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展鵬和楊毅又議論起張程鵬和于波來,都為兩人的際遇而五味雜陳。聊了幾句,展鵬側身瞄了瞄開車的楊毅,回想起上午的情形,一時覺得好笑,說道,“沒想到你看著挺誠懇的一個人,其實還是挺狡猾的。”

“怎麼這麼說?”楊毅瞥了瞥展鵬。

“你不是和人家說要申請折扣嗎,其實壓根就沒申請吧?”展鵬指的是代理費。

“我向誰申請去啊?”楊毅擠擠眼,自已也樂了,“沒人管我的事兒。”

“那你還裝得那麼一本正經?”上午的時候,楊毅在辦公室裡磨蹭了兩根菸的時間,才找到助理去和于波他們籤協議。

“不然呢?”楊毅不以為然地吁了口氣,“那不過是溝通技巧罷了。”

“長見識了。”展鵬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你算了吧,要是真論起狡猾來,誰也比不過你們刑警。”楊毅撇撇嘴,“你看你們詐人的功夫,一個比一個牛。”

“那是工作需要。”

“我這不是嗎?”楊毅橫了展鵬一眼。

展鵬笑了笑,看向窗外,隔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沒想到,做律師錢這麼好賺。”

“好賺嗎?”

“這還不好賺?”展鵬回過頭來,嘴角浮出笑意,“就這麼簡單的一個案子,就要了人五萬的代理費,還弄得人家感恩戴德的。”

“五萬不多,”楊毅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給你算算啊,你說你們公安,從接警到出警、審訊、取保、移送起訴,這些環節得折騰多少人,整個過程下來,值不值五萬?”

展鵬一愣,他還真是沒這樣考慮過問題,思忖片刻點點頭說道,“怕不止五萬。”

“你再看檢察院,一套下來值不值五萬?”

“也差不多。”

“法院呢,一審,弄不好還得有二審,至少也得五萬吧?”

“是。”展鵬無奈點頭。

“我跟你說,辯方和這幾方都是訴訟的有機組成部分,在訴訟中處於平等的地位,憑什麼他們就值五萬,辯方就不值呢?”

“這個——”展鵬皺了皺眉,一時不好反駁。

“老郭的相聲聽過吧,就是于謙和高峰在小區吃狗屎那個。”

“聽過。”

“道理差不多嘛,你細琢磨琢磨。”

“你看你比喻的。”展鵬哭笑不得。

“這比喻沒啥不恰當的,”楊毅吁了口氣,“他們惹出那攤子亂事兒,就是那攤狗屎,公、檢、法、律師,都得挨個吃一遍,你這麼想,就沒啥不平衡的了。”

展鵬輕輕嘆了口氣,不置可否。

“咱再換個角度,想想咱們的工作內容和工作量。”楊毅咧了咧嘴,“咱不僅要貢獻咱們的智力,首先還得跑檢察院吧,要找檢察官,和他們溝通,還要起草不起訴建議書;假如案子到了法院,咱們還得聯絡法官,準備辯護意見,開庭時還得做法庭辯護,都是費神又費力的活計。如果一審判決不滿意,咱們還得弄二審,所有流程又得重新來一遍。你說,咱們這些工作,不值五萬塊錢嗎?”

“聽你這麼說,五萬都不夠吧?”展鵬認真地看著楊毅,說道,“要是這麼說來,我給那一萬五,什麼都不是了?”

“你那就另當別論了,咱們倆哪是錢的事兒,當初我都差點兒捨身了。”楊毅輕哼一聲。

展鵬倏地變了臉,陰沉沉地不說話。

楊毅意識到玩笑開過了,訕訕地咧了咧嘴,說道,“開玩笑啊,別當真。”

展鵬默不作聲。

“你還真當真了?”楊毅扭頭看向展鵬。

“沒事兒。”展鵬低著頭,輕輕吁了口氣。

“沒事兒就好,”楊毅怔了怔,碰了碰展鵬的胳膊,說道,“點兒根菸。”

展鵬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了兩根菸,遞了一根給楊毅。

楊毅抽了口煙,想盡快打破兩人間的尷尬,尋找話題說道,“其實他們給五萬也不虧,每個人平均才兩萬五,你知道刑法的條文吧?”

“知道。”展鵬抽著煙,嘟囔了一句。

“就是啊,如果罪成,最低也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管制或拘役,這還不說,于波還得喪失律師資格,你說,花兩萬五買個自由身,挺值當的吧?”

“問題是,”展鵬皺了皺眉,“你有把握嗎?”

“坦白說,沒把握,就得想著和法院死磕。”稍作停頓,楊毅接著說道,“但也不是沒有希望,不然我也不敢接。你看他們今天付款挺痛快的,你別忘了于波也是律師,都瞭解行情,如果他們不認可,也不會付那五萬。”

展鵬看了看楊毅,沒說話。

楊毅笑了笑,見展鵬慢慢恢復了正常的神情,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咱們再算,這五萬能到手多少。這錢得先扣稅,然後給所裡留點兒,再去掉房屋水電通訊等管理費用,剩下的才是咱們的,真正到手的沒有多少。”

“楊毅啊,楊毅,”展鵬咧嘴苦笑,“你這思維,你這張嘴啊,我他媽真是服了。不過想想,那兩個傢伙也真夠倒黴的。”

“怎麼,有惻隱之心了?這也不該是刑警的做派啊?”

“談不上什麼惻隱。”展鵬輕輕搖搖頭。

“其實咱們不該背地裡議論咱們的衣食父母,”楊毅吁了口氣,“但說句不該說的,這純屬於他們咎由自取,就像我上午講的,如果他們能見好就收,也未必就會有後邊這些亂事兒。剛才我都給你算過了,這得浪費多少司法資源啊,國家的錢難道就不是錢嗎?他們自已出點兒血,也算買個教訓吧。這人啊,都得為自已的行為負責,真得三思而後行啊。”

展鵬聽著有些刺耳兒,但也只能無奈點頭。

“展哥,我說這些你別多心啊。”楊毅瞥了瞥展鵬。

“什麼?”展鵬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我看你啊,就是當刑警當傻了。”楊毅的嘴角浮出一絲微笑,“以前你是習慣了賣命,別的什麼也不管,有國家包著呢。但往後,咱們是自已幹,腦袋裡什麼時候都得有收益這根弦兒。”

“你說的沒錯兒,”展鵬嘆了口氣,“看來需要調整的地方還真是不少。”

楊毅沉默片刻,說道,“我倒不擔心你這些方面的能力,”他咬了咬嘴唇,“我還是那句話,別背什麼包袱,心態調整最重要。”

“我知道。”展鵬點頭。

“展哥,往後咱倆就要在一起做事兒,眼見得誰也躲不開誰,”楊毅雙眉微蹙,“實話實說,你出來這幾天,我始終能想到一個詞,叫‘無處安放’,一時半會兒,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放自已。”

“無處安放,”展鵬重複了一句,重重地嘆了口氣,“真他媽是說到我心坎兒裡了,這些天我也是這個感覺。”

楊毅咧了咧嘴,猛地抽了一口煙,搖搖頭說道,“咱們倆彼此得重新適應啊。”

“是呢,彼此重新適應。”展鵬愣了愣神兒,直直地看向前方。車水馬龍中,自已家的小區遙遙在望。他想了想,對楊毅說道,“晚上要是沒有別的安排,去家裡喝點兒吧,我翻出來幾瓶陳年的二鍋頭,正好我找你還有點兒別的事兒。”

望著展鵬期待的目光,楊毅無聲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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