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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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近了。

對相熟調查官的屍體, 祈行夜只有滿心悲涼感傷,難以防備。

即便他反應足夠敏銳,但兩者之間不足半米的距離, 呼吸間已至身前,他想要反手攔殺都做不到。

祈行夜一驚之下, 迅速就著半跪在地的姿勢仰身向後, 瞬息之間已經做出了決斷,保護要害, 以小傷換存活。

但就在此時, 厲風卻從身後來。

骨節分明的手掌緊握住鐵棍迅疾而去, 毫不猶豫狠狠.插.進屍骸顱骨。

與此同時,祈行夜身後一股大力傳來,攬住他的腰身猛地向後一拉——

不等祈行夜看清, 已經向後跌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被穩穩護在臂膀間。

調查官屍骸沒想到局勢生變,就算意識到也已經退不開, 慣性依舊向前,生生被鐵棍穿顱而過串在了釺子上。

“實驗體……?”

商南明無奈,半圈著他:“對不起?”

僵在半空中, 不動了。

商南明卻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抬手搭在了祈行夜眼前。

兩人受到的最大傷害都來自於對方。

祈行夜這時才緩過來一口氣, 重新定睛看去。

商南明長臂環住祈行夜,率先起身後猛地一用力,便就著將祈行夜抱在懷裡的姿勢,將他輕鬆從地面上拽起來站好。

他。

反倒是最先發起攻擊的“調查官”屍骸,現在還串在鐵棍上像個烤串,死不瞑目。

萬國為此沮喪了好久:家人們,誰懂啊,苦練了多年以為自己是最好的,結果畢業一看——嘿!人家文職都比自己一個武職厲害。

除此之外,什麼事都沒有。

“我在意的人,依舊身處十面埋伏的危險。他需要我。”

就連萬國在第一次見到商南明真人時,都半天愣是沒敢認,不敢相信這位看著就肌肉緊實氣勢驚人的上位者,竟然會是特殊長官。

這使得他現在腳揹著地無法向前發力, 雙手撐著商南明的雙腿和胸膛撲騰了半天,都沒能成功站起身。

“可我不行。”

當時情急, 祈行夜是以極其扭曲、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 向後跌在商南明懷裡的。

不知內情的萬國嚶嚶嚶了好幾天,人生都灰暗了。

商南明垂眸時神情專注,眉眼間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我又怎麼敢稍有懈怠?”

“你看林不之,那才是我印象中調查官會有的身體素質。人家也就比你高半級,怎麼體術就比你差這麼多呢?”

即便如此,再看到商南明出手,祈行夜還是嘖嘖稱奇。

商南明隨意一眼瞥過, 便立刻低頭看向懷中人,伸手檢查:“你受傷了嗎?”

雖然有驚無險的避開了傷害,商南明的及時出手,也使得暴起的屍骸沒有傷到祈行夜分毫,反而是他跌向後的肘擊剛好撞在商南明胸膛,青了一小塊。

商南明的聲線沉靜磁性,像深海之下安靜流動卻暗藏危險的水流。

祈行夜愣了下。

但他壞心的總教官光是憋笑看熱鬧,也根本不提醒他。其他調查官也都一肚子壞水的嘿嘿直樂,就是不告訴萬國真相。

“因為有必須要保護的人。”

商南明垂眸,他唇邊微微勾起笑意,抬手扶住祈行夜肩膀,低聲囑咐他不要亂動,修長手指細心靈活的為他撫平領口皺褶。

祈行夜張了張嘴,話未出口,紅暈卻先飛上了臉頰,迅速從鬢角耳廓暈染開來在,眨眼間就蔓延到了整張俊容。

祈行夜微微睜大了眼眸,不可置信。

但,哪裡是調查官的屍體?

分明是一具穿著純白色實驗服的冰冷屍體, 還散發著剛脫離冰櫃不久的冷氣。

“祈大偵探?不去看看實驗體嗎。”

“林不之早就在十八年前,就把他最在乎的人送出了汙染這片幽暗森林,讓他所愛的人,可以在安全之地得到保護,他才可以安心豁出去一切,孤身深入幽暗。”

祈行夜感慨:“不管看多少次都想說——你一個本應該坐鎮後方的指揮官,體術還這麼好,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就在祈行夜以為商南明不會回應他時,商南明卻忽然開口了。

反而讓商南明在背後低低笑出了聲。

祈行夜惱羞成怒:“笑什麼笑?還不幫把手。”

祈行夜也齜牙咧嘴,毫無心理負擔的戳著商南明的胸膛,指責他胸肌鍛鍊得太好,撞得自己後背發疼。

搶了調查官多少活。

什麼……意思?

