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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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光這次的任務, 是護送。
雖然銜尾蛇危機已經告一段落,曾經的洶湧波濤已經平息,但在海面之下, 暗流湧動從未停止過。
各國的調查機構都想要從銜尾蛇中分一杯羹,即便他們厭惡甚至咒罵遠洋控股集團, 言辭鑿鑿將它定性為罪惡, 但私底下,很多自己科研實力並不強的機構, 都死死盯著遠洋控股的東西紅了眼。
對他們而言, 並不是真的討厭富有, 而是恨富有的人不是自己。
雖然類似的言論從未被擺在明面上,但身處風暴中心的調查局,對此知之甚悉, 很清楚這些機構為了獲利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因此,根據嬴大洲負責牽頭與a國特工局談成的協議,從遠洋控股的實驗室搜查詢到的銜尾蛇晶體和活體實驗物, 都全程由調查局嚴密看守負責,從華府到京郊機場的這十幾小時飛行路程, 就由紀光率領的小隊就負責, 緊盯著唯恐出問題。
所有調查官嚴陣以待,京郊機場儼然是將要開火的森嚴戒備。
一旦中途出現異常, 調查官都將快速反應,確保銜尾蛇晶體不會外洩。
“絕對不能出差錯。”
紀光神情嚴肅:“商長官只用了放出去的銜尾蛇晶體假訊息, 就足夠摧毀遠洋控股集團,世界各方現在對晶體虎視眈眈, 誰都想要拿到前人栽種的桃子。”
定睛一看,才發覺那不是什麼書。
紀光被逗笑了,扔過去一厚本書。
再尋常不過的任務,屍體已經檢測過沒有被汙染,只要運送回情報部統一處理善後,焚燬屍體,防止後續再起變故。
京郊機場很快就被佈置完成,武裝守衛明暗交替,導.彈發.射架已經升起狙擊手和偵察機從遠處巡視,裡三層外三層包圍得水潑不進。
專員只檢查了屍體就裝車離開,卻沒有發現,裹屍袋已經被汙染,成了變化類汙染物。
紀光揚了揚下頷,笑道:“那麼心煩,不如先看看這次的押送品都有什麼。”
情報部專員負責運送汙染事件中的被害人屍體。
“但這可不是桃子, 是災難的導火索。”
他嚴肅道:“如果敵人想要搶走這批貨物,唯一可以下手的機會,就是運輸過程。”
已經儘可能的嚴密,卻還是在那次運送過程中出了岔子。
專員也是。
調查局可以確保自己不會濫用晶體, 而是將所有晶體的研究,都用於應對銜尾蛇危機上。
等待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即便只有十幾個小時,眾人卻度秒如年,擔憂中途出什麼問題,難以剋制的焦慮。
調查局幾年前就出過一次事故。
得到飛行命令,運輸機很快就在5隊的護衛下升空。
更何況,一旦這種高價值卻也高災難性的東西流出,進入黑市,那對整個世界的危害都難以估量。
汙染物偷襲之下,專員驚愕反抗,爭執中車輛一頭撞向路邊護欄,開進了冬日冰冷的河水中。
紀光點頭:“嬴長官放心。”
靈車司機最怕的不是安靜,而是不應該出現的響動。
紀光:“頭尾都嚴加看守,針插不進。最薄弱的環節,就是運輸過程。”
連紀光也苦笑:“上次這麼緊張,還是在產房外等我兒子出生。”
紀光頷首致意,鄭重道:“這批貨物,關係到無數人的生死存亡,絕不能出差錯。”
而是一整本目錄。
調查官癱癱如鹹魚,但動作一點不慢,出手迅如雷電,穩穩抓住書。
“如果任務失敗,你我以死謝罪尚不足夠。”
“這次的任務很簡單,飛機將會秘密降落在京郊機場,我們只需要將這批貨物送回撥查局總部,就算完成。後面的事務,會由羅溟隊長接手,負責在總部看管貨物。它們也會成為科技部門強大並確立的基石。”
夜半行車,人易睏乏。開著勁爆音樂提神的專員沒有注意到,車廂後面的裝屍袋嘩啦啦作響,已經死去的屍骸竟然倏地坐起身,直愣愣看向前方。
但對於其他機構,調查局卻無法像嬰孩般天真的信任。
“紀隊長,包裹已經出發,預計七小時後穿過白令海峽,十一小時後進入國境,十三小時後抵達京郊機場。全程任務保密,只有你我雙方能追蹤運輸機航線定位。”
再三檢查後,紀光回報嬴大洲,確定京郊機場已經做好萬全準備,運輸機可以從華府起飛。
兇猛火力支援,足以摧毀任何妄圖來劫機的敵人。
調查官們神情嚴肅,皆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程度,無人敢怠慢。
嬴大洲回身向雨隨行點點頭。
“嗯?”
