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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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昨夜半睡未醒中發生事, 中年女士仍舊畏懼不已,抖如篩糠,幾次崩潰著尖叫無法繼續下去。祈行夜在旁努力安慰許久, 甚至現場給她畫了張符,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哽咽著斷斷續續說起無頭男人。

“他跟著我一起回家了, 我知道的,他一直就在那裡。除非我把頭給他, 否則他不會放過我的, 不會!”

她崩潰的抓著祈行夜的衣袖, 哭著問他:“這才是第一天,明天,後天, 只要我不把頭給他,他就不會離開。我該怎麼辦?”

每一個毫無防備的夜晚,都有人站在黑暗中, 等待熟睡並拿走頭顱。

無止境的恐懼。

任何角落和空間都無法阻礙他的腳步,再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踏出居民樓, 被太陽重新照耀的時候, 祈行夜抖了抖,忽然覺得後背發涼。

他“嘶”了一聲, 回身看向商南明:“就算是汙染物,這也有點毛骨悚然了。”

商南明對此倒是接受良好:“汙染案件中, 什麼都有可能。”

但祈行夜並不需要再去上門檢視。

但比他們居住在同一小區更顯著的共同點是:他們昨天,都曾經去往公園,並且走的,就是那條被眾多人打電話聲稱有無頭人出現的小路。

有人是在酣睡的夢裡,忽然看見有人向自己走來,也有人從夢中驚醒,床尾處站著的無頭身影已經不知注視了自己多久。

專員面色擔憂:“不僅只有她一個夢到無頭厲鬼向她索要頭顱。”

“我聽過他們的描述,那分明就是同一人,同一個無頭的年輕男人,在向他們詢問,並索要頭顱。”

“誒呦可不是嗎,我就住在她家樓上,這一晚上又哭又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死人了在辦喪事。”

既然已經排除了鬼魂作祟的可能性,那他們也不必浪費時間去討論鬼魂, 只需要節約時間, 專注於汙染案件本身。

諾大的小區,竟然像是被集體按下了慢節奏按鍵,人們行動和反應遲緩,即便熙熙攘攘也沒有半點活力,只能感受到他們的恐懼和茫然。

他將螢幕展示給商南明:“這個機率,是百分之百。”

噩夢。

專員點頭應下,和轄區溝通的同時。還不忘檢視其餘目擊者的情況。

“商長官,因為剛剛那位女士的情況,我請求轄區的警察就電話回訪了其他目擊者。”

——這冷風吹得,讓他有種被刀割過脖子的錯覺。

就像是一場集體無意識的噩夢。

“你可別嚇我……”

電視機還開著,聲音和光線中,居民模模糊糊看到在電視前站著一人,一開始以為是進賊了,卻沒想到一抬頭竟然發現,那人只有身體,沒有頭!

有人只是睡得迷糊起床上廁所,卻忽然覺得身後有人,他一驚轉身,就看到身後向自己伸來的手——在討要頭顱。

商南明向專員招手:“查查安平區從前天到昨天事發為止,有沒有任何相似的死亡案件報告。”

祈行夜走回來時面色嚴肅:“商南明,看來汙染粒子雖然沒能被檢測到,但確實已經開始生效了。所有當時有可能接觸過汙染粒子的人,都在做同一個夢。”

還有另外一些人,他們並未加入聊天,只是坐在一旁,呆滯空洞。即便是熟人和他們打招呼,也難以獲得回應。

它使得沒有頭的汙染物“死而復生”,以無頭的姿態行走,具有一定攻擊性。

離老遠,祈行夜就聽到了廣場上的談論。

專員很快給出了附近幾個目擊者的住址和電話,他們都居住在這個小區,屬於龐大的數萬居民中一員。

廣場上祈行夜問到的很多人,都證實了這一噩夢。

不過,到目前為止,除了祈行夜找到的那顆年輕人頭顱,並沒有報告的第二起死亡事件。

這些居民三三兩兩聚集著閒聊,但即便是太陽也無法驅散冷意,他們面容上流露著不安和焦慮,迷茫於眼下的情況。

最關鍵的幾個要素:縫隙, 汙染源,汙染粒子。

現在汙染粒子的效果,商南明已經大致猜到了。

祈行夜隨意在廣場上某些人身邊坐下,很快就和那些下棋的,看報的,閒聊的和打乒乓球的聊成一片,從這些居民口中得知了原因。

祈行夜緩緩搖頭:“我不認為是心理因素。”

祈行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覺得冬天的風是有點冷,默默收緊了衣服,試圖保護好自己的頭。

“不會是中邪了吧?難不成我們小區有髒東西?這麼多人都說夢見了,該不會是真的吧!”

