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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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長官, 商長官!”

黑色制服烈烈翻滾劃過大門,如滔天怒浪,氣勢驚人。

商南明大跨步穿過長廊, 無視慌張擔憂的阻攔,走向局長辦公室。

“讓開。”

他掀了掀眼睫, 冷漠注視擋在身前的局長守衛。

武裝守衛心臟顫了顫, 還是在商南明面前氣弱,猶豫著退到一旁。

商南明推門而入, 氣勢洶洶。

緊隨而來還是慢一步的局長秘書眼前一黑——這氣勢, 怕不是來殺局長的!

商南明的到來, 打斷了局長辦公室內的談話。

商南明定定注視著林不之,許久,開口:“林局長,你做過噩夢嗎?”

“是誰批准了祈行夜參與3隊任務?”

商南明卻視若無睹,平靜道:“我做過這樣的噩夢。”

“不,我經歷過。”

林不之靜靜與商南明對視,隨即摘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笑著抬了抬手,示意商南明坐下。

難得失去情緒控制,眉眼間洩露肅殺憤怒。

這架勢, 怕不是來宮變篡位的!

只剩下坐在辦公桌後的林不之,微微笑著抬眼看商南明, 溫潤如玉。

張長官很想像以往那樣罵兩句,但剛抬頭與商南明目光相接, 忽然冷得肝顫,一句話都不敢說,趕忙轉身就跑。

那一年才七歲的小祈行夜,卻毅然決然擋在他身前,替他擋下所有汙染。

“餘荼不敢直接從我這帶人走,她一定會給自己找安全線, 你是她拿來背鍋的最好選擇。”

聽得被鎖在辦公室門外的秘書緊張捂住心臟:來了來了, 果然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就說瞞不過商長官。

商南明聲線低沉。

林不之瞳孔緊縮,猛地驚愕抬頭。

縫隙無差別的攻擊狂暴,鋪天蓋地。

林不之和張長官同時聞聲抬頭。

我有沒有……保護住你。

商南明冷笑:“林不之, 裝傻沒有用。”

林不之挑眉,微訝:“祈行夜在任務中嗎?我還以為他在休假?”

調查局從無到有, 其中艱難,尋常人難以想象,卻都是林不之一力撐過來。他就像大樹,盤根錯節牢牢抓住每一寸土壤,掌控著調查局明裡暗裡的局勢。

商南明聲音很冷,鋒利的眉眼間堆積著冰雪。

哪怕渾身是血,痛得顫唞,小祈行夜卻只記得問他——‘你還好嗎?’

商南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前這位常常微笑著看似好脾氣的局長, 在笑容下面究竟是怎樣的深淵。

誰若是敢因林不之的笑容就輕視他,必會付出高昂代價。

“退下。”

張長官驚愕:“商……”

更不敢遺忘,當年的痛徹心扉,絕望無力。

“南明,祈行夜不是三歲稚兒,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也有自保的能力。絕大部分調查官,都比不上祈行夜所表現出的戰鬥能力。否則,我也不會任命他做學院的總教官。”

調查官本身就是保護者,被教導和千錘百煉中磨練出的戰力,足夠讓他們應對任何棘手場景。

祈行夜忘了。

但他沒有。

林不之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調查官需要被保護?天方夜譚。

而祈行夜,更是其中佼佼者。

十八年前,那場最後被定性為是車禍的汙染案件中,祈行夜父母被縫隙汙染,祈行夜也為了保護他,死在他的懷裡。

“夢裡,秦偉偉死在你懷裡。”

眼睜睜看著少年時的祈行夜在血色中仍努力衝他微笑,氣息漸漸低弱,然後死在他的懷裡……從此成為了商南明長達十八年的噩夢,揮之不去。

慢條斯理,不動聲色。

用單薄弱小的肩膀,為他撐起了一片天。

林不之雙手交叉,立於桌面:“但是你,南明——你會不會,對祈行夜過度保護了?”

於是商南明發誓,此生絕不讓自己再陷入同樣的境地,無法護住祈行夜的無力。

“況且那是3隊的任務——什麼時候,3隊能繞過你林不之執行了?”

