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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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集團在汙染源失竊面前, 不值一提。

結束通話電話,楓映堂足足在辦公室裡愣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汙染源……失竊!兇手還對這片黑暗世界瞭解詳細。

助理進來彙報時, 被楓映堂冰冷目光震在原地,半晌才恢復語言功能。

“……副官?”

再看去, 楓映堂已收回目光, 重新笑眯眯像個大學生:“嗯?什麼事?”

好像助理剛才一閃念間看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錯覺。

副官, 依舊是那個笑容掛在嘴邊的好脾氣年輕人。

直到助理離開後, 楓映堂唇邊的笑意, 才慢慢回落。

楓映堂冷哼:“當我們機動一大隊是軟柿子嗎?”

良久, 他抬手扯松領帶,沉思時慢慢蹙緊眉頭。

不等祈行夜再問下去,商南明的終端再次響起。

“你會得到。”言簡意賅的回應,多一個字也沒有。

“瞭解了,身份編號10101, 您的核驗密碼z3759在有效期內,核驗已透過。十秒後轉接總務署。”

楓映堂微微笑起來:“辛苦了,老胡。二十人守衛隊已經出發前往迎接你等,核驗密碼zc8673,帶隊人劉野。他們會和你一起保證化驗科平安回家。”

胡未辛聲線醇厚:“幸不辱命。”

“我需要一份名單——所有有機會接觸到汙染相關事件,瞭解調查局組織架構和執行模式的個人或組織。我要找一個存在, 對方可以剛好踩在調查局底線,傷害調查官搶走汙染源, 但不至於啟動調查局緊急協議。”

“總務署。”電話對面傳來冰冷男聲, 不帶感情的機器人。

“化驗科外勤小組車隊中有一輛車在追逐中被撞翻,三名化驗人員受傷,司機重傷,其他人受到驚嚇,但情況良好。六瓶液體完好無損,我將與其他同僚持續護送化驗科回到總部。”

幾乎與徐臺硯被攻擊的同一時刻,調查官收到了匿名信件。

“調查局特殊長官商南明直隸副官楓映堂, 身份編號10101.核驗密碼z3759.”

保密線路被撥通。

列印的a4紙貼在調查局車輛上,無人知道它何時出現,上面寫著六個人名和地址。

楓映堂驚怒:“堅持住。cd5250汙染源被搶奪,化驗科手裡的六瓶是僅有的液態化汙染粒子。就算你死在那也要帶那六個瓶子回來!”

十分鐘後,當胡未辛再次打來電話時,楓映堂懸著的心才放下。

楓映堂俊秀的面容褪去笑意,冰冷與黑暗融為一體:“請接總務署。”

好在化驗科人員很少出外勤,因此在回程時,選擇了調查局屬員從城裡趕回總部時最常走的一條路,那條路附近有很多來往城郊的調查局屬員,可以第一時間響應調派,前往支援。

楓映堂隨手將衛星電話扔到一旁。

“嘖。”

他微微垂下濃密眼睫, 雙手向後撐在辦公桌上, 沉默下來。

祈行夜挑眉:“你認為化驗科遭遇的襲擊,和攻擊別墅的是同一批人?”

商南明眸光暗了暗:“有機會接觸汙染的,很少。敢惹怒調查局的,更少。”

他抱臂斜倚在辦公桌前,垂首靜默沉思許久,從抽屜中拿出了另一支衛星加密電話。

電話背景音嘈雜,夾雜著驚聲尖叫和車輪摩攃聲,場面混亂:“押送雜物回總部路程中與化驗科相遇,化驗科車隊遭遇襲擊,對方二十人以上小隊,持重型連發機.槍,我正掩護化驗科離開,請求支援。”

冰冷男聲利落結束通話電話。

他立刻同步調派距離胡未辛最近的所有人員,趕往胡未辛的所在地。

不等電話結束通話,楓映堂接到胡未辛發出的緊急求救訊息,飽含精確到經緯度的地址以及短訊。

“那不僅是研究材料,更是調查局的保密安全。”

