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靜的,于波和張程鵬的心裡都有些不安,看向楊毅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期待。于波嘆了口氣,問楊毅,“楊律師,你覺得這個案子還有緩兒嗎?”

楊毅回過神來,瞄了瞄于波問道,“你本身就是律師,你有什麼想法?”

“我沒怎麼做過刑辯,”于波坦承,“但我想無論我們倆做的事兒能歸到哪一類,都夠不上敲詐勒索。”

“夠不上敲詐勒索,”楊毅挑了挑眉,“那你認為你們的行為是什麼?”

“我們就是維權,正當的維權。”于波遲疑著說道。

“維權?你不覺得過度了嗎?”楊毅鼻孔裡冒出一聲冷哼,“過度維權和敲詐勒索的法律界限向來模糊,這裡邊的自由裁量度很大,所以變數也很大。你說當初人家給你們兩萬的時候,你們見好就收,也未必有這麼多囉嗦吧?”

于波面露尷尬,搖搖頭問道,“那真的就沒緩兒嗎?”

“那倒也不至於,”楊毅吁了口氣,望著兩人雙眉微蹙,“不過很明顯,這案子的案外因素佔的比重比較大,這個不能不考慮。”

“也是。”于波點點頭。

“你們折騰了這麼多天,想必在檢察院也找人了吧?”楊毅問。

于波和張程鵬對視一眼,都緩緩點頭。

“那邊怎麼說?”

“肯定是幫著使勁兒,但未必有多大把握。”于波皺了皺眉,“關係不直接,他建議最好還是雙管齊下,在正規流程上也備一手。”

“你說的倒實在,”楊毅笑了,“然後你們就想著找律師了?”

“是。”于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行,你也是做律師的,咱們就直接些,”楊毅瞥了一眼展鵬,扭頭對於波說,“你們最低的訴求是什麼,最低限度能接受什麼結果?”

“案子能在檢察院處理完,是最好不過了。”于波看了看楊毅。

在座的都明白,所謂案子在檢察院處理完,就是檢察院要做出不起訴的決定。

“當然,如果有難度,到了法院也行,希望能做無罪判決,最次也得是緩刑,”于波嘆了口氣,苦笑道,“你也知道,如果判了實體刑,我這律師資格就沒了。”

“我知道,”楊毅點點頭,“不過就你們這個情況,我估計無論哪一個律師,都不敢打包票。”

“這個自然明白。”

“所以,如果你們確定找我代理,我也不能給你們什麼承諾。”

“理解,”于波用眼神徵詢了張程鵬的意見,誠懇地對楊毅說,“但是我們相信你,你出馬,肯定比我們自已弄強。”

聽到這話,楊毅皺皺眉,咧嘴笑了,問于波,“你們怎麼就那麼相信我?”

“前兩年你給那個警察辯護的案子,我們都聽說了。”于波一本正經地望著楊毅。

“是嗎?”楊毅得意地衝展鵬眨眨眼,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卻說,“那案子也沒啥,外邊以訛傳訛罷了。”

展鵬不露聲色地白了楊毅一眼,也覺好笑。

“據說那個檢察官被你虐慘了,”于波並沒有注意到楊毅和展鵬的互動,神情嚴肅地說,“我們琢磨,假如這個案子真到了開庭,法庭辯論肯定是焦點,我們肯定得需要你這樣的人。”

楊毅吁了口氣,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們希望也別太高,不然有可能會更失望。雖然這個可能也不算什麼,但我怕耽誤你們。你們好好考慮考慮,有很多比我名氣大的律師。”

“楊律師,你就別推脫了,”于波輕輕一笑,“不要因為我自已就是律師,你就有什麼防備心理。來之前,我和鵬子就商量過了,我們只找合適的。”

楊毅凝神思忖片刻,對對面的兩人說,“還有件事兒,我得先說明一下,我們所收費高,雖然咱們是同行,我可以申請個折扣,但最後的費用估計也會比其他所的高一些。”

于波遲疑地看向張程鵬,張程鵬倒很爽快,說道,“律師費不是問題,因為現在已經不是錢的事兒了。”