往日對他人情緒捕捉得敏銳的偵探,此時身在局中,卻感受到了難言的茫然,一時分辨不清究竟商南明在說的,是他人,還是……

祈行夜下意識放輕了呼吸,怔愣抬眸望著商南明出神,意識久久難以回籠。

平日最擅長調戲他人,常常逗得別人面紅耳赤的顧問偵探,這次感受到了同樣的情緒。

他轉身時的背影,快得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讓他之前天天“商大官人”“官人”的喊。

這是找回來了!

祈行夜心裡就剩下一個想法:我當時為什麼要招惹商南明來著?

他恨不得一個筋斗雲衝出去,堅決遠離商南明這個熱源。

商南明卻挑挑眉,看著祈行夜驚慌失措的背景,輕輕笑了起來。

而祈行夜竄到無人的暗處角落,被山風吹得微涼的雙手拍了拍臉頰,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他轉身,就看到了身邊依靠著的車裡,破碎的車窗後面隱約有幾具身軀,東倒西歪的靠在一起,又被穿車窗而過的粗.壯鐵梁壓住,血腥氣溢散,看不清究竟是生是死。

看衣服,似乎是調查官的制服。

但也有可能和剛剛一樣,是偽裝成調查官的實驗體。

祈行夜眉眼一肅,眸光慢慢沉了下來。

他抽刀在手,這次做足了準備,試探著去拉車門。

雖然調查官車隊使用的都是特種車輛,全合金鋼骨,扛壓防撞,防火防彈可潛水,遠非民用車輛所能及的超高效能。

但在嚴重車禍之後,到處滾摔後的車輛也都表面凹凸不平的是傷,車身嚴重變形,車門骨架彎折向下扭曲成幾道彎,生生卡死在了鋼骨之間,難以拉開。

“商南明!”

祈行夜揚聲:“過來幫我。”

商南明已經大致檢查過了偷襲祈行夜的那具實驗體,確認了就是這次紀光任務中負責運送的包裹之一,銜尾蛇實驗室曾經使用過的活體實驗體。

雖然任務是分配給了紀光,但商南明作為指揮官,工作狂的程度從來不會錯漏任何細節,閱讀本次任務的資料也理所當然。這位實驗體的資料,他自然也看過。

失去了調查官皮囊偽裝的實驗體,露出了自己的本來模樣,讓商南明認出來,他是死亡在四年前的融合實驗中。

與a09是相似的存在。這不過,這是個失敗品。死亡後一直被冷凍儲藏在實驗室裡,作為其他實驗體的“花肥”。

但無論如何,這具早就死亡的實驗體,都不應該具備偽裝並偷襲的能力才對。

商南明還記著它偷襲祈行夜並險些讓祈行夜受傷的事,於是下手也毫不溫柔,立刻就抽出了刀,對實驗體進行了現場解剖檢視。

祈行夜喊他的時候,他剛剛把實驗體開膛破肚,沿著關節和肌肉走勢一塊塊細緻拆開,擺了滿地。

很像變態殺人狂的兇殺現場。

祈行夜喊了之後沒看到人來,好奇探頭一看:“…………”

他無語:“商南明,你是在公報私仇嗎?”

這滿地的碎骨頭肉都是怎麼回事?殺豬呢?

就算是滿清十大酷刑,凌遲也不過如此了吧。連屍體都不放過。

商南明卻只是慢條斯理脫下醫用手套丟下:“不,只是正常合理的研究。”

他轉身走向祈行夜時,也還不忘衝著被分屍的實驗體補了兩槍。

在看到祈行夜要他幫忙的是什麼時,商南明眉眼陰沉了下來。

“你向後退一步。”

他語調似乎是平靜的,但更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還想再經歷一次危險嗎?”

