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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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擊太快。

被擋在另外一側的祈行夜在幾秒之間, 只來得及想清楚商南明的意圖,就聽到震耳欲聾的巨響。

以及隨之而來的劇烈震動。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視野中車輛頂棚在顫唞, 隱藏的武器備件從暗格裡掉落,車窗外的視野變化, 車輪和地面摩攃到火星四濺, 刺耳聲音針一樣扎進腦海裡。

祈行夜也不得不跟隨巨大的衝擊力向一旁栽倒,一頭撞向身側車窗。

電光火石之間, 他只來得及本能伸手護住自己的頭, 但依舊被撞得眼冒金星。

也許只有一秒, 也或許是一百年。

祈行夜能感覺到身邊人俯身過來,替他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等他回神,自己已經站在車外。

“你手裡的液體,哪來的?告訴我,是你唯一的明路。”

明荔枝:好可怕……

紅色跑車再如何昂貴,吹捧效能, 但它從設計之初就沒有為戰爭服務。而調查局出品,從一開始就為守衛而生。

李行知道自己應該生氣。像他往日對待跟隨自己的小弟和員工,絕不允許他們瞧不起自己。

李行撞到了他的頭, 鮮血順著額角蜿蜒濡.溼頭髮, 暈厥過去。

商南明邁開長腿,長靴踩過一地玻璃碎茬, 猛然發力將變形嚴重的車門拉開,在跑車碳纖維構架不堪重負的呻.吟聲中, 對李行的傷勢視而不見,毫不溫柔的一把將李行從駕駛位上拖出來。

但有效。

“你拎著他審問,我去他車裡看看有沒有剩下的液態化汙染粒子。”

昂貴跑車被撞成一堆廢鐵, 玻璃碎茬散落滿地, 前一刻還洋洋得意的李行頭抵著方向盤生死不知。

e級最低。

軟綿綿又矮小的李行被商南明拎在手裡, 像在拎一塊抹布。

跑車倖存的另一扇門頓時也被拽了下來。

他沒有耐心溫柔等李行醒來,手段簡單粗暴。

祈行夜進跑車尋找汙染粒子時,商南明則負責對李行的審問。

商南明上下審視兩眼,毫不猶豫抬手扇向李行,清脆的聲響中,紅手印很快在李行臉上浮現,腫了起來。

祈行夜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在冬夜的冷風中恢復清醒,隨即立刻檢查李行的汙染係數。

剛被顛簸得七葷八素犯迷糊的明荔枝,剛強撐著從車後座裡爬起來往外一看,頓時打了個寒顫。

商南明看了他一眼。

而商南明大步流星繞過車身, 走向承受撞擊的那一側。

只是,垃圾。

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漠然沒有感情的眼眸。

他笑眯眯一擼袖子,抬手猛地發力——

濃煙滾滾,滿地狼藉。

哦~多感人啊,打成一片的深厚保護感情。

李行臉腫得兩倍大,說話也不利索:“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敢打我?信信信不信我讓我媽廢了你?”

商南明漠然:“你家現在自顧不暇,你已是棄子,還等誰來救你?”

祈行夜:“這位市民太熱心了,竟然主動送來線索幫助調查案件,那我們怎麼能辜負他呢?”

冷得像高臺上供奉的怒目像神佛,不怒自威,居高臨下看來,好像他是該死的垃圾。

卒。

證明李行貼身觸碰過汙染粒子,但是並未被汙染。

祈行夜假惺惺抬手擦掉不存在的感動淚水,順便關了自己的記錄儀。

“你,你……”

劇痛之下,李行迷迷糊糊恢復意識。

但他沒有昏迷太久。

祈行夜遺憾的咂了咂嘴:“咦?怎麼就不是d呢?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他歸進汙染物了。”

明荔枝恰是時候的從車上拎下來汙染物拘束箱,重重放在商南明身邊,然後乖巧站好,呲牙笑起來時甚至還有甜滋滋的小梨渦。

李行即便在昏迷中,也忽然冷得哆嗦。

剛站起來就看到這一幕的祈行夜:“…………”

調查官打人啦——咳不是,是好心調查官路遇昏迷傷患熱心做急救,幫助傷患恢復清醒。

但直到現在他才人生第一次意識到……在有些人面前,他連生氣的資格都不存在。

李行跟著被震得一顫。

本來還想嘴硬,但一看黑箱子,頓時頭皮發麻——這是要殺人裝箱啊!