調查官癱在監視螢幕前,人都快要緊張得嚶嚶嚶了。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睡覺。
嬴大洲嚴肅道:“銜尾蛇之後,最大一次運輸任務,不僅有銜尾蛇晶體,還有部分從實驗室搜查出來的活體實驗動物。紀隊長,這次任務的重要程度,不必我多說。”
等車子被打撈起來時,專員早已經死亡。
“拜託各位了。”
“那邊提前把要押送的包裹全都列好了,等下飛機降落,需要先清點清楚再出發。”
在那之後,調查局添了新規定,對屍骸的管理近乎苛刻,常讓剛畢業的新人不解。
而一應危險物品的運送,也都從專員變成了調查官。
押送任務並非毫無風險。
這也成了調查局眾人的共識。
“這次押送的,可不止幾具屍體那麼簡單。提前看好自己要負責的都是什麼,對我們也有好處。”
紀光笑道:“忙起來,總比你在那一直焦心要強。”
調查官兩眼無神,長長嘆息:“隊長你是知道我的,我寧可去戰場上痛痛快快打架,也不愛這些磨耐心的任務。”
太折磨人了!
他煩躁的嘩啦啦翻著厚如磚頭的目錄,眼神卻逐漸凝重。
“……嗯?”
“隊長!”
調查官忽然坐直身軀,愕然道:“怎麼這次送來的,還有活的人??”
他反覆確認:“是活的,會說話會動會疼的那種??活的,人?”
不是死屍,也不是活著的實驗室小白鼠,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周圍其他人被驚到,也紛紛看來,連忙翻閱起目錄仔細檢視備註說明。
“臥槽!還真是!”
旁邊調查官目露震驚:“在遠洋控股的實驗室裡被找到的,被注射了銜尾蛇晶體,修改過基因鏈,進行活體實驗的……人類。”
看清備註說明,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即便狠心無情如科研院院長明言,也不會喪心病狂的使用人類進行活體注射實驗,甚至編輯基因。
修改生命根源,那是神的領域。
縱使最傲慢的人類,也尚且無法染指。
紀光蹙眉,翻看著那厚厚一沓實驗記錄,有些不忍。
檔案照片上的“包裹”,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和他兒子紀牧然差不多大。
卻一副營養不良的瘦骨嶙峋,眼下青黑,從未見過陽光的面板慘白沒有血色,整個人單薄得像一張紙,風一吹,就會散。
全無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朝氣。
“連個名字都沒有……”
紀光輕聲嘆息:“a09算是什麼名字?”
沒有姓名,也就沒有人期許他像個人一樣活著,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與未來。
更像是一件實驗室裡冰冷沒有生命的儀器,一個編碼出廠。
a09“出生”在實驗室裡,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而是實驗室的研究員們。
從銜尾蛇晶體被成功提取出的那天起,遠洋控股的研究員們就有了這樣一個設想:銜尾蛇,能否與人類融合?
尼爾·漢克最常詢問下屬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將怎樣改變世界,為人類指引未來?
於是研究員們在經歷過漫長的醫藥研究,看過數不清的生離死別後,他們問自己:為什麼我們不能帶著人類,再向進化邁出一大步呢?