“林局長,你為了保護秦偉偉,在大戰前夕故意氣走他,將他推出了汙染這片水潭,保證他的安全。”

商南明聲音堅定:“我也有要保護的人。”

“名字是祈行夜。”

“哪怕我死,哪怕世界滅亡,我也絕不會……讓祈行夜再次死亡。”

擲地有聲的堅決。

林不之微微睜大了眼眸,下意識屏住呼吸。

從一個名不見經傳,前途生死未卜的實驗品,到位高權重,大權在握的特殊長官,商南明走了多久的路才走到這個位置上,林不之最清楚。

當在汙染現場被發現的年僅十歲的商南明,被明言帶走時,沒有人認為他還能活著回來。

——那是明言。

最聰明,卻也最殘酷的存在。

為了獲得自己想要的資料引數,明言可以嚴苛的反覆實驗,壓榨最後一絲生命力,為求成功不吝手段。人類和小白鼠,在他眼裡沒有區別,生死無關。

在明言眼裡,看不見道德善惡,只有科學。

林不之曾經試著打聽過商南明的現狀,但在明言統治下的實驗室鐵板一塊,無法透出任何訊息。

甚至實驗室發生過不明原因的暴動,導致當年參與過與商南明相關實驗的核心實驗室研究員,幾乎全都死亡,只剩明言一人。

明言卻也只剩下一口氣,奄奄一息,在醫院危重病房無知無覺的躺了很久。

沒有人知道那段時間在實驗室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包括林不之。

很長一段時間裡,林不之都以為商南明已經死亡。

那麼小的孩子……究竟是怎麼在明言那裡撐下來的?那是連成年人都不可能忍受的痛苦。

而現在,商南明給出了答案。

——“因為祈行夜。”

商南明冷酷如冰雪堆積的聲線,卻唯獨在提到祈行夜時,有溫柔的錯覺。

“我不可能,讓祈行夜經歷我曾經遭受的一切。”

實驗室,科研院,明言……

研究員會說,這是為了全人類造福,實驗品的死亡是有價值的,在他們的死亡上,人類會得救。

從實驗品身上獲得的資料,將成為科研院對汙染研究的基礎,夯實地基,直到高樓萬丈。

但是,當逐漸長大後的商南明想辦法反過來掌控實驗室,將研究員扔進汙染區,看著他被汙染的驚慌失措,向他說出曾經他說過的話。

“你為什麼害怕?這是在造福人類,你的犧牲將成全你的實驗。”

研究員卻滿臉驚恐,涕泗橫流。他不想造福人類,他想活著。

他怕死。

於是,商南明恍然明白:哦,原來你們口中的“造福人類”,只是在實驗物件不是你們自己的時候才生效。原來你們也只是一群自私而貪生怕死的傢伙,對自己和他人是兩套截然不同的標準。至於究竟是什麼標準?以獲利自己為準。

那一年,商南明十五歲。

身量瘦削修長的少年一襲白,卻成為了令整個實驗室恐懼的死神。他走過的路,滿地血色。

那些曾經參與過對他實驗的研究員們高高在上,在安全區域裡假惺惺說著冠冕堂皇的話,滿口都是家國人類正義凜然的主義。

可當死亡降臨到自己身上,他們卻再也記不起來自己曾經說過的那些漂亮話,只哭得醜陋,乞求放過自己。

——你們要求別人犧牲自己的命。然後呢?

哦,原來你們是踩在別人的生命和犧牲上,來成全自己的聲名。

有人在實驗室裡經受折磨,苦苦忍耐。有人卻津津樂道於自己又發了幾篇論文,獲得了哪些獎項,評了職稱又升了職位……卻唯獨沒有科學。

商南明對他們很失望。

於是他把那些研究員一個個扔進汙染裡:看,你們夢寐以求的實驗品,現在有很多了。

你們可以研究自己。開心嗎?