“不,不是,你問的什麼液體我真不知道啊!我是好人,好人啊!你抓錯人了!”

李行試圖求饒:“你放我走,就當沒看見我行嗎?我家有錢,我都給你,兩千萬夠不夠?五千萬!六千萬!你讓我給我媽打個電話,多少錢都行!李氏集團聽過沒有?”

“聽過啊。”

帶著笑意的回答從身後傳來。

李行費力扭頭看去,就見跑車另一邊,俊美青年半倚靠在跑車車頂,撐著臉笑眯眯看來。

“抓的就是你李行,李氏集團二公子。”

那青年明明美得像幅畫,說的話卻是森羅閻王:“你現在爹不疼娘不愛,就算死在外面也沒有人在意吧?哦~你也不在日內瓦公約的保護範圍內。”

青年點頭,拎著手裡的牛奶瓶子,悠閒邁著長腿走過來:“不過想了想,好歹也是李家的公子,太粗暴也不好,還是要客氣禮貌點。”

李行剛鬆了口氣。

下一秒,卻見青年修長有力的手掌一把抬起他的下巴,另一手已經拎著牛奶瓶子做出往下傾倒的姿勢:“李公子跑了這麼遠,還撞了人這麼刺激,一定口渴吧?”

青年笑眯眯,瓶口一點點靠近李行的嘴巴:“來,喂李公子喝水。”

“!!!”

李行驚懼萬分,頓時拼命掙扎起來:“不!我不渴,不喝!你拿走,拿走——啊啊啊啊啊!!!”

商南明根本不給他掙脫的機會,鐵臂般牢牢禁錮,祈行夜捏著他的下巴,連猶豫都沒有就讓牛奶瓶裡的液體傾瀉而下,澆了李行滿頭滿臉。

李行殺豬般嚎叫起來,雙目緊閉五官皺成一團的扭曲,聲嘶力竭卻絕望。

但那液體,並沒有像李行想象般腐蝕掉他,只是嘩啦啦的水聲中狼狽。

冷風一吹,頓時打了個寒顫。

半晌,李行才顫巍巍的試探著睜開眼,喘著粗氣眼球赤紅。

眼前依舊是青年那張笑眯眯的俊容。

落在李行眼裡,已經和閻王無異。

“李公子怎麼嚇成這樣?是不喜歡喝水嗎?”

青年故作驚訝,隨即點點頭好像理解:“也對,李公子那麼有錢,一瓶水不到兩千萬怎麼能喝呢?”

李行長出一口氣,只覺出了一身虛汗,軟綿綿虛脫成一灘。

死裡逃生……

“那換一個吧。”

青年笑容漸冷,隨手扔掉玻璃瓶,碎裂在地面清脆。

他轉身,重新拿起另一個牛奶瓶。

鐵鏽色的透明液體在玻璃瓶中搖晃,襯得那雙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掌漂亮得像藝術品。

卻令李行驚恐瞪大了眼睛。

“不,不!”

李行拼命蹬著腿想要往後退,經歷過一次驚嚇的他遠比之前心理防禦能力更弱,一戳就破:“你不能這麼對我,不能!我有錢,我有很多錢,我可是李行,你小心我讓我媽……”

“嘖,多大人了還找媽媽?你還穿尿褲嗎?”

青年皺眉冷呵,神態蔑然:“垃圾就應該找準自己的定位,好好在垃圾桶裡待著,不要跑出來給環衛工人添麻煩,懂?”

“如果做不到……那就只剩下死亡一條路。”

青年慢慢俯身向下,修長身軀壓倒性的壓迫感,陰影逐漸投射在李行身上,像蟲子被拖進黑暗中吞噬。

“你媽不教你的事,還需要我來教?”

