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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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別墅建在京郊的山間, 山水清秀,秋日楓葉連綿如紅雲。

但對羅溟等深夜進山的調查官們而言,山水美景就變成了阻礙。

山間陰冷溼氣很重, 道路狹窄,重型車輛只能停在山下, 再向前, 就需要搭乘度假區提供的高爾夫車。

但凌晨,且涉及汙染, 羅溟等人只能在山腳停車, 徒步上山。

留下一人並實習生守住山下, 羅溟帶隊沿路上山。

透過冬日稀疏的樹林枝幹,遠遠可見別墅燈火通明,五光十色的閃耀。

似乎通宵派對還沒有結束, 李行其他的朋友們依舊紙醉金迷的狂歡遊樂。

“不能掉以輕心。”

羅溟嚴肅叮囑隊員:“縫隙情況未明,汙染源還在別墅內,除了李行其他那群人也並不能以尋常人類比, 不一定會對汙染源做出什麼,有可能導致汙染溢散。”

落地窗大開,山間冷風呼呼吹灌而入,吹捲起高挑落地白紗,擾亂視線。

汙染計數器同樣證明了他的話,安靜沒有提示。他嚴肅看向羅溟:“他殺事件。這不是汙染導致的死亡,是有人開槍打死了他。”

沿著血跡,羅溟看到客廳裡,餐廳裡,樓梯一直到樓上的臥室……

羅溟身後的調查官走上前檢查,隨即嚴肅回報:“羅隊,超近距離射殺,有人抵著他的額頭開槍,在彈孔外面還有一圈紅色壓痕。和游泳池裡的死屍,是同一把槍造成的。”

明明聲色俱全, 但在冬日深山密林四周荒涼的別墅, 卻莫名死寂,令人毛骨悚然。

搭檔一驚:“這……血液是從單一方向散開的,他額頭上有彈孔。”

勁爆歡快的歌聲從別墅裡傳出來, 低重音震得石磚顫動。

人聲。

主臥門虛掩著。

樓梯扶手上掛著另一具屍體,血液噴濺在房頂和樓梯,將鑲金牆面染得血紅。

隊員們聞言點頭, 鄭重對待, 全副武裝沿路摸向別墅,武器就在手中。

邊疑惑,邊順著羅溟的視線,目光落進旁邊的游泳池。

有人死在餐廳中島臺上,背後插.著尖刀,本應該用在價值不菲食材上的鋒利刀刃,卻將他死死釘在巖板上。

羅溟仰頭,血液滴答落在他臉上,他與死屍不可置信瞪得老大的眼睛對視。死屍額頭上,一枚圓圓彈孔。

卻在半路中央,停下了腳。

搭檔納悶,壓低聲音問:“怎麼?”

沒有人說話的聲音,也沒有因為人而發出的任何嘈雜聲音,踢翻桌椅、走路摩攃、開門關門、拿取物品……生活中本應該存在的一切聲音,都從別墅裡消失了。

空蕩蕩沒有人的參與。

樓梯上昂貴的羊毛地毯已經被血液浸透打結,牆面上匆忙留下殘缺血手印又向前掃過血跡,昭示著有人在受傷後被追殺,想要逃離。

到處遍佈著死不瞑目的屍體。

羅溟向後打了個手勢,示意留下一人檢視游泳池內死屍,另外兩人繞到別墅後方包抄,其他人跟隨自己前進。

羅溟打頭陣,小心翼翼的無聲推開大門進入,長靴落地無聲,快速向燈火通明的建築前進。

有的人仰面朝下摔進滿地酒瓶,破碎玻璃貫.穿了他的胸膛和股動脈,鮮血汩汩流出形成一灘血跡,昂貴紅酒瀰漫香氣,又與血液交融變得腥臭。

“羅隊,一樓沒有發現汙染源。”隊員回報。

血腥氣更加濃郁。

“按照最高階別戒備。”

