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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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市, 是與京城不同的熱鬧煙火。

臨近新年,街邊商店早早掛上了紅燈籠招攬生意,窗幾明亮。路燈上掛著紅彤彤的裝飾, 往來行人如織,熱鬧繁華。

商南明看了眼在身邊睡得昏天暗地的祈行夜, 無聲嘆了口氣。

是誰出發前還很興奮的……

因為要攜帶重武器, 兩人唯一的選擇就是高速,重型越野車也將會是戰場上的移動堡壘, 應對3隊危險級別的任務, 佔有極大優勢。

前半段路, 祈行夜還在興奮得像個按捺不住的炮.彈,隨時都能衝出去。

但後半段,長時間的道路行駛和一成不變的景色, 明顯令人昏昏欲睡,就連祈行夜也不例外。

過於興奮的小狗狗耗盡了能量,睡在溫暖的車內, 太陽暖洋洋的灑在身上,他蓋著商南明的制服, 在安全感的包圍下睡得香甜。

商南明本想叫醒祈行夜的手掌懸在半空中, 遲遲無法下落。

驚得行人訝然向車看去,隨即又掩鼻快步離開。

“隊長,要是那個叫夜來香的拖後腿,我能殺了他嗎?”

“哦,行者孫。”

所過之處,旁人驚奇望來。

細細塵埃在陽光下漂浮。

女孩一臉認真,但就是不準備認真記住新人姓名。

“用不用現在就叫誰回來,提前頂上新寵物的位置?”

車內時光靜謐,溫暖令人心安。

沒有硝煙和血液的味道,乾乾淨淨。

車門推開,黑色戰靴穩穩踏在道路上,靴底還沾著已經乾涸的紅黑色血跡。

破爛塗裝越野車一個甩尾急停,平移般穩穩甩進狹窄停車位裡。

嘖,不是很喜歡。

身後傳來疑問。

臭,像剛從屠宰場回來。

女人挑眉:“以及,新人叫祈行夜。”

女人舌尖頂了頂上牙膛,“嘖”了一聲,放棄了。

兩男兩女從越野車下來,手裡各自拎著幾隻沉重皮箱,徑直走向不遠處的津門飯店。

“隊長,新寵物要是不來怎麼辦?”

“徐麗麗太能躲藏了。”

妹妹頭的女孩披著制服外套,銀色圓章隨著彎腰向外探身的動作而從衣襟內滑落,晃盪在身前。

“嗯,孫行者。”

女人側眸,漫不經心回望:“你很擔心祈行夜。”

她有些苦惱:“今晚如果在津門飯店不能殺了她,又要耗費我們更多的時間。不想因為新寵物的問題影響我的假期。”

她微不可察的唇角向下。

陽光從車窗外灑了兩人滿身碎金,柔和了商南明的眉眼。

反正都是會死的,費力氣記名字幹什麼呢?

他垂眸看著身邊安詳放鬆的睡顏,忽然有些猶豫了。

即便商南明一遍遍向他承諾, 毫無隱瞞的向他表露自己從未現於人前的真實。

但現在,祈行夜就睡在自己身邊, 毫不設防。

遠處,刺耳的剎車聲在街上響起。

對危險的躲避也是。

嬰兒肥的面容上還保留幾分稚氣,女孩認真道:“要是商南明來,雖然他不喜歡我們,我們也不喜歡他,但總好在他能力還是沒問題。不過他的新搭檔,就要畫一個問號了。”

她滿不在乎。

他不再嘗試叫醒祈行夜,而是點開了終端介面,趁此空閒閱讀起本次案件三百餘名亡者的檔案,陪伴守衛在熟睡的搭檔身邊,時不時伸手,耐心的將睡姿不好的某人揮落的外套重新蓋好。

祈行夜是沒有安全感的人, 失去父母庇護,只能獨自摸爬滾打求生的警惕小獸。這也使得他不相信任何人。

即便冬日不像夏季高溫利於腐爛發酵,但人對動物腐爛臭味的厭惡是本能。

“如果他真的那麼沒用,妨礙了任務,那讓他用死亡發揮一點價值也無所謂。不過我還是相信,他會活下來。”

女人直起身,手臂隨意搭在車門,深呼吸了一口城市裡冬日凜冽的空氣。

良久, 商南明才慢慢收回手, 神情平靜,端坐在駕駛位上腰背挺拔如松。

“準確說,是不喜歡外人毀了3隊的好名聲。”

“祈行夜。”