那一瞬間,李行忽然有一種自己已經死了的感覺。

一股熱流,順著褲腿流淌下去,尿騷味散開。

祈行夜瞬間後退:“嘖,好惡心。”

商南明皺眉,不發一言,但也伸手將李行往外送了送,嫌棄的讓他遠離自己。

短短几分鐘,李行心情大起大落,過山車一樣驚險令人在刺激後疲憊,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祈行夜見狀挑眉,知道自己要的火候已經到了。

他搖晃著玻璃瓶碰了碰李行的臉,對方頓時驚恐看來,死裡逃生後驚魂未定的軟弱。

“很好,看來你很清楚這是什麼了。”

祈行夜點頭:“我在你車裡找到的一箱牛奶瓶子,一共十二瓶,但缺了四瓶,空了兩瓶。你都用在哪了?從哪拿到的?”

一共用掉了六瓶。

但目前他們獲取的資訊來看,一共兩名受害人,兩瓶液體。

還剩下四瓶呢?

是不是證明還有四個受害人?

如果及時問出來,或許有的人還沒有被徹底汙染,還來得及救回一命。

祈行夜神情嚴肅冷酷,提及自己目的性的問話時,便不復剛剛的言笑晏晏。

李行本想做最後的掙扎,狡辯。

但在他被祈行夜粗暴抬起下巴,和那雙冰冷的丹鳳眼對視時,那一點掙扎之心蕩然無存。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我,我用了,我不知道……”

李行磕磕巴巴:“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就是偶然發現的,挺好玩,就拿來用了。求你了!別把那東西潑我身上,我真的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個普通人!”

祈行夜嗤笑:“現在又改口風了?不說你有錢了?你爸媽呢,還提嗎?”

他將牛奶瓶子重重砸向李行的額頭,在對方恐懼嘶嚎聲中,穩穩將瓶子放對方頭上,冷笑:“現在想起來了嗎?還想不起來的話,我們可以再激烈一點。”

“別擔心,只要你撐住別死了,我有很多種感興趣的刑罰想要在你身上試試——貼加官?不不,萬蟻噬心?也不好,乾脆用這玩意兒給你洗個澡?”

李行被嚇得哆嗦,潰不成軍。

“我想起來了,真的!想起來了!”

他崩潰大喊:“我是用掉了六瓶!第一瓶我在我朋友身上試了試,覺得挺有意思效果不錯,中午就帶著出門玩了……”

在祈行夜和商南明前後夾擊的威脅下,再無反抗之心的李行很快失去了囂張跋扈公子哥的氣派,被打回原形鼻涕眼淚一起流,將這六瓶液體的去向全部交待個清楚。

第一瓶試試手,李行又將另外兩瓶液體,用針管隨手打進了經過的路邊水果攤和商店的商品或箱子裡,興奮的想要看看其他人喝下這東西會是什麼效果。

但李行很快就沒了耐心,他放棄等在商店旁看結果,拿著另外幾瓶液體出發尋找新的“刺激”。

這次,他選擇了見效更快更直接的方式。

李行喜歡山地腳踏車,但因為最近和他哥吵架,他很久都沒能出城玩,今天得了新玩具,他很快就手癢癢想要加倍快樂。

他騎車馳騁在京城偏僻的小路上,歡快從街巷快速駛過,將小巷牆角堆放的雜物撞得七零八落,就算前面有行人也不避不閃,反而興奮的衝上去,看行人狼狽躲閃的模樣以此取樂,聽著身後傳來的怒罵聲哈哈大笑。

被罵得不高興了,就反手潑灑液體過去。

他不在乎對方到底是誰,反正不管是誰,就算是死成一團漿糊,他也能讓他媽用錢把對方的命買下來。

一百萬不夠就一千萬,一千萬不夠就一億。他的錢多得是,當然要用來找樂子。

街上只要是長得漂亮的美女,或是比他高比他長得好的年輕男性,都會被他嫉妒又厭煩,想:如果沒有這些只有臉和身材的窮逼,他一定會更喜歡這個世界的。他有什麼錯呢?都是這些惹他心煩的人的錯,他這叫替天行道。