回應商南明的,是研究員們驚恐的哭嚎。

求生者,反諸死。

但當少年時的商南明踩踏過滿地血色,走到當年仍算是年輕的明言面前時,這位聲名在外的科研院院長,卻只是一臉狂熱的看著他,哪怕渾身是傷跌倒在血泊中,也只顧著飛快記錄和分析。

根本不顧及自己越發急促艱難的呼吸,和將要流逝的生命。

你快死了,你不害怕嗎。

商南明垂眼問明言。

明言卻咧開笑意:害怕?不,這是值得慶賀的好事。還有什麼能比得上對科學探索的更近一步,更能令人高興的?

沒有了。

這不是死亡,是科研畢生所求的真理降臨。

明言的氣息在衰弱下去,握筆的手都在顫唞,眼前模糊看不清字,卻仍舊在咬牙堅持,記錄商南明,也記錄自己的死亡。

他說,在我的死亡之上,後來者會看到汙染科學的曙光,我的死亡所帶來的資料,將會成為鋪墊向未來的基石。

——汙染科學,永不熄滅。

死亡無法嚇退明言。

這位科研院院長比起學者,更像偏執的瘋子,將自己的血肉都融鑄為照亮汙染的明燈。

年少的商南明注視明言良久,轉身離開。

給明言留下了最後一口氣,讓他可以繼續活下去,完成汙染研究。

‘明言,我給你繼續活下去的機會,但並非沒有條件。’

‘去完成你的研究,弄清楚該死的汙染到底是什麼,為生命找出一條生路。’

‘但是這並非無限制的寬恕——當你放棄研究,失去對科研信仰的那一天,我會再次拿走你的性命。’

偽善者被判處死亡。

而真正忠誠於狂熱科學信仰的研究者,得以穿行過審判,在吹響的末日號角聲中,返回人間。

林不之不知道這段往事,不知道被他愧疚心疼的商南明,早就親手為自己討回了正義。

知道此事的,只有商南明和明言。

科研院一些資歷老的研究員科學家,其中敏銳者,或多或少察覺到了些什麼,對當年席捲科研院的那場死亡海嘯有所猜測。

但也只是因此而更加畏懼商南明。

商南明不僅是調查局和科研院得以建立的地基,所有調查官使用的武器,對汙染的研究瞭解,得出的定理公式……全都基於曾經商南明的實驗。

他更是制衡科研院的武器,調查局的定海神針。

只要有商南明在,就翻不了天。

但是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對失去祈行夜的恐懼。

——那是商南明最深,最無法與人言說的噩夢。

甚至,商南明偶爾在想,如果那時負責追蹤汙染的不是他,在京城偵探社與祈行夜相遇的不是他,沒有人為祈行夜遮掩特殊體質,祈行夜特殊而珍貴的價值暴露在其他人眼前……

祈行夜會遭遇什麼?

會吸引來明言嗎,重複他當年的痛苦?

還是……他不敢想。

哪怕注視著祈行夜,都會忍不住後怕。

只有觸碰到祈行夜的溫度,感受著他的氣息,看他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繼續做他快樂的小偵探,商南明才覺得心臟落回胸膛,終於能安下心來。

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能忍受祈行夜從自己視野內消失,脫離自己的看顧庇護,去往不知何處的險境?

如果受傷呢?如果祈行夜需要幫助,自己卻沒能及時出現呢?祈行夜保護所有人,那誰來保護他?

商南明眼中痛.色,沉靜幽深令人不敢直視。

林不之怔愣許久,終於一聲嘆息,拉開身邊抽屜,將一份檔案遞給商南明。

“未記錄案件170與179,桃子鎮反覆出現的汙染案。白翎羽等三名隊員失蹤至今未歸,餘荼和宴頹流負責解決正在發生的179案件,找出並銷燬汙染源,帶失蹤者回來。”

林不之:“他們昨日動身,你現在去追,也來得及。”

商南明頷首:“謝謝。”

就是這聲謝,沒什麼誠意,只是走個過場的敷衍。

“南明。”

商南明起身便走,林不之卻在身後喊住了他。

“你……怨恨過我嗎?”

