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

“矮仔, 你爸又沒在家啊?”

惡意的調笑聲蓋過了放學的喧鬧:“我看你根本就是野孩子吧,哪來的爸爸?”

大笑聲隨之而來,氣氛快活。

校門口聚集的學生們奇怪, 有人好奇:“這說的是誰啊?誰是野孩子。”

知情人努努嘴:“諾,那邊那個。”

高大的男生深深低下頭, 攥著書包帶子的手已經用力到青筋迸起, 他死死咬著唇到出血。

旁人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

可那男生卻只是扭頭快步離開, 假裝沒有聽見的逃離。

又引得後面眾人一片鬨笑。

“懦夫!”

但沒有屬於紀牧然的位置。

但他對父親的印象,已經模糊到只剩下一個輪廓。以及陽光,草坪,嬉鬧聲和蝴蝶……很多年前,當他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嬰孩時,他父親唯一一次帶他出門玩耍的場景。

“就說啦, 連爹都沒有的野崽子, 打罵都不敢還手,不是心虛是是什麼?”

“別去。”

其上隸書莊重,“血鑄長城,生命所託”八個大字,是對他父親的嘉獎。

話沒說完,就已經被紀媽媽一把抱住。

紀牧然幾乎將臉埋在碗裡,沙啞著聲音問:“我爸呢?我真的像他們說的,是野孩子嗎?還有他寄給我的那些信……真的都是真的嗎?”

旁邊同學翻了白眼:“想欺負人隨便找個理由而已,沒有爸爸——多好的現成犧牲品,被揍了都沒有人給他出頭,他自己又不反抗,時間長了,自然就被盯上了。”

紀媽媽一愣,生氣的“啪!”拍下筷子:“誰又敢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告訴我,我去揍他們去!”

校服整潔的學生攥著書包,有些吃驚:“這麼過分?我從來不欺負別人。”

放學的校門口,歡笑聲陣陣。

“媽。”

“牧然,回來了?”

“因為是野孩子啊。”

紀牧然面無表情,抬頭注視著媽母親,良久,他才低下頭,沉默的邁開腳步。

母親站在半推開窗的廚房向外望去,笑著招手:“快進來洗手吃飯,飯做好了。”

而紀牧然“野孩子”的名聲,從小學傳到高中。不僅是在學校,就算是他家附近的鄰居,也從沒看到過紀牧然父親出現過。始終都是他媽媽帶他到大。

紀牧然在轉角後僵硬成一尊雕塑。

紀牧然抬頭,看到牆壁上掛著的金燦燦徽章。

問起來,紀媽媽就會說,是出去打工了。

“嘁,白長得那麼高了, 真讓人看不起。”

她站起身就想衝出家門,卻被紀牧然扯住了袖子。

好奇的學生壓低聲音,不想惹上那群欺負人的混混。

他在抖:“爸讓我以後考調查學院,讓我以後做生命的保護者,我……”

紀媽媽一臉心疼,長嘆口氣:“牧然,是我們沒做好父母,對不起你。你爸,他工作太忙了。你要相信,你爸爸真的是英雄,受過表彰,有著功勳的英雄。”

旁人聳聳肩, 渾不在意:“你看大家都上高中了,十六七歲, 再怎麼忙的家長,多少也能露一面吧?但那個紀牧然的爹沒有。”

許久,等學校外已經人影散場,重歸安靜,他才慢慢從角落裡走出來,站在夕陽下長久愣神。

“這蠢孩子,都被你那死爹教壞了。”

那學生還想再看,卻被同學趕緊拽走:“走了,看那些幹什麼?等他們發現你在看他們,轉而盯上你就糟糕了。別管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媽……”

可時間一長,也就沒人相信了。

“奇怪, 他長得人高馬大的, 也不像是打不贏那群混混的啊。為什麼不還手?真那麼廢物嗎?”