因為昨天公園出事,因此很多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公園,而是選擇留在小區的廣場上。但即便如此,也讓這個人數眾多的小區顯得有些冷清。

“聽說了嗎?隔離單元三樓的大姐,她昨晚遛彎回去就不好,晚上做了一夜的噩夢,說看見閻王爺來收人了。”

“何止啊,那個天天去公園夜跑的老頭兒,聽說他情況也不好,他閨女今早急得和什麼似的。”

商南明點頭:“排除心理因素了嗎?祈偵探,並非所有人都如你接受能力頑強。也有可能是驚嚇後遺症。”

“電話回訪的所有人,都說昨天睡覺時夢到了一樣的場景。”

事實上,如果多留心,就會發現——今日小區內曬太陽的大爺阿姨們之中的熱點話題,就是昨夜的無頭事件。

甚至就連不小心睡過去,或只是閉了下眼睛,也沒能倖免。

他平靜道:“如果能找到有誰是以這種斬首的方式死亡,或是附近有類似事件,那就找到了汙染髮生的地點和時間。”

昨天夜裡,不止一人夢到了無頭厲鬼。

他指向小區通往公園的偏門,道:“我記錄了問過的所有人昨天的行程時間,但凡是做了噩夢的,都是在第一通求救電話後的時間,走過這條路。”

他嘗試再次用汙染計數器測試,但是一無所獲。

商南明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後,就吩咐專員,要求對小區內外尤其是祈行夜提到的地方,重點消除汙染粒子。

專員有些為難:“但是根本無法檢測到粒子的存在,即便是消除也很難確保能徹底,畢竟沒有檢驗手段。”

他沒敢違抗商南明的命令,只是在臨走前轉身看向公園小路,心裡犯嘀咕。

“汙染粒子,會自己憑空蒸發嗎?”

祈行夜問:“你覺得,這些居民都被汙染了嗎?”

他的聲音很輕,但問題沉重得讓他連開口都顯得艱難。

商南明看了他一眼:“你在擔心什麼?”

祈行夜喉結滾了滾,看著廣場上還什麼都不知情,依舊在閒聊活動著的人們,不知道如果他們真的被汙染了的話,應該如何是好。

汙染不可回溯。

在調查局總部,祈行夜看到了被汙染的調調查官,只能住在醫療部的無菌室內,在龐大的醫療資源傾斜下,儘可能維持生命和神智。

但那種活著,對正常人來說,太過痛苦。

祈行夜相信,到了那一步,很多人會寧可自殺尋求一個輕鬆的痛快。

而如果眼前這些人,都接觸過汙染粒子,做了同一個噩夢,會不會他們本身,也變成了汙染物?

專員很快就帶著分析部的醫療專員過來,在小區裡支上攤子放大喇叭免費體檢——還送雞蛋不鏽鋼盆。

很多剛剛還蔫嗒嗒的老人,頓時生龍活虎,積極參與領雞蛋活動。

而醫療專員也得到了血樣,並當場快速檢測。

“快速檢測方法雖然不及醫院官那裡的全面檢測法穩妥,但是它,快,十五秒就能拿到結果。全面檢測要12小時。”

專員拿著結果回來,向祈行夜兩人搖頭:“雖然沒有檢測全小區的人,但以現在的情況看,還沒有一人被汙染,他們都是安全的。”

祈行夜長舒一口氣。

商南明對此並不意外:“變性類案件,很少會有汙染外溢的情況發生。”

“那我們拿到的那顆頭……”

祈行夜意識到什麼,猛地轉身看向他們停車的方向:“該不會還真是汙染源的吧?”

“壞了,荔枝留在車上睡覺呢!”