林不之抿了抿唇,還是問出了那個十八年來不敢出口的問題。

商南明頓住腳步,側身居高臨下的看向林不之。

“不。”

他平靜道:“你當年做出的是正確的決定,我確實擁有很高的科研價值,足以為科研院奠定汙染研究的基礎,破開a國對我們的封鎖,躋身世界一流梯隊。”

“從結果上看,你的決定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也會對我做出同樣的決策。”

“但是。”

商南明聲線冷了下來:“對祈行夜,不可以。”

“林不之,如果你還有動祈行夜的想法,我勸你儘早打消。”

商南明眉眼冷肅:“你傷祈行夜,我便殺秦偉偉。”

林不之瞬間瞳孔緊縮。

但再看去,商南明已經恢復平日裡面無表情的平靜模樣,微微頷首致意,隨即轉身離開。

局長辦公室大門開啟時,門外焦急等待的眾人立刻向這邊聚攏,伸頭向辦公室裡看去。

——局長還活著嗎?

——臥槽商長官的氣場好可怕!這是剛殺完局長出來嗎?

——局長,局長你死得好慘啊局長!嗚嗚,讓我們恭迎商局長,鼓掌!

商南明垂眸,漠然掃視眾人:“工作很輕鬆?還有閒暇時間看熱鬧?”

眾人驚恐,頓時作鳥獸散。

他又看向擋在自己面前的局長秘書,眼神淡漠。

秘書差點“汪”的一聲哭出來:局長!局長你要是沒死你吱一聲啊——要是死了,我可就立地投靠商長官了嗷。

而此刻遠在京城大學的秦偉偉:“阿嚏!阿嚏!”

旁人關心:“秦主任,空調溫度太低了嗎?”

秦偉偉抖了抖,勃然大怒:“好啊臭小子!一定是祈行夜那個孽障又在坑我!”

校長:“…………”

他嘆氣轉身,語重心長:“看到了嗎?這件事教育我們,收學生要小心再小心,省得日後惹出禍事來,連累師父。”

於是等秘書懸著一顆心衝進局長辦公室時,就看到林不之陰沉著眉眼的冷肅模樣。

他高坐長桌後,眸光凌厲,彷彿連他所在的那片空間也跟著一起暗了下來。

秘書第一次看到林不之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由一驚。

“局長……?”

林不之掀了掀眼睫,平靜望向聲源。

那一瞬間,秘書彷彿看到滔天巨浪撲向自己,海水飄搖,深淵沉沉不見底。

他被徹底驚到了。

半晌,林不之主動收回視線,轉眸看向別處,秘書才得以喘熄,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商南明呢?”

他沉聲問:“出發了嗎。”

秘書看了眼門外:“還沒有,羅溟隊長在彙報,似乎有重要事。”

他垂手等待林不之進一步的指令。

卻一等,就足足等了幾個小時。

林不之最終才像下定了某種決心,抬起頭:“派一隊局長守衛去桃子鎮外圍,準備接應祈行夜……我不管局勢如何,只有一個要求。”

“——祈行夜,必須活著回來。”

秘書垂首應是。

轉身欲走,卻又聽林不之:“等等。”

林不之抿了抿唇,眸光明暗不定:“另派一隊守衛,去京城大學。”

這位秘書處理調查局外務幾個月,昨日才剛回來。

他先點頭,又猶豫問:“是為了……”

“秦偉偉。”

林不之聲音發狠:“京城大學民俗學系主任秦偉偉,是調查局重要的合作伙伴,務必,保證他的絕對安全。”

秘書顫了下,彎下腰:“是。”

而商南明正準備出發,以最快速度趕往桃子鎮,就見羅溟大跨步飛快向自己走來。

“商長官,華府密報。”

羅溟壓低聲音,遞過來一封特殊渠道傳回來的密信。

商南明一眼就認出,名戳是楓映堂的暗號。

——只有在秘密任務中的外勤調查官,遭受到嚴重人身危險時,才會啟用這條絕對安全並保證抵達的資訊渠道。

但一旦使用,就對應著一名專員暴露身份,不再安全。

而線路暴露後將成為一次性任務,不可回溯。

除非是生死危機,否則在外的調查局人員,絕不會輕易使用這條線路。

商南明目光一凝,迅速拆開密信,按照秘密編碼翻譯譯文,得到電話號碼,切換到加密安全線路撥號,轉接,向接線員給出特殊長官秘鑰,得到口令和對接人。

最後才從大洋彼岸的對接人那裡,得到了楓映堂的安全號碼,聯絡上了“休假”中的副官。

“商長官!”