紀牧然的聲音裡沒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反而透著疲憊:“媽,別去……爸給我寄的信裡,說,不能仗著自己有力量就欺負人。爸說,有力量的人,要保護弱者。”

不等推門,飯菜的香氣已經傳了出來。

他在拐角停下,默默聽著不遠處牆壁另一邊傳來的笑聲, 手掌緊握成拳劃破了手心,卻只是拼了命的剋制。

小縣城, 學校少, 人也少, 同齡人大多都互相認識,升上高中之前的經歷也都大抵知道。

然後,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向家的方向。

連一個名字,一張照片都沒有,卻鄭重飾以繁複精美花紋。

可是連這僅有的印象,也快要被同齡人的欺侮和嘲笑覆蓋了。

只是在低下頭的瞬間,眼淚還是砸了下來。

“就因為他沒有爸,那些人就那麼欺負他?”

紀牧然哭腔:“我爸什麼時候能回來?”

紀媽媽怔愣,不忍紅了眼圈。

“嗡嗡!”終端忽然響起。

在安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晰,引來周圍人好奇轉頭。

“紀光!開會呢你還和人聊天?”

情報部張長官瞥了一眼,罵罵咧咧:“看看,這就是機動1隊的隊長素質?一看就不行,這活兒還得給我們……”

“老張。”

紀光無奈舉了舉雙手:“我可沒有,這是別人給我發訊息。為了這次任務,我們小隊都準備多久了?讓你們情報部的專員接手,太危險了,是害你們。”

被當做證據的終端上,明晃晃幾個大字。

老婆:[紀光你死哪去了?兒子還以為你他媽的戰死在外面,我編故事騙他!今年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們就乾脆當你死外面算了!]

不小心瞥見終端螢幕的眾人:啊…………

哪還敢質疑,都趕緊低下頭,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再引起連鎖反應,影響到紀光的家庭關係。

眾人:這資訊,確實得看,這都不讓人家看,確實是天理難容說不過去啊。

張長官眨眨眼,理不直氣也壯:“那不管!這次任務就應該是情報部的!”

紀光哭笑不得:“老張……”

任務最終還是被確定給了紀光的小隊。

散會時,張長官還氣得像個炮仗,誰一戳就一蹦三尺高,嗚哩哇啦的激動。

紀光笑著搖搖頭,收拾了資料從會議桌前起身,準備離開。

但瞥見終端上停留的訊息介面,他還是不由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掰著手指頭算完,簡直愁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注意到異常的羅溟:“怎麼?”

紀光蔫嗒嗒像缺水的植物,長吁短嘆:“沒假期啊。”

不需要假期的工作狂羅溟:“?要假期幹什麼?”

紀光看了眼羅溟,連連搖頭:“和你們這些單身的人,說了也聽不懂。”

剛走過來就被攻擊的徐臺硯:“???”

他瞥了眼紀光眼前的終端,恍然大悟:“哦,嫂子生氣了是吧?”

他笑道:“讓你不找時間回家,看看,出大事了吧。”

紀光愁眉苦臉:“嗯……這次要是再不回去,可能就真的要被扔出家門了。”

他嘆氣,又掰著手指頭算時間:“銜尾蛇危機之前就已經夠忙的了,銜尾蛇之後,大家恨不得一個人掰開當兩半用,本來調查官的假期就少,現在更是連軸轉,連吃飯都要按秒計時。”

“是得回去一趟,可是這假期,實在是不好擠啊。”

更何況身為機動1隊十二位隊長之一,紀光比其他調查官更加忙碌。

徐臺硯表示愛莫能助,但是——“上次三過家門而不入的,還是大禹。”

“紀哥,你要是再不回家,這離婚估計是逃不了了。”

紀光蔫嗒嗒:我知道,不用你再刺我一下。

思來想去,愁眉苦臉的紀光還是偷偷聯絡了楓映堂。不好意思直接向商長官要假期,而是先尋求這位副官的建議。

正在a國出差的楓映堂捏了捏眉心,疲憊向後靠去:“假期?我都五天沒睡過覺了,這輩子不知道假期兩個字怎麼寫。”

紀光:“啊……”

他嘆了口氣,正準備說那自己再想想辦法。

卻被楓映堂認真反問:“為什麼不尋求其他同事的幫助?”