祈行夜眨了眨眼,哭笑不得:“你是在關心我嗎?商長官,之前誰說你是機器人來著?真應該讓他們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哪像理智冰冷的機器人了?明明是關愛過度的強勢家長。

他很理直氣壯的忘記了自己曾經對商南明的評價。

“確實有可能是實驗體偽裝的,但我們又不能不看,就算知道是陷阱,也要一個個踩過去試試。”

祈行夜平靜道:“哪怕有1%的可能性是調查官,我們都要檢視。”

萬一呢?

躺在那生死不明的不是實驗體,就是他們相熟的同僚,朋友,正急需他們救援。

為了救他們所冒的風險,不論有多大,都是值得。

變形扭曲的車門,很快就被祈行夜在商南明的幫助下一拳幹碎,推不開就乾脆拆了個稀巴爛,簡單粗暴的力量攻略。

但有用。

商南明就站在祈行夜身後,手裡槍口穩穩指向車內,防備任何可能的突發狀況。

而祈行夜彎下腰,探身進車內檢視幾人情況。

是紀光小隊的調查官,還有隨車的專員小王也在。

幾人倒在位置上,被沉重鐵梁死死壓住,鮮血順著額角蜿蜒而下,幾乎覆蓋了整張臉。

祈行夜心臟高懸,伸去探脈搏鼻息的手指,甚至在顫唞。

直到確認了幾人的呼吸還在後,他才深呼吸一口氣,撐著車身的手臂猛地一軟,差點站立不住。

“還活著!”

祈行夜幾乎要喜極而泣:“他們幾個人都還活著!”

雖然都不同程度的擦傷和撞擊傷,其中一名調查官的胸膛也被橫穿車身的鐵梁劃開了深深傷口,血流如注,但祈行夜趕來並且發現得及時,所有人的生命體徵都還是穩定。

確定了幾人的情況之後,祈行夜和商南明立即著手施救,挪開障礙物,小心將幾人從車裡抱出來。

祈行夜扒了商南明的制服鋪在地面上,當做臨時手術檯,用車後備箱裡找到的醫療箱急救,為那位傷勢最重、還在嚴重失血中的調查官做了應急縫合。

止住血時,祈行夜已經滿頭是汗,被高強度的緊張手術耗費了大量體力。

“我來包紮吧。”

商南明的手掌落在他肩膀上,遞來一包食物:“你先休息一下。”

祈行夜想說還有其他人需要處理傷口,還要嘗試聯絡調查局總部的支援,傷者不能長時間停留在已經不安全的事故現場。

但當他扭過頭,才發現在他為調查官手術的時候,商南明竟然已經無聲做完了所有事情,讓他不必有任何後顧之憂,可以放鬆的安心修整。

祈行夜眨了眨眼,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商南明平靜問他:“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了嗎?”

“不是。”

祈行夜緩緩搖頭,看著商南明的背影笑得燦爛:“是因為有有趣的同伴,所以才由衷感到開心。”

“我不算是會喜歡同伴的人,也沒有依賴他人的習慣,但是商南明。”

他勾唇,笑得輕鬆而真切:“我還是要說——能有你在身邊,真是太好了。”

不論發生什麼、何種危險,都永遠有人站在他身後,作為後盾支撐著他前行,不必讓他有所擔憂。

這樣的搭檔……是他的幸運。

商南明為調查官包紮繃帶的手一頓,隨即恢復如常。

“嗯。”

但在祈行夜看不到的角度,商南明的眼眸中盈滿笑意。

默默縮在旁邊的明荔枝:“…………”

是哪個大冤種被老闆忘得徹底?哦,是我呀。

明荔枝:對,就這樣談情說愛,不用記起來我還在旁邊……生氣!

在被當做誘餌進入這片空間後,明荔枝就很有眼色的躲在了祈行夜身後。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戰鬥力遠遠不及自家老闆,於是在發揮完價值之後,就乖巧躲在安全地帶,不給老闆拖後腿。

在祈行夜被襲擊時,他嚇得肝膽俱裂,人都僵在原地無法回神。

可明荔枝沒想到,他本以為會受傷的老闆,竟然在電光火石之間,就被商南明救了下來。

還落進了商南明的懷抱。

嚇得明荔枝連靠近都不敢。

但等祈行夜脫離危險之後,依然忘記了自己隨身的小荔枝——還說自己沒有同伴!!!