電話剛接通,從對面傳來的楓映堂聲音,就帶著受委屈的孩子見到家長般的驚喜。

商南明皺了下眉,不等楓映堂開口,已經對他的處境猜得八九不離十,果斷拿起終端,聯絡5隊。

“長官,快遞已收到,需要立刻發出,無可耽誤。”

楓映堂語速極快的向商南明說明了自己的情況,以及最重要的——隸屬於遠洋控股集團尼爾·漢克的筆記本。

也是他此次休假的最關鍵目的。

好訊息,在晏洺席的幫助下,筆記本成功找到。

壞訊息,因為筆記本隱藏極深,需要潛入六角基地,因此驚動了敵人,令眾人陷入被追殺的境地。

負責守衛的胡未辛身中數彈,在緊急取彈手術後立刻重新投入戰鬥,反覆撕裂傷口導致感染,如今情況惡劣,已經高燒陷入昏迷。

雪上加霜的是,楓映堂客場劣勢,陷入了圍追堵截中。

他攜帶著筆記本和昏迷的胡未辛,難以快速轉移,被敵人步步緊逼,逐漸落了下風。

如今只有晏洺席和他的隊伍,始終緊緊跟在楓映堂身邊,護著他轉移,以最快速度向華府郊區的一處秘密機場趕去。

那裡有晏洺席名下的私人飛機,機長已經待命,只等人一到,隨時可以起飛跨越重洋。

到那時,離開國土區域,再加上調查局豁免權,就算敵人再想做什麼,也無法搜查飛機證明筆記本的存在,自然也就無可奈何,口說無憑。

可問題在於,敵人也很清楚這一點。

因此,他們現在發了瘋的在攻擊楓映堂。

晏洺席身後的僱傭兵隊伍在一個個倒下,隨著不斷突圍,人數越來越少,到現在,身邊已經只剩下零星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僱傭兵,還死死守在他們身邊。

可在這種毫不在乎成本和後果的瘋狂攻擊下,就算是僱傭兵公司老闆的晏洺席,也一時間斷開了兵力供應,被包圍圈斬斷了與外界自己公司的聯絡,被攔在外面的僱傭兵無法增援,而內圈的人在一個個死去。

眼見著就要全軍覆沒,任務失敗。

楓映堂再無他法,只能冒著暴露調查局的風險,無奈向商南明求助。

他可以死在這裡,但是筆記本,必須送回去!

“追我們的人中,有一個被我認出來了。”

楓映堂喘了口粗氣,接著道:“之前長官放出假訊息,說有銜尾蛇結晶出售時,幾家公司競價得尤為激烈。那人,就是其中一家公司的總裁。”

關鍵在於,很多公司求購銜尾蛇結晶,是因為聽說了遠洋控股集團的財富神話,認為銜尾蛇結晶也可以幫他們公司實現財富夢想,引領生物製藥的革新浪潮,成為下一個ibm或微軟般的龐然大物。

可在一眾與醫學制藥相關的公司裡,只有一家公司,顯得格格不入。

建築公司。

這樣一個公司拿到銜尾蛇結晶有什麼用?難道用來蓋房子嗎?

懷著疑問,楓映堂查過那家公司的底。

然後他驚愕發現,與這家建築公司有類似目的的公司,竟然不在少數。與它們相比,尼爾·漢克簡直善良得可以封神成聖。

——這些公司的實際持有人,無一例外,都有鉅額財富。

以及糟糕的健康問題。

楓映堂在追逐自己的人群中看到的那家建築公司,是本地□□金盆洗手後的結果,但老闆早年酒色掏空了身體,光孩子就有七八十個,漂亮老婆一個月換一個。如今老了,健康垮塌,他終於意識到有錢也不是萬能的。

但用錢買到的銜尾蛇結晶,卻可以讓他無所不能。

建築老闆本來將希望寄託在遠洋控股集團上,後來遠洋控股垮塌,他就把目光轉移到了銜尾蛇結晶上,甚至為此跨領域組建了實驗室。

與此同時,華府街頭的流浪漢驟減,也頻頻傳出夜跑和晨跑的人失蹤的新聞。

“尼爾·漢克最起碼還知道隱蔽,知道限度。但這些人?”