紀光愣了下:“什麼……”

“紀隊長,你是調查官裡資歷最老的一批,也是跟著調查局一起成長起來的,絕大多數調查官都是你的後輩,甚至有些人,是你從戰場上救回來,撿到調查局的。”

楓映堂對調查局上下近萬人,全都知之甚悉。

這些年,紀光的表現自然也被他看在眼裡。

“紀隊長,正因為你是前輩,所以你對所有人都有責任感,認為自己有保護後輩的責任,這沒什麼不對。但是。”

楓映堂淡淡問:“紀隊長有沒有意識到,你的後輩們,也已經成長為別人的前輩了?”

“他們不是需要躲在你身後的孩子,他們是和你一樣可以獨當一面,為他人撐傘的正式調查官。”

“紀隊長,試著不再當把一切扛在肩上的前輩怎麼樣?向你的同僚們尋求幫助。”

直到胡未辛來找楓映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電話結束通話許久,紀光還呆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求助……嗎?”

與現在調查官出身調查學院,接受完整系統的教導不同。

紀光作為調查官二十年,起於百廢待興之時,是最先追隨林不之的那一批人,也是僅有的13%生還率中的一員。

除了總部門口廢棄農家樂的看門橘貓,沒人比紀光的資歷更深。

他看著調查局從無到有的建立,也扶樞送別所有熟悉的人。

師長,同輩,後輩……所有人,全死了。

搭檔死時,死死抓著紀光的手,瞪大的眼睛裡都是託付的光。

他說:以後我不在了,一切,就只能靠你了,紀光,你要成為所有人的光。

那句話,讓紀光記了一輩子。

可今天,楓映堂卻對他說——“試著依賴你身邊的人吧。”

紀光左右猶豫了很久,但還是抵不過焦心回家的想法,硬著頭皮忐忑去找了羅溟。

羅溟抬頭,定定看了他半晌,直看得紀光心裡發虛,竟然笑了起來。

“紀隊長,我等你信任我,已經等了許多年了。”

他頷首道:“我還以為,到死也看不見你讓我幫忙的時候呢。”

紀光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楓映堂,他身在局中,也看不到這一點。

羅溟不是會主動愛護誰的性格,但誰若有事求到他這裡,他也一定會穩妥辦好。

很快,紀光的工作就都被羅溟攬了過來,重新排布後,豁然為紀光排出來了五天休假。

只不過是在完成這次任務之後。

剛和情報部爭完,這時候臨時換人,以張長官的性子一定會再起波瀾。

“收拾行李,準備回家看家人吧。”

羅溟難得露出笑臉:“紀隊長多少年沒回家了?”

紀光開心得合不攏嘴,感慨點頭:“倒也在任務中抽空回去過很多次,但大多數時候都只能見一面,坐下都來不及就要走了。上次好好帶我兒子出去玩,他才這麼高。”

他比量了下自己的膝蓋。

羅溟:“…………”

他面無表情:“嫂子能忍你到現在,是真愛無異了。”

紀光已經傻樂得回不了神,也不在乎羅溟說什麼,全身心沉浸在馬上就要回家的喜悅中。

連帶著紀光那小隊的調查官們工作都格外的賣力,知道自家過於負責,以致於總是讓他們擔心的隊長,終於肯休假回家了,於是努力工作,讓隊長能放心回家。

而不是出門剛走兩步又不放心的折回來叮囑。

這群正式調查官說起自家隊長,便無奈搖頭:“我們隊長太護犢子了,總怕我們出事,受傷甚至死亡,所以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

“是啊,這下可算是肯放手了。”

“紀光見過的死人太多了,他不說,但內心是害怕的。”

聽楓映堂說起紀光休假的事,胡未辛咬著沒點燃的煙,平淡道:“他害怕自己一眼沒看住,就會再有人受傷或死亡……”

“他的同年,全都死了個乾淨,只剩他一個倖存。是幸運,也是詛咒。從那天起,倖存者的愧疚就再沒放過他。”

胡未辛垂眼:“讓他休假也好,早就應該強制他休息了。二十年來沒有一天休息,就算是牲口也受不了。”

楓映堂晃了晃終端:“和商長官說了,長官會妥善安排好的。”

“現在需要擔心的,是我們這邊。”

他皺眉:“又一條線索斷了?”