“反正他們活著也沒什麼用吧,浪費土地空氣,讓我連想在城裡好好打個高爾夫都沒地方。”

李行撇了撇嘴,滿不在乎:“他們要是能讓我開心一點,也是他們的價值了。”

膽小自卑又依靠暴力強裝老虎的人被嚇回原形,連說假話的勇氣都不會有。

李行說這話,不是想挑釁祈行夜,而是他本身就深入骨髓的這樣認為,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而已——祈行夜看得清楚。

就連平日裡迷糊又佛系的明荔枝都厭惡皺眉,偏過頭不想看。

一股熱血直衝心臟。

祈行夜只覺自己眼眶發熱,有衝動一拳將李行轟出去。

卻被商南明攔下:“案件結束,再處理他不遲。”

他冷靜道:“另外兩個受害者,以及那兩瓶被注射進商品裡的,會造成更大範圍的隨機傳播。李行是唯一知道這些汙染粒子所在地的人,他還不能死。”

祈行夜:?我說要殺了李行嗎?

隨即他恍然:哦——是商南明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是商南明覺得李行可以死了。

李行卻沒聽明白商南明話中隱含之意,反而嘚瑟起來:“聽見了嗎?你不能……”

“嘭!”

重重一拳。

力道之大,甚至讓李行猛地甩臉向側,一口血霧噴出來。

他哀嚎兩聲卻又咳嗽起來,隨即含著一口血將兩顆牙一起吐了出去。

牙齒滾落地面。

李行定睛一看,頓時嚇得嚎叫起來。

祈行夜緩緩站直身軀,漫不經心的搖晃揉著手腕,笑眯眯點頭:“看來李公子不太瞭解我這種窮人。我除了沒有錢,其他什麼都有。尤其是脾氣——真是對不住,出生到現在,一直沒能管理好自己的暴脾氣。”

他滿含期待的看向李行:“你不介意吧?”

李行鼻青臉腫,滿眼含淚,卻在祈行夜問話時就開始拼命搖頭,反駁的話一個字不敢說。

祈行夜笑眯眯抬眸:“對不住哦商長官,我好像被汙染了,汙染效果是手有它自己的想法,總是想和李公子親密貼貼。”

他誠懇道:“我覺得多揍李公子兩下,汙染就好了。你認為呢?”

商南明唇邊的笑容稍縱即逝:“你說得很有道理。”

祈行夜無辜攤手:“反正只要不死就可以了唄,還要什麼腳踏車?誰讓我只是個連兼職生工資都發不出來的可憐窮老闆呢?”

然後,李行看見了流星。

他這輩子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的拳法可以這麼快,毫無招架之力,一下接一下落在身上,殘影變成一道道劃過的流星。

李行被揍得哭爹喊娘,到最後啞得就剩“我說,我都說”幾個字了,眼淚都流到乾涸。

祈行夜掰了掰手腕,笑著否認:“不,你不想說。”

李行:“啊啊啊啊啊我說!我說,求你了讓我說!我自首,我自首,我有罪快把我抓起來吧!我想進監獄嗚嗚嗚……”

放下手時,祈行夜甚至遺憾的嘆了口氣,意猶未盡。

他惋惜:“很少能找到這麼稱心如意的麻袋的。”

李行驚恐:“我配合!你們要幹什麼我都配合!你們想殺了我爸媽我也願意幫忙!”

