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敖講給少年赤的故事,就是寫在《干將莫邪》中的前傳,干將如何被楚王殺死,楚王如何殘暴無度,而他會幫他報仇雪恨。

少年赤天真爛漫,問他:“我該怎麼做。”

敖空洞著眼眶,一字一頓道:“把你的頭顱給我。”

少年赤頭顱落地那一刻,莫邪正喚著他的名字:“赤兒,回家吃飯了……”聲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立在原地的無頭身體,還有拎著少年赤頭顱的敖。

敖失去了眼睛,卻仍舊能夠看到她周身赤色的霞光,還有那站在霞光中的曼妙身姿。

他看得如知如醉,聲音中滿是癲狂:“你不屬於任何人……神不屬於任何人……”

莫邪抱住了少年赤,對敖怒目:“把他還給我!”

莫邪從沒傷過人,更不懂的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她伸手試圖搶回少年赤的頭顱,卻不料怒火所及之處,燒起了熊熊烈火。

敖瘋了。

秦步月心砰地一跳。

他對她微微一笑,像是跨越了時間的長河,隔著無盡的空間,看到了此時此地的她。

赤紅色的朝陽化作陰霾的血月,踏著濃濃霧氣走來的是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他身披雪白色的斗篷,斗篷像是裁剪了天邊的雲,鬆鬆散散地披在身上,長長拖曳到地上,留下一道道滌清罪惡的雪痕。

她回到了“現實”中。

她從未見過魅惑,但她非常確定,眼前的男人是那位本源之主——魅惑。

他微微抬手,斗篷自手邊滑落,露出了精緻到難辨性別的容顏,聲音也好聽到讓人心醉神迷:“受苦了。”

看到這一幕的秦步月,心跳得砰砰砰。

敖不見了,少年赤不見了,只有莫邪站在濃濃岩漿中,化作一柄赤紅色的寶劍。

他故意向著那該死的,藏匿她的村子跑去,火焰向著敖襲來,他衣服被燒著了,整個人都燃起了烈火,可他腳步不停,衝進了村子,放聲大笑著:“看到了嗎,看到了嗎,這是……神罰,懲罰你們這些褻瀆神靈的罪人!”

回憶中的魅惑轉頭,向著秦步月的方向看來。

等莫邪回神時,村子猶如遭了火山爆發,岩漿汩汩流淌,所到之處,吞沒一切。

這意味著什麼?

明明秦步月只是透過莫邪殘存的精神,看到了她難以忘懷的記憶,可是……

話音落,他身邊有竹簡緩緩展開,無數墨色的文字從四面八方飛來,干將、敖、楚王、少年赤、莫邪……一個個名字,一段段人生,黑色的瘋狂,紅色的慾望,交纏在一起,化作了一個白色的故事。

他在做什麼?

他重新書寫了干將莫邪的故事?

黑色的是真相,白色的是故事……

他一邊瘋狂啃食著少年赤的頭顱,一邊身形矯捷地躲避著莫邪的攻擊。

驚悚感陡然升起,秦步月想都沒想,切斷了和莫邪的精神聯絡。

不通人性的“鐵神”,終究被拉下神壇。

莫邪死了,留下的是飲滿血的莫邪劍。

莫邪劍插在濃濃岩漿中,無聲地矗立著。

最後一筆落下,竹簡合攏,一支狼毫筆憑空出現,他輕輕握著它,寫下了書名——《干將莫邪》。

祂,墮落了。

溼冷潮溼,散發著濃郁血腥氣的三王冢,反而讓她安心。

這感覺很難形容,形貌再猙獰的怪物,都比不上那數千年前的本源之主與她對視來得恐怖。

錯覺吧,他怎麼可能看到她!

秦步月壓著心驚肉跳,努力不去想那不可能的對視,把心思放到了當下。

看完了莫邪劍上殘存的記憶,秦步月大概明白了。

這是“真相”,是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中真實發生過的,軸心時代是“世界之灰”照拂世人的年代,所以最後才會有魅惑出來收場,將災難遏制在小村子,把墮落的“鐵神”封印在了《干將莫邪》中。

流傳至今的故事,已然是與“鐵神”無關的版本。

真相塵封在歷史中,永不會為人所知。

至於這本古籍為什麼會在荒原……

這裡是世界女神的陵寢,想必也有著祂的陪葬物。

“鐵神”的經歷,讓秦步月恍惚間彷彿看到了“無私”小姐。

教導“無私”小姐的“人師”和干將何其相似,只是後者獻祭了自己,而這個行為,反而汙染了“鐵神”。

“無私”小姐自始至終沒有吃人。

“鐵神”吃掉了干將,哪怕她是無知的,卻仍舊給後續的墮落埋下了伏筆。

敖點燃了導火索,但執意要復活干將的莫邪,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瘋狂。

她修補出的少年赤,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一個承載了“鐵神”執念的怪物,敖啃食他的頭顱,也被汙染成了怪物,他留下的鮮血在“鐵神”的火焰下化作汩汩岩漿,浸泡了無辜的小村子。

“正”面是故事,“反”面是真相。

可無論“正”,還是“反”都被扭曲,交疊出了當下。

秦步月看向了棺槨,那裡沒了美麗的莫邪,只躺著一把赤霞漫天的寶劍。

它很美,通體是瑰麗的赤紅,像是有一塊晶瑩的紅色寶石打造,連劍柄都是晶瑩的紅色,薄薄霞光微閃,茸茸暖意像冷冬的篝火,吸引著路人去依偎。

秦步月伸手去碰觸,聲音傳進她心底:“殺了祂。”

是莫邪的聲音,或者該說是最初的那個純淨的“鐵神”的聲音。

殺了誰?