胡未辛點點頭,已經見怪不怪:“這個月第十三次。”

楓映堂和胡未辛休假離開總部,以旅遊名義進入a國,實際為遠洋控股集團丟失的重要物品而來。

——尼爾·漢克。

這位神秘到傳奇、一手締造了商業帝國的創始人,至今沒能找到他的屍體和筆記本。

楓映堂不放過任何細微線索,反覆查驗,將所有能拜託的人都找了個遍。

但他們跟進的所有線索……就像有看不到的敵人早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意圖,先一步出棋,截斷了他們的前路。

所有可能的指向,都斷在中途。

楓映堂從未在職業生涯中,遇到過如此挫敗的情形。

前後皆無路可行,茫然無力如蛛網獵物,絲線纏身,不得掙脫。

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已經提前佈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楓映堂皺眉:“我們在a國沒有優勢,繼續任由劣勢發展,只會錯過所有機會。”

胡未辛意識到什麼,眉頭一跳:“副官你打算……?”

楓映堂打給了秦偉偉。

時差問題,睡得迷迷糊糊的秦偉偉還以為又是祈行夜那討債的,大半夜打電話來騷擾他,剛一接起來就怒吼。

“討債玩意!這次你又幹什麼了,把我名片又塞給哪個汙染物了!”

猝不及防被吼懵了的楓映堂:“??”

所以平時這對師徒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嗎?

而聽到楓映堂自報家門的秦偉偉:“…………”

草,我巍峨的形象啊!祈行夜這孽障,又害他!

要是祈行夜聽到這話,一定委屈但誠懇的告訴秦偉偉:你想多了,形象那東西,你早八百年就沒了——被我坑噠!

但祈行夜不在。

秦偉偉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形象,在楓映堂問起晏洺席時鄭重起來。

“你問他做什麼?哦,的性格人品。”

秦偉偉皺眉:“實話說,我對現在的晏洺席不夠了解,我所知道的,是十歲以前的他——他父親晏安,是我在a國做訪問學者時認識的朋友。比起晏洺席,我更瞭解他父親。”

“我和晏安關係很好,但我也無法昧著良心說,晏安是個好父親。”

“他是個結果主義者,一生以利益為導向,不循常理,但也不固步自封。做事偏激不求穩,可也因此常常有創新。現在的futrue集團,從前的晏氏,就是晏安繼承自父親的小公司,卻發揚光大的。”

那段時間,年輕時的秦偉偉很喜歡晏安這個朋友。

國人大多喜歡謙虛,喜歡中庸,崇尚上善若水。

可晏安不。他激進,鋒利,毫無畏懼,銳意向新領域開脫進取。從不為自己的野心感到抱歉,他將對世界的野心寫在眼睛裡,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秦偉偉喜歡晏安的聰明勁和鋒利。

但晏安也有令他吃驚的地方。

——晏洺席。

晏安這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藤校終身教授的天才人物,早早就為自己搞出來個繼承人。

不是意外,而是經過縝密的計劃和挑選,是晏安對自己事業規劃的一部分。

“晏洺席的父母並非因為愛情而在一起,也不是政治聯姻。事實上,晏洺席的母親是一位漂亮的女科學家——是被晏安挑選出來的。”

這也是秦偉偉對自己這位好友最大的不解。

晏安不是在尋找自己的愛人,而是對基因縝密的篩選。

他對秦偉偉說過:“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基因的產物,從出生前就已經被決定了命運。聰穎美麗或愚鈍醜陋,這是可以被選擇的。”

“而我的繼承人,我要他來繼續我無法完成的事業。偉偉,我想要的未來很龐大,大到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我可以死,但我事業不可以。”