明荔枝睡得模模糊糊,蜷縮在後座椅上裹著毛毯睡得整個人暖呼呼,他知道自己應該是被獨自留在了車裡,其他人出去工作了,但他睡得發暖,不想起身。

就算有人敲擊車門,他也只是迷糊著想,難道老闆又忘記帶鑰匙了?

他睡得意識錯亂,只當自己還在偵探社,翻了個身沒有在意,覺得老闆一定會自己想辦法翻牆進來的。

但是敲擊聲並沒有結束,反而更加劇烈,一下更比一下清晰,像是地震,就連明荔枝身下的車輛都跟著一起晃動起來,讓他不得不直起身軀,睡眼朦朧的往車外看去,試圖搞清楚到底什麼情況。

陽光下,似乎站著一道人影。

“老闆?”

明荔枝試著喊對方,但並沒有得到回應。

可能是車輛隔音效果太好,車外的人聽不到車內的聲音。

不過對方也沒有離開,反而靠近了幾步,融身於正午燦爛的陽光下,讓明荔枝看不清對方的臉。

“?”

明荔枝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納悶:“老闆你忘帶鑰匙了嗎?商先生呢,沒和你在一起?”

說著,他本能就想要去推開車門,不太適應隔著厚厚的車門和祈行夜說話。

“咔嚓……”

門鎖應聲開啟。

一縷寒風從車門縫隙鑽進來,吹得明荔枝一個哆嗦,脖子像是被刀抵住一樣發冷。

睏意全無。

他看著車外那道人影,後知後覺的轉過彎來:對方的頭……在哪?他好像一直都沒看到對方的長相,其實並沒有確認過對方是否是祈行夜。

但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看到長相。

而是因為……那個人,根本就沒有頭。

明荔枝:“!!!”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他整個後背立刻出了一下的冷汗。手忙腳亂的要將車門重新關好。

而本來站在車門外似乎等他開門的無頭人,也意識到了他要幹什麼,立刻向他衝過來,試圖搶在他重新關門前衝進來。

明荔枝嚇得手都在抖,使出了這輩子全部的勇氣和力量,嗷嗷怪叫著拼命鎖門。

“嘭!”的一聲。

無頭人撞在了車門上。

斷裂的脖頸面在車門玻璃上留下長長的血跡,模糊炸開像是鮮紅的肉醬。

正對著明荔枝的視線範圍。

明荔枝:“……嘔!!”

但無頭人並沒有因此而退縮,他像是發了瘋,一定要衝進車裡,即便明荔枝鎖好了車門也一直努力搖晃車門把手,並試圖攻擊車窗玻璃,破窗而入。

整輛車都在劇烈顛簸搖晃中,對方的力氣之大,甚至將這輛特製的足有數噸重的車搖晃得大地震,明荔枝在車裡顛簸得快要吐了,覺得自己好像住進了滾筒洗衣機。

——有什麼比車外站著個疑似無頭厲鬼殺人狂,自己在車內狂吐噁心更糟糕的呢?

有。

比如,放在身邊的箱子,突然發出聲響。

“咚!咚咚!”

像有人敲門,想要從箱子裡出來。

明荔枝驚恐看向自己身邊。

那是祈行夜用來裝頭顱的特製金屬箱,按照後勤部的人說,如果沒有密碼,就算是隕石撞擊的強度也別想開啟箱子獲取裡面的東西。

但他們沒說——如果箱子裡的東西自己想要出來怎麼辦?

明荔枝欲哭無淚。

內外夾擊,車內車外都有“人”想要衝過來,他覺得自己是王母娘娘,硬生生拆散了一對恩愛的頭和身體,現在這兩個都來找他了。

他哆哆嗦嗦給祈行夜打電話:“老闆!無頭厲鬼跑過來向我要頭了,你快回來!”

本來還在急急奔跑中的祈行夜一聽,反而停下了腳步:“它和你說什麼了嗎?”

“它什麼都沒說——它都死得沒有頭了,還能說話的咩?!”

明荔枝聽起來很想哭。

祈行夜笑了:“這樣,車裡有錄影裝置,你開啟它,錄下那個無頭厲鬼,最好勾引它多說點什麼,儘可能說和它自己有關的資訊,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被汙染時在哪這些。拖延住時間,我很快就回去。”

明荔枝傻眼了:“啊?我還得勾引它?”