“擊斃敵方七人,重傷四到八人,敵方小隊已撤退。對方極其專業,武器和屍體全部帶走,沒有完整個體用於查驗證據。化驗科已蒐集交戰現場散落的血跡和武器碎片,或許可以查明對面身份。”

結束通話電話後,商南明看向祈行夜:“我會與分析部長官通電話,要求化驗科今晚開始正式立項研究液態化汙染粒子,研究費用算進機動1隊旗下預算。”

比起平日的謹慎,更加慎之又慎。

這一次,是負責追查隨機投毒事件的調查官發來的情況。

他下意識轉動手機,直到守衛隊回報已經順利與胡未辛等匯合,他才直起身,大步流星走出辦公室。

“調查局屬員今晚接連遭遇數次攻擊。”

直到座機急切鈴響打破平靜。

調查官前往檢視時,驚愕發現那正是購買了汙染商品,並且已經觸碰食用的顧客!

“楓副官,我是胡未辛。”

結束通話電話後,楓映堂又再次與現場各方確認情況,直到各方全部給予了肯定回答,又與守衛隊隊長劉野通話叮囑,他才正式放下心,轉而給商南明傳送了回報短訊。

楓映堂微微仰頭, 看向天花板的吊燈:“敵在內部。”

胡未辛沉穩領命。

地址精準到門牌號,無人回應下撞門進入,調查官發現顧客已經變成了汙染物。

倒在家中,融化成了一灘油脂粘液。

有的死在床上,本應該給予人安慰溫暖的被窩,卻成了死亡時最後的掙扎絕望。

有人摔倒在客廳或廚房,碗碟蔬果摔爛在身邊,沒有完全融化的眼球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帶著迷茫。

有的還開著淋浴,花灑將融化骨骸衝成碎肉蛋花湯,堵塞下水道後肉湯水位上升在玻璃淋浴間內,淹沒了浴室。

這六名受害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在回家路上,再尋常不過的買了食物和日常用品,卻因此而橫遭劫難,痛苦死在了家中。

調查官並未因此感到開心。

送信之人比調查官的處理進度還要快?

調查官們是根據現場得到的線索,環環相扣追查,也只是追蹤到了一部分顧客,還沒有篩選出受害者。他們深知此次案件影響範圍之大,因此拼盡全力,已經做到了最快的速度。

那送信人呢?

對方如何得到的這些情報,又為何能趕在調查官前面?

“信是用最普通的a4紙和最常見的油墨,透過追查紙張上滯澀的墨跡也已經確定了印表機型號,但恐怕這很難成為追查的證據。”

向商南明彙報時,調查官明顯也很頭疼:“路邊任何一家列印店,都有可能在使用這些材料,光是京城大學所在的區域附近,就足有上千家。”

“不過,隨信件一起送來的,還有一支紅玫瑰。稀有且昂貴的品種,純種e國伊麗莎白玫瑰。我們正在追查這條線索,查詢京城內有無任何販賣這種玫瑰的地方。”

旁邊的徐臺硯聽到,掙扎著從充做臨時手術檯的餐桌上坐起身,伸手向商南明:“長官,玫瑰!玫瑰!”

商南明瞥過一眼徐臺硯,不需再多言,已經瞭然。

“繼續追查玫瑰線索,但優先搜查汙染商品。不能全然信任對方,或許還有其他受害者沒有被發現。”

他對電話另一邊的調查官道:“不必過多期待玫瑰。調查之下你會發現,京城最近,並無此品種。它無法指向任何人。”

調查官茫然:“啊?”

商南明:“對方在送來玫瑰和信時,就已經清楚這會成為證據。不論你如何查詢,對方都早有準備。”

“不過,不要放棄。百密一疏,或許能找到其他資訊。”

結束通話電話後,徐臺硯急急解釋:“我沒有看清打頭那人的臉,但我記得很清楚,他肩膀上彆著一枝紅玫瑰!”