於是晏安找到一位智商超高的女科學家,與她一起誕下了晏洺席。

這位女科學家如今早已經名譽加身,著作等身,是領域內毫無爭議的權威泰斗。

但是當年,她只是個被自己的導師竊取了科研成果,又被導師汙衊為是小偷的實驗室助理,被學界聯合抵制和不恥,馬上就要被從大學城趕出去,再也不能被獲准進入任何一間實驗室工作,徹底被科學拒之門外。

晏安撐傘,站在實驗基地門外,為狼狽痛哭的可憐助理遮蔽暴雨。

當女助理淚眼朦朧望來時,晏安平靜的為她勾畫出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

“你的導師是個可恥竊賊,你的同事和同學們畏懼於你的智慧,害怕自己被一個女人比下去。他們在偷竊的,是本應該由你留在科學史上的光輝,即便幾百年之後,學生們也應該在課本上讀到你的名字和功勳。”

“但可惜,一切就要在今天戛然而止了。當你走出基地,你就會被那些懦弱卑劣的小人聯手抵制。你有這座大學裡最聰明的頭腦,卻再也無法得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只能在快餐店打工勉強度日,最後抑鬱不得志,流落街頭,變成哪一日被清潔工意外發現的無名腐屍。”

“——你想要那樣的結局嗎?被一群因循守舊的懦夫,偷竊去本應該屬於你的人生。”

女助理泣不成聲,連連搖頭。

晏安俯身,伸手向她:“那我給你另外一個選項。”

“我把你的人生和榮譽還給你。”

“我將為你支付兩億刀的科研經費,你將擁有獨屬於你的實驗室和研究員,可以進行任何你想要完成的研究,深耕你的領域,直到世人皆知你的輝光。”

“到那時,你會拿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再沒有人敢因為你的優秀而欺侮你,竊取你的勳章。”

女助理問他,那你呢?你為什麼要幫我,我需要付出什麼?

“一個孩子。”

晏安平靜道:“我需要一個優秀的繼承人,來繼承我將要成型的事業。我需要他擁有最聰明的頭腦,最開闊的視野,可以適應快速變化中的世界,做好迎接新紀元的準備。”

“它不能出差錯。繼承人也是。”

“你是最好的基因圖譜選擇。”

在女助理的驚愕中,晏安說:“這個提案並非出於愛情,我不會與你結婚,也不會插手你之後的人生和感情生活。不論你喜歡誰或今後與誰結婚,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會過問。”

“我向你承諾,我不會結婚,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我會全心全意親自養育這個孩子,作為我事業的一部分,我將全身心的愛著這個孩子。最好的教育和最好的一切,這個孩子都將擁有。”

“生下這個孩子後,你就能得到一切,你的人生將全權由你掌控。”

一年後,女助理帶著晏安贊助的豪華律師團,殺進了科學組委會,用她自己更為詳實準確的研究成果,狠狠摔在了組委會面前,揭露了卑劣導師與學閥們的所作所為,鬧了個天翻地覆。

將那群幾乎奪走她人生的小人,狠狠釘死在恥辱柱上。

而晏安,則如他承諾的那樣,對那個孩子傾注了他所能給的全部情感,十年如一日的帶在身邊,親手養育和教導。

“當年晏安曾邀請我參觀他手下集團的實驗室,那個叫晏洺席的孩子,就被他帶在身邊,和一群科研權威共事也毫不遜色。他雖然年少,卻已經極盡聰慧,旁人遠不能及。”

秦偉偉捏了捏鼻樑,被楓映堂喚起了年輕時的記憶,不由得有些深夜感慨。

“晏洺席,是最幸運,但也不幸的孩子。”

一出生就沒有“母親”角色的參與,也不像其他同齡幼童可以玩耍。

從晏洺席第一次睜開眼看著這個世界,晏安就已經為他規劃好了此後一生。

但薄情到對愛情以及人類情感都毫無興趣,只野心勃勃鍾情於事業的晏安,卻將自己為數不多的所有作為人的情感,都給了晏洺席。

像他愛自己的事業那樣,愛著晏洺席。

不是作為父子。

而是作為事業的同行者,並肩作戰者,共同攀登世界這座高峰、相互攙扶的存在。

“所以,你想問我晏洺席是否是個好的求助物件,是否是個好說話值得信任的同伴,我無法給你答案。楓副官,你要自己去尋找,去感受。”