楓映堂苦笑:“絕對不能讓汙染和筆記本落進這些人手裡,否則,汙染將會成為他們攻擊社會,斂取財富的手段工具……那將是一場災難。”

“長官,想辦法,接走筆記本。”

楓映堂近乎哀求:“它絕不能落進錯誤的人手裡。”

商南明慢慢收緊手指,用力到關節泛白。

他知道後果。在十三年前的實驗室裡。

“我知道了。”

商南明聲線磁性低沉,帶著令人安心的沉穩:“找地方藏好,保護好自身安全,等我抵達。”

電話結束通話,他立刻召來秘書,準備去機場的車。

商南明語速極快的安排秘書,大跨步穿過總部長廊的同時,利落脫下制服大衣丟到一旁。包括所有的身份銘牌,調查局標識物品。

楓映堂是去休假,師出無名。他的任務太隱秘,不能暴露在任何勢力面前,更不能被人找到能成為指向調查局證據的東西。

因此,調查局對楓映堂的問題只有一個:不知道,不存在,不可能。

也就意味著,絕不可能有正式的官方救援。

從一開始商南明就向楓映堂說明過:一旦出事,沒有後援。

可當楓映堂真的出事,抱著最後一絲希冀試探著聯絡商南明時,商南明卻連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就立刻聯絡了5隊和嬴大洲,制定救援方案。

甚至楓映堂只求帶走筆記本,已經半預設了自己將會被放棄和死亡的命運。

商南明卻一句:保護好你自己。

——我沒準備放棄你。

楓映堂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睡夢中被電話驚醒的嬴大洲,好懸才靠著優秀的涵養,生生壓制住了快要出口的髒話,頭疼的去聯絡各方,準備檔案。

華府沉沉黑夜下,各方動作。

而在調查局總部,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商南明:“長官,那桃子鎮那邊?”

在得到楓映堂訊息的前一分鐘,商南明還在準備去桃子鎮找回祈行夜。

那如果商南明去了華府救楓映堂,祈行夜那邊……

秘書忐忑。

商南明頓了頓,思索兩秒,打給秦偉偉:“秦主任,你家崽要死了。”

剛準備露出個笑容,就被商南明劈頭蓋臉砸下來的訊息砸懵了的秦偉偉:“???”

“絕不可能。”

秦偉偉斷然:“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那孽障,世界滅亡了他都能活下來,誰死了都輪不到他死……”

“那秦主任可以賭一把。”

商南明聲線平靜:“就賭做老師的不管不問,做學生的能不能活下來。”

話音落下,不等秦偉偉再說話,已經結束通話。

徒留秦偉偉滿臉懵逼的愣在原地。

“為我準備一套普通便服,要求不能有任何能暴露身份的標識。”

商南明腳下未停,大步流星走向車輛,將隨身的一應調查局物品都扔給秘書。

秘書連忙接住:“好的。但是長官,您不用其他調查官隨行嗎?”

他以為商南明忘了,委婉提醒。

商南明卻只掀了掀眼睫,單手把控方向盤時手臂漂亮的肌肉線條繃緊,油門聲轟鳴如兇獸嘶咆。

“不必。”

他平靜道:“我一人,足矣。”

沒有祈行夜在身旁,商南明再無忌憚,露出了一直隱藏在長官那身權力制服下的鋒利兇狠。

特殊長官積威深重,許久無人敢挑釁他的威嚴。人們卻也逐漸忘了……商南明不僅是長官,也是,外勤調查官。

他所擁有的武力,從不遜於調查官。

秘書也驚得退後半步,心臟顫唞。

越野車瞬間飈速衝了出去。

商南明的話語還回響在秘書耳邊。

“有秦偉偉這個變數在,足夠穩住祈行夜那邊的局面。”

“我為什麼要二選一?我可以兩者皆護。”

速戰速決。

直到越野車從視野中消失許久,秘書才慢慢回過神來。

然後就看到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局長秘書的。

秘書低聲詢問,那邊的局長秘書卻頭都大了。

商南明結束通話秦偉偉的電話之後,轉頭秦偉偉的電話就打到了林不之這裡。

還不等林不之露出笑容說幾句軟和話,秦偉偉就劈頭蓋臉一頓罵。

愣是把調查局局長都驚呆在了原地。

“我什麼時候想要害過祈行夜?”