楊毅緩緩點頭,“那好,我現在就去申請一下價格,然後安排助理和你們籤協議。”

“行。”

“對了,案子現在在誰手裡?”楊毅問得直言不諱,因為他清楚,于波他們肯定了解。

于波說了一個人名,楊毅在記錄本上記錄下來,楊毅轉頭瞥了瞥展鵬,見展鵬不動聲色地晃了晃頭,就對於波說,“今天是週二,你們給我兩天時間,我先理理思路,後天晚上,咱們找個地方碰碰,一起商量一下。”

“好,就照你說的辦。”

“那好,你們先休息一下。”楊毅站起身,衝著展鵬使了個眼色,展鵬跟著他離開會議室。

楊毅帶著展鵬回到自已的辦公室,徑直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轉過身笑吟吟地望著展鵬,從口袋裡摸出煙盒,邊向外抽菸邊說,“趕緊頂一根吧,憋壞了。”

展鵬上前兩步,接過煙,用火機幫兩人點燃了,抽了一口,四處打量一番,說道,“你這辦公室還挺乾淨嘛。”

“那是,”楊毅不無得意,咧了咧嘴說道,“比不上你當老闆的時候,但比你在警隊強多了吧?”

展鵬白了楊毅一眼,“我們那時候沒黑沒白的,你可真會比。”

楊毅笑笑,吐出一口煙,對展鵬說,“說說你對這案子的看法吧。”

“說什麼?”展鵬有些意外。

“案子到目前的進展你都聽到了,有什麼評價?”

“這案子,”展鵬雙眉微蹙,“定不定敲詐都行,手緊點兒,可以定,要是手鬆一些,放過去也挑不出毛病。”

“你算說到根兒上了,”楊毅用手指了指展鵬,“這案子的事實很清楚,就是看情節怎麼認定了,這裡邊有很大的空間。”他吁了口氣,在房間裡踱起步來,走了幾步,轉身望著展鵬問道,“一般情況下,取保之後再移送起訴的機率大不大?”

“能取保,就說明警方認定罪行很輕微,在這種情況下,很少再往檢察院那邊折騰,至少最近這幾年,我們隊裡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兒,”展鵬頓了頓,接著說道,“再說了,沒有無緣無故的取保,差不多都託了關係,找了熟人,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願意惹這麻煩?”

“可是這案子偏偏就到了檢察院。”楊毅哼了一聲。

展鵬瞄了瞄楊毅,不以為然地說,“那說明警隊有人在運作。”

“運作?什麼人在運作?”楊毅認真地看向展鵬。

“那就難說了,有可能是頭兒,有可能就是辦案的。”見楊毅盯著自已,展鵬忙說,“你別看我,那邊我倒認識幾個人,但沒有特別熟的。”

“哎,你有熟人也沒用了,”楊毅搖了搖頭,“既然都到了檢察院,和警隊的關係就不大了,只能在檢察院想辦法了。”

“說的也是,”展鵬緩緩點頭,問楊毅,“看剛才的情形,你是打算接這個案子了?”

楊毅略一思忖,說道,“接,幹嘛不接?”

展鵬咧了咧嘴,沒說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接嗎?”

“為什麼?”展鵬眨了眨眼。

“對方逼得太緊了,有些過分,我看不過眼。”楊毅看看展鵬,“按說把人都弄進局子了,又取保了,于波他們肯定不會再輕舉妄動,什麼錢都不會要了,對方佔盡便宜,應該出了氣了,可看現在的架勢,是要把人趕盡殺絕,沒道理。”

“是這個理兒,但咱們都清楚,對方背後有勢力,不然案子也走不到這個地步,”展鵬不無擔心,“你貿然接這個案子,有把握嗎?”

“哪個案子有把握啊?”楊毅苦笑搖頭,“再說了,有把握的案子有什麼意思?”

展鵬眼中精光一閃,衝著楊毅豎起大拇指。

楊毅卻是心中一震,展鵬的眼神令他想起了陳飛。兩個人平素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只是在一瞬間才會不經意暴露他們的猙獰。相比較而言,展鵬還好些,陳飛掩藏得更深。楊毅望著展鵬,暗暗吁了口氣,不由得再次隱隱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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