小荔枝很生氣。

但小荔枝決定大度的原諒老闆。

“老闆。”

明荔枝還是沒忍住,吸了吸鼻子委屈:“我還在這呢。”

當著孩子的面就互訴衷腸,合適嗎?

祈行夜:“?嗯?荔枝你什麼時候在那的?”

明荔枝:“!!!q皿q”

生氣!但一,一個也打不過。

整個擁有十幾輛不同車型的車隊,都發生了嚴重車禍,在劇烈碰撞中變形,翻滾,倒在路面的血液和洩露的汽油中。

而這條道路也被黑暗籠罩,看不到盡頭,身處於另外一個荒涼的空間。

只有祈行夜和商南明兩人有戰鬥力,要在調查官們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掌控全場,救援傷者。

兩人配合無間,默契的交替看護昏迷不醒的傷者,併到其他車輛附近搜尋其他傷者,還要防備偽裝後的實驗體混在其中,在靠近之前都難以分辨究竟是想要暗殺的實驗體,還是需要救援的同僚。

本來是艱難的事,但有商南明在身邊,祈行夜就快樂的覺得輕鬆愉快。

他一刀貫.穿了想偷襲的實驗體頭顱,白襯衫上飛濺了鮮血也毫不在意,只抬手拭去血跡,依舊在輕快的哼著不成曲調的歌。

祈行夜拎著屍體的腳拖行在地,緩緩轉身,笑眯眯走過車禍現場的,在血色下走向明荔枝。

明荔枝聽得心裡發毛,不由得嚥了口唾沫:“老,老闆,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很像變態殺人狂嗎?”

一個兩個的都是怎麼回事?都這麼危險,搞得你們才像一家人啊!

明荔枝泫然欲泣,可憐巴巴:這樣顯得我這顆小荔枝很不像這家的人啊qaq

突然被開除偵探社戶籍是什麼體驗?

謝邀,就是老闆被老闆娘搶了,我還一個都打不過也不敢惹。

祈行夜無辜聳聳肩:“怎麼會?你見過比我還善良的人嗎?”

受過完整嚴苛的助理培訓的明荔枝,也在這種時候發揮出莫大的作用。

明荔枝雖然戰力遠遠不及調查官們,在祈行夜一眾人面前,更是別想擺脫掉哭唧唧小可憐的形象,總是被3隊嫌棄是個一戳就倒的小弱雞。

但當參照物更換,明荔枝在客觀事實上並不羸弱。

長期在明家高強度陰影下生活,甚至從眾人懼怕的明院長手中存活至今,明荔枝被迫鍛煉出來的控場能力無可比擬。

他沒有任何驚慌,迅速接受了狀況,沉著穩定,對被祈行夜救回來的人們進行了緊急處理。

並從周圍的車裡搜找出需要的物資裝備,並用這些應急搭建出了一個基地,讓傷者不必席地幕天的躺在山間冷風裡,而是一個個被處理好傷勢後,又被包裹成粽子,暖呼呼的睡在行軍帳篷裡。

與此同時,明荔枝也沒有忘記向外界接連不斷的發出求助訊號。

雖然他們身處於另外一個空間,但好在訊號並沒有完全中斷,還有微弱的訊號能傳遞過來。

明荔枝就透過廣播調頻,耐心的尋找能夠與調查局接軌的頻道,嘗試用莫斯密碼的方式向外界傳遞訊息。

——紀光車隊已經被找到,傷者十九人,包裹洩露,原因未知。

失蹤一人,紀光。

有祈行夜在身邊,明荔枝自知自己的戰鬥力在這兩尊殺神面前不夠看,就穩妥的留在後方,看守“大本營”,讓自家老闆可以不用顧慮傷者們的安危。

“怎麼樣?”

祈行夜抱著最後一個名單上的專員回來,單膝跪地,輕輕放在明荔枝懷裡,讓他為昏迷不醒的專員檢查傷口幷包扎。

“全員都沒有被汙染,也沒有被汙染物攻擊的痕跡。”

明荔枝眉頭緊皺,不解道:“所有人的昏迷都很奇怪。有的人是因為受了傷,或者在車輛翻滾中撞到了腦袋。可是,也不應該到這種程度?”

