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打死人啦!

離開百花樓時,馬冰的心裡滋生出一種別樣的興奮,這興奮不足為外人道,卻令她全身的毛孔都倍感舒暢。

可還沒等回開封府,這種舒暢就打了折扣:

剛拐進去開封府所在的那條街,老遠就聽見有人吵架,再走近幾步一瞧,就見一群人在衙門口扭打,幾個衙役都拉不住,周圍還有好些圍著吃茶看熱鬧的百姓。

“哎哎哎別打了別打了!冷靜點!”

“鬆手,快鬆手!”

“跑來衙門斗毆,都不要命了嗎?!”

打架的好像是兩家人,女人們尚且只是撕扯著頭髮相互咒罵,而男人們卻已廝打著滾到地上去了。

旁邊還有幾組小的,有膽子小不敢下場,隔著幾尺遠叉腰互罵的;

有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尋了大塊石頭捏在手裡,作勢要打破對方頭的;

還有挑錯了對手,被人按在地上騎在身上,一拳一拳打得滿臉血的……

剛才我們也是這麼勸你們的,不是不聽嗎?

“住手,住手啊!”

你他孃的去空手接一個試試?

完了再面不改色自己接上錯位的腕子?

打人的瞬間成了被打的,剛還耀武揚威的小子直接從傷者身上飛了出去。

那小子梗著脖子吼,“老子冷靜不了!”

眾衙役對視一眼,這才拖拖拉拉上前拉架。

眾衙役:“……”

開封府別的沒有,就是一個護短!

開封府的人?女的?

那人給他們的反應弄懵了,兀自嘴硬,“男人們辦正事,娘們兒滾一邊兒去!”

謝鈺:“……”

打人的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竟一把將馬冰推開,“滾蛋!”

“啊!”

但萬萬沒想到,還真就有人不怕死,竟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衙門口聚眾鬥毆!

說完,竟又扯著嗓子喊起來,“打人啦,救命啊,開封府的衙役打人啦!”

倒不是擔心馬冰,而是……

“天爺啊,開封府的衙役打人了啊!”

大夫動手能算打人嗎?!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厚道,但阿德等人都有點幸災樂禍。

謝鈺張了張嘴,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

剛還在扭打中的兩戶人家萬萬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整群人都傻了,僵在原地愣了幾息後,其中一戶人家,應該就是這小子的家人們,竟顧不上繼續打,紛紛往這邊跑來。

有個衙役比較厚道,隱晦地提醒道:“冷靜!不然……”

阿德喝道:“混賬,敢動我們開封府的人!”

那小子忽覺眼前一黑,抬頭一瞧,一隻拳頭在眼前迅速放大。

你推她?

那可是空手接馬球的女人啊!

見衙役不說話了,那小子越發得意,才要叫囂,卻見謝鈺臉色一變,“馬姑娘!”

“你要打死他了!”馬冰見被按在地上打的那小子掙扎的力氣都沒了,兩眼半睜半閉,忙衝過去拽住上面那人的胳膊,“住手!”

因大家多少都存著些對朝廷的敬畏,很少有人在衙門口就大打出手,故而日常開封府守門的衙役也不過六人,名為守門,其實就是各種傳話、指引罷了。

阿德還抽空對那捱打的小子和眾人分辨道:“胡說八道什麼,這是大夫,救死扶傷的大夫!”

打架的瞬間成了勸架的,說的話還跟方才衙役們的如出一轍,這場面怎麼瞧都透著荒唐和滑稽。

“打死人了啊,快來看啊,打死人了啊!”

聞訊趕來支援的謝鈺見狀,先是一愣,繼而和大家一起倒吸涼氣。

良言不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啊!

不然你他孃的可能被打死你信不信?!

自從認識她以來,自己嘆過的氣簡直比過去十九年加起來的還多!

馬冰快步趕上,一手扭住那小子的胳膊按在背上,另一隻手啪啪往他後腦勺拍,一邊拍還一邊罵,“冷靜了嗎,嗯?冷靜了嗎?!知不知道打人犯法?還打,還打!”

這女人手勁兒怎麼這麼大!

那小子幾次三番掙扎未果,滿身囂張都化作委屈,忍不住大聲喊道:“你,你不還是在打我?”