但游泳池裡,卻大片血跡洇染散開。

但直到近前, 他們卻發現,別墅外圍的院落大門竟然沒有上鎖, 而是露出一道縫隙,像誰離開時隨手甩門但沒有閉合。

突入別墅。

歌聲從超大電視螢幕裡傳出,螢幕上自顧自放著mv,巨大燈球變幻閃爍光亮,只有空氣在孤獨歡慶。

而屍體,已經僵硬。

和游泳池裡死屍的死法一致。

一具屍體四肢扭曲匍匐於地,脖頸折斷,後背心處破開血洞,血液在身下蔓延。

羅溟看向樓梯上方,手中武器已經上膛,敏捷無聲的衝上二樓。

一具屍體,靜靜漂浮在水面下,死不瞑目瞪大眼睛。

這片樹林和奢華別墅明明熱鬧,卻無端讓人發冷,像置身墓地。

滿地血跡尚未乾涸。

他終於知道環境裡缺少什麼了。

羅溟聞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別墅巨大落地窗方向。

只剩下別墅自己在狂歡。

冬日裡,熱水池面上飄蕩著霧氣,瀰漫在昂貴綠植間,仙氣縹緲。

羅溟上前輕輕推開房門,勁爆音樂傳出來。

水晶燈下,床上的兩人已經斷氣,瞪得老大的眼睛從凌亂黑髮間看向房門方向,死亡前的驚恐定格在漂亮的臉上。

血液浸透了白色床單,順著被角滴答濡溼地毯。

其他臥室和二樓客廳內,也都零散分佈著屍體,尚殘留餘溫。

沒有活人。

兇手不知去向,只瀟灑留下滿地屍體。

這是一場大型人為屠殺。

沒有人死於汙染,卻所有人都死於他人之手。

羅溟皺眉,回身交待:“案件移交給對應轄區的警察,多人兇殺案不在我們的負責範圍內。”

“羅隊!”

樓下突然傳來驚呼:“快來看雜物間!找到汙染源了。”

羅溟目光一凜,迅速下樓。

狹窄昏暗的雜物間裡,一具屍體靜靜依靠著牆角,渾濁無神的眼珠渙散看向前方,面容平和安詳,連腐爛或屍斑都沒有,依舊保持著生前的模樣。

好像他只是坐在牆邊睡過去而已。

汙染計數器發出示警聲。d級,超高濃度汙染粒子溢散在空氣中。

羅溟果斷讓大部分隊員後退,只留自己和搭檔在雜物間內:“汙染粒子濃度太高了,輪流進入檢查,錯開時間防止防護服到達上限。”

搭檔戴好手套,已經在汙染源屍體旁蹲下,仔細檢查屍體。

羅溟向雜物間看去,掃視佈局。

雜物間裡零散堆放著生活用品和日常備品,看起來是別墅服務人員才會來的地方。

旁邊也如李行所言,有一灘已經融化的粘液,裡面還能依稀辨認出零星碎骨和毛髮,是李行養的那隻獵犬。

也是最先發現汙染源,又不小心咬破了汙染源的面板沾染汙染粒子,因此死亡的第一隻受害動物。

但地面上散落著幾支用過的針管,地面上也殘留著黑色摩攃印跡。

針頭已經發黑,帶著星點血跡,像是抽過血。

旁邊還滴落著血珠。

恰是此時,搭檔也疑惑出聲:“嗯?”

“羅,你過來看看。”

搭檔指著汙染源屍體:“他在死後血液仍舊是流動的,腹部按下去空癟沒有臟器,像是汙染粒子作用在他身上的效果,是融化他面板下面的血肉,面板卻完好,變成了塑膠袋盛裝這些液體。但是……”

搭檔皺眉:“他現在已經是一具乾屍了。”

“什麼意思?”羅溟大跨步走過來。

搭檔將屍體動脈處扒開,展示給羅溟看。

動脈被鋒利刀片切開,面板下面已經變成一團粘液的血肉,還能模糊看出曾經有東西捅.進來,攪爛了本來就爛成一攤的皮肉。

羅溟怔了下,隨即本能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針筒。

“有人來過,抽乾了他的‘血液’。那些液態化汙染粒子……是他被汙染後融化的血肉臟器。”

李行只拿走了十二瓶。

牛奶瓶顯然容量有限,十二瓶對於一整具完全融化的屍體來說,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一個成年男性應該有多重?這張皮囊下面,能盛裝多少升液體?