人類的血肉之軀,太脆弱了。
受冷受熱會死,受傷流血會死,不食不水會死,被汙染還會死。
可汙染物……無論怎樣也殺不死的汙染物,卻擁有比人類強大堅韌太多的“生命力”。
如果將人類與汙染物之間取其精華相融合,那人類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這是之前從未有人設想過的大膽想法。
可是當第一個原始人直立行走,他的種群看他,也同樣瘋狂不可理喻。
實驗室現場搜查出的實驗組長筆記上寫著:[沒有人有過這麼瘋狂大膽的想法,我們都囿於自己的想法和狹窄世界,看不到外面的宇宙之大。好在我們不必非要畫地為牢。]
[我們有能力也有資源,將設想的未來變成現實。我現在不知道這個猜想將為我們帶來的,是好還是壞。但向前走,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原地抱怨要好,不是嗎?]
[汙染來了,但它不一定是末日。大洪水之後,人們從諾亞方舟裡走出來——他們看到了彩虹。]
而a09,就是實驗室的“彩虹”。
他是被人為受.精和養育的孩子,從一顆.受.精.卵.開始到呱呱墜地,全程都由實驗室上百名研究員們密切操控,將銜尾蛇晶體編碼進dna序列裡,小心翼翼的修改編輯基因鏈,避免免疫排斥反應對a09的傷害。
最後,當研究員刨開母體的肚子,抱出了渾身是血的a09,這群全身心傾注於研究的科學瘋子們,第一次為生命的悸動而感動到哭泣。
他們在筆記上寫著:[,神誕生了。]
[新紀元,就從今日開始。我們的事業,也從今日開始正式起步。]
對生命的感動,並沒有妨礙這群研究員們對a09的研究。
十三年間,在a09身上,進行了迄今為止人類所能設想到的一切實驗。
就在a09生日的那天,研究員才准許他不必進行手術實驗。
但也僅此而已了。
資料中記錄著,五歲時的a09向研究員哀求,問自己能不能在生日的那天不必喝下苦澀藥劑。
卻被研究員冷酷拒絕了。
[銜尾蛇晶體和人類進行融合,是具有可行性的。a09表現出了生命的情感跡象,沒有人教導他,但他仍保留了天然的情緒。他明白了生日的意義。]
這是研究員對那小小孩子表現出“人性”一面,唯一的評價:[可笑。一個實驗室出生的實驗體,談什麼生日?只不過一個出廠日期罷了。]
紀光的手掌驟然收緊,抓皺了檔案紙。
他死死咬住了嘴唇,但繃緊的下頷線還是洩露了他的憤怒。
調查官注意到了隊長的情緒起伏,擔憂想要上前,但被旁邊搭檔拽住了袖子搖頭。
搭檔無聲口型:紀隊長,是有家人的,他是個父親。
一個親手感受過生命誕生的人,怎麼能忍受其他人如此踐踏輕視生命?
紀光是調查官中少有的結了婚的人。
大多數調查官都不會選擇談戀愛和結婚,他們甚至會恐懼與調查官之外的人產生親密關係。
——死得太多了。
早年,調查學院還沒有建立,調查官的死亡率居高不下。
年輕人們看多了殉職調查官的女友或妻子找到京郊農家樂,為死去的愛人哀聲痛哭,那悲慟的哭聲刻骨銘心,成了許多人最初對於死亡和調查官的印象。
不可磨滅的深刻。
他們不想有一天,被自己扔下的家人愛人,也像這樣尋到總部門前,被自己的死亡所傷害和束縛。
明明是被自己愛著的人,為什麼反而要被自己以死亡傷害呢?