無他,這一行人的裝扮和周圍委實格格不入。

寒冷冬日裡還是一身清涼打扮,不似街上行人捂得厚實。俊男靚女各有風姿,亮眼到想要忽略都難。

女人走在最前面,率先踏進了津門飯店前的庭院。

依舊保留著百年前中西融合風格的飯店金碧輝煌,挑高門庭雕樑畫棟,落地窗明亮,奢華卻低調,風韻沉澱。

門前制服門童微笑迎來送往,習慣性小跑向新客人,想要接過客人手中行李,卻只覺眼前一晃,連發生了什麼都沒看清,客人一行就已經輕巧避開他,越身走進飯店。

門童愣了下。

他隱約聞到……那幾人身上,有種他幼年在肉鋪聞過的氣味,血腥氣。

大廳裡的經理皺眉看過來,門童一激靈,趕忙快步追上去:“女士,先生,您……”

話才起了個開頭,走在末位的男人就轉身看過來,笑著婉拒:“我們自己來,你去別處忙吧。”

他似乎努力笑得善良溫柔,但奈何硬體不允許,劍眉星目,久經沙場的堅毅血性帶來撲面而去的危險壓迫。

驚得門童頭皮發麻,大腦一片空白,連連應是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前臺小姐正忙得焦頭爛額,努力壓制怒意,擠出笑容,試圖安撫有錢也有脾氣的住客,但穿著浴袍拖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唾沫橫飛,不依不饒的啪啪拍著花崗岩檯面,不堪入耳的怒罵聲在挑高大廳裡迴盪。

引得不少人都皺眉不滿看來,卻無人上前。

頂多心裡罵一句:沒素質!暴發戶!

只有女人一行人視若無睹,徑直走向前臺。

她懶洋洋沒有骨頭般抬手擱置在臺面上,斜倚在花崗岩櫃檯前,纖細指間夾著黑卡遞去:“麻煩辦理下入住,小姐。”

無人理會。

所有人都在忙著吵架,連本來道歉溫言溫語的前臺小姐也被激起了火氣,沒忍住:“可那是因為客人您自己一意孤行,我們已經勸過您很多次了。”

“你說什麼?!”

中年男人提高了嗓門,暴怒:“你給我再說一遍!”

女人被震得耳膜發疼,不快皺了皺眉。

被身邊女孩看在眼裡。

女孩轉頭再看向中年男人背影的眼神,陰沉無光。

經理站在中年男人旁邊賠笑,連連彎腰道歉,眼神暗示前臺道歉。

前臺小姐淚水在眼睛裡打轉,忍無可忍:“又不是我的錯!”

中年男人破口大罵:“沒爹媽教養的嘴硬死丫頭!看我今天不替你爹媽教教你!”

說著就擼起袖子,蒲扇般的大手揮向前臺小姐。

周圍人驚呼,前臺小姐也驚恐緊緊閉緊了眼睛,下意識抬手格擋護頭。

“砰!”的一聲巨響。

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來。

反而是大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鴉雀無聲。

前臺小姐顫巍巍睜開眼,卻見剛剛還耀武揚威的中年男人,竟然被人拽住頭髮重重砸進了花崗岩檯面裡。

堅硬的岩石都碎裂開來,隱約有血跡流出。

“咔嚓!”一聲,碎石掉落在地面。

眾人大氣不敢出。

纖細白皙的手掌抓著中年男人的頭髮,看似輕巧卻如泰山壓頂,壓得中年男人別說掙脫,連抬頭都做不到,一身肥肉顫顫。

“我說。”

女孩歪了歪頭,側眸冰冷看向經理:“你們沒有看見,這裡還有客人嗎?”

她看起來還是個學生,甚至只有一米六的身高不夠抓著中年男人的頭,還需要踮著腳。

可氣勢鋒利,以血開刃,令人忽略了她所有的稚氣,只看得到她眼中的陰沉狠戾,以及披在肩膀的外套隨動作脫落後,露出手臂上蜿蜒如盤龍的猙獰疤痕。

剛剛還有心情看熱鬧的人,頓時做鳥獸散,大廳裡空蕩蕩無人,靠近前臺的地方更是空曠到回聲。

經理和前臺小姐皆目瞪口呆,保安在遠處死活不敢上前。

“對,對,對對不起。”

經理磕磕巴巴:“您有什麼,需要要我我幫忙的?”

女孩放下踮起的腳,輕巧拍了拍手,笑著仰頭看向女人:“這下安靜了。”

女人勾唇,懶洋洋抬手揉了把她的頭髮:“乖。”

她用指間卡片漫不經心敲了敲檯面,對眼前死豬一樣的場景視若無睹:“辦理入住。做不到嗎?”