被抽乾的汙染源不是李行的原因,況且他不專業開的口子也還留在汙染源的手臂上,清晰可見。

是有人在李行離開之後,又來了一次,將汙染源體內的所有液體抽乾。

羅溟眉頭緊皺,迅速告知外面的調查官,要求他們搜查別墅內外尋找被抽走的液體,或是任何能指向做出這件事之人的線索。

“嗯?”

搭檔凝神湊近細看:“等一下!不止是一個人來過。”

他扒開汙染源的衣服,除了頸動脈上的針孔外,還另有一處針孔。

只是因為太細小不易察覺,以致於他一開始也忽略了過去。

搭檔道:“李行造成的傷口在手臂上,在他離開之後,還有人從汙染源的頸動脈吸取走液體,但是不專業,造成動脈附近的青紫。”

羅溟拿過針筒比對,針頭剛好與頸動脈上的痕跡對應上。

果然如此,正因此那人的不專業,所以才將針筒留在了這裡,並且在抽取並封裝液體時也沒有特別注意,使得地面狼藉潑灑了血液。

搭檔逐漸嚴肅:“但這處剛發現的小針孔不一樣。這是專業人士所為。”

乾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或手抖。

尋常人將針管扎進死屍裡,會做到這種程度的鎮定嗎?

更何況是如果怪異的屍體。

搭檔敢打賭,汙染源屍體在被抽乾之前,就是個注水膨脹的氣球,如同巨人觀,稍微按一下就能聽見水聲波盪。

得是什麼樣的“普通人”,才敢對著那樣一具屍體下手?

搭檔抬頭,嚴肅說出自己的猜測:“或許正是這位專業人士抽乾了所有液體,並且造成了外面的屠殺。”

“外面那些人的死亡,就是因為專業人士要滅口,讓知道汙染源和所有與汙染源有過接觸的人,都死在這裡,不會將此事傳出去。”

如果不是李行抽走了十二瓶液體,並在城裡興風作浪引起祈行夜注意,恐怕這處無人前來的山間別墅,還要很久才會被人們發現。

到那時,能夠追查的線索會更加稀少,而沒有被及時清除的汙染,也會造成更大面積的影響。

那位專業人士百密一疏,萬萬沒想到,這群人中還有個如此能惹禍的李行,生生將他不想展現給其他人的暗幕,展露在調查官眼前。

“那問題更加嚴重了。”

羅溟眉間豎紋更深:“如果是專業的,他很有可能有醫療背景,抽乾了一具屍體還能活著離開,說明他自己並沒有沾上汙染——除了獵犬,別墅內外再沒有另外一個是死於汙染的。”

“他帶著上百升的液態化汙染粒子去哪了?他要用這些東西幹什麼?”

兩人對視時,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震撼和擔憂。

一瓶液體就能造成可怖的傷害,獵犬隻是沾了沾傷口就融化成粘液。

那上百升……

如果對方有心作惡,甚至不需要過多的算計,只要將這上百升液態化汙染粒子倒進淨水系統,或是某個水庫,就足夠影響整個京城乃至京城外圍的所有人了。

一個城市都被汙染入侵的後果,不堪設想。

羅溟都沒有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迅速將此事上報給商南明。

可現在還有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麼有三處傷口?李行之後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

羅溟拿起針管:“這人的順序就排在李行之後,他拿走了多少液體,人又在哪,目的是什麼?”

他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恨不得穿越回兩天前,將當時剛剛到別墅的李行等人統統抓走,那樣事態也不會擴大到如此地步。

“有指紋。”

搭檔仔細看了下,迅速從隨身工具箱翻找指紋粉:“等著。敢對這麼詭異的屍體下手,除了那位神秘人物之外,也只有李行這些喜歡找刺激的了。不專業到連指紋都留在針筒上,以前的行事估計也沒多小心,差不多會留下記錄。”