那些花一樣明媚漂亮的生命還有如此漫長的未來,她們要怎樣度過餘生。
所以,調查官們越發剋制自己的情感,發誓絕不讓自己所愛著的人,遭受那樣的痛苦。
有人調侃過,調查官是和尚廟。
——從踏上這條職業之路起,就要斷情絕愛,忘記前塵往事。就算是有喜歡的人,為了對方著想,也要分手道別。
紀光與妻子青梅竹馬,從剛會走路起就在一起長大,水到渠成的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紀光的搭檔……死在了他的懷裡。
死時,還緊緊抓著紀光的手,不肯閉眼。
是紀光哽咽著向搭檔漸漸冰冷的身軀發誓,自己會永遠做生命的守衛者,不讓任何汙染物能越過調查官以身軀鑄成的長城,他絕不拋棄生命獨活。
然後,才終於能為搭檔闔上了眼睛,扶靈下葬。
紀光本想要與已經訂婚的妻子分手,讓自己愛著的人可以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好好生活,不必遭受調查官的痛苦。
但妻子是個暴脾氣,抓著紀光一頓揍。
揍得這位功勳無數的調查官抱頭亂竄,連聲求饒,從街頭抓到街尾,硬是把當時來找紀光的其他長官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群刀山火海里淌涉過的戰士,在紀光妻子面前莫名氣短,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妻子指著紀光大罵,氣打不一處來:我要是會害怕,早在十幾年前就不會愛你了,你現在說這些?你他媽的侮辱誰呢?!
說罷一拽紀光的衣領,當著所有長官調查官的面,就這麼狂暴的.親.了上去。
咬得紀光嘴巴都出了血,那身筆挺颯爽的制服都差點被撕爛了。
紀光捂著滿嘴血,傻乎乎的笑了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
就這麼被妻子叼回了窩裡。
十幾年婚姻,紀光對妻兒只有滿腔的愛意和愧疚,為不能時時陪在妻兒身邊而愧疚不已。
雖然過於繁忙的工作讓他難以回家團聚,親手抱一抱自己的兒子,陪他牙牙學語到翩翩少年郎的成長,但紀光對生命,無比珍惜。
此時看到遠洋控股的實驗室,竟然如此顛覆踐踏生命,把活生生的人當做了可以把玩在手裡的玩物,小白鼠一樣使用,紀光就覺得怒意充盈胸臆。
五歲?
一個五歲稚兒,可憐到只是渴求在生日那天不用吃“藥”,怎麼也不能滿足!
紀光還記得自己兒子五歲生日那天。
調查官的工作很忙,忙到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十八瓣用。但紀光還是會拼命趕工,將自己的工作完成,擠出時間可以在妻兒生日的時候回去,哪怕只是一分鐘也好。
紀牧然五歲生日那天,帶著媽媽用紀光的勳章做成的生日小王冠,守著奶油蛋糕,等了紀光一天。
渴望的眼睛往門口眼巴巴的看去,眨啊眨,最終還是沒能等來他的大英雄父親,抵不過睡意,睡了過去。
快天亮才匆匆趕回去的紀光滿心愧疚,本來買給兒子的蛋糕和禮物早就摔碎在了汙染現場。
他帶著半身汙血,兩手空空,侷促的站在家門口不敢敲門。
妻子推門時錯愕,拽著他的衣領扯進了家門,心疼又生氣:誰要你的破蛋糕了?我要的是你這個人!
但紀光還是在燈下,拆了調查官的制服,用針線給兒子做了個玩偶當禮物,又為妻子做了一朵玫瑰花。
染著他的血,是紅色的。
滿是愛意與歉疚。
紀光摸著兒子熟睡的臉,心都化作了一團暖呼呼的,覺得就算兒子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想摘下來送給兒子。
新生命是人類的未來,是寶物。
可為什麼那些實驗室的人,自詡科學,就敢蔑視生命?
好脾氣敦厚如紀光,也忍不住氣得大罵,摔了手裡的目錄本。
“隊長,嬴長官那邊,說過這孩子的狀況嗎?”
調查官猶豫,不忍道:“要是在培養罐裡或者冷凍箱裡沉睡,對外界沒有意識還好。要是,那根本就是個普通的孩子……”
他們要如何與那孩子面對面?
在看過a09十三年來經歷的上萬次實驗資料後。
“做了這麼多次實驗,就算是塊豬肉,用了十三年也早就碎成渣了。a09……那孩子,還能拼起來嗎?”
調查官嘆氣:“那孩子究竟是怎麼熬過這十三年的?這不是十三年,是十三億年的漫長地獄啊。”
“隊長,這上面沒說那孩子的近況。”
調查官希冀的看著紀光:“問問唄?”
電話另一邊的雨隨行:“…………”
“紀隊長,只有這種小事嗎?”