對於汙染,李行確實毫不知情,他也根本不清楚那瓶子裡的東西是什麼。

液態化汙染粒子,是他和朋友們在一處別墅玩的時候,從別墅角落裡某個房間裡發現的。

那是一具屍體,已經不知道死了有多久,卻沒有腐爛,依舊維持著本來的面貌依靠牆角而坐。

像肉身不腐的活佛。

但一旦劃傷屍體的面板,就會有液體從裡面滲漏出來,會將所接觸到的所有活物迅速腐蝕成骸骨,像傳說中的化屍水。

最先找到屍體的獵犬不小心劃破屍體,哀鳴著死亡,在李行和另一個朋友眼前活生生化成一灘血水粘液。

李行驚呆了。

隨即他興奮的認為這是另外一場有趣的遊戲,刺激的活動可以帶來足夠的腎上腺素,刺激已經無聊的大腦恢復快樂。

他用隨手找到的瓶子小心裝滿了從屍體裡擠出來的液體,帶回城裡家中。

而剩下的那具屍體,他並沒有理會。

“我又不認識他,和我又沒有關係,我為什麼要管他?”

李行瞄著祈行夜的臉色,小心翼翼:“不過我開車走的時候,還有幾個人留在那,你可以問他們。”

祈行夜皺眉:“地址給我。”

“還有你那些朋友的電話。”

李行想要交待,但奈何他死活想不起來。

“真的不騙你!那些沒用的東西我為什麼要記住啊,反正有其他人為我服務,他們記住不就行了嗎?”

李行欲哭無淚,可不管他怎麼努力,被紙醉金迷毀掉的大腦都是一團漿糊,根本想不起來丁點東西。

他一天趕幾場狂歡聚會,這輪喝完喝下輪。人會記得自己吃了多少粒米嗎?他又怎麼會記得那些玩膩了的別墅都在哪?!

回應他的,是祈行夜手掌緊握成拳的不小心貼貼:“誒呀,手怎麼自己動了呢?李公子你怎麼又吐血了?嘶又動了,好苦惱哦,怎麼停不下來……李公子你昏過去了嗎?沒事我會還你清醒拳,你這種情況多半是廢了,不過揍一頓就好了。”

任由李行哭爹喊娘,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小路上兩輛車形成天然的遮擋物,成了無人可見的好場所。

商南明抬頭望天。

沒看見,就等於不存在。

明荔枝嫌棄:“我就說過,李行這人一向不大聰明,沒進化好,都不如大猩猩。”

憑自己實力考進京大的明荔枝,又跟隨了祈行夜這樣的智力怪物,於是天然的認為自己是比較蠢的普通人,自家老闆是聰明的標準,同齡人們則都應該是和他差不多的智力情況。

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會蠢到這種地步——忘記帶腦子生出來了嗎?

趁李行被揍得看不清東西南北,明荔枝還暗搓搓上前踹了一腳。

第一次做“壞事”的乖孩子隨即跑得飛快。

在李行交待的同時,已經有其他調查官和專員在跟進線索,全力尋找另外幾名受害者,以及被隨機注射進液態化汙染粒子的商品,進行回收。

街邊常見的水果蔬菜飲料食物,在人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注射了這樣危險的物質。

如果不小心被誰買走,食用或接觸……那是一場公共的大規模災難,足夠掀起恐慌。

可問題在於,李行本來就是隨機投放,又有個漿糊腦子,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幹了這些事。

這讓搜查回收變得更加艱難。

接到祈行夜電話說明情況時,楓映堂心都涼了。

恰好李氏夫婦打電話到座機線路上等待中,助理詢問時,楓映堂重新掛起笑容:“接進來。”

對面不等說話,就聽楓映堂笑著問他們:“生活很無聊?喜歡找點樂子?還專門找上調查局——是覺得其他系統機關的許可權太低,不夠刺激,是嗎?”

他單手插兜,斜倚在寬大辦公桌前,唇邊笑意發冷:“如果今晚再多死一個,我不吝於將所有罪孽都歸到你們一家人身上。死一個,你們一家就死一輪,怎麼樣?”