指紋粉掃掉後,指紋顯露。

照片被傳回分析部,支援小組很快給了回應。

如搭檔所猜測的,這位也是李行圈子裡的,不過並非富二代,而是個外碼仔,負責為李行這種紙醉金迷的富二代服務賭.博業務,簡稱跑腿的。

他的檔案裡罪行累累,大罪沒有,小罪長得滑不到底,但很多都以受害人選擇拿錢和解告終,不了了之。

搭檔比對了轟趴公司的記錄,發現這處度假別墅也是外碼仔負責租下來的,留在公司那裡的電話就是他的。

按照公司的說法,從本應該退房開始,就已經打不通電話顯示關機了。

“會不會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搭檔皺眉:“羅,你覺得他是故意選擇這裡的嗎?衝著汙染源來的。”

羅溟緩緩搖頭:“不會,他這種人,還不到能接觸到汙染相關訊息的程度。況且這些人眼裡都是錢,面對死亡反而膽小,不會冒著危險故意跑來。”

他頓了頓,又道:“但如果是有人僱傭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搭檔錯愕:“你覺得是有人給他錢,讓他來做這件事?”

羅溟看著發來檔案上的照片,半晌,卻“嗯?”了一聲,驚訝道:“我在外面沒看到這具屍體?他不在死亡的人頭裡。”

他將外碼仔的照片發給了其餘所有隊員,將雜物間裡的情況簡要說明,要求著重尋找不翼而飛的液體,以及抽取液體的這兩人。

但別墅附近一無所獲。

羅溟皺眉,嚴厲道:“那就向外找!他們的車都還停在山腳下,和轟趴公司的記錄一致,只有李行開車離開,其餘人都沒有開走車輛。沒有車,他們走不遠。”

“不在別墅裡,那就在山裡找,很有可能他拿著液態化汙染粒子被人追殺,逃命進了樹林。”

調查官們立刻行動。

羅溟抬手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向商南明彙報時都覺得底氣不足。

他負責的事務糟糕成一團,什麼都沒有解決。

雖然找到了汙染源,但縫隙沒有被確定,汙染源體內那些研究價值極高並且極危險的液體,也不知所蹤。

現場所有有可能的目擊證人全部死亡,甚至還有個目的不明的神秘人。

羅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聲音愧疚向商南明道歉。

他做調查官十年,從未像這次一樣碰壁,完全沒有辦好案件中任何一環。

他甚至不得不將此事移交給上司,事態發展和影像範圍已經超出了他的職能範疇,擴大到了棘手的地步。

將一團亂麻毫無頭緒的事件,就這樣扔給商長官……他覺得自己的臉都在燒。

羅溟深深垂下頭:“很抱歉商長官,我們一無所獲……”

“不是你的問題,羅溟。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

商南明並未責怪他,平靜讓他將目前所有資料移交給自己:“這次d級汙染案,實際危險程度定級為b級。你們在周邊繼續追查,我和祈行夜很快就到。”

很快就有進入附近樹林的調查官回報:“羅隊,樹林裡確實找到了腳印!泥土還新鮮,帶著游泳池消毒水味道,是從別墅裡的人跑出來時不小心踩了游泳池水帶出來,很有可能是失蹤的派對一員,或是兇手本人。”

羅溟立刻大跨步向外走去:“好!做好標記,我很快就過去。”

他頓了下腳步,轉身看向搭檔:“你……”

“你當我也是被你訓斥的實習生嗎?搭檔這麼多年,你對我的工作能力有什麼意見,嗯?”

搭檔笑眯眯比了個“ok”手勢:“放心吧,我將汙染源裝走就帶拘束箱下山。除了雜物間也沒有別的地方沾了汙染,兇案現場還是儘快移交給該負責的機構吧。”

羅溟不敢還口,點點頭轉身:“好,那有什麼事就及時聯絡我。你知道我在哪裡。”

搭檔看著羅溟逐漸消失在視野裡的背影,無奈攤手,嘟囔道:“真是封建大家長,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除了他自己不重要,誰都比他重要。”

他嘗試移動汙染源,將屍體撞進拘束箱裡。

但剛抬起屍體,就愣了下。

太輕了。

一個成年男性正常的重量是百斤以上,就算白骨化也有十幾斤重。

但他手裡這個……真的只剩下了人皮的重量。

搭檔剛一抬手,就眼睜睜的看著汙染源的屍體像漏了氣的氣球般,快速癟了下去。

摩天大樓坍塌。

甚至連人形都快要維持不住了。

搭檔嚇了一跳,僵硬在原地不敢隨意動作。

他連忙朝外喊著其他隊友,羅溟留了另外一人在別墅看守,重新地毯式仔細檢查屍體。

但是沒有人回應他。

諾大的別墅,重新墜入了死寂。

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聲。

搭檔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的肌肉瞬間緊繃,進入戰備狀態,本能想要去摸自己的武器,卻剛一動就頓住了。