雨隨行皺眉:“我還以為至少是導彈襲擊級別的,才值得紀隊長動用加密線路。”
——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嗎?為了一個包裹,專門在運輸途中打電話。不知道過多的通訊會有洩密危險嗎?
紀光試圖讓雨隨行理解自己對那孩子的擔憂情緒。
他堅持不再稱其為“包裹”,或“a09”,那樣就剝奪了那孩子生命的事實,只把他當做冰冷冷沒有生命的物件。
但雨隨行聽了許久,面無表情結束通話。
紀光:“雨……”
電話裡只剩嘟嘟聲。
雨隨行忍不住扭頭問5隊:“1隊的人是從廟裡請下來的嗎?一個祈行夜,一個紀光,感情是不是太充沛了點?”
5隊:“啊……隊長您這話,敢不敢在祈哥或者商長官面前說?”
雨隨行冷笑:“呵。”
“不敢。”
5隊:“…………”
與祈行夜共事過的隊員,對祈行夜還算了解,靠在包裹旁邊老神在在的道:“等著吧隊長,不出五分鐘,祈哥的電話就得打過來問。”
雨隨行:“?問什麼?”
隊員聳肩:“紀隊長在你這吃了閉門羹,但他又不是傻子,肯定會搖人來幹你啊。”
商長官太公事公辦的高高在上,紀光不會輕易打擾長官。但祈行夜?那可是最好的人選。
祈行夜有著堪比商南明的威勢和許可權,聽說今年的春季總教官也是他。
到如今,那位剛入調查局時,還要被商長官的羽翼庇護的顧問偵探,早已經成長為羽翼本身。
祈行夜自己就是高到足以擎起天空的山峰。
想要求助,又不知道該找誰?不敢直接詢問長官?
那就去找祈行夜吧。他一直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不論是誰。
只要需要幫助。
聽到隊員提起祈行夜,也被祈行夜打擊過甚至間接被救過命的雨隨行,頓時不自在的假咳了一聲:“怎麼會?”
雨隨行試圖讓自己聽起來底氣足點:“沒聽說過紀光和祈行夜關係好啊?再說祈行夜那麼忙……”
話還沒說完,鈴聲就已經響了。
上面明晃晃三個大字:祈行夜。
雨隨行:“…………”
隊員幸災樂禍:“看,我就說吧隊長,紀隊長搖人來幹你了。”
有經驗的人已經著手準備情報了,嘴犟的人還在試圖抵抗。
雨隨行接起電話,還不等嘴硬幾句拒絕,就聽自家“叛變”隊員揚聲喊:“祈哥!資料我給你發過去了——我們隊長也不知道,你別為難他了。”
祈行夜笑眯眯應了一聲:“好嘞!等你下次回京述職,請你們吃羊肉火鍋。哦春天了,那請你們吃烤鴨。”
隊員嘿嘿一笑。
還不等他趁機多報幾個菜名,就見雨隨行結束通話了電話,幽幽看他:“叛徒。”
隊員摸了摸鼻子:“咳,何必呢隊長?就算你硬撐著不說,等祈哥找到嬴長官或者特工局那,不還是一個結果?”
他看向雨隨行的眼神有些憐憫:隊長還是沒認清現實啊。
祈行夜,學名人形自走安全漏洞檢測系統。
只要是他走過的路,就沒有找不出朋友的地方。就算是與國內隱隱有分臺打擂架勢的a國特工局,也被祈行夜稱兄道弟了幾個摯友。
要不是菲利普斯意外死亡,那架勢,簡直是把祈行夜當成了靈魂共鳴的知己。
都這樣了,還指望在祈行夜面前有不透風的牆?
“要不隊長你還是許願世界和平吧。”
隊員誠懇:“這個還靠譜點。”
雨隨行:“…………”
“你們究竟是我的隊員,還是祈行夜的?怎麼覺得你們都倒戈了呢?”