他猶豫一下,問:“是我理解的那種勾引嗎?”

一開始可沒有人告訴他,還得幹這種事啊!

但祈行夜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

留下明荔枝和外面的無頭厲鬼,隔著玻璃遙遙相望。

明荔枝:“…………”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僵硬的向車外的無頭厲鬼打招呼:“嗨……?您,吃了麼您吶?早,早餐吃的什麼?”

他哭死在當場的心都有了:“您要是吃飽了,能放我走嗎?我可蠢了,腦袋裡只有水泥和漿糊,不好吃。您能去吃祈行夜嗎?他是我老闆,特別聰明!聽說聰明的人都比較好吃,要不,您試試?”

無頭厲鬼:…………

祈行夜讓明荔枝儘可能拖延無頭人,他也就照做。

一片空白的大腦不知道應該在這種情況下說什麼好,他就想到什麼說什麼,如此近距離的直面無頭人,甚至能看得到脖頸斷裂面的血管和肌肉,這讓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嚇得語無倫次。

只剩下頑強的意志試圖履行祈行夜的囑咐。

當明荔枝碎碎念般自言自語,和無頭人隔著玻璃談論到“大腦吃起來是什麼口味的,你猜我猜你不猜”的話題時,無頭人忽然轉身看向某個方向,然後毫不猶豫的退向陽光中。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剛剛始終在猛烈從內部響起敲擊聲的箱子,也終於安靜下來。

明荔枝:“你覺得我老闆的腦子是什麼味道的?我覺得是菠蘿味……”

他邊說邊抬頭,然後卻看到,車窗外,赫然是祈行夜的臉。

明荔枝:“…………”

祈行夜甚至笑著衝他揮了揮手臂。

幾秒的安靜後,明荔枝:“啊啊啊啊啊!!!老闆,老闆你死的好慘啊!”

祈行夜:“?”

他一頭霧水轉身看商南明:“完了,這孩子是嚇傻了嗎?”

商南明已經指揮專員檢測這附近的汙染粒子。

計數器發出警報聲。

然後在幾人的注視下,計數器上的指標,一路緩緩向下,最後歸於零。

汙染,消失了。

和之前的血樣很相似。也是最先採集的有汙染粒子,後續再看,卻什麼都沒有。

專員滿頭問號:“沒聽說過汙染粒子還能蒸發啊?”

那絕不可能。

商南明皺眉,向四周看去。

但並不見無頭人的身影。

只有車旁邊的路面上,還留著幾個帶著泥漿的腳印,像有人剛剛來過又離開。

明荔枝還在車裡抱著小毯子瑟瑟發抖,祈行夜開啟車門試圖安慰他時,他嚇得一蹦三尺高,腦袋直接撞在棚頂,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祈行夜:“噗!”

“聽說我的腦袋是菠蘿味的,那你的是什麼味?”

他拽過明荔枝,強行呼嚕一把狗頭,確信:“嗯!荔枝味!”

明荔枝:“不能吃我不能吃我我老闆可厲害了會找你算賬……咦?”

“老闆?”

他慢慢回神,驚喜的拽住祈行夜:“老闆,真的是你!”

祈行夜:“不然呢?還有誰能擁有我這張天妒人怨的俊臉嗎?”

明荔枝不好意思撓撓臉:“我還以為,那東西把老闆你吃了……”

祈行夜無語:“你放心,你老闆骨頭硬的很,誰想吃我得先崩了牙。”

這麼嚇過一次,明荔枝的睡意徹底消失,慌忙將箱子的事向祈行夜說了。

祈行夜和商南明對視一眼,想起他們之前的猜測。

“看來還真的奏效的,汙染物來要回他的頭。”

他們開啟箱子檢視,那顆在草叢中找到的頭顱,依舊在箱子裡安詳躺著,看不出任何異常。

情報分析部那邊,也終於找到了頭顱的主人。

“他是個主持人,只不過名氣比較小,一般都主持深夜賣藥節目,沒什麼人看。他應該昨晚11點去上班,但是一直沒到崗,電話也打不通,他單位還以為他沒有責任心的跑路了,我們打電話去詢問情況的時候,他們還在生氣。”

專員道:“因為失蹤時間比較短,所以除了他的單位,沒有更多人發現。”

確認身份後,其他資料很快就蒐集了起來。

他就住在這個小區,鄰居都說他喜歡晚上到公園去練嗓子,然後再去上夜班。

而昨晚事發時,他確實也出了門。

“等等。”

祈行夜皺眉:“他是幾點出門的?”