商南明點頭:“他清楚你看到了他,與其說你主動發現,不如說,是他故意留給你的辨識物。”

尊重,又嘲弄。

居高臨下的貓戲老鼠。

早已經安排好一切,自認為嚴密,故意留下屬於自己的身份線索,像技藝高超者留下獨屬於自己的簽名,確保無論調查官拿到多少線索,也找不到自己。

那六名由李行導致的受害者,也是對方專門送來的“禮物”。

是對徐臺硯等人受傷的道歉。

以及更深層的輕蔑。

——‘我拿走了你的東西,但彌補你另外的東西。扯平了。’

單方面的宣告。

商南明皺眉,視線從徐臺硯兩名傷員身上滑過。

徐臺硯還在試圖從記憶中找出那人的相貌特徵,以便讓同僚可以繼續追蹤。

祈行夜已經招手讓明荔枝進別墅,分辨死者的身份資訊。

事實證明,對見過一面的人,明荔枝分辨的速度堪比計算機。

他很快就指認出部分死者的身份,都是某某企業的富二代。

至於另一部分,明荔枝則遺憾搖頭:“我沒見過這些人,但是,有幾個人身上的配飾,我能認出來是假貨。正品百萬,這個十塊。巷口晚上擺攤的老奶奶賣同款手錶,隔壁小孩還有一支呢。”

他攤手道:“我們在無版權制造這方面,確實已經成為了主流。”

祈行夜忽然意識到什麼,死死盯著明荔枝手腕:“你這個是真貨嗎?”

明荔枝擼起袖子,乖乖道:“嗯,賣了它就能全款買下老闆的偵探社。”

祈行夜倒吸一口涼氣:“嘶——幾百萬?這麼貴!我一直以為你是在巷口奶奶那買的,不是嗎?”

明荔枝眨了眨眼,無辜又誠懇:“可那是侵犯他人利益的產物啊,如果買家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還買?有點壞吧。我要是買不起,那就乾脆不買,百萬買不起就買十萬,十萬買不起一百十塊也很好,實在不行可以不買。”

他聳了聳肩:“這不是常識嗎?又不是麵包,沒有就餓死的生命必需品。”

祈行夜:……忽然就對荔枝的富有程度有了實感。

“我身邊的小夥伴也沒見誰買假的。”

明荔枝撓了撓頭:“不是說這裡面還有小跟班?這些人估計就是了。”

好在死屍多是一槍斃命,面容完好,讓調查速度大大加快。

終端上很快給出了匹配結果。

結果與明荔枝所猜測的一致,這些人確實都與失蹤的外碼仔類似,要麼是蹭富二代的錢來玩樂的狐朋狗友,要麼就是一些服務性質的人員,為了賺取富二代的錢。

不過在死亡面前,他們的生命終於平等。

地位和金錢賄賂不了死神,世俗獲得的一切在死亡面前一視同仁的公平,只剩下生命脆弱的本身。

調查官們沒有擅自移動這些死屍,稍後等現場與汙染有關的事物清理乾淨後,兇殺現場會移交出去。

不過,他們已經很清楚,即便是兇案調查,也不會有結果。

徐臺硯第一時間將領頭人對自己說的話,全部複述給了商南明。

按照對方的意思,這些人,都是他或者他背後的組織殺死的。

像那位彆著玫瑰的領頭人所說的,這些人都是富二代和“為虎作倀”的,是調查官理應不喜之人,他殺了這些人,是為民除害,是正義的夥伴。

他並不為此羞愧,反而自豪於自己清理了世界的癌症,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

“我覺得那是個瘋子。”

徐臺硯制服褪去,半.裸.著坐在餐桌上,任由醫療官為自己仔細處理傷口,卻拒絕了麻醉,生生扛著醫療官的針線從自己皮肉中穿過。

好在對方留下的貫穿傷,沒有讓子彈留在他的傷口裡,讓處理時簡單了不少。

商南明點頭:“讓羅溟送你下山,你暫時退出cd5250案件。”

他轉身指揮其他人:“徹查別墅內的所有監控裝置。”

除了身處現場的調查官之外,沒有外人能夠與現場調查官獲得同步訊息。

但從現在獲取到的訊息來看,對方不僅是得知了隨機投毒案的實時訊息,趕在調查官之前趕找到了受害者,甚至就連化驗科人員選擇的路線,別墅內留守人員是徐臺硯,搭檔羅溟——這樣細緻的訊息,全部知之甚悉。