林不之委屈。

就算有這個想法,他也得能做到才行啊。

先不說聚集在祈行夜身邊那些來路各異,三教九流,能人異士的朋友們。

也不提快被祈行夜滲透到底的調查局和科研院,要是動祈行夜,會炸出來多少人抗議不服,使得命令者威信力下降。

就說商南明——那孩子可是用秦偉偉的命威脅他啊。

林不之:“就算我不在乎祈行夜,也得考慮你啊。”

秦偉偉:“??你有病嗎,祈行夜的事和我扯什麼關係?別岔開話題。”

“我問你,祈行夜最近在幹什麼,是不是有危險?”

林不之一驚,本想問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可是高保密訊息,除了3隊就是商南明……

不等話出口,他忽然明白:正是商南明告訴的秦偉偉。

楓映堂出事的訊息,半分鐘前剛被放在林不之的辦公桌上。

後腳秦偉偉就打來了電話。

這絕不是巧合。

——商南明要孤身涉險,深入虎穴救回楓映堂。

與此同時,秦偉偉就是他為祈行夜找的靠山。

有秦偉偉在,林不之就不可能對祈行夜不管不問,而林不之的決定,就是調查局的方向。

順理成章的,調查局不可能忽略祈行夜的安危。

商南明不在。

但他的保護卻從未退場。

秦偉偉……就是祈行夜的保險絲。

想通了一切的林不之無聲輕嘆:又被南明算計了。更要命的是,他就算明知是一場算計,也不可能不入局。

“我就知道你靠不住!當年商南明你就沒保護住,現在又是祈行夜,林不之你是痴長歲數不長腦子啊!人你都護不住,你吃的飯每一粒米都在說委屈,不想養你這種連自家孩子都保護不了的廢物!林不之你到底能幹成什麼?我這輩子怎麼就眼瞎找了你這麼個搭檔?”

秦偉偉還在電話對面暴跳如雷。

林不之耳朵疼。生理上的。

他不得不把手機拿得遠一點——結果就是秦偉偉中氣十足的罵聲在辦公室迴盪,裝潢精良的辦公室成了絕佳的擴音器,就連不遠處的秘書都聽得一清二楚,自以為隱蔽的回頭偷瞄。

三秘:這是什麼離異父母為了孩子的教育問題吵架嗎?

林不之唇角抽了抽。

但也只能溫聲安慰秦偉偉,向他保證,一定將祈行夜全須全尾的安全帶回來。

“我就這麼一個學生,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林不之我和你沒完!”

秦偉偉冷哼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長廊另一邊的民俗學系學生:“…………”

老師,就是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其實我們也是您的學生?除了那位傳奇學長之外,其他人都是透明的嗎……

秦偉偉餘怒未消,惡狠狠轉身。

正好撞上偷瞄過來的學生。

“看什麼?”

秦偉偉兇巴巴:“沒看過人哭啊!”

學生:老師我沒說……

“你來幹什麼來了?”

秦偉偉認出這是民俗學系的學生。

學生嚥了口唾沫,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時候出現。但秦偉偉已經問了,他還是硬著頭皮說:“老師,我來補中期答辯的報告。”

秦偉偉一聲冷笑。

嚇得學生一激靈,連忙閉嘴。

“我想起來了。”

秦偉偉陰惻惻:“寫五花土和五花肉的對比,還順便抄進去一個菜譜,查重率90%的,就是你對吧?”

就你小子是吧?

秦偉偉擼起袖子衝過去。

學生一驚轉身嗷嗷跑。

“你給我站住!”