況且,還有一部分人,並沒有受傷。

渾身上下連一根頭髮都沒有掉,出事的瞬間被同僚牢牢護在身下,更沒有撞到頭或者汙染的跡象,卻偏偏就是昏迷不醒。

連意識都失去了。

“上一次見到這種昏迷程度,還是在懸鏡集團下屬醫院的看護病房裡,能到這種對外界全然沒有反應的情況,應該是植物人了吧?”

明荔枝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調查局的車輛應該配備有執法記錄儀,調查官自己也有。

可當祈行夜嘗試去獲取這些影像資料,查清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卻發現所有的影像都在出事前的幾分鐘,就變成了一片嘈雜的雪花點。

就像情報部的衛星影像一樣。

彷彿就在那一刻,未知的力量降臨,驅趕科技,支配一切。

黑暗籠罩,掩埋真相。

“所有科技手段都被嚴重干擾了。”

祈行夜抿了抿唇,皺眉看向昏迷中的調查官:“想要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由當事者親口告訴我們了。”

但這些人,一點甦醒的跡象也沒有。

身後傳來衣服劃過草叢的輕微聲響。

祈行夜敏銳回頭,就看到商南明穿行過農田回來。

“找到紀光了嗎?”

商南明緩緩搖頭:“沒有。”

“但是,我找到了這個。”

他伸手向祈行夜攤平,向他展示自己找到的東西。

一枚帶血的校徽,靜靜躺在他修長薄繭的手心裡。

祈行夜疑惑拿過來,翻來覆去檢視:“這是什麼學校?沒在京城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看看?”

明荔枝湊過來,隨即訝然:“誒?這間高中離京城好幾百公里遠呢,高鐵路程也要四五個小時,開車就更久了……怎麼它會出現在這?”

他滿頭霧水:“難道是那個學校的學生從這邊開車經過,掉下來的嗎?”

商南明轉眸看向明荔枝。

祈行夜也挑挑眉:“行啊小荔枝,你竟然知道這麼多。”

明荔枝不好意思撓撓頭,嘿嘿一笑。

“其實也不是我知道的多啦。是因為這間學校,出現在懸鏡集團的名單上過。”

祈行夜:“嗯?”

“老闆知道,懸鏡集團有新星計劃吧?而且不止一個,全世界所有數得上的學校,懸鏡集團都有所投資,為其中佼佼者,有可能成為未來科學家的人才提供資源和財力支援。”

明荔枝誠懇道:“我之前一直沒敢說,其實老闆你之前獲得的獎學金裡,就有好幾種是懸鏡集團的。”

祈行夜:“!”

雖然在不知情的人眼裡,明荔枝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不瞭解他的人,以為他和其他一些富二代一樣,一定仗著良好的家世橫行霸道,紙醉金迷。

畢竟以明家的背景,不論是懸鏡集團還是科研院,就算是在京城這個天上掉金碗都能隨機砸死一個老闆的地界,都絕對是無可爭議的頂級。

長子明鏡臺繼承懸鏡集團併發揚光大。

那幼子明荔枝,自然也就可以揮霍家中花不完的錢財,想做什麼做什麼。

而在懸鏡集團眾人眼中,明荔枝則是個永遠也難以繼承家業的。就算是皇太弟,等有了太子,不也一樣沒什麼用?

可乖巧自覺遠離明家核心的明荔枝,卻並沒有像眾人所想的那般,對明家家業全然無知。

就連明鏡臺都很難察覺。

明荔枝,是瞭解懸鏡集團的。

對懸鏡集團的業務知之甚悉,就連下屬子公司的動向,也瞭如指掌。

幼子,有幼子的生存法則和方式。

但當祈行夜需要,一向為了自保而保持無辜的明荔枝,也毫不吝嗇的開口。

“這間學校,是懸鏡集團關注過的學校,我看到它的名字出現在培養名單上。”

明荔枝說:“但實際上,這間學校地處偏遠小鎮,鎮上經濟不發達,年輕人大多離鄉打工,這間學校也算是留守學生的學校,成績並不好,本沒有被懸鏡集團關注的價值。”

何止是不好。

明荔枝都算說得委婉了。

在懸鏡集團本部調查的背景資料中,這間學校的學生名單裡,有打架鬥毆案底的佔了近三成,中途棄學率高達半數,還有十幾個學生已經在少管所裡,連過失殺人的都有。

這對生長在富貴窩裡的小公子而言,簡直是重新整理世界認知的存在,因此記憶深刻。

“但懸鏡集團還是出錢為這間學校捐了一座圖書館,還設立了一項獎學金。”

明荔枝聳聳肩:“但獎學金條件苛刻,從三年前設立至今,只有一人拿過。”

“他叫紀牧然。”

紀?