手裡的汙染源屍體,極大的阻礙了他的動作。

動作幅度稍稍大一點,汙染源就開始了新一輪坍塌,嚇得他趕緊停手,急出一身熱汗想要趕緊將汙染源完好無損的放進拘束箱裡,再去摸武器。

從未有過的自然汙染條件下的汙染粒子液態化。

沒了所有液體的現在,這具殘留的“人皮”,就是最後能夠抓住的研究物件,太過珍貴。

但外面,忽然有清脆足音響起。

像皮鞋落地,不緊不慢。

搭檔耳朵動了動,眸光猛地陰沉下來,以彆扭的姿勢抱著汙染源迅速拔槍,指向雜物間門外,屏息靜待。

一道人影出現在門外,擋住了明亮光線。

暗影投射在地面上。

“你好,調查官。”

那人背光而立,看不清臉:“你手裡抱著的,恐怕是我的財富,能請你還給我嗎?它可以賣很貴的。”

他言語帶笑,絲毫不懼怕羅溟搭檔指向他的槍口。

“你是怎麼進來的?”

搭檔向那人身後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呢,還活著嗎?”

調查官不允許傷害普通人。但搭檔都不必再問對方身份,也知道對方必不可能是無害的普通人。

誰能在周圍都是調查官的情況下,闖入重重包圍的山間別墅?

既得利益者。

像他之前所猜測的,那位……專業人士,被僱傭的外碼仔。

以及背後的買家。

那人一身筆挺西裝,肩上一朵玫瑰殷紅如血。

他輕輕笑了起來:“何必明知故問?”

“別誤會,我很敬重你們調查官的。”

他伸出手臂,像詠歎調般感慨:“你們拿著這麼低廉的工資,卻幹著拼命的活兒,豪車名錶紙醉金迷反倒沒有你們的份——那些總是做壞事讓人頭疼的富二代,對不對?他們明明對社會沒有產出,對世界沒有良好影響,卻反而得到最多,最快樂。”

“你沒有討厭過他們嗎?”

那人微微一笑:“不必道謝,我幫你把他們都殺了。作為我對調查官獻上的錦旗。開心嗎?”

搭檔眉頭緊皺。

他想要開槍,卻恨得咬牙——調查官配備的武器,全部都是專門針對汙染物的,沒有尋常槍支。就算攻擊普通人,也沒辦法做到一擊斃命,只像是彩彈槍,只會讓人疼痛。而現在用疼痛受傷激怒對方,很明顯並不理智。

並且……

“咔嚓!”

細微響聲從那人身後傳來。

搭檔看到,那人身後,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正指向自己。

戰鬥直覺告訴他,雜物間外,自己背後的牆壁外面,也有人在用槍指著自己。

只要他敢對西裝男開槍,自己立刻就會被打成篩子。

“easy,easy。”

那人不緊不慢做出向下壓的手勢,安撫情緒:“何必這麼暴躁呢,我親愛的戰士?如果你不喜歡這份禮物,下次,我一定換一份你們會喜歡的來。”

他輕笑著音色磁性:“聽說你們在調查李氏集團——幫你們把那些該死的有錢人,助長富二代氣焰的他們的父母,還有知情不報,為虎作倀的打工仔們,全都殺了,一具具擺在廣場上,拼出個“妙手回春”送給你們,怎麼樣?”

那人用最漂亮的聲線,毫不在意的說出血腥話題。

搭檔直皺眉:“我們不是原始社會的野獸,不會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敬謝不敏。”

那人點點頭,早有預料:“也是,你們可是古板的調查官,怎麼會同意呢?”

他低低笑出聲:“其實,你們也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只要那些惹人厭的人都死光了,世界難道不會變的更美好嗎?”