“老師,老師手下留情我是您學生啊。和祈行夜學長比不了也能勉強算半個,半個也行啊!”

“放屁!你用論文折磨荼毒我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我是你老師呢?咱們的師生關係就到今天為止了!”

“誒??老師怎麼狠得下心的。我回去改論文還不行嗎,保證查重0%。”

“???我看你是生命值歸零!”

滿操場就回蕩著歸零歸零歸零……

校長剛想出來呼吸下新鮮空氣,就猝不及防聽到了學生的狼哭鬼嚎。

他驚訝伸頭一看,就見一老一小狂追不捨,就差拆了京城大學了。

“那是哪位教授?”

校長忍俊不禁:“果然,每年論文季,都要逼瘋幾個教授。”

看到這京城大學的碩果累累了嗎?

教授的頭髮換的。

“校長,我看著……怎麼像民俗學的秦主任?”

校長一愣,開懷大笑:“哦!老秦啊,那就不意外了。”

當年他還是個院長的時候,就見識過秦偉偉氣勢洶洶滿院子追祈行夜的畫面。中氣十足獅子吼,前面跑後面追,圍觀的學生還自發加油鼓掌拉橫幅,氣氛熱烈得堪比明星馬拉松。

那當年可算是京大一景。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老秦的暴脾氣還是一樣,揍學生的傳統技能就沒丟過。”

校長失笑搖頭。

“揍學生?嗬嗬,分明是他們暗鯊老師。”

秦偉偉冷哼聲音猛地傳來。

校長連忙低頭。

就看到秦偉偉一手拎著蔫嗒嗒的倒黴學生,一手叉腰,頗有一副打獵回來的豐收驕傲感。

“悠著點啊老秦。”

校長倚欄調侃:“怎麼也是你自家伢,真揍出個好歹,心疼的也是你自己。可別讓本來就為數不多的民俗學苗苗再少幾根。”

倒黴學生滿眼感動,眼淚汪汪深情:“校長qaq”

“但凡哪個學生能顧念一下師生情,我都不會被氣成這樣。上輩子毀滅了地球作孽,這輩子才教祈行夜……”

秦偉偉罵著罵著,忽然自己卡了殼。

校長好奇低頭去看,卻見秦偉偉眼圈發紅,哽咽難言。

“嗎的!好不容易教出這麼一個獨苗苗,還要被妖魔鬼怪惦記著天天揍,我有個學生容易嗎我!”

秦偉偉吼著,卻帶上了哭腔。

“當年教那孽障時,也沒人告訴我禍害還能早死啊,這不是坑人呢嗎?”

“給我活個一千年啊!!”

校長默默縮回頭,躡手躡腳撤退。

旁人:“?校長你在幹什麼啊校長!”

你這樣,外人怎麼看都覺得我們京大的校長剛做完賊,影響不好。

“噓——”

校長連忙制止:“千萬別驚動了秦主任……怪嚇人的。”

直覺告訴他,現在撞槍口準沒好事。誰碰誰死。

不過……

校長回身,望向秦偉偉的方向。

不僅老秦的暴脾氣十年如一日,他對那個唯一親學生的在乎,也始終沒變啊。

“老秦啊。”

校長搖搖頭:“打是親罵是愛,這傢伙,意氣風發,嬉笑怒罵,鮮活了一輩子。真讓人羨慕。”

旁人笑了:“那校長也去找個親學生?”

“不了。”

校長輕笑:“祈行夜,只有那一個。不是所有老師,都有幸能教到祈行夜這樣的學生。”

意氣風發,鮮衣怒馬。

看到祈行夜燦爛的笑容,就能讓人相信,世界上還有希望。

校長回憶著那對師生,笑著搖了搖頭:“天生一對,但凡換了呢哪個都不行。”

而“天生一對”的秦偉偉,正帶著哭腔兇狠威脅自己朋友。

“給我把祈行夜那孽障找回來!!!要不然我哭死給你看。”

朋友:“……你不是已經在哭了。”

“嗎?”

秦偉偉:“…………”

“閉嘴!”

他必不可能因為那種孽障傷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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