隊員訕笑:“怎麼會呢?隊長你想多了。”
但是發資料的手是半點不停。
祈行夜很快就拿到了完整的資料。
但說是完整,也僅僅只是和紀光手裡的目錄冊相比。
“搜查出a09的實驗室,是遠洋控股集團保密級別最高的一間,連帶著對a09本體的保密也超高,理論上只有林不之有資格知道。”
祈行夜很快就把真正完成的實驗資料給了紀光。
紀光驚訝:“不是說只有林局長……”
“哦,我有一個好老師。”
祈行夜笑眯眯,賣老師賣得毫不心虛。
他直接“狐假虎威”,以秦偉偉的名義向林不之要查閱許可權。
連偽裝都懶得偽裝。
局長秘書好生氣:敷衍!好歹你也認真騙騙我們局長……
不等生完氣,林不之已經眼都不眨一下的把資料發過去了。
秘書:“……?”
你真是我們局長嗎?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嗎?
林不之眨眨眼,無辜:“可他是秦主任的學生,商長官的搭檔。”
——你就說,哪個是我惹得起的?
秘書:“…………”
大家都各取所需很高興,只有紀光滿頭霧水,搞不懂祈行夜為什麼因為有個好老師,就能拿到絕密資料。
“a09,是遠洋控股集團對於銜尾蛇相關計劃的核心之一。”
祈行夜平靜道:“可以說,遠洋控股絕大部分事關未來的戰略,都是圍繞著a09進行展開的。”
尋常富豪追求的長生不老,青春永駐,已經在a09身上得到了完美實施,驗證了銜尾蛇結晶在這一領域的可行性。
但尼爾·漢克的野心,遠遠不止於此。
——他要的,是新形態的未來人類,主導人類再一次的進化。
血肉脆弱,生老病死哀痛。
為什麼只追求個體的長生呢?
你明明有了像先知摩西那樣施行奇蹟的能力,又為什麼吝嗇的為它標上高昂價格?
這是一場應該屬於全人類的進化,沒有人有資格獨佔。
即便是尼爾·漢克自己,也不會允許自己毀掉自己的未來計劃。
雲翳清前幾日終於從漫長的沉睡中甦醒,他向祈行夜說起了自己在找到尼爾·漢克時,對方說的那些話。
得知了尼爾·漢克對於銜尾蛇的期望,祈行夜只覺豁然開朗,之前那些在實驗筆記裡無法理順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
因為遠洋控股所想要的,根本不是商業上的成功或者金錢。
錢只是實現目的的手段。
正如尼爾·漢克對雲翳清所說的,他們要的,不是一個商業帝國,而是在為全人類嶄新的未來做準備。
——銜尾蛇靶向的,不僅僅是貪婪。
還有野心。人類對於世界永不知足的野心。
進化,迭代。
拋棄脆弱□□,利用汙染,完成人類新的形態。
這是時隔數億年,又一次的“直立行走”,“鑽木取火”。
為了驗證自己的計劃,遠洋控股集團花費大量時間金錢,人為創造汙染與人類的融合體。
a09,是a系列計劃中十萬個胚胎中,唯一一個成功活下來,並且熬過了十三年實驗的存在。
是銜尾蛇的希望之一。
“為了把a09談到手,嬴大洲到現在都沒睡過圇囤覺。a國不願意放手,各國調查機構虎視眈眈。誰都知道,能被遠洋控股這麼重視的存在,誰得到,就是少走二十年科研路的技術飛昇。”
“小紀目前處於冷凍沉睡狀態中,從a國運回來的是個冷凍睡眠艙,直到他抵達科技部門才會進行解凍喚醒。”
祈行夜撐著下頷,懶洋洋笑道:“紀隊長不用擔心,那孩子在我們這裡,不會是沒有生命的實驗體,在運輸中也不會讓他太遭罪。”
紀光愣了下:“小紀……?”
“昂,對啊。或者紀隊長你給他取一個名字。”
祈行夜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笑道:“你不想像對待一件傢俱那樣喊他,不是嗎?”
從紀光儘量避開a09這個稱呼,祈行夜已經敏銳察覺到了真相。
紀光沒想到祈行夜竟然敏銳至此,連他最細微的情緒都沒有漏掉。
他笑了起來:“謝謝你,祈偵探。”
祈行夜不在意擺擺手。
結束通話電話後,他湊到商南明面前問:“紀光去押送銜尾蛇了?”