“但是,我能確定的是——晏洺席,絕非凡俗。”

秦偉偉嚴肅道:“如果你想獲得晏洺席的幫助,那就儘管去試試吧,能得到他的助力,絕不是壞事。”

“他是同時代其他人一生無法超越的高峰,既生瑜的噩夢。但也會是帶領人類科技走向未來的引路人,啟明星。是對未來的探索。”

楓映堂萬萬沒想到,晏洺席竟然還有這樣一段身世。

印象中西裝革履,彬彬有禮的俊美男人,完全看不出有這樣不同尋常的幼年經歷。

楓映堂久久無法言語。

直到胡未辛擔憂喚他,才恍然回神。

“我明白了,謝謝你秦主任,我會考慮斟酌的。”

楓映堂鄭重道謝。

結束通話電話後卻沒有立即出發去尋晏洺席,而是皺眉在原地枯坐,沉吟思考。

“怎麼?”

胡未辛挑眉:“秦主任拒絕你了?”

楓映堂緩緩搖頭,苦笑:“不,秦主任給的太多了。”

胡未辛:“?嗯?”

楓映堂卻想起了秦偉偉說起的,晏洺席那位生理上的母親。

正如晏安當年所承諾的那樣。

二十幾年前的兩億刀,足夠為一位才華橫溢的科學家掃清一切障礙,鋪平科研的道路。

而如今,那位母親也確實奪回了她的人生,屢次獲獎,成為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的女科學家、科學家之一。

即便晏安的做法絕對稱不上是正常人,但晏洺席……

繼承自那樣卓越的基因組合,擁有旁人難以想象的智力,任何難題都無法阻攔他的腳步。

只是想想,就足以令人恐懼。

楓映堂自詡並非愚鈍,但今日也忽然意識到,原來智慧,是能殺人的。

頂級的智慧,稍微靠近都會令人畏懼。

他忽然有些明白,當年那些迫害科學家的小人,懷抱的是怎樣將被無情碾碎的恐懼。

楓映堂隱隱有預感,自己再向前踏出一步,越過那條看不到的線,就很難再脫身。

這讓他有些不安,竟然難以下定決心。

就在楓映堂猶豫時,他們所在的大都會圖書館外,忽然一列黑色車隊駛來。

斜倚在窗邊的胡未辛眉頭一皺,手已經握在槍柄。

“副官。”

他垂眸向外看去:“說曹操曹操到。”

幾乎組成了一支僱傭.兵.軍.團的保鏢們訓練有素,下車後立刻小跑圍住核心車輛,警惕提防四周,將所有可能攻擊的角度都遮擋得密不透風。

即便是胡未辛,想要在此時開槍.射.殺車裡那位,都是奢望。

保鏢恭敬拉開車門。

一道修長人影緩緩出現在視野內。

男人一襲手工定製的考究西裝,肩膀上披著黑色大衣。哪怕只是不說話站在那裡,危險強大的威嚴氣場也讓人明白,這位絕非簡單人物,不敢上前靠近。

俊美是足夠鋒利的刀,讓人傾慕,但更令人恐懼。

看到男人時,就會明白這句話所言非虛。

垂眸望去的楓映堂,微微睜大了眼眸。

晏洺席。

晏洺席似有所覺,掀了掀眼睫抬眸看來,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了楓映堂兩人的所在之處。

他勾了勾唇角,向高處落地玻璃後的楓映堂頷首致意。

“抱歉,不請自來。”

晏洺席在楓映堂身邊不遠處停住腳步,遞上一盒包著彩紙綵帶的精緻點心:“來的路上,猜到你可能沒時間顧及早飯。這家的麵包不算知名,但是我所知道最好的麵包師,是你應該會喜歡的口味。算是我打擾了你們的賠禮。”

