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衝著王偉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搖搖頭笑道，“真他媽服了你了。”
“你先甭管服不服，你就說像不像吧？”王偉促狹地眯了眯眼。
“像——行了吧？”展鵬拉著長音，斜睨了王偉一眼，“你真是個活寶，平時和楊毅在一起，你也這樣嗎？”
“差不多吧。”王偉忍著笑，瞥了瞥展鵬，他原本想繼續說和展鵬還不算熟，不然他還會更放鬆，但展鵬眼中不以為然的神情讓他打消了念頭。
“嗯，看得出來，你們倆關係不錯。”展鵬打量著王偉，掩飾著自已的疑惑。在他的印象中，無論表面看起來有多熱絡，楊毅和任何人都有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疏離感，或許那就是楊毅的本性，可偏偏眼前的這個看起來虎頭虎腦的人卻是個異數，在他的面前，楊毅似乎從來都心無芥蒂。
“還行吧，畢竟在一個號蹲過。”王偉輕輕咧了咧嘴。
原因真的僅僅是這麼簡單嗎——兩個人在一個號蹲過，展鵬暗忖。說起來王偉長得還不錯，雖說乍看有些糙，但也是濃眉大眼的，除了痞，還散發著不羈的野性。他一定深得楊毅的信任，否則楊毅不會拉著他一起幹。對他的親近，是寫在楊毅臉上的，莫非——
還有那個宋曉輝，雖然只是在一起吃過一次午飯，但楊毅和他之間的隨意，展鵬都看在眼裡。楊毅把辦公室選在健身館的樓上，足以說明些什麼，這裡邊除了王可，又有多少是宋曉輝的因素？
“其實，前兩天我們還說起車震呢，今天咱們就跑這兒來了，你說巧不巧？”王偉見展鵬半天沒反應，開口說道。
“你說什麼？”王偉的話打斷了展鵬的沉思，他下意識地反問。
“哦，我是說，”王偉吁了口氣，“就是接你出來那天，我和楊毅還說起車震了。”
“是嗎？”展鵬心裡怪怪的，隱隱地有些不安，“怎麼想起說這個了？”
“也沒什麼，就是等著你沒事兒幹。”王偉回想起當天那個荒唐的提議，訕訕地紅了臉，幸虧車裡一片黑暗，展鵬根本看不清楚。
“那就想到車震？”展鵬雙眉微蹙，懸起的心還沒放下。自已做過的事兒無從迴避，他只是不願楊毅和其他人議論，光是這麼想想就覺得彆扭。
“我們不是在停車場嘛，周圍都是車，也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想到這個了。”
“哦。”展鵬暗自鬆了口氣，他相信楊毅是個謹慎的人，不會輕易出賣自已，何況除了自已親口向楊毅坦承，以及楊毅提到的那個可疑的影片，外人應該沒誰瞭解在河邊發生的事兒，更甭提宣化城外的公路了。
當然，還有一個人清楚。他默默唸起那個人的名字，計算著到20號的時間。這個月的20號是週四，到那時還有整整一週的時間，他已經預約了探視，但願手中的活兒能儘快了結。
“所以我說巧啊，我們現在就辦上車震的案子了。”王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展鵬瞥了瞥暗影中王偉的後腦勺，忽然來了興趣，問王偉，“楊毅——在裡邊是什麼樣子？”
“你是說在看守所？”王偉挑了挑眉。
“是。”展鵬點點頭。
“他還好吧，話不多事兒也不多，挺謹慎的。”王偉咧了咧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明白啥模樣吧？”
“明白。”展鵬啞然失笑，又問道，“他在裡邊沒受欺負吧？”
“那沒有，畢竟是北京人嘛，再說了，我們號長是萬泉河中學畢業的。”
“那和楊毅有什麼關係？”展鵬詫異地問。
“楊毅是六十七中的啊，”王偉眨眨眼，“他們兩所學校離著不遠，而且好像還是什麼友好學校，當然，不是那種正規的友好學校，是他們互相搞物件的多，所以就友好了。萬泉河是地方的，六十七中大多是大院子弟，所以號長和楊毅挺親近的，一直都罩著他，沒誰敢為難他。”
“你瞭解得挺清楚嘛。”展鵬淡淡一笑。
“還不是楊毅告訴我的。”王偉吁了口氣，像是要佐證什麼，又說出了楊毅教給他的那首順口溜。“六十七中，破咕隆咚，破桌子破椅子破電燈；六十七中，門兒朝北，除了流氓就是土匪。”
“這順口溜可真逗。”展鵬暗自感嘆，楊毅似乎從來沒向自已提及他的過去，而王偉提到那句順口溜，卻是張口就來，他剛想要再說什麼，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團黑影快速地移動過來，忙轉頭向窗外看去，警覺地說，“又有車過來了。”
王偉也住了口，眼睛瞥向倒車鏡。很快，一輛轎車在路口轉了個彎，向東緩緩駛去。兩個人的目光都盯著那輛車，只見那輛車不疾不徐地行駛著，超過了不久前停在樹下的那輛車，在前方不遠處慢慢停下來。
“操，又來一對兒。”王偉咧嘴笑了笑。
展鵬卻皺了皺眉，俯下身緊緊盯著前方，口中喃喃道，“不對啊，離剛才那輛車太近了，而且沒熄火，沒下路。”
王偉仔細瞧了瞧，那輛車的確是停在了柏油路邊上，沒像其它車震的車輛都藏到了樹後。“可疑？”
“嗯，可疑，你點火吧。”展鵬壓低聲音，“我們再等等看。”
王偉把車點著火，心裡一陣興奮。
展鵬的話音剛落，前方汽車的車門開啟了，一左一右下來兩個人，敏捷地奔向大樹後。片刻之後，樹後隱隱地傳來一陣白光和叫罵聲。
“閃光燈，上。”展鵬低喝一聲。
王偉打著方向盤，踩了腳油門兒，汽車竄上了柏油路。這動靜顯然驚動了前方，只見兩個黑影慌慌張張地從大樹後跑了出來，直奔停在路邊的汽車而去，繼而鑽上了汽車。
右邊的車門還沒關上，前方的汽車就趔趄著啟動了，王偉腳踩油門兒，緊緊追了過去。
“開大燈，照車牌，記下來。”展鵬猛喊。
王偉聞言開了大燈，霎時，車前一片雪亮。
趁這個功夫，前方的車窗中突然扔下一把東西。
“躲，下路。”情急之下，展鵬大喊。
王偉本能地向左連打方向盤，又接連踩了兩腳剎車，車輪胎與柏油路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響聲，甩了個頭，斜斜地停住了，兩個人都差點摔了出去。
“車牌記下了嗎？”展鵬驚魂未定，聲音都有些顫抖。
“記下了。”王偉顧不得擦拭額頭上的冷汗，兀自大口喘著粗氣。
“趕緊記手機上。”展鵬吩咐道，開啟車門下了車，轉過身體。遠處，汽車尾燈閃爍著，轉了個彎，消失不見了。“他媽的。”他悻悻地罵了一聲。
這時候王偉也下了車，扶著車門直喘氣。
“你沒事兒吧？”展鵬問。
“沒事兒。”王偉應了一聲，打量著遠方，問道，“跑了？”
“跑了。”展鵬臉上浮起無奈，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車牌記下來了。”王偉舉起手中的手機。
“嗯，不錯。”展鵬嘴角咧了咧，看著王偉說道，“拿手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