他?她?

還是祂。

秦步月思索著,按理說這本《干將莫邪》是魅惑書寫的,鐵神消弭於故事中,真相也沒有在現世流傳,為什麼還會有“反”面。

朝聞夕死開荒《干將莫邪》的時候,也沒有遇到“反”面。

是什麼啟用這這一面。

是誰喚醒了鐵神?

秦步月想到了村子裡的“莫邪”和少年赤,少年赤為什麼執意要莫邪劍吃掉外鄉人?

“神”吃掉“容器”會降臨。

巧了,她這個該死的火種體質,是最好的“容器”。

想到魅惑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秦步月心底的不適攀升,恍惚間彷彿來到了集訓地的中央教室,看到那一件件芭蕾舞裙……被操縱的感覺襲來……

秦步月定了定神,不能被擾亂心神,當下要做的是離開《干將莫邪》。

如果《干將莫邪》會被啟用“反”面,是因為她的火種體質,那就說得通了。

少年赤也好,“莫邪”也罷,乃至村子裡的“人”,都是墮落的“鐵神”滋生的意志,他們想要掙脫封印,所以等著“容器”的到來,只要吃掉容器,他們就能一起逃出《干將莫邪》。

莫邪劍是“鐵神”的主意志,她殘存的記憶讓她拒絕吃人。所以墮落的“鐵神”意志操縱了正反面,誘導外鄉人主動攻擊,逼著莫邪劍吃人。

秦步月懂了莫邪劍的意思——

殺了祂。

殺了村子裡的墮神。

想到那龐然大物的精神體,秦步月只能向“正”面的四人小隊求助了。

她自己是拿命都幹不過的,但車祖生他們面對的肯定是被壓制著的墮落鐵神,只要能找到,擊殺後他們想必都能脫離《干將莫邪》。

這會兒秦步月也想明白了,為什麼“正面”會對“鐵神”有這樣大的壓制力。

“正面”是魅惑書寫的故事,蘊含著本源之主的力量。

秦步月正想著要如何和四人小隊溝通,就聽到了衛小五的聲音:“林子,你還好吧,沒事的話給哥來一槍。”

秦步月:“……”給了他一槍。

衛小五忽地驚呼:“我艹,怎麼切時間點了!”

秦步月一怔,“正”面要切時間點不是得擊殺楚王嗎,怎麼這……是干將劍!

車祖生沉吟道:“原來如此,核心在干將劍,而不是單純地擊殺楚王。”

是他們思維慣性了,從開荒小隊到後來的探索小隊,都是在擊殺楚王后,立馬迎戰異變的干將劍,而後切了時間點,這時的干將劍是楚王的佩劍,大家先入為主,以為擊殺楚王才是切換時間點的關鍵,沒想到是後者。

此時他們沒有擊殺楚王,但因為擊潰了干將劍,而順利切換了時間點。

不等秦步月詢問,衛小五貼心道:“我們到三王冢了!”

“正”面的三王冢對應著“反”面的小村子。

秦步月心中一喜,只要車祖生他們能夠進入三王冢,就能見到墮落的鐵神,到時候……

衛小五又出聲了:“不對啊,這三王冢怎麼還有封印,以前探索的時候沒遇到啊。”

車祖生細細打量著,說道:“三個封印,已經解開了一個,還剩兩個。”

彼此已經培養出了默契,不需要秦步月開槍,他們已經把封印的情況描述給她聽了,說著說著,衛小五福靈心至:“這不會對應了神諭吧……”

——不可回應莫邪。

——不可直視赤。

——不可分食肉湯。

此時第一個封印被開啟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圖騰,另外兩個封印上的圖騰,其中一個是眼睛,另外一個是一條蜿蜒的小河。

車祖生道:“林非你別輕舉妄動,我們先研究下怎麼開啟封印。”

車祖生不清楚“反”面的情況,但肯定異常兇險,他怕林非貿然行動,白白送命。

秦步月這邊比他們知道得多太多,她哪會不懂?

她得回村子,解了最後兩個神諭,只有這樣,四人小隊才能在“正”面幹翻墮神。

綠洲,朝聞夕死。

蒼解拿著金光燦燦的《干將莫邪》,眉峰緊蹙著:“車祖生還沒出來?”

十嵐抿著薄唇,一聲不吭。

蒼解哪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沉默了半晌,安慰道:“也許,他們……”

哦,話到一半,安慰不下去了。

五個沒入賢的修者,只會成為通道的養料,絕無生還的可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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