“多拜拜虛無縹緲的佛吧。”

“……地藏都不會渡你。”

李氏夫婦驚恐求饒,試圖讓楓映堂放過自己。

但回應他們的,只有結束通話電話的冰冷聲音。

“副官。”助理等在門口。

楓映堂微微側身看去,沒有開燈的辦公室內,他的神情冰冷,危險莫測。

“行動。”

“我不希望在天亮時,還能看到李氏夫婦高枕無憂。不覺得李氏集團的大樓很醜嗎?敗壞了京城的天際線。”

他輕輕笑了:“太醜了,我不喜歡——我不喜歡,就是所有對李氏集團進行調查的部門,不喜歡。”

雖然是d級影響類案件,但考慮到李行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整起案件的威脅範圍,安可一組又暫時退出,因此商南明下令,目前所有在調查局總部沒有案件在身的機動1隊調查官,都一併前往支援。

不拘於正式調查官,就連實習生也投放進對汙染商品的搜查中。

一共九位,在京城內李行提到的地方,進行仔細搜查。

唯一好在,因為李行經常在外面鬼混爛醉如泥,所以李氏夫婦在他身上安了定位。

雖然李行想起來就會關掉定位,但好在他的漿糊腦子一般想不來。

調查官得到了還算完整的定位路線。

即便中間有斷斷續續的空白,但也足夠為萬里挑一的精英們提供有力線索,指向最有可能的位置,讓搜查進度快速推進。

“派去的實習生回報,李行的別墅裡,找到了他朋友的屍體。”

商南明放下電話,淡淡道:“死透了,已經成為汙染物,由調查局進行拘束處理。”

嚴格來說,那並不是李行的朋友,只是湊在他身邊蹭卡吃喝派對的小弟,在李行眼裡,和自己養的狗差不多。

實習調查官突入別墅後,就在游泳池裡發現了沉在水下的骸骨。

那位朋友半邊身體都被液態化汙染粒子腐蝕,一半還有皮肉,一半卻連陰森骸骨都已經被腐蝕坍塌,像任由揉捏的橡皮泥。

溫水中泡了半天,被汙染後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熱氣騰騰的水面漂浮白霧,從水底升騰的腐蝕白煙化作氣泡在水面翻滾。

化開在游泳池裡,變成一池人肉湯。

朋友死不瞑目,只剩一半的臉上殘留著驚恐和不可置信,眼球瞪得老大,在水底隨水流飄蕩起伏,厲鬼般可怖。

不小心和水下屍骸對視的實習調查官嚇了一大跳。

旁邊專員卻頭疼:“挑個好地方死啊,就不能找個箱子嗎?死水裡——害人害己,死了都這麼麻煩。”

游泳池配備的換水系統六小時全部更換一次整池水,進入下水系統,併入街區網路下水管道,再匯入主幹道。

而朋友化成熱氣騰騰的人肉湯,讓整碗湯都被汙染,一部分被重新下水道,範圍被擴大到令人頭疼的地步。

專員揉著太陽穴轉身,唉聲嘆氣開始加班。

很快,整片街區都在深夜接到了搶修下水系統的通知。

專員嘟囔:“萬幸沒死在海里……”

但李行交待中的其他幾個受害者,還沒有被完全找到。

按照他所說,兩瓶液體是在從小巷中穿行時潑出去的,可能有一個老不死的,一個女的,一個小孩。

李行只欣賞了一下當時的慘狀和哀嚎,就騎車走了,根本沒有過多記憶那幾個人的情況。

祈行夜額角青筋迸起,怒極反笑:“我能殺了他嗎?”

他向商南明保證:“放心,身為偵探,我可以做到完美殺人,保證不留半點破綻在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商南明笑了下:“看來讓你進入調查局,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最起碼避免了在社會新聞裡看見你。”

祈行夜是守規則的人,從他就算委託人死亡都會完成案件就知道。但他遵守的並不是公序良俗和法律道德,他守的,是他自己的規則。當他認為有必要,殺人也無所謂。

不過……

“交給我。”

商南明平靜承諾:“放心,他不會比死更輕鬆。”

李行驚恐縮成一團,眼睜睜看著兩人當著他的面,討論他的結局。

他滿臉淚痕狼狽,哭著想要求饒:“我知道錯了,真的,你們放過我這次我一定做個改過自新,再給我一次機會……”

“從你人生裡導致的第一起死亡開始,你就已經失去了機會。你殺人,於是人殺你。”