祈行夜瞳孔緊縮。

“懸鏡集團事務部認為,紀牧然表現出的潛力,值得懸鏡集團進行關注和扶持,因此這學校的名字才會出現在名單裡。至於圖書館和獎學金。”

明荔枝笑了下:“主要也都是衝著紀牧然去的。”

旁的學生如果想要,自然也可以與紀牧然一同競爭,獎學金並不是鎖死的,圖書館也不是隻為紀牧然一人開放。

可三年來,進圖書館借過書的人屈指可數,也從未有人能超過紀牧然。

那是斷崖式的絕佳成績,與第二名能拉開足足二百分的差距。

鶴立雞群般顯眼。

因為這間學校與懸鏡集團扶持的其他學校太過畫風不同,所以引起了明荔枝的好奇,讓他讀過學校資料。

也在現在,引來了商南明的側目。

明荔枝驚恐抖了抖,瞬間從剛剛運籌帷幄從容的世家小公子,重新縮成了一團小可憐。

“怎,怎麼了商長官?懸鏡集團絕無二心啊!主要還是為了投資。”

——明鏡臺是個商人。他不在乎天才多不多,會為世界帶來哪些改變和未來。

他在乎的,是科學的可持續發展,為懸鏡集團帶來的長久利益。

商南明卻皺緊了眉頭:“你說的那個小縣城,是紀光和他妻子的老家。”

“他的兒子,就叫紀牧然。”

“誒?!”

明荔枝沒想到還有這種事,瞬間瞪大了眼睛,連忙低頭去看徽章:“那,那這個,難道是紀隊長帶在身上的紀念品?睹物思人之類的。”

祈行夜卻持反對意見:“紀光不是會將家人的東西帶在身邊的性格,他的辦公桌上,連他妻兒的照片都沒有放,唯恐因為自己的職業而連累妻兒。又怎麼會帶妻兒的物品在身上?”

汙染物的危險,不僅僅在於它的不可觸碰和戰鬥力。

更在於它無孔不入,不知將會從何處出現的影響,和繁雜多樣的效果。

曾經就有汙染案,是被汙染者所有愛著的人,都會在他面前變成石雕塑像。

像是美杜莎的詛咒。

也有過與被汙染者相關的一切連帶者,都會成為擴散汙染渠道的事件。

對常常需要深入汙染現場,面對未知危險的紀光來說,將妻兒的東西帶在身上,有可能會向敵人或間諜曝光自己的家庭,也會給妻兒招致汙染的威脅。

他只會在看過妻子發來的影片照片後,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傻乎乎的笑,幸福的模樣像再尋常不過的傻爸爸。

然後,他會刪掉那些影片照片。連手機裡都不會留下痕跡。

就怕哪一天敵人拿到他的手機,會對妻兒不利。

又怎麼會帶著紀牧然學校的東西在身上?

明荔枝不解:“那它為什麼會在這?”

祈行夜與商南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看清了彼此的猜測。

——“徽章是紀牧然的,他來過這裡。”

祈行夜慢慢握住徽章:“恐怕現在,紀牧然也還在這裡某處。”

“怎麼可能!”

明荔枝驚呼:“不說那地方離京城有多遠,一個高三的學生怎麼能在高考前一個月千里迢迢跑過來,就說這個地點……這可是紀隊長執行任務的絕密線路!”

在紀光出事之前,就連運輸部自己都不知道紀光在這裡。

紀牧然一個年輕學生,況且還根本接觸不到調查局的存在,究竟是怎麼找過來的?

“我不知道。”

祈行夜抬眸,看向農田的方向重新堅定:“但只要找到紀牧然本人,我們就可以聽他自己說。”

可想要找紀牧然,又談何容易?

紀光始終處於失蹤狀態。

祈行夜和商南明掘地三尺,翻遍了整個車禍現場,但連紀光一片衣角都沒有看到,也只能安慰說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

至於紀牧然……

“我在農田裡,沒有看到任何人或事物經過的痕跡。”

商南明平靜道:“紀牧然不在這個時空的農田裡。”

明荔枝正有些失望。

卻聽商南明道:“但是。”

“這是時空案。”

“既然能有一個異於現實的空間存在,為什麼不能有第二個,第三個?”