除非是羅溟叛變,否則,很難讓對方做到對資訊掌握如此高的精確度。

商南明信任自己的下屬,正如他相信自己的臂膀。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對方殺死富二代,抽乾液態化汙染粒子離開之前,就很清楚調查官會找到這裡來,於是,早早在別墅中佈局,設定了錄音錄影裝置,確保自己可以得到別墅內調查官的一舉一動。

本來已經撤離。

但對方卻忽然發現,汙染源屍體對於調查官來說也有極大價值。

並不僅限於液態化汙染粒子。

於是,對方找準佈防最薄弱的時機,重返別墅,從徐臺硯手中搶走了汙染源屍體,卻將尺寸把握得巧妙。

像李行那樣,衝撞安可想要殺死調查官,卻被安可搭檔報仇回來的事,玫瑰領頭人不會做。

他清楚調查官的怒氣值界限在哪。

正如此刻,羅溟抱臂斜倚在旁,眼不錯珠的盯著徐臺硯的手術,但依舊保持著平靜。

而不是胡未辛式的怒不可赦。

其餘駐守在別墅內的調查官領命散開。

分析部外圍專員們也在幾分鐘後匆匆乘車趕到,支援並記錄現場。

至於山腳下被打昏過去的兩人,也已經被專員接手,送往治療。

醫療專員只是刺激讓兩人嗅聞刺激性氣味,很快就讓兩人清醒過來。

醫療專員給出了和祈行夜的判斷一致的結論。

並無大礙。

只是最近會脖子不舒服一段時間,像嚴重的落枕。

但對調查官的日常來說,這點毛毛雨的小傷,連日常訓練的擦傷都趕不上。

“無論對方是誰,他們的領導者都是個聰明人,並且很清楚你們的上司是商南明。”

祈行夜聳了聳肩:“別看我們家商大官人天天像個機器人,但實際上,他護犢子的很。被他划進自己人範圍很難,他把成年人的界限感發揮到了極致。但一旦被他認定為是自己人,待遇就天差地別。”

徐臺硯驚訝看過來。

祈行夜笑眯眯撐臉仰頭,問商南明:“官人,我說的對嗎?”

“這就叫,打狗還要看主人~”

徐臺硯:“噗!”

他不小心笑出來之後,才在瞥見羅溟緊皺的眉頭後,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祈行夜好像罵了他們一圈人?他們是狗?

商南明:“……稱呼不對的,我一般拿去餵魚。”

祈行夜聳了聳肩,在徐臺硯默默看過來的視線中,面不改色笑嘻嘻道:“要我看,如果按照狗類認知算,臺硯就是最好最忠誠最優秀的品種。”

他豎起大拇指:“又帥又可愛的德牧!我愛死德牧大兔子了!”

徐臺硯自認常年和冷冰冰像冰塊的搭檔在一起,已經能做到情緒足夠穩重沒有波動,隨時準備作為搭檔羅溟和其他人之間的和事佬。

但此刻,他還是被祈行夜誇得沒忍住露出了笑意,連眉眼都柔和了下來。

羅溟不贊同的死死盯住祈行夜。

對祈行夜好感度飆升的徐臺硯剛準備要勸,就聽羅溟問:“那我呢?”

徐臺硯:“……!!!”

他搭檔是被人掉包了嗎?他的冰箱呢,快把冰箱還回來!

對羅溟特製武器·祈行夜:“你是捷克狼犬!可靠又帥氣。”

然後徐臺硯眼睜睜的看到,自家搭檔……笑了。

在看到徐臺硯驚愕看向自己時,羅溟立刻收斂了唇邊笑容,輕咳一聲:“事情還沒完。長官,我申請,由我和徐臺硯一起繼續追查汙染源的下落。”

他嚴肅道:“從我們手裡丟失的東西,就當由我們負責找回來!”