專員要來了小區安保的監控影片:“從監控看,是晚上就七點左右。”

“但是第一通求救電話,是在五點左右。那個時候已經有人看到了無頭人,並且它無法出現在監控影片上。”

祈行夜看向箱子裡的人頭:“這是被汙染源傷害的人,不是汙染源本身。”

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好訊息。

這意味著,汙染源不僅具有攻擊型,會傷害雞鴨鵝狗,還會攻擊傷害人類。

或許,那些人在噩夢中聽到的,並不僅僅是威脅或潛意識的恐懼。

而是一個事實的陳述。

——看到我的頭了嗎?

——如果沒有,那我會拿走你的頭。

一股涼意吹拂過祈行夜的脖頸,他滾了滾喉結,默默豎起衣領,不讓風吹進自己衣領裡面。

“有沒有聽過一個愛爾蘭民間傳說?”

他嚥了口唾沫,問:“失去頭的勇士無法離開,永遠徘徊,並且逢人便詢問自己的頭顱。”

其他人齊齊看向祈行夜。

商南明挑眉:“所以你想說,這是來自愛爾蘭的汙染?”

“不!”

祈行夜弱弱道:“我是說,有沒有可能,它是愛爾蘭的無頭勇士?”

不需要商南明的回答,他已經打給了秦偉偉,並且快速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

不出商南明意料的,電話裡傳來秦偉偉的咆哮——“偉偉死了,我說的!管它愛爾蘭英格蘭上帝都不好使!”

“啪!”的一下,電話被重重結束通話。

祈行夜無辜抬頭:“看來偉偉也覺得我的猜測很有道理,他對此非常激動。”

專員:“…………”

“忽然覺得京城大學的老師們,確實有兩把刷子。”

竟然能頂著祈偵探這種全方位的“騷擾”堅強活下來,真是不容易。

對這位失去了頭的可憐主持人的調查,正在進行著。

祈行夜則開啟了剛剛明荔枝的錄影,試圖檢視當時的情況。

結果,監控裡只能看到明荔枝一個人在車內嗷嗷大喊大叫,對車窗外尤其表現出恐懼。

然而不論車輛內外部的監控,都沒能拍到有關無頭人的丁點資訊。

反而是監控裡的明荔枝,如果不是知道汙染的存在,他甚至會被人懷疑是中邪了,或者需要被送往精神病院。

不等明荔枝為自己的死裡逃生鬆口氣,就看到祈行夜“慈祥”的揉了一把狗頭:“荔枝啊,其他那些看到無頭人的,他們半夜都會做噩夢,夢見無頭人再來管他們要腦袋。”

“考慮到人家的頭確實在這裡,估計你半夜一定會遇到他再來找你。”

明荔枝目瞪口呆。

祈行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荔枝啊,你知道我很看重你吧?到時候表現得好點,全看你了。”

明荔枝欲哭無淚:“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睡覺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明荔枝表現得比誰都沉默,整個人都在後座椅上縮成一小團,警惕的左看右看,草木皆兵,唯恐從什麼地方突然竄出個無頭人來問他要頭。

專員哭笑不得:“放心吧,你和商長官一起行動,還有什麼可怕的嗎?和商長官搭檔,這對新人來說簡直就等於拿了一塊免死金牌,不論是對調查局內部,還是對外的汙染。”

等專員因為調查而不得不離開時,明荔枝死死抱著他不肯撒手,就像被搶走毛絨玩具的可憐崽,水汪汪一雙大眼睛縈繞霧氣,像擺在冰盤裡冒著滋滋涼氣的荔枝,看上去可憐極了,讓人不忍心拒絕。

專員:“你這樣看著我,讓我覺得我是在遺棄你……我只是去工作,很快就回來。”