祈行夜居高臨下,冰冷側眸:“你想要機會?但已經死亡的人,再也不會有機會了。他們沒有你那樣的父母,不過沒關係,我來做他們的‘父母’。”

已經被確定的兩位受害者,身份已經由分析部發了過來。

流浪漢在幾十年前,也曾是京城大學的學生。

物理系。大二那年,他瘋了,從此不知所蹤,再沒有人看見過他。

沒想到幾十年來,他一直都在京城大學旁邊流浪,以撿垃圾為生。

他用自己的命,換了另一個年輕學生的人生延續。

而下半身不得不截肢保命的青年,則是個上班族,朝八晚十努力掙錢,想要給自己和青梅竹馬的愛人拼搏出一個溫暖的小家。

毀於一旦。

歷經數小時,幾位醫療官終於結束這場複雜手術,一身大汗的鬆了口氣。

青年依舊在麻醉中沒有甦醒,睡得香甜。他雖然保住命,但餘生都要定期接受治療,壓制為了清理他體內的汙染粒子而造成的排斥反應,更從此重度殘疾,只剩腰部以上。只要活一天,就是痛苦。

醫療官難過:“他醒了之後知道自己的狀況,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唉。”

專員搖頭苦笑,喉嚨酸澀難言:“我必須要給流浪漢的父母打電話,告知他們兒子的死訊。老兩口等了一輩子不敢嚥氣,就為了等兒子回家……但我連一具屍骨,都不能還給他們,落葉歸根。”

同樣艱難的,是對青年的愛人開口,告知青年如今的情況。

不可置信的質問後緊接著的,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專員站在門外,垂頭看腳邊從門內傾灑出來的溫暖燈光,溼了眼眶:“抱歉…………”

唯一還算好訊息的,就是安可平安無事。

正如商南明所預料的,三層防護服嚴密保護住了安可的重要器官,沒有讓他遭受致命性創傷。

雖然肋骨及四肢在內大大小小十餘處骨折,滿身擦傷創口,但在搭檔胡未辛的緊急搶救並送醫後,安可並無性命之憂。

化驗科的人建議安可臥床休息三個月,安可立刻跳下手術檯向他們展示肌肉。

“看!我好好的,不需要休息。”

安可笑得沒心沒肺:“給我柺杖就行。我們出外勤的不像你們搞技術的,都比較糙,扛得住。”

胡未辛眉頭直跳,一把將他按回行軍床:“躺著!我扛。”

安可瞬間乖得像兔子:“哦q皿q”

嗚嗚嗚!

商南明平靜聽著各方回報,神情平靜:“好。精力繼續放在對被汙染商品的追查上,另外幾個受害人,由我來負責。”

抖出所有資訊後的李行失去價值,被商南明扔給楓映堂,繼續為了李氏集團的事壓榨李行的另一重價值。

祈行夜在得知安可和青年的命都保住了之後,也稍稍放下心。

他重新笑了起來:“安可活蹦亂跳和上岸活魚一樣,估計明天就又是一條好漢。”

至於青年……

祈行夜嘆了口氣:“只要在世上,他還有掛心的人,有足夠多被他愛著的人還在,他還被需要,他就能為了所愛之人撐下去。再痛苦,只要有一線機會,就會抓住。”

當他墜落,愛意會編織成網,阻止他的下墜。

商南明平靜問:“這麼樂觀?”

祈行夜笑了:“商大官人,不要低估了生命的堅韌。活下去的條件由我們來創造,剩下的,交給生命。”

那眼眸中的光亮太璀璨,讓商南明一時愣了下,隨即輕笑。

“嗯。”

“因為是你說的,所以,我相信。”

被撞得報廢的車輛被扔在原地,移交給專員處理。

從跑車中被搜查出來的剩下六瓶液體,則被移交給了化驗科。

化驗人員從祈行夜手裡接過那箱玻璃瓶時,興奮得鼻子都張大了卻不敢呼吸,唯恐自己一吹氣就把瓶子吹跑了。

他們小心翼翼的將玻璃瓶轉移到他們帶來的特製手提箱內,抑制不住的激動,堪比尋常人中了一億彩票。

還有和祈行夜有過一面之緣的化驗人員,拽住祈行夜的手臂興奮的向他展望自己的研究未來,語速極快且喋喋不休,人都快激動得昏過去了。

祈行夜瘋狂掐人中:“嘶!大哥你撐住!三分鐘沒研究過了是嗎?很快就有材料可以研究了,你可別死我懷裡!”