徐臺硯猛地轉頭正視羅溟,錯愕中,眉眼動容。

實際上,汙染源屍體是在他手裡丟失的,這是不論當時有多少理由,都不可辨駁的事實,他難辭其咎。

可羅溟卻說,“我們”。搭檔同心一體。

徐臺硯清楚自家搭檔,刀子嘴機器心,來他們隊的實習生和新人沒有一個沒有被羅溟說哭過,有人說他古板,有人說他傳統主義。

但在這層外殼之下,羅溟對所有人的保護和責任,從來沒動搖過。

徐臺硯眼眶溼潤。

羅溟不解皺眉:“你哭什麼?我們是一組,你的錯誤,當然是我的錯誤。”

“…………”

徐臺硯哭笑不得:“羅,你敢讓我再多感動五分鐘嗎?”

“羅溟。”

商南明打斷兩人的對話,淡淡道:“你的訴求合理,追查cd5250汙染源的任務,就由你和徐臺硯負責。任務不限期,直到找回汙染源和遺落在外的所有液態化汙染粒子為止。”

羅溟嚴肅應聲:“遵命!謝謝長官。”

在外搜查樹林的調查官也發來回報。

那位失蹤的外碼仔,在被樹林裡找到了屍體。

他們找到外碼仔時,屍體已經涼透了,同樣的死法,正中額頭,一槍斃命。

但與別墅內和送的信件不同,外碼仔死在樹林裡,土地溼潤沒有被硬化——這對祈行夜來說,是夢寐以求的案發地點。

“等著!我馬上過去!”

祈行夜興奮起來,拽著羅溟一溜煙跑出別墅,只剩聲音殘留迴盪在身後:“臺硯就交給你了官人!”

旁觀的明荔枝:……老闆,我覺得你這話,哪裡怪怪的,但我沒有證據。

有人突然靠近自己時,羅溟下意識防備,但在他意識到是祈行夜之後,又明白了他的目的,頓時又鬆懈下肌肉,不僅跟隨祈行夜步伐,還指明找到外碼仔屍體的方向。

在因徐臺硯出事趕回來之前,羅溟就已經在負責樹林內的搜查,對於哪裡最可能出現屍體,本就已經有所頭緒,再加上現在傳回的資訊,他頓時瞭然。

“愚蠢。”

他冷哼一聲:“和猛獸交易,以為自己可以善終?只為財來,也必死於財。”

祈行夜聳肩:“你也不能怪人家嘛——畢竟有幾個人像我這樣有魅力,優點多得數不完,賺錢技能點滿的呢?以他的能力,也就能做做這種愚蠢的選擇,賭買家每次都是雖然殺人放火但心地純良的好心人,他自己每次都能活著回來了。”

羅溟:“…………”

他覺得祈行夜是在毫不客氣的自誇,並不是真的在對外碼仔做出側寫描述。

祈行夜眨了眨眼,猛地湊近羅溟與他對視。

羅溟立刻仰身向後,試圖拉開距離。

卻被早有準備的祈行夜拽住。

他笑眯眯問:“你剛剛在想什麼?肯定是在心裡說我壞話吧?”

羅溟皺眉,半晌才擠出來聲音:“謙虛,是美德。”

祈行夜頓時索然無味,胡亂點點頭敷衍應聲:“哦,就是以前中庸的那一套。”

他攤手:“可是我最不喜歡中庸謙虛那一套了——我這麼棒,當然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太陽要是中庸的遮掉自己的光輝,人類早就滅絕了。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誰讓我就有這麼多優點呢?”

他驕傲仰頭:“鄙人不擅長說謊,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羅溟:“……我沒有聽錯的話,你剛剛是在自比太陽嗎?”

祈行夜詫異指向自己:“我不像太陽嗎?怎麼,你覺得我對你還不夠熱情?”