前臺小姐愣了好久。

直到女人掀了掀濃密眼睫,眼波流轉間魅色如繁花搖曳,向她瞥過來一眼,她才恍然回神,隨即抖著嘴唇道謝:“謝,謝謝。”

不管對方都是些什麼人,但前臺小姐很清楚,是她們為自己解了圍,免去那一巴掌。

“您有預定嗎?名字是什麼?”

前臺小姐在哭,但還是努力回到工作狀態。

女人紅唇勾起:“餘荼。”

前臺小姐吸了吸鼻子,快速抹了把眼淚,將入住資訊辦理好之後,重新鄭重將黑卡和房卡雙手交還:“您的房間在頂樓,為您免費升級為總統套房。很抱歉打擾了您和朋友們出遊的興致,我代津門飯店向您道歉。”

“不必。”

餘荼輕笑:“做錯事的又不是你,你為什麼要道歉?我一向主張,有錯者償還代價。”

她拿過一沓卡片,慵懶向隊員揮了揮手示意離開。

但剛走沒幾步,中年男人捂著劇痛的頭呻.吟著慢慢站直,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自覺丟臉,又氣又怒臉漲成了豬肝色。

“誰?誰打的我?”

他帶著一身顫唞肥肉衝向餘荼背後:“臭娘們!你他媽的!”

中年男人伸手想要抓向餘荼,卻見那身影利落轉身長腿甩鞭橫踹而來,不等反應,肚子已經劇痛。

他的視野快速升高,眼睜睜看著大廳上方的水晶燈離自己越來越近,又逐漸拉遠。

“砰!”

躲在大廳邊緣的人們呆愣愣仰頭,又慢慢低頭,視線跟隨著飛起又落下的中年男人劃過,最後重重摔在沙發上。

真皮沙發在強壓下猛然炸開,棉絮木屑飛濺。

塵埃瀰漫大廳,頓時響起一片咳嗽聲,迷得人們睜不開眼。

等他們再抬頭,大廳裡只剩沙發上一臉呆滯空白的中年男人,卻不見了那一行人。

“那些……到底是什麼人?”

良久,才有人顫唞著問。

經理回神,嚇得連滾帶爬去試探中年男人的鼻息,鬆了口氣之後又趕緊讓前臺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論客人是否有錯,但人要是死在他們飯店,飯店百年名聲就壞了!

前臺小姐公事公辦,卻冷眼旁觀,並不準備對想要打自己的人有什麼同情憐憫。

但當她回想起那位餘荼小姐剛才向她看來的那一眼時,又頓覺心安,有種自己被餘荼保護在身後的安全感。

她抿了抿唇,捂著臉試圖降溫。

混亂中,沒有人發現,電腦裡已經錄入的身份和入住資訊,悄無聲息的消失。

就連所有監控攝像頭裡,餘荼一行人的身影,也恍然如暴露在陽光下的冰稜,蒸發得無影無蹤。

有關他們的痕跡,被徹底從資料中抹去。

而電梯裡,高大精壯的男人忍不住唉聲嘆氣,連連搖頭。

“我們3隊的名聲啊,唉,明明我們這麼善良柔弱,熱情樸實,就因為你們總是這樣,才讓其他人對我們誤解這麼深,其他隊的人都不願意和我們來往。”

女孩聽得皺眉,一腳重重踩中男人腳面:“說完了嗎?沒說完就去和你的菩薩說,讓菩薩原諒你。”

她冷哼:“虧我還對平民留了手,沒有一腦袋砸死他,他竟然還想攻擊隊長?”

“不知死活——找死!”

男人吃痛,齜牙咧嘴,掛在脖子上的銀色圓章從口袋裡晃出來。同時晃盪出來的,還有一枚特製金屬鑄造的純黑佛像。

身披盔甲,手持武器,腳踩骷髏,怒目金剛。

只殺不渡。

提起樓下鬧劇,男人慶幸:“幸好在這的是隊長,近身搏鬥專家,力道掌握精準,雖然疼,但那人就算司法鑑定也就是個輕微傷,不會招惹麻煩。”

“要是副隊,血都能濺三米高——大庭廣眾之下處理屍體,還是有點麻煩的。”

餘荼對兩人的吵鬧並不在意,懶洋洋的抻著筋骨,她拎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隨即皺眉。

血腥氣太重,會驚走獵物。

“離宴會時間還有一段時間,正好可以用來休整。”