阿德等人俱都變了臉色,再看他時,彷彿在看一具屍體。

馬冰:“……”

娘們兒?

還“滾”?

馬冰立在原地緩緩眨了眨眼,不怒反笑,“呵呵。”

六名衙役中留一人繼續守門,另一人進去喊人幫忙,剩下的四人拉住這個拉不住那個,又因為身份關係不便下狠手,顧此失彼,忙得焦頭爛額。

那衙役迅速閉嘴。

行吧。

毫無防備的馬冰被甩開兩步,踉蹌著站穩了。

這是救人!

馬冰順勢站起身來,理直氣壯道:“對,我就是個大夫,看到有人快被打死了,上來拉架有錯嗎?”

衙門正經在冊的衙役自然是不許隨意對百姓出手的,但她不是啊!

我就是個受僱的大夫,根本不算公門中人,仗義出手怎麼了?

正檢視傷者情況的謝鈺一聽,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平時她總這麼跟自己狡辯,如今再瞧別人吃癟,倒是……咳,有幾分痛快。

“別吵啦,”謝鈺無奈道,“快來瞧瞧他。”

“哦。”馬冰這才記起初衷,忙拎起被丟在一旁的藥箱跑過去。

這會兒略冷靜一些,那家人好像終於記起來這是在衙門口,雖心疼兒子,卻不大敢分辨,只是七嘴八舌小聲嘟囔:

“這下手也太狠了……”

“滿田啊,哎呀滿田啊,你受苦了!”

“是啊,好好說不行嗎?開封府的人也不好隨便動手嘛……”

滿田被家人拽起來站好,剛一對上馬冰殺氣騰騰的視線就打了個哆嗦。

實在是被打怕了。

他吸吸鼻子,帶著哭腔道:“什麼救死扶傷的大夫,她不來,我也沒這麼些傷!”

說著,又去抹眼淚。

什麼救死扶傷,簡直睜眼說瞎話,分明就是“致死造傷”!

他都快要說媳婦了,卻被個女人按在地上打,這麼老些人都瞧見了,哪兒還有臉在街面上混!日後還能有小娘子願意嫁我?

“馬姑娘,這人怎麼樣?”阿德問道。

傷者的幾個家人也湊過來嘰嘰呱呱的問,又是擔心又是後悔,還有人忍不住哭起來。

謝鈺給他們吵得頭疼,開口時明顯帶了幾分不快,“要報案便報案,不報案便散,衙門口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阿德!”

“大夫把脈,都安靜些!”阿德小跑過來勸和,又招呼人將兩家拉走,“都不許再吵嚷,否則先去大牢裡蹲兩日!來人,將那個叫滿田的拿下!”

那家人登時慌了,護著兒子不許動,可現在不比剛才,衙役們的人數佔了上風,輕而易舉將他們拖開,先很有經驗地堵了滿田的嘴,二話不說就將人拖了進去。

“兒啊!”

“弟弟!”

“沒天理了啊,我們來求告,怎麼就被抓?!”

“再嚎都抓進去!”阿德不耐煩道,“你兒子在衙門口把人打了個半死,死活還不知道呢,這是犯法懂不懂?犯法!”

當差的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愛鬧騰的百姓,簡直就是目無王法嘛!

案子未審就先動手,有理也成沒理了。

那家人順著阿德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見一個滿頭血的人橫在地上,死生不知,也都被唬了一跳,紛紛後怕起來,喃喃著不敢出聲了。

阿德便讓眾衙役帶兩家人分別進去問話。

耳根終於清靜,謝鈺緩緩吐了口氣,“傷勢如何?”

馬冰取出針囊下了兩針,神色凝重,“還不好說,應該沒傷筋動骨,只是具體情況還要等他醒來再細問問。明後天還得把脈,看頭頸部有無淤血。”

謝鈺甚少見她這樣嚴肅,便知情況不妙。

習武之人受傷是家常便飯,對他們來說,那種血肉模糊的外傷其實沒什麼,反而是這種外頭什麼都瞧不見,人卻不行了的。

馬冰又下了一針,袖口越過傷者面部,眼見就要落到血裡,謝鈺卻先一步伸手幫她提住了。

馬冰一怔,才要道謝,對方卻先一步開口,“治傷要緊。”