羅溟:“不必,謝謝,已經過於熱情了——能離我遠點嗎?擋住我視線了。”

發現屍體的地點就在前方。

遠遠看到兩人身影,調查官就迎了上來,邊走邊說起發現時的情形。

外碼仔不是一個人獨自死的。

他有整整一箱子的現金陪伴在身邊。

箱子被開啟,綠色鈔票散落滿地,飄落在外碼仔已經冰冷的鼻尖上停駐。

如羅溟等之前所料,外碼仔是被人僱傭抽取液體。只是很顯然,對方雖然守信,但並不準備留下活口。

錢,給了。

只不過是買命錢。有命拿,沒命花。

“或者那人只是投石問路,利用外碼仔來探探汙染源的真實程度,這裡只有裝錢的箱子,但外碼仔帶來的液體並不在這。買家驗貨,發現那些液體確實是液態化汙染粒子,所以殺了他,又前往別墅殺了所有人,帶走其餘液體。”

祈行夜沉吟,說出自己的猜測:“看來調查局對幕後之人還是有威懾力的,如果利益不足夠讓天平傾斜,對方也並不準備招惹調查局。”

如果外碼仔帶來的液體毫無用處,也逃不過一死封口。

不過,不同的是,對方就不會策劃後續的一系列事情,別墅裡那些富二代們,也不會死亡。

直到那人發現了液態化汙染粒子的價值,才為了得到這些而悍然對上調查局。

甚至不惜追殺化驗科車隊,想要連那另外六瓶也搶奪。

說到底,玫瑰領頭人對徐臺硯說的再如何冠冕堂皇,滿口主義正義,其實還是為了利益。

唯有利益動人心1,剩下的什麼富二代罪行,什麼為民除害,都不過是對方的藉口。

“要是李行他們對這個搞鬼的人有用,他肯定又換另一套說辭了。什麼富二代拯救世界啦。”

祈行夜聳聳肩,毫不在意:“看來這人是個合格的生意人。”

他沉吟半晌,打給了商南明:“那人不僅是要汙染源,他還知道化驗科的事,估計連你授權給化驗科做研究的事都知道了——那六瓶和他們已經得到的上百升對比,微不足道,他們連那六瓶也想要拿走,是想要科技封鎖。”

“他們不想讓調查局得到他們得到的,液態化汙染粒子的研究價值,很高,非常高,甚至在他們看來,關乎自家組織的未來,比調查局的怒火都重要。”

商南明神情沉了沉:“好,我知道了。”

“敵人不想讓我們做的,才是最正確的。”

“你在樹林裡,小心不要……”

不等商南明說完,祈行夜就果斷結束通話了電話。

徒留給特殊長官一聽筒“嘟嘟”聲。

旁邊調查官驚悚,瞪大了眼睛看向祈行夜的目光像在看勇士:“你竟然掛長官的電話?”

祈行夜無辜:“他自己說要讓我嘗試信任他的。把誰當做自家人的第一步,不就是不假客氣嗎?我這是如他所願和他親近呢。”

調查官:“…………”

哪裡不太對,又說不出來。

得到祈行夜實時提示的商南明,則立刻給情報分析部張長官去了電話。

本就因化驗科遇襲而肝火大動,轉頭去和負責安保的守衛部門長官吵架的張長官,一看到商南明的電話,就氣打不一處來。

要不是商南明非要把化驗人員帶走,讓這些天天蹲家裡的技術宅去出勞什子的外勤,會出這種事嗎?去了還不照顧好——罪加一等!

誰的人誰心疼,張長官氣得破口大罵,罵到咳嗽個不停。

商南明也不和他爭吵,只是將電話放在一旁,反而處理起了搜查別墅調查官拿回來的紐扣監控裝置。

如他所猜測的,對方果然在別墅裡放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監控監聽裝置,每一具屍體旁邊,包括雜物間,這些會被調查官重點檢查之處,沒有任何遺漏,確保調查官所說的話中最重要的部分不會被錯過。

商南明將裝置交到調查官手中:“去查。這些監控裝置極為精良,不是市場貨。找出背後的科技和出品公司。”

徐臺硯剛好被包紮好了傷口,醫療官叮囑他近期不要劇烈運動,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是調查官也需要休息和恢復。

