來就認識啊?”
“哦,王可那事兒,我們打過幾次交道。”
“怪不得,原來都是老熟人啊。”王偉撇撇嘴,接著說道,“他們兩個早晨是一起來的,估計楊毅昨晚又沒回家。”
“你怎麼知道?”宋曉輝白了王偉一眼。
“楊毅又沒換襯衫,他那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襯衫必須一天一換。”
“他昨天不是不在嗎,你怎麼清楚他穿什麼?”宋曉輝皺了皺眉。
“早晨過來露了個臉,然後接展鵬去他們所裡了。”
“哦。”宋曉輝點點頭,若有所思,隨即嘴角浮出促狹的笑意,撞了撞王偉的肩膀問道,“你小子想告訴我什麼?”
“就這些啊。”王偉故作無辜。
“真的只有這些?”宋曉輝眯了眯眼。
王偉訕訕地咧了咧嘴,沒再說什麼。
“我說你小子就是他媽地愛瞎操心,管那麼多幹嘛?”宋曉輝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我就是心裡怪怪的,”王偉搖了搖頭,“展鵬出來那天,楊毅就是在他家住的,這才幾天啊,昨晚上又去了。你說我們可是在一起做事兒啊,天天得混在一塊兒,我夾在裡邊別不彆扭?”
“你彆扭個毛。”宋曉輝沒好氣地說。
下午,展鵬正和楊毅殺得興起,王偉推門而入。他耐著性子站在一旁看了兩眼,對楊毅說道,“來活兒了,人上門了,咱們接不接?”
楊毅剛剛依稀聽到門外有對話聲,像是王偉在接待什麼人,他直起身子問道,“什麼活兒?”
王偉吁了口氣,“車震,被敲詐了。”
“車震?敲詐?”楊毅把視線移向展鵬,眼睛裡滿滿地都是促狹的笑意,“咱們這兒可有人對車震有心得,這活兒必須得接。”
展鵬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王偉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看向坐著的兩個人。
“還慎著啥啊?”楊毅站起身,給展鵬使了個眼色,“走,一塊兒聽聽去,你不正閒得難受嘛,這活兒就你接了。”
展鵬白了白楊毅,難為情地撓撓頭,無奈站起來。
坐在沙發上的,是一個和展鵬年齡相仿的男人,長得白白淨淨的,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楊毅讓王偉鎖了辦公室的門,對男人說道,“這房間裡只有咱們四個人,客戶的秘密就是我們的秘密,我們聽到的,肯定不會外傳,你要是能放開了說,咱們就繼續,如果藏著掖著,那就另請高明吧。”
男人遲疑著點點頭,沒有走的意思。
“你不用不好意思,車震不算啥事兒,好多人都做過,”楊毅拍拍展鵬的肩膀,笑著說,“這哥們兒就幹過,還被人拍下來了,錄影我還看過呢。”
“是嗎?”男人將信將疑。
“點兒背不怨社會啊。”展鵬做出一副苦瓜臉,但看起來很輕鬆。
男人看看展鵬,又看看楊毅,問道,“那拍照的人你們找到了?”
“當然找到了,不然我怎麼能欣賞啊?”楊毅眯了眯眼。
“那拍我的你們也能找到?”男人的眼神中帶著焦灼。
“那隻能先聽聽看了。”楊毅坐到男人的對面,示意展鵬和王偉也坐下來。
“先生怎麼稱呼?”展鵬發了圈煙。
男人接過煙,說道,“免貴姓吳。”
王偉給大家點著火,展鵬又問,“你怎麼確信自已被敲詐了?”
男人沉悶地抽了兩口煙,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調出一個頁面,把手機遞給展鵬。
三個人湊在一起,只見螢幕上上下並列著一條簡訊和一條彩信,簡訊的內容是:
爽了吧?爽了也讓兄弟們跟著快活快活。一週內打20萬到工行62269999XXXXXXXX賬號,否則去查你公司郵箱。
“這彩信,現在能看嗎?”展鵬皺了皺眉。
“看吧,我人都來了。”男人無奈苦笑。
展鵬點選彩信,螢幕上是一段大概持續3秒的影片,一個女人騎在男人的身上上下運動,兩個人的面孔清晰可辨。
“這也不是偷拍的啊?”展鵬把手機還給男人。
“也不算偷拍,拍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男人的臉上現出一絲尷尬,“可是她一時下不來。”
三個人都明白所謂的“她”,指的就是騎在男人身上的女人。
“所以這只是一個片段?”
男人愣了愣,回答道,“有可能。”
展鵬和楊毅對視一眼,顯然,“20萬”還是有一定的衝擊力的,一般而言,單純的車震敲詐不會開這麼高的價,現場交易的話,可能幾千塊就打發了,一般車主都會自認倒黴。展鵬吁了口氣,問道,“這事兒怎麼不報警啊?”
男人詫異地瞪了展鵬一眼,不悅地說,“要是能找警察,我找你們幹嘛?”
楊毅也覺展鵬的慣性思維好笑,忙接過話來,“理解、理解,吳先生是想怎麼處理這事兒,希望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無論如何,這事兒都不能曝光,”男人沉吟片刻,接著說道,“其實20萬也沒什麼,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給他們,銀行是給他們家開的?另外,我還擔心,這事兒還有後患,誰知道他們過後還會不會折騰我,我就怕沒完沒了。”
“你這麼想就對了。”展鵬說。
“吳先生,”楊毅白了展鵬一眼,轉頭笑吟吟地望著對面的男人,說道,“假如我們幫你把事兒剷平,你能付我們多少?”
“剷平是什麼意思?”男人警覺地問。
楊毅左右看了看王偉和展鵬,對男人說,“事情不曝光,沒有後患。”
“那我給你們10萬。”男人回答得很爽快,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假如你們讓我把氣出了,20萬都給你們也行。”
“我們只負責鏟事兒,不負責出氣。”楊毅笑呵呵地拒絕了。
“等等,”展鵬的眼中閃過狡黠,看著男人說道,“假如我們不露你這事兒,還把敲詐你的人收拾了——”
“那就20萬。”
“好,20萬。”展鵬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