她抱臂斜倚,懶懶打著哈欠,眼角溼潤:“都洗得乾乾淨淨,換上晚宴正裝,不許出岔子。徐麗麗目前化名李麗,作為企業家代表參加晚上的投資晚會。誰要是有一滴血沒有洗乾淨,驚走了我的獵物……”

餘荼微微仰頭,側眸冰冷:“就和徐麗麗一起死。”

“我說到做到。”

電梯內霎時間安靜下來。

餘荼又慢悠悠打了個哈欠,一點淚光墜掛在濃密眼睫上,剛剛的恐怖氣勢消弭於無形。

電梯門開啟。

她轉頭,笑靨如繁花怒放,美得驚心動魄:“現在,我要去洗個澡睡一覺,在晚宴開始之前,最好沒有人來打擾我。不論你們是吵架還是自相殘殺,別在我門前。”

“做得到嗎?”

女孩和男人同時瘋狂點頭如啄米。

直到餘荼身影消失在房門後,女孩才不滿的眼刀橫向男人:“聶文!都怪你,隊長連我都不喜歡了。”

男人無奈攤手,握住胸`前佛像:“沒關係,菩薩原諒善良的你。”

女孩皮笑肉不笑:“讓你的菩薩渡了你怎麼樣?我可以把槍借給菩薩,順便幫他把你骨灰也揚了。”

男人低頭和佛像頭抵頭:“菩薩原諒,其實她是個特別善良可愛的人,就是嘴巴壞了點,她……嘶!”

話到一半,他臉色鉅變五顏六色的輪轉,然後雙手捂著下`身,緩緩跪倒在地面,痛到青筋迸起:“白翎羽!”

女孩仰了仰頭,哼了一聲:“我從不嘴巴壞,我只說未經雕琢但不被人喜愛的實話。”

“比如你是個單核處理器的傻子,腦子永遠看不清事實,還抱有天真妄想這件事。”

她歪了歪頭,笑眯眯問:“我說錯了嗎?”

手裡的刀已經抵住男人後脖頸。

面板掠過一道涼意。

男人大手抓住佛像:“我的佛啊……”

他的隊友什麼時候能不再掩飾他們的善良!

“呵,這時候叫媽媽比較管用。”

“你,你一個小女孩怎麼能說髒話!”

“有什麼問題?傻子,要不要我掏了你的腸子裹腦子?”

“佛你原諒她,她是個善良的好人……”

“嘖。”

另一男人沉默站在電梯角落,身後揹著沉重狙箱,冷眼旁觀。

他的終端震了震。

發信人“未知”:[祈行夜和商南明已抵達津門,確認參與案件0199.徐麗麗即將入住津門飯店三樓319房,隨員三人。投資晚宴大廳藏有三斤髒彈炸.藥,具體成分未明,懷疑為放射性物質或汙染粒子,投放人為徐麗麗追隨者,預計波及整個進門飯店,共計481人將死於爆炸。具體地點以及炸.藥照片已傳送,炸.藥構造分析和拆除工作需你等現場完成。陳默,接收。]

陳默:…………

[為什麼發給我,這是隊長的工作。]

[隊長要求不允許吵她,否則和徐麗麗一起死。]

發信人“未知”誠懇:[我還想多活兩年,隊長的顏我還沒有看夠。你最好欺負,所以。]

陳默:…………

他沉穩踏出電梯,順著電梯廳窗戶漠然向外看去。

祈行夜?無所謂了,就當帶個寵物吧。反正多一個少一個外人也不影響任務。

祈行夜是被終端震動聲吵醒的。

他皺眉睜開一條縫,迷濛從蓋在身上的外套下面伸出手摸向旁邊,左摸右摸都沒找到手機在哪,反而摸到了溫熱結實的腹肌。

沒反應過來。

捏一捏。

嗯?什麼東西?

捏一捏。

商南明:“…………”

祈行夜沒有睡醒的思維慢了半拍。

手機……是這個手感嗎?

他努力睜開眼,茫然向身邊看去,大腦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哦,這不是偵探社的床上,也不是他的手機鬧鐘……那他手裡的是什麼?

捏一捏。

手感好像很不錯。

商南明:“……捏上癮了嗎?”

祈行夜仰頭,誠懇:“嗯,這是什麼?”

“肉。我的。”

“哦。”

祈行夜緩緩躺回去。一秒,兩秒——“哦臥槽!!!”

