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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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化間外, 早已經變了天地。

祈行夜剛一踏出等候大廳,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周身溫度的變化。

冷。

身處冰窖。

就連焚化間外面的四處牆壁也都結了冰霜,一直蔓延到天花板, 像冰封的世界。

不允許活人存活,是死屍的狂歡場。

但有了商南明在身邊, 就算要拽著李龜龜徒弟這個小包袱, 祈行夜也輕快許多,並肩而行的搭檔帶來安心感, 就連笑容都真切了幾分。

“二十年前那起影響案, 既然被稱作銜尾蛇……頭吞尾, 迴圈,也是貪婪。”

祈行夜微微歪頭,輕笑著看向身側的商南明:“商長官聽過這樣一種說法嗎?只有起錯的名字, 沒有取錯的外號。”

他笑眯眯道:“既然cc2777案件是ab0009的延伸案件,那所有任務中的消耗,都應該a國調查局來出才對吧?”

還是……貪婪?

商南明唇邊閃過一瞬間的笑意。

——cc2777的勝利。

商南明唇角微勾:“比如。”

惹了他,很難全身而退。

國內調查局願意友好向世界共享汙染事件的資料,分享國內經驗。但是國際上尤其是以a國為首的一些國家,卻並不想要互利共贏,團結互助。

比如,送到面前的現成藉口。

祈行夜笑眯眯道:“正好過年了,a國不來給我們拜拜年,包幾個紅包嗎?那多說不過去。”

祈行夜早就從楓映堂那裡打聽過了外交長官的負責範圍,也聽說過國際事務的艱難。

在明確了汙染效果後, 他微蹙的眉頭重新舒展,笑著向商南明揚了揚眉:“商長官,隊裡的預算還夠用嗎?”

——當然,要花費高昂代價。

為祈行夜的敏銳。

如滾雪球,越滾越大。

祈行夜卻不同。

像不可違抗的磁石。

祈行夜還沒有做慈善聖人的興趣。

“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張底牌。”

就算沾染了汙染粒子, 只是處於e級最低微汙染階段, 並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汙染物,只要及時阻斷就可恢復正常, 更別提墮化。但就是這樣,在ab0009銜尾蛇中, 仍舊會被汙染源頭吸引。

“a國調查局說它是銜尾蛇,取的是那一重意義?”

商南明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笑意。

“我這個人啊,窮,最心疼錢了,自家的錢怎麼捨得花呢?但是別人的就不一樣了。”

他“睚眥必報”,並且,很樂意幫同僚們一個忙。

二十年前的那起案件之所以會呈現指數式爆發的傷亡情況, 正是因為如此。

商南明沉聲道:“任何身處汙染範圍內的人或物,都會被吸引至同一處。”

“怎麼樣,商長官,有沒有興趣玩票更大的?”

“嗯。”

祈行夜笑得意味深長:“誰會嫌棄錢多呢?反正機動1隊上下五百多張嘴要吃飯,做家長的,怎麼能不多為糧草做打算?”

商南明寥寥幾語, 祈行夜就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迴圈?

祈行夜笑得人畜無害:“比如,向罪魁禍首要賠償。”

比如錢,機密檔案,技術資料,或是其他任何國內調查局需要的事物。

祈行夜再如何從外表看總是一副笑嘻嘻不正經的模樣,但真正熟悉他的人卻都知道,他究竟是怎樣有仇必報,絕不肯在這一方面吃虧的性格。

這就使得外交長官的工作尤為艱難。

最後壯大到不可抵禦的地步。

商南明剛下意識想要點頭,忽然反應了過來:“你想做什麼?”

只要cc2777被圓滿解決,帶走發現的微粒甚至是“銜尾蛇”已經成型的巨蟒,得到足夠的案件資訊。那延伸案件的情況,也可以反哺到初始案件上。

外交長官有自己的考量,有時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好脾氣”。

一線外勤的卓越表現,永遠都是外交長官最大的底牌。

“多有趣啊,何樂而不為。”

只是一個外號,就已經猜到汙染效果了嗎?

“取, 貪婪之意。”

銜尾蛇至今沒能被徹底解決,a國調查局為此焦頭爛額,他們會想要cc2777案件的資料的。

不小心旁聽了幾句的明荔枝驚恐:幸好我不是老闆的敵人,不然就算再有錢也都會被老闆坑走的吧!