商南明頷首:“紀光是調查官裡的大前輩,資歷厚,經驗足,押送銜尾蛇任務重且危險,交給他再合適不過。”
“怎麼?”
祈行夜聳聳肩:“怪不得紀光這麼像爸爸。”
如果說晉南總被大家調侃是“晉媽媽”,那紀光就是爸爸級別的操心和靠譜。
簡直是所有人的爸爸。
“我剛從秋白素那邊回來。”
順便解決了萬國的闖禍現場。
祈行夜長出一口氣,覺得自己像個剛給幼兒園稚兒開完家長會的家長,疲累的將自己軟軟摔進沙發裡,靠在商南明身邊。
商南明動了動,抬起手臂讓祈行夜能依靠在他結實胸肌上,不讓自己的制服金屬釦子硌到他,躺得更舒服些。
“秋白素怎麼樣?”
他拿開電腦,垂眸看向懷裡的祈行夜:“萬國又給你添麻煩了。”
祈行夜痛苦面具:“萬國上輩子大概是哈士奇——體內住了十隻哈士奇的那種程度。”
拆天拆地拆空氣。
好懸沒把秋白素也折騰散架了。
從被襲擊後,秋白素就一直躺在加護病床上昏迷不醒。
醫生說,這是因為秋白素本身身體底子就不好,一場襲擊受傷,虛耗透了所有力氣。他就像長久失水的植物,需要慢慢溫養。
養分不足時,植物是不會開花結果的。
秋白素也是一樣。
睡眠能最大限度修復他的身體虧損,又降低他的生命活動所需。等什麼時候他的身體被修復好了,就能醒來了。
祈行夜倒沒覺得有什麼,萬國卻不忍心看秋白素成天躺著。
就自告奮勇把秋白素抱到輪椅上,推他去花園曬太陽。
結果剛進花園,萬國就被醫院門口賣氣球和棉花糖的吸引去了。
就在他轉身蹲在賣氣球那人面前,興致勃勃和人討價還價時,載著秋白素的輪椅緩緩從坡道上滑行下來,並且速度越來越快,在硌到一塊鵝卵石後,更是一飛沖天。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輪椅衝出花叢,在紛紛揚揚的月季花瓣雨中——
噗通一聲,砸進了花園的水池裡。
秋白素呈大字型仰面朝下,咕嚕咕嚕冒著泡泡沉了底。
一眾醫護倉皇失措趕緊跑出來撈人時,牽著兩個碩大米奇頭氣球回花園的萬國:?
人呢?
這也是站在秋白素病房門口的祈行夜想問的:?人呢,秋白素醒了??
然後就看到醫護抱著水鬼一樣的秋白素,連跑帶顛狂奔過走廊的情形。
祈行夜:…………?
好好醉玉頹山的病弱佳公子,怎麼在萬國手裡,就被看護成了水鬼模樣?
就連商南明聽了,也忍俊不禁:“那秋白素還活著嗎?”
祈行夜無奈點點頭:“也只能說是還活著了。”
畢竟春天還是涼意,這個時節,北方的江河也才剛剛開化,水溫比零度高不了多少。
秋白素大病未愈的身體哪經得起落水折騰?當即便發起了高燒。
這也讓祈行夜又在醫院多留了一會,直到醫生檢查結束,秋白素的燒退了,他才離開。
但還是被萬國抱著哭溼了肩膀。
秋白素本來就昏迷著。
這下甦醒的日子,更加遙不可及了。
“萬國大概八字克秋白素。”
祈行夜忍不住吐槽:“真擔心他哪天把秋白素折騰死了。”
商南明輕笑一聲,抬手落在祈行夜肩膀上:“有你這個總教官在,怕什麼?他蠢,但他有個好教官。”
“兩個人裡有一個聰明的就夠了。”
祈行夜:“……你這麼一說,感覺秋白素是什麼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一樣。”
——
對此,秋白素有六點想說:“……”
#救命,誰來帶走拆家的哈士奇#
#沒人為我發聲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