螢幕對面的楓映堂剛準備露出笑容,就猝不及防直面祈行夜拽著自家長官腰身不放,還意猶未盡搓了搓腹肌的場面,頓時驚得他頭皮炸開,連笑容都差點沒維持住。

楓映堂眼疾手快,立刻結束通話了影片。

剩下祈行夜目瞪口呆,顫巍巍覺得自己手裡掐著的腹肌忽然好沉重。

商南明垂眸看向他:“要鬆開嗎?”

祈行夜立刻觸電般縮手。

三秒之後,大腦重新開機。

祈行夜迅速坐直身軀,撫平衣角,轉眼已經利落整潔得看不出剛剛才睡醒。只是俊容上睡出來的粉紅印痕,仍舊出賣了他。

“你這人怎麼這樣?竟然把你腹肌塞進我手裡,是不是想碰瓷?”

祈行夜先發制人:“都不制止我,就是想釣魚執法吧?”

商南明面無表情:惡人先告狀。

祈行夜毫不心虛,他咂了咂嘴巴回味了一下:“不過,你腹肌確實練得不錯。沒想到商長官也維持高強度訓練,怪不得能出外勤呢。”

商南明眉眼無波轉回視線:“既然你醒了,那就開始工作。”

對祈行夜的騷擾聽而不聞。

終端重新與楓映堂那邊連線時,楓映堂本人卻並沒有出現在螢幕中央。

只有螢幕邊緣的一角鏡子在反光,默默觀察著螢幕內的畫面。

——要是剛剛的激情現場還沒有結束,他可以再次結束通話。他可不想因為打擾了上司的秘密情.事而慘遭流放。

商南明:“…………”

他只瞥了鏡子一眼,就已經明白楓映堂在想什麼,頓時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楓映堂。”

怎麼連他的副官也被祈行夜帶歪了。

平靜。

但直呼全名的壓迫力。

楓映堂“唰”的瞬間出現,笑眯眯衝鏡頭:“長官,案件資料已經準備好了,現在開始嗎?”

商南明:“等你死了再開始。”

楓映堂瞬間背後驚出冷汗。

他正了正神情,道:“因長官和祈偵探目前參與的案件為特殊保密案件,並不列入實際記錄,因此本次通話也是截止您結束任務之前,最後一次。”

“本次案件不執行,不知道,不存在。”

楓映堂將查到的徐麗麗資料簡要彙報。

徐麗麗是濱海市人,父母經商,自幼家境優渥。

但次貸危機一夜之間破產,父母跳樓自殺,死在徐麗麗眼前。

當時尚年幼的徐麗麗,平靜向旁邊驚恐尖叫的水果攤販禮貌討要了袋子,一個人蹲在尚且溫熱的屍體邊,徒手將父母摔得稀爛的碎肉骸骨裝進袋子,捧在懷中帶走。

救護人員趕到時,徐麗麗已經帶著父母獨自離開。

從此不知所蹤。

再有她的訊息,是她二十歲那年。

已經出落得芬芳。

重新出現在濱海市的徐麗麗聯絡自己的昔日夥伴,不在意奚落嘲笑,反而帶來價值極高的商業計劃書,和各家合作,強勢殺進商界。

她的裙襬旋轉在海上,貨輪和航運如火如荼,美色惑人,事業更加動人。

徐麗麗二十五歲那年,合夥人計劃瓜分徐麗麗漸已成熟的事業,她被踢出自己的公司,重新落魄,被年幼時的夥伴,如今的合夥人嘲笑。

可轉年,公司出問題,幾個合夥人全部被牽連,資金鍊斷裂傷及家族根本。

跳樓。

卻只有滿地血跡,不見屍骸。

似乎因果迴圈,當年導致徐麗麗父母跳樓的幾家,也都落得同樣下場。

徐麗麗父母忌日那天,警方接到匿名電話,前往徐家昔日別墅。

兩個圓滾滾人影坐在正廳主座。

警員上前仔細檢視,卻臉色鉅變噁心嘔吐。

那是一男一女兩個死人,面色慘白如紙,渾身冰霜未化,露在外的面板碎裂又被用針線粗糙縫上,眼睛被木棍強行撐開,渾濁眼珠無神看著世界。

他們的肚子圓滾滾如懷胎十月,甚至快要撐爆了身上套著的昂貴禮服。

在場的人強忍不適解開禮服檢視,才驚愕發現兩人的肚子被人從中剖開又縫上。

滾圓的肚子裡……裝著的,是幾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正是前些時日跳樓卻失蹤的幾人。