祈行夜笑眯眯:這倒黴孩子,瞎說什麼大實話呢?那叫幫助錢使用在正確的地方。這麼一看,我還是正義大使呢~

有了目標之後,祈行夜動力更足,整個人都彷彿在熊熊燃燒。

那是可怕的汙染物嗎?

不,那根本就是行走的錢!是他的親親小可愛~^3^

打定主意,祈行夜愉快的吹了聲口哨,不再像之前一樣儘可能無聲息行動,反而毫不在意聲音與否,甚至還口哨哼著歌,斷斷續續的迴盪在諾大的殯儀館中,恨不得現在立刻招來汙染物和巨蟒。

殯儀館一如祈行夜之前所見的那樣死寂冰冷,但是因為商南明在身邊,他的心態和應對方式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永遠有人在身後支撐他所有舉動的信任感。

祈行夜長刀在手,漫不經心的耍著刀花,視線笑眯眯環顧周圍,磁性低沉的聲線帶笑:“是在玩老鷹捉小雞遊戲嗎?”

“猜猜看,你在哪~”

“哼,哼~我親愛的小錢錢~你躲在哪,猜猜看~猜中就……殺掉你。”

斷斷續續的曲調空曠迴響,在殯儀館內一圈圈盪開,更添寂寥悠遠之感,虛無縹緲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而隨著歌聲……水滴聲,悄悄響起。

滴,答。

滴,答……

水滴順著牆角砸落在地面,水流從瓷磚上蜿蜒流淌而下。

很快,那本來清澈沒有顏色的水流,逐漸染上了紅色,從淺紅,一直到深紅。

像血。

汩汩流淌,在地面上匯聚成一灘血泊,紅得發黑。

本來清澈的血水開始變得粘稠,難以流動,像粘液,小小水潭中央形成漩渦,所有血液都向最中間旋轉著被吸引而去,如龍吸水,一場風暴將要在無人的角落裡成形。

咕嘟,咕嘟……

血水錶面泛起濃稠泡沫,堆積在邊緣處,破裂又融合,產生新的血沫。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血泊中逐漸成形,一條條向外延伸,順著瓷磚之間的縫隙緩慢遊動,像血紅色的蚯蚓。

但它並沒有停止脹大。

血液源源不斷的從血泊處供給向蚯蚓,使得其越發拉長,粗壯,最前面的臉也被血液撐得圓滾滾五官被縱橫撕扯,拉長成詭異的模樣。

那已經很難被稱為蚯蚓的體型了。

更像是,蛇。

蛇頭上的,卻是一張張人臉。

無神而僵直的五官被拉扯變形,渾濁的眼珠不見瞳孔,只有一片青灰的眼白,沒有著落點的落在遠處的黑暗裡。

從遙遠處傳來的曲調,是這一片昏暗中,唯一可以鎖定的目標。

一條條血蛇從血泊中成形,齊齊對準曲調傳來的方向,像是在確認什麼。

隨即,血蛇沿著地面,牆壁,天花板,甚至是牆壁後面的瓷磚與混凝土間隙中游走,緩慢向聲音來源處進發。

它們的速度越來越快,身軀也隨之壯大,很快就超過了尋常能看到的蛇身體型。

整個無人可見的黑暗中,殯儀館都在流血,形成的血泊中誕生出越來越多的血蛇。

它們隱沒於地面,藏身於磚瓦縫隙,與黑暗和建築融為一體,除了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音外,再沒有任何可以判斷它們存在的依據。

血蛇彼此縱橫交織,密密麻麻編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整個殯儀館都從外到內鎖進其中,不得出入,與外界徹底隔絕。

祈行夜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他停頓下腳步,微微側首,站在二樓高臺,居高臨下向中庭望去。

中庭的一排排告別儀式長椅上,無聲坐著身著黑衣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低垂著頭,手拿白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無法被辨認出來。

就連臉,也無法被看清。

或者……那張沉入黑暗的臉上,到底有沒有五官。

祈行夜挑眉,懶洋洋斜倚在欄杆上:“喲,哥們兒,在這看風景呢?”