等專員離開之後,明荔枝試圖去抱商南明。

但剛接近,商南明一個眼神漠然看過來。

明荔枝:“…………”

他默默後退,抱緊了自己。嚶。

祈行夜踹了腳商南明的長腿,無奈:“對荔枝就不能溫柔點?換誰在車裡睡覺突然發現外面有個無頭人,都不是什麼好體驗。”

明荔枝剛感動,就聽祈行夜:“來,荔枝,回憶一下當時那人長什麼樣,我好畫下來。”

明荔枝:……還是讓他被嚇死吧。

他現在就是覺得自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小白菜了嗚嗚。

但他還是在祈行夜的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下,努力回憶那個無頭人的模樣:“他長得很高,沒有頭沒辦法確定,但我沒睡醒的時候看過去,和老闆你差不多。並且力氣很大,手那樣,腿那樣,穿著那樣的衣服。”

明荔枝比比劃劃,祈行夜連連點頭,兩人配合無間,沙沙聲中,草紙上很快就完成了對那人的素描。

“搞定了!”

祈行夜美滋滋給商南明看自己的素描結果:“按照荔枝說的,那人就長這樣。”

商南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雖然汙染一切皆有可能,但這種形象即便對汙染物來說,還是有些新潮。”

明荔枝好奇的直撓椅子:“老闆給我看看!”

然後——“……老闆,這是什麼?外星人?”

素描紙上,一團雜亂的線條間雜著深深淺淺的黑色,看上去更像是會從蟲洞另一邊出沒的怪獸。

而不是無頭厲鬼。

祈行夜:“?”

他看了眼自己的素描,又看了看明荔枝:“我是按照荔枝的描述畫的啊,你看這胳膊,有力氣,多有大力水手的架勢!看這腿,這身板。”

明荔枝:“這是大力水手和電線杆的混血兒嗎?”

祈行夜:“…………”

他假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你們不懂藝術!我這可是師承抽象畫派大師畢加索!”

明荔枝:“老闆,畢加索1973年死的,他死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怎麼教你?”

祈行夜沉默了一瞬,然後幽幽:“通靈。”

明荔枝:“………那老闆你能通靈讓費曼教我嗎?我想學。”

“滾。”

“好嘞!”

商南明一行人開車走過了當時求救電話集中的幾處,按照昨夜接到求救電話的順序,在安平區裡繞了整整一大圈。

其他地點的居民也都和最開始公園的人們一樣,在親眼目睹過無頭人之後,昨夜就開始做噩夢,夢到有人來向自己索要頭顱。

還有人流著淚,驚恐道:“要是他拿不到頭,今晚他就要拿走我的頭!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祈行夜的民俗學身份,在這個時候格外好用。

為了安撫這些受驚居民,他也當了一回“假道士”,將調查局的阻斷劑稀釋到足夠多的倍數後當做墨汁寫符,然後燒成灰泡水遞給居民,故作高深的告訴對方自己就是這方面的權威大師。

“撞邪了而已,喝了這道符水,保準你藥到病除。”

祈行夜將胸膛拍得啪啪響:“不除你來找我,我頭都給你!”

居民:“啊啊啊別提頭!”

不過在得到一個確切答案,又有“大師”熱心幫他們解決之後,居民確實安心很多,狀態遠比先前的驚慌失措要好。

有不信鬼神的,祈行夜就換了另一套方式。

他讓專員緊急送來了一批口服液瓶子,將阻斷劑稀釋液挨個打進瓶子裡,現場生產三無產品,然後拍著胸脯向居民保證這是最新出的補鈣口服液,免費贈送不收錢。

“大娘你放心,我們是社群服務的,你這種症狀我們社群裡很多人都有,就是平時飲食習慣導致的,缺少維生素才導致視網膜成像有問題,看別人才會覺得沒有頭。”

祈行夜順口胡謅,半點不心虛:“大娘你想想,人都沒有頭了還怎麼走路?不可能的嘛。”

大娘半信半疑:“真的是免費的?”