剩餘的屍體被扔在了後院,野狗分食。

唯一的嫌疑人,就是徐麗麗。

她卻不知所蹤。

直到五年後,有人聲稱在國外看到了在藤校讀書的徐麗麗。

她搖身一變,換了國籍身份姓名,以國際投資商的身份回國,身後跟著精英律師團虎視眈眈。

死盯著徐麗麗的濱海市警方逐漸發現,凡是她所到之處,皆有命案發生,並且現場皆血肉模糊,難以分辨死者不成人形的屍體。

甚至有的案件裡,死者的頭被砍下,硬生生塞進了他自己的胃裡。

即便絕大多數人都非常確定殺人者就是徐麗麗,奈何就是沒有證據。

和曾經不同,再次歸來的徐麗麗明顯比年輕時更加熟練,縫合線完美,手腕成熟,現場不留任何能夠指向她的線索。

不論是監控或時間,本應該錘定她罪名的證據,反而成了證明她清白的鐵證。

找不到證據,一切都是空談。

不僅如此,徐麗麗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愛慕者”,對她徹骨痴迷發狂。

一開始辦案人員以為是男女問題,隨後驚愕發現——那些人,根本就是將徐麗麗奉為“偶像”!

哪怕是徐麗麗並不在的地點,也逐漸開始有作案手法一致的案件發生,只不過仍舊有細微差距。

有的案件處理的並不精細,很快被辦案人員抓住線索。本以為是徐麗麗百密一疏,沒想到最後抓到的卻是愛慕者。

愛慕者談起徐麗麗便眼神痴迷呼吸急促,最後竟然口吐白沫死在當場。

牙裡□□。

為了徐麗麗,他們連死亡都毫不猶豫。

辦案人員們慢慢發現,這些所謂愛慕者,其實是徐麗麗的追隨者,也是模仿者。

他們模仿徐麗麗的作案手法殺人,以與徐麗麗高度相似而驕傲,在他們看來殺人與隨手摺斷草葉無異,人命唯一的價值,就是能為他們鋪就通向徐麗麗的路。

追隨者親口說,這是他感受徐麗麗至高無上精神的方式,他以這種方式瞭解並靠近徐麗麗,直到通行審判的窄門,抵達終點。

他最終的目的,是當自己成為“徐麗麗”後,殺死徐麗麗——將她的頭顱,縫進自己的胃裡。

到那時,他們的精神將合一。

他將能夠聆聽上帝的聲音。

追隨者們說起這些時神情狂熱激動,絲毫不覺得哪裡有問題。

在他們的認知中,這才是常識。正常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才是奇怪的。

辦案人員幾次都無法忍受的衝出門外平復心情,還有人因長時間深入這起連環殺人案而精神崩潰,瘋瘋癲癲,最終不得不辭職離開。

更有一人因試圖揣摩徐麗麗,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案件,復原案發現場,尋找可能的線索,而過分深入其中無法自拔,最後精神錯亂,跳樓自殺。

所有人都因此案而身心俱疲。

徐麗麗反而衣香鬢影,高坐華廳,舉著香檳遙遙向辦案人員微笑致意。水晶燈下,她美如罌.粟,紅唇如血勾畫。

辦案人員恨得目眥欲裂,卻無計可施。

重重規則,反而成為了徐麗麗的保護帶。規則之下,辦案人員動彈不得。

案件的轉折點,在調查局機動5隊。

5隊負責國際任務,他們在a國確認,曾有一次汙染但汙染源消失。

一路追查,卻追回國內,所有線索指向徐麗麗。

5隊看到了國內卷宗。

他們意識到,這已經是常規調查官不可能解決的案件。

有人利用規則,玩弄規則,認為自己超然凌駕。

既然如此,那就徹底砸碎了規則,讓摩天大樓垮塌,重歸弱肉強食的原始森林。

案件被5隊迅速秘密移交3隊隊長餘荼,徹底抹除了所有前期調查痕跡。

徐麗麗這個名字,也隨之消失在調查局浩瀚如煙海的資料檔案中,成為了未記錄案件,永不可見天日。

“徐麗麗本人的資訊並不明朗,她就像有哆啦a夢的任意門,上一分鐘在京城,下一分鐘就可能在濱海市,所有私人行程全都無法查證,根本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楓映堂深知商南明對工作的要求標準,必然不可能將空蕩蕩的紙張甩給上司:“但是,徐麗麗作為商人,她的公司沒辦法隱身。我查到了從她父母那一輩開始家族所有投資記錄,她回國後的公司動向也都列舉在冊。”

“這份資料開啟後只會存在十五分鐘,閱後即焚。當我結束與長官的通話,對徐麗麗的調查記錄也會全部刪除。”