“大半夜睡不著覺,殯儀館果然是乘涼的好去處。”

他長腿一邁踏上欄杆,隨即如飛鳥投林般,毫不猶豫縱身躍下。

風吹起他的髮絲,露出俊美的五官,眸光雪亮如長刀劃過。

“只是一個人,是不是未免寂寞?”

祈行夜落在地面的瞬間微微屈膝卸力,隨即如離弦之箭般直衝向那人:“我來送你一程,怎麼樣!”

話音未落,長刀已至,橫掃出一片刀光。

那人頭顱應聲斬落。

“咚,咚……”

跌落地面,骨碌碌滾動,一直撞到祈行夜的腳邊。

他低頭,卻在看清那張臉時,眯了眯眼眸。

李龜龜的臉。

是熟人。

但有過冷凍間經歷的祈行夜已經不再相信眼前的影像,完全放開了自身限制,意識下沉,將指揮權移交給了直覺。

無法判斷是虛假的幻影還是現實?

那就乾脆不判斷!

眼睛欺騙,就捨棄眼睛,大腦無助,就扔掉大腦。

不必有任何迷茫,靈魂的直覺會指引出正確的方向。

祈行夜毫不猶豫抬腳,用力,李龜龜的頭顱就在他腳下不堪重負的碎裂,那張臉逐漸被破壞而模糊。

與此同時,還留在長椅上的身軀,也立刻失去了原本的人形,外殼破裂,內裡的汙血碎肉轟然垮塌,肉塊噼裡啪啦墜落,發黑的腥臭血液流淌滿地。

那血液沿著瓷磚縫隙蔓延,像一條條血蛇,指向祈行夜的方向。祈行夜眼角餘光卻忽然捕捉到了身邊的異常。

就在視野邊緣,竟然憑空多出了一雙腳。

不,不是一雙。

而是整整齊齊的一排,像工廠流水線生產出的工藝品,橫平豎直,齊齊一條線過去一個擋一個,乍一看就如只有一個而已。

祈行夜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僵了僵,緩緩抬眸看去。

隨即猛地屏住了呼吸。

是人。

一排排的人。

不知何時,本來還空蕩蕩的長椅上,竟然整齊坐滿了人,沒有留下一個空位。

他們像是沒有自己思維的紙紮人一般,面色青白僵硬,五官勾畫粗糙,兩腮上重重打著鮮豔兩團紅腮紅,無論男女老少都嘴唇殷紅如血,一雙眼球黑白分明,就連眼眶,都像是被人隨意用黑色馬克筆畫出的菱形。

像人,但又絕對不是人。

細微的衝突使得眼睛和大腦產生矛盾,瘋狂向人體本身示警危險,要求逃跑。

那一個個人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就連姿勢都是一模一樣的端莊肅穆,彷彿他們真的是來為某人送行告別。

可祈行夜,卻憑藉著良好的記憶力,從那一張張面容上,辨認出了他們每個人的身份。

正是那些死者家屬,死者,殯儀館人員,附近村民……

被汙染巢穴囊括在內的所有人。

就在祈行夜意識到他們身份的瞬間,這些人也似有所感,剛剛還沒有反應的木頭人般立刻緩緩轉頭,無數道視線整齊劃一的齊齊看向祈行夜。

視線交織成點,冰冷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

祈行夜卻勾唇,忽然揚聲:“商南明!來幹活了!”

一道修長身影隨即出現在二樓高臺的欄杆後,在現身的瞬間,槍械已然開火,如流星雨般傾斜而下,子彈射向祈行夜周圍一圈的人們,火光照亮黑暗。

先下手為強!

幾乎是與開火同一時間,祈行夜也默契的迅速出擊,壓低身軀猛然向前疾馳,長刀在身側交叉飛舞,鋒利的刀片就像絞肉機一般迅速切割任何經過的事物,所有嗅聞到活人氣味而想要靠近祈行夜的“人”,都很快就化作了刀下碎肉,在槍口猛烈火力之下爆炸開來,汙血殘肢紛飛。

直到祈行夜在長椅末尾停下,他轉過身,背對挑高肅穆的黃銅大門,隨手甩掉刀刃上墜掛著的血肉,笑吟吟欣賞自己的戰場。

橫屍滿地。

到處都塗抹著血肉。

這二三百人,竟無一人能近得了祈行夜的身。

此時,更是無一人再或站或坐。全部化作了地面上狼藉交融的碎肉屍塊。

祈行夜吹了聲口哨,眉眼含笑的抬頭,看向高臺上的商南明,與他遙遙對視,吊兒郎當的抬手行了個不規整的禮。

“商長官,幹得漂亮!”