但他明顯並不準備遵循醫囑。

醫療官話還沒說完,徐臺硯已經笑著看向商南明,就算沒有被關注也不在意,甚至眼巴巴流露出一絲渴望。

——倒真有祈行夜評價的德牧之感。穩重,但乖巧。

從有人注視自己的第一秒,商南明就敏銳察覺。

但他並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將工作都交待清楚,才轉身看向徐臺硯。

即便做調查官多年,但在商南明審視的視線下,徐臺硯還是感到了一絲緊張。

商南明不會當眾訓斥下屬,更不是會輕易責怪下屬的上司,與其追溯後悔已經發生的過去,他更願意向前看。但是,他要求能力。

一次失敗是偶然,兩次三次,沒有理由。

良久,直到電話裡的張長官罵到累了,不得不暫停下來喝口水,商南明才終於向徐臺硯點頭:“監控裝置既然是對方留下的,自然也算在你的職責內。你和羅溟,是此事件的負責人。”

徐臺硯笑著道謝。

商南明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別讓你的後輩失望,徐臺硯,你是他們的道標。”

“誰?什麼道標?你?商南明你個黃毛小兒搞得我家這麼多下屬都受傷了還敢妄稱道標?!林不之就是瞎了眼睛才給你全面許可權!”

恰好張長官喝水回來,一下就聽到了“道標”兩個字,面對“敵人”瞬間滿血復活,繼續中氣十足的大罵。

商南明擺擺手,示意徐臺硯重新穿戴好制服去工作。

“張長官。”

他平靜問:“你是準備繼續和我吵,還是等你下屬用生命保護的六瓶珍貴研究材料被搶走,再來求我?”

張長官瞬間收聲。

半晌,他遲疑著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不盡快開始研究,月球就會被搶先插.上別人的旗幟。”

商南明垂眼看向滿地死屍:“如果你要將寶貴時間浪費在爭吵上,我沒意見。”

張長官嚴肅:“現場報告轉給我!我現在就安排化驗科去幹活。”

電話裡還能聽見對方回身衝身邊人大罵:“養病?養什麼病?心理出什麼問題?那就讓他們開心點!給他們買兩臺新儀器,最頂尖最新的那種!兩臺還不高興就三臺四臺,買到他們高興為止!”

旁邊人猶豫:“張長官,您剛剛還說要讓出外勤的化驗人員都去養病一年半載的,急死商長官……”

張長官:“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沒說過!我腦子瞎了聽不見!”

商南明眼眸劃過一絲笑意,結束通話了電話。

祈行夜還在樹林裡,持續對外碼仔的檢查。

“這人也太沒用了,連這種錢都敢賺?”

他摸了摸下頷,驕傲:“果然,我這樣優秀的人還是少數!”

羅溟:“有的人連鬧鬼凶宅都敢住,這人又有什麼不敢的?”

祈行夜眼睛亂飄:“咳……那是因為我有秦偉偉!關鍵時刻,我可以拿出偉偉祭天保命——這人有嗎?”

羅溟皺眉:是這麼算的嗎?

祈行夜果斷帶上手套,屈膝細細檢視屍體,轉移話題:“都是美鈔啊,幕後之人出手真大方,是個有錢的主,雖然是生意人但不太在乎錢。或者說,他是個守信守規則的人。”

“以現在土地的溼度,本應該留下腳印,但是這附近只有我們的,來驗貨的買家除非長翅膀是個鳥人,不然……”

他抬頭看向羅溟,認真道:“他們細心的連腳印都抹掉了。”

專業,嚴謹,有錢,組織嚴明。

祈行夜脫下檢查手套,拍了拍羅溟手臂:“一個人對上這麼一個目的性極強規劃嚴密的組織,臺硯已經很厲害了。換成其他人,不會比臺硯做得更好。”

他笑眯眯歡快道:“別擔心,你這邊勢力也不差,你可是有世界上最棒的偵探,有我在,不成問題!”

羅溟看著祈行夜,愣了下。

良久才收回視線:“嗯……”

風打枯枝,樹影搖晃。

銀白長廊上,水晶燈輝煌,鑲金窗外樹枝在黑暗中嗚咽狂舞如鬼哭。

西裝筆挺的紳士肩別殷紅玫瑰,笑著緩緩將沉重箱子推向對面。

“東西如願到手了,不準備開心一點嗎?”

黑暗中,人影微動。

“現在還太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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