楓映堂頓了下,又道:“很抱歉,長官,因我並不在此次保密案件中,案件也沒有正式編碼,並未被記錄,因此調查局的一應人員和物資,都無法供應。”

“您和祈偵探,只能暫且委屈下。”

往常調查官出任務,可以獲得醫療和分析部的支援,那顆有外圍專員負責處理瑣碎小事忙前忙後。

就算遭遇生死危機,也無法獲得任何支援。如果自己能力不夠,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所有的一切,哪怕最不起眼的小事,也只能親力親為。

和調查局徹底割裂,不會扯上任何關係。

——如果想要無視規則,那首先,要遊離在規則之外。

月球背面,不可見光。

商南明對此並不驚訝,只點頭囑咐了幾句調查局內的工作:“本次通話的目的,是為預算會議,並無其他議題。”

電話結束通話。

商南明將資料轉交給祈行夜,兩人一目十行快速閱讀繁雜龐大的資料,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十五分鐘後。

資料在他們面前,如太陽下的雪花般快速崩散。

祈行夜長出一口氣,向後仰去:“這麼一看,調查官真是個累人的工作,收入和工作量不成正比啊。”

商南明:“你有工資嗎?”

祈行夜:“?臥槽那我工資呢?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工資開玩笑!”

“既然是3隊的案件,自然要用3隊的預算。”

商南明泰然自若的撥出加密號碼:“未記錄案件,不能使用編碼案件的錢。”

祈行夜:“……我懷疑你公報私仇。是你自己看不順眼3隊才坑人家錢的吧?”

商南明微微一笑:“怎麼會。”

“餘荼在給你打電話之前,就應該要想清楚這通電話的後果。”

被吵醒心情不爽的餘荼剛接起電話,就聽到了商南明那句話:“………?”

她嚴重懷疑,這話就是對她說的。

“你要對3隊的預算做什麼?”

餘荼眉頭一跳,有不好的預感。

商南明卻依舊在與祈行夜閒聊,彷彿沒有發現電話已經被接通:“祈行夜,你知道3隊的預算,從哪來嗎?”

祈行夜:“啊?”

“從垃圾裡。”誰會去翻垃圾箱?

商南明:“不同於其他部門是由財政部門直接打錢走公,3隊的預算,藏在調查局每年5%的報損費用裡。紙面上被標註為垃圾和報廢品的武器槍支彈藥車輛直升機裝備,會被運送到3隊。廁紙每一卷貴一塊錢,均攤的價格,損壞的實驗儀器和辦公耗材的賬目裡,就藏著3隊的預算。”

“換言之,就算我拿走3隊所有的預算,也只是倒垃圾。”

黑吃黑。

既然3隊從未存在,那商南明又何罪之有?

他拿走的只是“空氣”。

餘荼:“…………”

她現在很確定了,果然如傳聞,祈行夜是商南明召開特別聽證會,想辦法欺騙了整個調查局搶回來的。

“商南明。”

她微微向後仰去,音色昳麗:“你想如何?”

商南明終於調轉方向,向電話另一邊的餘荼平靜道:“我的搭檔新入調查局,諸多不懂。我相信,老資歷的3隊隊長,不會不識趣的打擾新人。”

“是這樣嗎,餘荼。”

——再敢繞過我打擾祈行夜,3隊的預算,將會被1隊吞掉。

識趣點,餘荼。

餘荼長眉微挑,低低笑出聲勾起喉嚨間震動,磁性而低沉:“商長官很懂如何威脅別人,但就是不明白一件事。”

“惡龍守護寶藏,但也成了尋找寶藏的地標。”

她慵懶起身,站在落地窗後俯瞰津門,言笑晏晏:“而我恰好,是不會錯過寶藏的人。”

“你以為你在保護祈行夜?”

餘荼紅唇勾起:“你在廢掉最優秀的戰士,商南明,你很愚蠢。”

商南明微微垂眸:“餘隊長很懂戰士,但就是看不清真實。井底之蛙。”

“餘荼,3隊是不存在的隊伍,生也是你,死也是。”

他平靜道:“你敢輕舉妄動,我也不介意,讓3隊徹底消失在黑暗裡。沒有人能因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定我的罪。”