他也不著急離開,反而趁著這時候迅速重新整理戰備,將捲了刃斷裂的刀隨手摺斷丟棄,換上新的長刀。

甚至還有閒情逸致的伸了個懶腰,抻抻筋骨。

商南明眉眼無波,單手快速換彈夾,眼都沒眨一下,就已經重新將剛剛清空的槍械填滿,再次指向樓下中庭。

祈行夜,始終在他的瞄準鏡中。

任何進入瞄準鏡邊緣想要靠近祈行夜的東西,都會被他快速一擊斃命。

旁邊的李龜龜徒弟只覺得眼前什麼東西閃了一下,連兩秒鐘都沒有,等他仔細看去時,商南明已經重新恢復了先前的瞄準姿勢。

徒弟驚恐:“!!!”

這,這祈老闆和他的朋友們到底都是什麼人吶!怎麼還能有槍??

明荔枝眼疾手快將被驚得本能想跑的徒弟拽回來,一把按在地面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用體重壓住對方,不讓對方有再掙扎的餘地。

徒弟伸手蹬腿,像擱淺的烏龜一樣亂揮舞:“放我嗚嗚嗚……”

明荔枝一把捂住徒弟的嘴巴,壓低聲音警告:“你可千萬別動了,你以為現在看護著你的還是我們老闆嗎?”

“你要是礙了商長官的事,他絕對會為了局勢而一槍崩了你。”

明荔枝:為什麼會有如此蠢笨的小夥伴!也不看看這是能掙扎添亂的時候嗎!

這些年跟著祈行夜到處跑委託案現場,毫無戰鬥力的明荔枝摸索出一條生存法則,就是——抱緊你的靠山,並且永遠不要妨礙他。

只要夠乖,就能活下來。

為了保住徒弟一條小命,明荔枝覺得自己用出了此生所有的力氣。

徒弟瘋狂翻白眼,扒拉明荔枝的手掌:快鬆手!我不跑了還不行嗎,不然不等別人殺了我,你就先捂死我了!

商南明早就察覺到了身邊的動靜,漠然向這邊瞥來一眼。

明荔枝立刻求生本能的擠出一臉笑意,討好的向商南明點頭示意:我乖!我們都超乖!絕不給大佬們拖後腿!

商南明平靜收回視線。

樓下中庭的滿地碎肉血漿,已經逐漸發生了變化。

本來在抻懶腰的祈行夜立刻眼前一亮:“哦哦!果然,來了!”

他等的就是這個!

銜尾蛇。

貪婪吞噬所有能見到的生命體。

不論是人,動物,昆蟲,植物……任何還活著,擁有生機的存在,都會被汙染最中心的源頭所吸引,就算並非自願,也會像磁石一樣,根本無法逃脫吸力,成為龐大汙染集合體的一員。

可祈行夜之前看到的血蛇,卻並非單獨存在,很難看到血蛇單獨行動,往往是所有人死亡後的血肉融合。

而他在冷凍間時,也是第一次因為不瞭解這次案件的汙染特性而差點踩進陷阱,完全是憑藉著武力強行突破。

因此,祈行夜有了猜測:先殺死所有汙染物,毀掉它們的個體,才能逼出最終的融合體。

恐怕二十年前那起影響類汙染案,也是因此而造成了更多傷亡。

越是慌張的想要殺死汙染物,越會加快融合體的出現,從而落進了自己個人根本無從對抗的絕望境地,最後死亡,汙染,融合。

只是與現在不同的是,祈行夜要的,就是融合體的出現。

瞎說,這哪是汙染物?這分明就是他金光閃閃的錢呢~

就在祈行夜眼前,所有散落的屍塊碎肉,開始向同一個中心蠕動,粘合,越來越大。

他不僅不阻止,反而歡快的哼著歌,興味十足的拍手等待著融合體的最終成型。

那血色的一團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十幾米挑高的大廳已經逐漸無法盛裝它巨大的體積,天花板傳來了不堪重負的聲音,石塊順著裂縫紛紛砸落下來,發出巨響。