明荔枝緩緩睜大了眼睛:“對哦!”

祈行夜剛找到這裡時,根本沒有發現車隊的蹤跡。它們憑空消失了。

還是在利用了明荔枝的“弱”進入這個空間後,才找到了車禍出事的車隊,救下眾人。

但有一個空間疊加在道路上,也有可能有第二個。

失蹤的紀光和沒找到的紀牧然,或許就在那裡。

“但想找到第二空間並不容易。”

祈行夜目光沉沉,看向不遠處燃燒中的車輛:“我在把這些人帶出來的時候發現,那些實驗體,可以完美復刻調查官和專員們的外形,如果不是湊近檢視,甚至攻擊逼迫實驗體現身,很難分辨出它們誰是誰。”

不是畫皮,也不是之前導致秋白素至今昏迷不醒的偽裝。

更像是一層投影。

實驗體會將調查官的模樣,投影在自己身上,像黑巧克力外包裹了一層白色糖皮,便可以完美融入白巧克力群體。

除非砸碎,沒有人會知道里面的黑色。

“如果實驗體能做到這種投影程度,那溢散在附近的汙染粒子,同樣可以具備類似的效果。”

祈行夜眉眼嚴肅:“就算在這個空間中再次疊加另外一個空間,汙染粒子也很可能會將入口隱藏在投影之下,讓我們難以找到。”

就像獵人做完陷阱,會在上面堆放雜草遮蔽。

雖然祈行夜不知道紀光父子為什麼會被汙染盯上,但汙染不想放紀光父子離開,也不想讓其他人找到他們。

阻礙重重,難上加難。

就在祈行夜沉思著看向周圍時,明荔枝那邊也終於與總部取得聯絡,支援隊伍匆匆趕來。

有祈行夜為他們探好路,來救援的調查官毫不猶豫脫了防護服,任由自己曝光在汙染中,嘗試像明荔枝那樣尋找空間入口。

明荔枝吃驚:“很危險!”

他會脫防護服,是因為他老闆就在身邊,他相信他老闆不會看著他去死。

可現在來救援的調查官身邊,可沒有祈行夜。

“怕什麼?我的同僚們可就在裡面,就算是我死,也不能讓他們死。放心,在救到他們之前,我不敢死。”

調查官說罷就匆匆向前。

明荔枝愣了下,不由動容。

他也不再猶豫,透過廣播電臺的訊號,跨空間指導調查官們。

不久,這條道路的遠處,出現了數道人影,手中的手電筒驅趕黑暗。

明荔枝高興得瘋狂擺手:“在這呢!”

他轉身興奮的對祈行夜說:“老闆,他們竟然真的找到了!”

之前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因為調查官進入汙染現場而高興。

為首的是羅溟。

他大跨步走來,在看到滿地橫屍時一驚,渾身發冷:“這是……”

祈行夜察覺不對,回身一看——明荔枝這個強迫症潔癖,把受傷昏迷的調查官和專員們,一個個整整齊齊的擺在帳篷裡。

橫平豎直。

每個人之間的距離都一樣。

乍一看,簡直就像災後斂屍現場,所有人都死在這了。

祈行夜:“…………”

這倒黴小荔枝,別再把羅溟嚇出個好歹。

“溟溟你放心,活著呢都活著呢!”

祈行夜趕忙解釋:“一個都沒死!你千萬別誤會。”

要放在誰看到同僚們死一地,都恨不得當場嚇昏過去。

果然,祈行夜話一出口,緊隨而來的救援調查官們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調查官拍著胸口嘟囔:“嚇死我了……擺成這樣,我還以為是收屍……”

搭檔狠狠踩了他一腳:“少說不吉利的話,閉嘴!”

登時就閉嘴不說話了。

羅溟在點過人之後,卻意識到少了一個:“紀光呢?”

祈行夜僵了僵,沒瞞他,將紀光失蹤和紀牧然到來的事告訴了他。

“羅溟調查官。”

祈行夜嚴肅請託:“我想請你,為我看好這個空間,作為我們回程的基點。”

“我會找到紀光,帶回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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