祈行夜驚訝看向商南明。

印象中商南明對外很冷,但對自家人很是維護,一旦被他划進自己人的範圍,就會保護到底。

他和商南明剛認識時,商南明連對他的稱呼。都是禮貌大門疏離的“祈行夜偵探”,清晰劃分界限,不允許自己靠近。

現在卻讓他捏著腹肌玩也不生氣。

似乎很好脾氣,外冷內熱的假象。

這還是祈行夜第一次見到商南明對調查局自己人施壓動怒。

商南明平靜結束通話電話,面對祈行夜探究的目光也沒有特殊反應,只指向前面的津門飯店:“最近一段時間內,津門飯店今晚9點舉行的投資晚宴,是徐麗麗唯一主動現身的時機。”

“她極有可能就是a國那起汙染案中消失的汙染源,想要抓住她,這次是最好的機會。”

祈行夜心不在焉點頭,目光緊鎖商南明,摩挲下頷思索。

“商南明。”

他直呼全名,疑惑:“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商南明皺眉,不贊同的目光:“哪來的錯覺?”

祈行夜列舉理由,力證這不是他的幻想或錯覺:“你和3隊積怨已久但一直沒有發難,直到這次——你是因為3隊隊長給我打電話,重視我,所以吃醋了嗎?”

商南明:“你是我的搭檔兼直轄下屬,我有保護你的職責。”

“你對調查局的人從來沒有這種仇敵態度。你是把3隊當做情敵了吧?”

“因為那是3隊,危險程度極高。”

“那你還讓我摸你。”

祈行夜眨了眨眼:“的腹肌。你都沒有生氣!”

商南明:“…………”

他無語看向祈行夜:“話不要說的這麼奇怪。”

商南明平靜道:“徐麗麗及其追隨者,隨時會出現在津門飯店附近,既然已經進入任務初始範圍,那就進入工作狀態。”

“祈行夜,你是我在調查局所有長官面前,以自己的聲譽為擔保,換來的優秀人才。”

他注視祈行夜,讓他看清自己沒有波瀾的眼眸:“我希望你在工作上,態度更專業。”

祈行夜:有,有種被班主任盯上的壓迫感。

“抱,抱歉?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很抱歉。”

商南明:“……算了,你閉嘴。”

走出去很遠,祈行夜還在納悶:“奇怪了,我的第六感雷達必不可能失效啊?”

難不成商南明真是個機器人,雷達對機器人無效?

商南明腳步頓了頓,隨即恢復如常,看不出喜怒。

兩人並肩走入津門飯店。

片刻後。

對面小巷的陰影處,有人從飯店門口收回視線,壓了壓帽簷,悄無聲息的後退,與陰影融為一體。

消失在巷口。

“上報:津門飯店門前,有疑似國際調查員的人物出現。極有可能針對投資晚宴,請轉告,務必當心安全。”

行人路過,車水馬龍,無一發現異常。

祈行夜很快辦理好了入住。

為了此次未記錄案件,調查局為兩人提供了全新的身份資訊,從身份到所有卡片無一遺漏的周密。

祈行夜用真實的假名登了記,前臺小姐錄入時,他好奇圍觀,卻納悶發現前臺堅硬的花崗岩竟然蜘蛛紋碎裂。

還有未徹底擦拭乾淨的血跡。

祈行夜疑惑:“這別是家黑店吧?難道他們還有用頭槌碎大石的喜好?”

前臺小姐一驚,慌忙遮掩,似乎在維護什麼人。

她的舉動逃不過祈行夜的觀察,更引起了他的懷疑。

商南明卻看過一眼便了然:“餘荼來過。”

祈行夜:“?”

前臺小姐驚恐慌亂:“餘荼小姐什麼也沒做,她是好人,她是為了救我!你們要是調查,我可以作證的。”

她把兩人當做了便衣。

祈行夜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他眨了眨眼,向驚慌的前臺小姐笑道:“別擔心,我們和餘荼是一起的,一家人。”

前臺小姐驚疑不定的看向商南明。

這位看起來,可不像是朋友,更像是來尋仇。

“你們真是餘荼小姐的朋友嗎?”

“不。”

商南明聲線沒有起伏:“是仇敵。”

前臺小姐:“!!!”

“3隊的行事風格一向如此,對待平民和尋常案件,也和未記錄案件一致。他們為戰場而生,反而不再適應平靜的普通社會,是一群不應當進入文明世界的戰士。”

無人時,商南明囑咐祈行夜:“離3隊遠些。那是瘋子。”

祈行夜緩緩眨了下眼,反而笑了:“瘋子?”

“可是在我看來,瘋子是對一個人的最高讚譽。”

“啊~~餘荼好有趣,我和她一定很合拍!”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餘荼了。

商南明:………嘖。

——

3隊:南無加特林菩薩,物理超度,火力昇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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