祈行夜耳朵動了動,敏捷聽聲避過,眼帶讚歎的注視著那一團血肉中逐漸出現了紋路,黑紅之間明暗交界。

那不再是完整一團的血肉,而是分成了一條條的蛇身,從融合體,重新變作血蛇個體。

無數血蛇在蠕動,翻湧,彼此之間纏繞,發出黏膩聲音。

每一條血蛇的蛇頭,頂著的都是死人青白僵硬的臉。

灰敗的臉上五官僵硬,失去控制力的半張著嘴巴,一雙雙渾濁眼珠在血團中時隱時現,卻都死死盯著祈行夜的方向,仇恨而冰冷的死寂。

像是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將祈行夜,生生拽入汙染之中。

祈行夜悠閒攤手:“謝邀,但恐怕不行,你再熱情我也不會和你一起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他輕笑著歪了歪頭,聲線磁性:“誰讓我,是不會被汙染的體質呢。”

比敵人更憤怒的是什麼?

是笑嘻嘻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的敵人。

血蛇被激怒,更快速的彼此纏繞,張開大嘴吞噬掉自己的尾巴,打成一個個死結又緊緊纏繞勒緊,所有血蛇之間再無任何縫隙,就連空氣都無法進入。

然後,蛇皮崩碎,血肉交融。

外殼重新由所有血蛇的蛇頭組成,化作一片片鱗片,將逐漸從血色中出現的巨蟒武裝起來。

天花板悲鳴著,終於在一聲巨響中,轟然碎裂。

巨蟒衝出房頂,龐大的身軀繼續迅速擠壓周圍的空間,直到殯儀館的建築再也不能承裝它的巨大,四周牆壁都開始吱嘎作響,岌岌可危。

那巨大的怪物猛然擺尾,更是將商南明本來站立的二樓高臺硬生生從中間劈碎。

似乎壞心的故意要殺死商南明,更讓祈行夜慌亂救人失去冷靜。

可惜,商南明眼疾手快,早在巨蟒開始擺動身軀的時候就猜測到了它的意圖,提前預判,拎著明荔枝和徒弟的後脖領迅速躍身向上,另一手攀住房梁借力將自己甩向上空,敏捷躲避開了巨蟒的攻擊,讓自己的行動軌跡徹底因違背常態慣性,而消失在巨蟒視野中。

反而穩穩踩在了房頂上,重新佔據了制高點。

祈行夜更是聞聲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視線。

他反而還流裡流氣的吹了聲口哨,抱怨道:“你能不能行啊哥們兒,這麼慢?”

“多搖點人啊兄弟,你就找這麼幾個,夠誰打的?”

祈行夜嫌棄:“你是在看不起我嗎?還是你一共就這麼點?”

作為融合體的巨蟒就算失去人的理智,無法理解祈行夜在說什麼,卻也能聽懂他的語氣,頓時憤怒到發狂,狠狠一擺尾砸向祈行夜。

就在那一剎那,一直都笑嘻嘻沒個正型的祈行夜猛然嚴肅,沉下的眉眼失去笑意,鋒利得像瞬間出鞘的刀。

他躍身而起,踩住巨蟒的尾巴隨之而上,依靠著鱗片上的骷髏頭作為落腳點,快速攀巖猛衝向巨蟒頭顱。

在巨蟒全然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直擊巨蟒碩大眼球。

巨蟒驚愕,沒想到祈行夜不僅不懼反而主動出擊,它本能察覺到了危險想要向後躲避,但時間差一旦拉開就難以再追趕。

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刀尖越來越靠近自己的眼球,越來越近,然後——

“噗呲!”