化驗人員:“啊啊啊好快樂啊哈哈哈!我是小蝴蝶我要飛了——”

祈行夜:“…………”

專員:“……不是很懂你們搞研究的。”

祈行夜將空拘束箱拎在手裡,和商南明並肩向最有可能是受害人所在地的方向走去。

論起對京大附近一片街區的小巷,在場沒有人比祈行夜更瞭解,他是最好的嚮導。

明荔枝也時不時插話,根據李行的描述提出自己的意見。

李行在騎行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定位資訊,只能提供一個模糊的方向。

不過這難不倒祈行夜。

單是小巷和雜物,再加上進入小巷之前經過了很長一段的商業街區這條資訊,就足夠為他們劃分出大致範圍,縮小了需要搜查的面積。

“就是李行的想法難猜了點。”

祈行夜嫌棄:“誰會和傻子共用一個視角啊?”

明荔枝心有慼慼點頭:“我之前還以為李行是在裝傻,還覺得這人演技也太好了,演傻子這麼像,比頂級演員都強。現在我明白了,他是真傻,比別人少個器官的那種傻。”

好在隨機傷害事件發生時,已經是深夜,路上沒有那麼多行人,避免了更大規模的傷害。

也讓祈行夜稍稍放下心,不必擔心汙染現場被誰誤闖出事。

“最好在天亮前解決。”

商南明看了眼手錶:“一旦人多起來,事情會變得更復雜。”

祈行夜點頭。

他在商業街區盡頭的岔路停住腳步,看向自己眼前延伸向黑暗的七八條巷口方向,沉吟思考。

下午時那幾名受害者被李行潑濺,但一直沒有相關報告。

沒有路過的目擊者。事發地點足夠偏僻,可以讓十幾個小時內都無人經過,但又讓李行可以騎車透過。

不是死衚衕,但行人很少。

“那條衚衕的後半段,今年夏天暴雨時被沖塌了,划進危房,一直在修。居民也被暫時安置在別處了,沒人住。”

明荔枝忽然福至心靈般了悟:“是那條巷子吧!”

祈行夜眼睛瞬間亮了,他豎起大拇指,不吝嗇自己的肯定:“荔枝真棒,世界第二!”

明荔枝:“哦哦哦!誰是第一?”

“我。”嘿嘿嘿~

“…………”

小巷裡沒有路燈,很難看清腳下複雜的路況。

祈行夜卻像是本就生活在黑暗裡的動物,悄無聲息的敏銳,幾次拽過商南明避免了他在昏暗中撞到雜物。

商南明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其他人保護,就是祈行夜。

距離太近,他皺眉想要拉開,卻被祈行夜又拽回來,不由分說扣緊手臂。

“你往那邊走幹什麼?”

祈行夜納悶:“你是有什麼撞電線杆的愛好嗎?”

商南明:“我有保持社交距離的愛好。”

祈行夜:“?”

他一頭霧水,不知道商南明為什麼忽然抗拒,但他不會放過調戲商南明的絕佳機會。

“商大官人害羞了?”

祈行夜笑嘻嘻的湊上去,墊腳時自然而然環住商南明的肩膀:“怎麼,突然發現愛上我了?沒關係,我這麼優秀,你愛上我也是正常的。大膽說出來!我愛聽。”

商南明微微垂下眼睫,便撞入那片夜空般寬闊神秘的眼眸。

閃爍著無數璀璨星光。

他緩緩伸手,蓋住了祈行夜的眼睛。

祈行夜:“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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