祈行夜:“記得給我們的服務打個五星好評哦~”

有祈行夜在,這些居民很快就接受了科學說法或鬼神說法,都將稀釋過幾千倍的阻斷劑喝了下去。

科研院出品的阻斷劑雖然是為了支援調查官,但它本身就是最頂級的營養恢復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內穩定被淺層汙染的調查官,使其能夠撐到獲得醫療救助。

現在被稀釋後,它沒有了往日的威力,卻對居民們剛剛好,可以確保他們有可能沾染到的汙染粒子被清除。

畢竟現在無法檢測汙染粒子,於是連消除和防範都令人頭疼。

倒是祈行夜的做法,彌補了這一問題。

專員不可置信:“祈偵探是怎麼獲取那些人的信任的?”

祈行夜得意洋洋:“這還不簡單嗎?我可是民俗學出身,要是我想,就算擺個攤算卦也能忽悠下去。”

專員:“感謝祈偵探走了正道,這給警察們省了多少工作量。”

祈行夜:“……?這是在誇我嗎?”

因為有可憐主持人在前,所以祈行夜帶著專員在各個小區排查時,還不忘詢問是否有人失蹤,或從昨晚開始就始終聯絡不上的。

汙染源既然能殺第一個主持人,硬生生擰掉了他的頭,就很難說不會對第二個,第三個下手。

但他們得到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沒有人聽說這樣的事。

“難不成,汙染源還沒有來得及向其他人下手?”

祈行夜皺眉問商南明:“汙染源昨晚成形,進入公園,沿路殺死寵物動物,其中還夾雜著一個主持人。怎麼,他還在練習嗎?那些動物不是他的主要目標,也不是他有什麼奇怪的不殺人原則,只是練手感?”

商南明搖頭:“你看過那些黑天鵝屍體的,手法很難說生澀。如果是練習,應該有明顯的進步,青澀到成熟。但動物上沒有,而是保持了和無頭汙染物一致的傷勢情況。”

祈行夜畫的素描雖然抽象,但是他將明荔枝描述的脖頸斷面完完整整的重現了出來,並得到了明荔枝的高度認可。

和黑天鵝一樣,是被人生生折斷,又將頭顱擰下來,然後才會留下那樣的傷痕。

“那就意味著荔枝遇到的那個汙染物,還沒來得及開始傷人。之前一直造成傷亡的,則是汙染源。”

祈行夜搖頭:“但如果他們殺死更多人,那就真和汙染類案件類似了。這種傷害,會擴散出去,一變二,二變四……還是得趕快找到汙染源。”

“只要讓汙染源停下,其他汙染物不管幾個,也都沒有多餘的力量再傷人。”

商南明沉默良久,忽然問祈行夜:“在昨晚五點之前,無頭汙染源始終沒有訊息。他不可能憑空出現。”

一個無頭人走在街上,不論是哪裡都足夠引起轟動。

“汙染源,為什麼會選擇那個公園,有什麼特殊之處?”

兩人對視,祈行夜皺眉,隨即慢慢睜大眼眸。

“他不是選擇了那個公園,而是公園剛好在他附近!變成汙染源之後,他不一定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就像有些鬼魂因為死的太快其實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習慣去公園!”

這就意味著,汙染源就是那附近小區的居民。

縫隙也出現在那裡。

既然沒有之前沒有人或汙染物意識到這一點,或許,連汙染源自己也並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和行為原因,沒有理智支撐,它很難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

這也就導致了另外一件事:汙染現場,還在那個小區裡。

只要找到汙染現場,也就能確定縫隙和汙染源。

最起碼他們能先把縫隙堵住,不讓更多的汙染粒子被提供。

祈行夜瘋狂催促商南明往回開車,並且立刻聯絡在現場的人員封鎖小區。

“縫隙!縫隙在那出現過!”

祈行夜:“不確定縫隙的情況,汙染源也有可能回去,不要讓任何人接近!”

他向商南明提出了自己的假設:“我做民俗學時,遇到過有的鬼並不知道自己死亡,還按照生前的規律上班下班,回家吃飯。如果汙染源有類似的情況,或許它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汙染了,還會回家。”

祈行夜甚至懷疑,他們在安平區兜的那一大圈,就是汙染源在按照生前的習慣移動。

“如果能在它回家的時候堵住它,那就能抓住他。”祈行夜自信滿滿。

商南明頷首:“希望這次,你沒有師承抽象派。”

祈行夜:……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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