血花四濺。

與此同時,祈行夜卻沒有停下攻勢,而是順勢繼續向前,兩把長刀生生搗碎了眼球,為自己開拓出了一條直通向巨蟒內部的路。

巨蟒都沒有反應過來時,祈行夜已經猛地一頭扎進它體內,順著血肉遊走,很快就失去了蹤跡。

巨蟒驚愕,在短暫的愣神後終於被疼痛喚回神智,憤怒嘶吼。

大地在顫唞。

整個被汙染佔據而形成巢穴的殯儀館,在迅速發生變化。

建築物轟然倒塌,露出它真實的模樣。

沒有磚石鋼筋,只有一根根白慘慘骨骼,一具具骸骨彼此支撐搭建成了殯儀館的建築模樣,每一道牆壁,根本都是由死屍本身組成,目之所及之處,皆是死亡。。

牆皮剝落,瓷磚碎裂,障眼法消失,虛幻和現實徹底分割開來。

留在巨蟒外的商南明等人,終於看清了汙染巢穴內的模樣。

屍山血海。

大地化作翻湧的血海,一張張臉在水波下起伏,潮起又潮落。

那些臉孔定格在死亡的最後瞬間,死不瞑目的絕望和哀求,似乎還在血海之下試圖伸出手,求外面的人救救自己。

而他們一直所在的殯儀館……根本,就是在屍體之間行走。

那些失蹤的人們,究竟去了哪裡?

恐怕現在,這個問題有了答案。

屍體一直就在這裡,在他們的身邊。

是牆壁,是地面,是天花板。

當他們從建築物中走過,惴惴不安警惕著黑暗中的襲擊,防備屍體的出現時,殊不知,一雙雙死寂無神的眼珠,一直都在盯著他們。

黑暗裡,沒有聲息。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冷意順著面板慢慢向上攀爬蔓延,汗毛直立,令人心生出無限後怕之意。

如果他們不小心觸控到了牆壁,依靠在牆壁上,坐在地面上……是不是,根本就是和屍體毫無間隙的接觸?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在沒有防備的每一刻,都有可能被屍體抓住,一轉頭,就是與屍體臉貼臉。

為什麼會那樣冷?像身處停屍間。

並不是因為溫度。而是因為,那是屍體的冷冰。

牆壁和瓷磚很冷,冷的卻是屍體。

徒弟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驚恐僵硬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他抬手顫巍巍的指向自己腳下踩著的屍體,一低頭,卻正好與一雙青白渾濁的眼珠對視。

徒弟再也忍不住,終於胃袋裡翻江倒海,一股腦全吐了出來:“嘔!!”

明荔枝的臉色也不好看。

但他很顯然清楚求生之道。

現在身邊看顧著他們的不是自家老闆,而是商南明,不會縱容和心疼,哭泣也換不來安慰,反而會推向死亡。

明荔枝硬生生憋回去了自己的噁心和不安,強作鎮定,

商南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身邊兩人,任由天地震動,巢穴從偽裝中浮現,卻依舊始終注視著巨蟒。

祈行夜,在那裡。

眼睛對很多存在都是脆弱無法武裝的弱點,巨蟒也不例外。

祈行夜的攻擊正中要害,巨蟒吃痛,瘋狂撞擊山體,翻滾著怒吼,想要生生將祈行夜絞死在體內。

但祈行夜卻覺眼前徒然一紅,墜入了血肉之海中,沿著每一道力與力之間的縫隙遊走向前,順著空氣越發稀薄之處前行。

恐怕在所有調查官中,敢如此深入汙染物深處的,只有體質特殊不受汙染的祈行夜了。

在汙染計數器因為數值均衡而失去示警效果的現在,他完全將自己作為人體計數器在使用。他無法被汙染,也就意味著空氣中汙染粒子越濃郁,他所能獲得的氧氣就越少。

而越是空氣稀薄處,就說明,那是汙染係數更高的地方,也就意味著汙染源頭的所在地。

許文靜。

以及他的組員們。

祈行夜在血海中仍舊努力尋找大洋科技那些研究員們的身影,知道在巨蟒成形並且近乎完整體的現在,殯儀館最初汙染源頭的存在,一定在這裡,作為融合體的最核心。

這一切,都起源於許文靜的死亡。

許文靜被汙染而不自知,求死而被焚燒,卻反而波及了整個殯儀館,無意識將殯儀館所有人汙染,墮化成為汙染物,而這附近一整片區域,也被那些送葬的組員們變成了巢穴。

祈行夜看得出來,許文靜本身的意識,對此一無所知。

他就像是死亡得太過迅速而糊塗,以致於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死亡的厲鬼,渾渾噩噩飄蕩,甚至會向人求助,殊不知,自己才是那個鬼。