楓映堂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謝謝。”

拆開後,是一盒精緻的、剛出爐不久還熱氣騰騰的香軟麵包。

不太甜,也不過分強調韌性。

更偏向於國內改良後的麵包口味。

本來只是秉持著禮貌,為了接下來要談的合作打算而咬了一小口的楓映堂,微微睜大了眼眸,驚訝看向手裡的麵包。

大多數國人都不喜歡太甜膩的食物,對甜品最高的評價,是“這個不甜”。

很多男性更被從小教育,因為是男生,所以不可以喜歡甜食,那是女孩才會喜歡的東西。

可楓映堂不一樣。

他喜歡甜,不喜歡太甜,卻也不喜歡不甜。口味挑剔到難伺候。

迄今為止,符合他口味的,只有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牽著他的手,帶他去買的那家店。

可後來……

楓映堂再也沒吃過那樣喜愛的味道。

他長大了,也會把自己的喜好小心藏起來,會用麵包果腹隨便打發一頓飯,不會挑剔麵包的口味,不會像小孩子一樣撒嬌任性。

卻再一次吃到了最喜歡的味道。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驚喜。

晏洺席柔和了眉眼,低低笑道:“來的時候還在擔心,楓副官如果不喜歡該怎麼辦,我是不是就要被拒之門外了。現在看,總算是能放心了。”

楓映堂被逗笑了。

他有事求晏洺席幫忙,應該他更殷勤才對。怎麼現在卻反而顛倒過來了?

“晏先生怎麼來了?”

楓映堂有些驚訝:“我自認行蹤還算隱蔽。”

晏洺席晃了晃手機:“秦主任打電話來,拜託我照顧好你。”

“我本來在等你的電話,但遲遲不來。擔心你出什麼事,於是擅自查詢定位了你與秦主任的通話,找到了大都會圖書館。”

他歉意頷首:“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過,楓副官不是應該隨商長官回撥查局了嗎?為什麼會繼續待在a國。”

晏洺席向楓映堂身後瞥了一眼。

“還帶著調查官。”

從晏洺席現身開始,胡未辛就始終肌肉緊繃,呈保護者姿態站在楓映堂身後。

在他們交談過程中,也一刻不曾放鬆。

晏洺席看得出來,這可不是尋常的年輕調查官。

而是背後的調查局專門指派的,足夠負責起楓映堂安全的存在。

晏洺席皺了下眉:“尼爾·漢克?”

除了遠洋控股的廢墟,他想不出其他能吸引一位副官,冒著風險出現在a國的理由。

秦偉偉只說了楓映堂,卻沒有具體說太多,將選擇的權力交給了楓映堂自己。

但晏洺席——只是隨意一瞥,也足夠讓他看出太多。

楓映堂挑了挑眉,道:“上一次承蒙晏先生幫助,讓我們得知了尼爾·漢克筆記本的存在。但很遺憾,那本筆記,我們始終沒有找到。”

“不知這一次,晏先生能否再助我一臂之力,幫我找到那本筆記。”

他主動向晏洺席伸出手。

修長白皙的手掌懸停在半空。

晏洺席垂眸,平靜看著楓映堂伸向他的手,隨即勾唇輕笑。

他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掌帶著薄繭,有力的握住了楓映堂的手。

“楓副官,合作愉快。”

……

祈行夜剛回總部,就看到一臉笑意合不攏嘴的紀光。

“?有什麼好事嗎,發獎金了?”

他好奇湊過去:“紀光光~你很開心。”

紀光重重點頭:“嗯!”

這位資深調查官,笑得像被許諾明天去遊樂園的孩子。

“等這次運送任務結束,我就能回家看看我妻兒了。”

紀光嘴巴咧到耳根:“很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我兒子……”

“隊長!該出發了。”

隊員在遠處呼喚。

紀光向祈行夜點頭致意:“祈偵探,下次再聊。”

(本章完)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失憶的我遇上落魄美少女保安

愛吃西瓜的舒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