他不在意,馬冰也不矯情,一邊下針一邊低聲道:“看著滿頭滿臉血挺嚇人的,倒不大要緊,不過是打破了鼻子和嘴角。

我只擔心落在太陽穴的那兩拳,暫時從外面看不出痕跡,但那個叫滿田的小子沒輕沒重,可能第一拳下去時,這人就昏迷了。

若大家都走運,過會兒傷者醒來,頭暈目眩噁心嘔吐幾日也就罷了;

若不走運……或痴痴傻傻,或一輩子都會這麼睡下去。”

打架這種事外行人真的少做為妙,因為根本分不清輕重。

世人只瞧著習武之人對練時拳來腳往打得好不熱鬧,殊不知他們皆是內行,曉得哪裡是要害碰不得,又知道點到即止。

而外行人什麼都不懂,只憑一時氣性兒上頭便衝上去,圖的痛快便往人家頭臉上招呼,又沒個輕重,古往今來,多少失手打死人的?

謝鈺招來一名衙役,“將馬姑娘的話原原本本傳進去,請宋推官裁度。”

無論今天來報案的兩家人究竟誰是誰非,那個叫滿田的斷然逃脫不了牢獄之災了。

過了會兒,有人抬來擔架,馬冰幫忙平著挪上去,又反覆叮囑別再磕碰傷者的腦袋,這才站起身來。

“嘶~”

蹲的有點久,腿都麻了,馬冰原地晃了晃。

謝鈺默默伸出右臂。

馬冰正眼前發黑,毫不猶豫地搭上去,“多謝。”

謝鈺此人,當真心細如髮。

“今天又去了百花樓?”謝鈺忽道。

“是呀,”馬冰非常認真地說,“因為我發現那裡的酒很好喝,飯菜也很好吃,而且還有漂亮姑娘為我彈琴唱曲,揉肩捏背……”

享樂享樂,自然不僅是肉慾,還有口腹之慾。

但凡名動天下的青樓絕不只有漂亮姑娘,所以古往今來一直有許多不拘小節的人專門往青樓中住宿,哪怕不嫖,也足夠舒適自在。

謝鈺自認雖不愛講話,但絕非不善言辭,可面對馬冰時,卻時常有種拳頭打進棉花裡的無力感。

逛青樓這種事,莫說女子,便是男子偶然說起時也要遮掩幾分,可她偏就坦坦蕩蕩的,睜大眼睛望過來時,反而讓你有種莫名的侷促感,油然生出一種“對啊,逛青樓怎麼了?人活著就該逛窯子”的荒唐感想。

次數一多,謝鈺竟也有些習慣了。

稍後兩人進去時,宋推官已經黑著臉大致問清事情原委:

滿田那家人姓李,另一家姓張,非但不是什麼仇人,竟還是兒女親家。

原是張家女兒寶珠嫁給李家做媳婦,小兩口原本也算相敬如賓,誰知前幾日寶珠突然跑回孃家哭訴公婆刻薄。

張家有三個兒子,只得這麼一個女兒,十分疼愛,哪裡會依?便親自登門質問。

兩家鬧了幾日,到底不捨得就此斷了姻緣,便約定寶珠在孃家略歇息幾日,五月初一日由李家僱轎子將她接回去,如此也算給足面子。

到了五月初一那一日,張家門口果然來了一頂紅色小轎,繡著花樣、掛著瓔珞,收拾得十分齊整。

張家人見了都是歡喜,小娘子寶珠亦覺面上有光,當即辭別爹孃,包袱款款上轎而去。

本以為皆大歡喜,誰承想傍晚時分,又來了一頂轎子!旁邊還跟著姑爺李二!

張家人滿頭霧水,只道你已接了娘子去,卻又來作甚?

李二大驚,說自己本就想讓娘子多陪陪岳父岳母,故而傍晚才來接,剛到而已,卻又哪裡是“又來”?

跟來的李三滿田卻當場嚷嚷起來,“莫不是你家嫌貧愛富,故意扯謊吧!”

張家人弄丟了女兒,本就著急,一聽這話,頓時也惱了,便說定然是李家苛待女兒,將人弄過去禍害了,卻又來這裡做戲!

兩家人一言不合便吵起來,又鬧騰著一起來報官,結果還沒見到官呢,卻又在衙門口扭打成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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