祈行夜在室外長椅上看到的許文靜,是許文靜因為自殺行為而殘留的最後一縷意識。

然後,被吞噬。

作為汙染傳播源頭的許文靜,反而被自己造成的龐大汙染物吞噬,成為融合體的一員。

祈行夜要做的,就是找到他和組員們。

並且,殺死它們。

即便是汙染物,也因為汙染迭代層級和濃度係數高低而有不同。

而作為源頭,許文靜無異承擔了融合體最關鍵之處,是力量的“脊骨”。

祈行夜逼出巨蟒,硬是耐心等著它在自己面前膨脹到巨大的地步,就是為了能一舉清掃所有汙染物。

最好再無遺漏。

任何的逃竄……都有可能繼續造成連帶汙染案件。

祈行夜眼眸堅定,快速在血海中搜尋起許文靜等人的“臉”。

血肉太多,像水草一般緊拽住祈行夜的腳踝,試圖絆住他不讓他離開。眼前也越來越多血色長繩從內|壁生長成形,招搖亂舞著揮向他,想要將他困住。

巨蟒雖然慢了幾拍,但也出於生死存亡的危機而意識到了祈行夜的意圖,焦急想要阻攔他。

祈行夜卻早有準備,長刀毫不留情切割開所有“海草”,快刀斬亂麻,根本不給那些血線徹底捕捉到他的機會。

血線從四面八方衝向他,試圖將他溺斃於血海之中,卻都被他靈巧一蹬腿,如游魚擺尾般敏捷躲過,並且快速繞著血肉中間的蛇骨繞圈,幾圈下來,那些血線不僅沒能追上他,反而自己和自己打了結,死死纏繞在蛇骨上,動彈不得。

祈行夜笑眯眯看著這一幕,隨即得意的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向前遊動。

黏膩液體本就不是人類生存的幻覺,不接觸大地也無法提供更多力量,比起空氣中,在血海中揮刀時明顯阻力增加。

祈行夜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體力在迅速流失,肌肉已經有了疲憊痠痛之感。但他根本沒有理會肌肉的抗議,意志力強行壓制所有反抗,繼續像不知疲倦的戰鬥機器般揮舞著長刀。

在這種環境下,冷兵器成了無敵的存在。

祈行夜慢慢發現,那些血線在試圖保護某一個方向。

不論有多少汙染物衝過來想要殺死他,總有一個方向的汙染物一動不動,像一堵牆般,拒絕任何人跨過它看到它身後的東西。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啊~果然是c級,汙染物再難纏,腦子也是笨的。

祈行夜唇邊微微勾起笑容,借力一蹬,迅速向那個方向旁邊衝去。

本來堵在那裡的汙染物立刻想要攔截,向旁邊微微偏過角度。

祈行夜立刻看準時機,順著汙染物離開原地而鬆開的那一縷縫隙,猛衝了過去!

汙染物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扭頭再想追祈行夜時,他卻早就已經不見人影了。

果然如他所料。

越過那堵牆後,展現在他眼前的“鱗片”,就屬於許文靜和那些組員們。

一如之前第一面見到那些送葬人。

他們依舊一襲黑衣裹身,胸`前彆著大洋科技的徽章,五官平靜無波,視線僵直看向前方,像一具具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般,悠悠漂浮在血海周圍,沉沉浮浮間,血肉從他們面前略過,試圖將他們包裹。

而許文靜,就“躺”在他們身邊。

他一身實驗白大褂,胸`前同樣彆著大洋科技的徽章,平靜的閉著眼,隨波漂浮。

拼命試圖逃離的一切,卻在死亡的最終,又重新牢牢將他抓住。

許文靜和其他人的頭顱,全部鑲嵌在外殼上,似乎並無自保之力。

祈行夜握緊長刀,屏息靠近。

突然間!

許文靜猛地睜開眼,赤紅眼珠直直看向祈行夜。

——

祈行夜:這哪是什麼汙染物,這都是我親愛滴~小錢錢~~

明荔枝:老闆,你怎麼只給機動1隊拉預算,我們偵探社也窮啊qaq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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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姐姐找到我後,又撩又粘人

皇帝

分手你提的,女神學姐倒追你急了

紫沫糰子

高考首富身份曝光,攻略高冷學姐

我不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