他伸展雙臂,閉目陶醉般深深呼吸,像站在舞臺上仰頭謝幕的交響指揮家:“多令人迷醉……這是,淨化。”

搭檔身後出了一身熱汗,終端上的緊急按鈕已經被按下,求救訊息自動回傳發給羅溟和商南明。

他手持武器,與對面身份不明的來客一時間僵持,誰都沒有率先邁出第一步。

“在求助?”

那人笑了:“可惜,你搭檔很難回來救你了。”

“老闆,車到了。”

身後人恭敬提示:“屍體已經處理好了。”

那人點點頭,看向羅溟搭檔:“和你聊天很無聊,下次就不要見面了——你也沒有記住我的必要。”

搭檔皺眉驚愕,本能察覺不對。

他迅速衝向拘束箱想要優先保住汙染源屍體的同時,近距離射殺來者。

但燈光之下的槍管,更快一步。

“砰!”

“砰——!”

林間鳥驚飛。

羅溟似有所感回頭錯愕望去,與此同時,終端嗡鳴不斷急切催促。

這是搭檔出事的緊急求助提醒。

羅溟的心臟瞬間收緊,折身瘋狂衝向別墅的方向。

身邊隊員驚訝,羅溟只來得及提醒一句:“敵襲,警戒!”

別墅安靜得可怕。

死屍依舊飄蕩在游泳池裡隨著水流起伏,但本應該守衛在這裡調查死屍的調查官卻不知所蹤。

羅溟武器上膛,迅速靠近甚至不顧及自己會暴露在汙染下的危險。

客廳地面上,調查官面朝下無聲無息,黑色制服散開。

像死亡盛開的花。

羅溟心臟一突,戒備前行的同時快速在隊員身邊蹲下,試探脈搏。

微弱,但還在。

是昏迷。

他微微鬆了口氣,繼續向雜物間前進。

一抹紅色,刺痛他的眼。

“徐臺硯!”

羅溟下意識呼喚搭檔名字,連忙衝過去檢查倒在地面上的搭檔。

血液溫熱,沾了他滿手,弄髒制服。

羅溟沒發現,自己試探對方脈搏的手都在顫唞。

還是徐臺硯先伸出手,虛弱握住了他的手臂:“羅……汙染源。”

“去找汙染源,有人,搶走了它。快去!”

徐臺硯喉間泛著血沫聲音嘶啞,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清,但還努力推著羅溟想讓他追查。

羅溟轉身向四周看去,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也沒有……拘束箱。

有人帶走了汙染源,並打傷了兩名調查官——在周圍全都是調查官包圍,並且已經仔細搜查過別墅內外確認了安全的情況下。

羅溟卻沒有如搭檔所願的離開,只是將訊息通知了其他所有隊員,然後立刻對搭檔展開了緊急救治。

撕開制服後,傷處變得明顯。

一槍打在小腿上,一槍打穿了鎖骨。

貫穿傷。

巧妙避開了所有會導致死亡的動脈和臟器,反倒封住了徐臺硯的四肢動作,不讓他有追趕的可能。

不僅如此,徐臺硯的傷還拖住了羅溟的腳步。

二級出血。

即便傷勢現在並不危急,但如果放任不管,徐臺硯依舊會失血過多而死。

在開槍時,那人就已經算計好了每一步。

羅溟邊檢視傷勢,邊心下暗暗吃驚,對攻擊者的身份更加忌憚。

“你……”

徐臺硯磨牙:“你再不追,對方就,真的跑了!”

羅溟頭也不抬,專心為徐臺硯止血:“他能連我都算進來,就不會忽略我可能追出去的情況,早就做好了備案。我抓不到他不說,還會讓你送死。”

“哪個更重要,我分得清。”

徐臺硯還準備說什麼,就收穫羅溟不贊同的目光:“你是調查局的財產,培養一位調查官需要多少時間人力物力財力?”

徐臺硯這下是真的覺得自己要吐血身亡了。

他一巴掌拍在羅溟臉上,倒是虛得沒有力氣,但在羅溟臉上留了一臉血,還壞心將血抹得均勻:“下次,再關心我,可以直接說!”

什麼調查局的財產?會不會說話?

商南明同樣收到了徐臺硯的求救資訊,但他無動於衷,並沒有立刻打電話詢問,只是油門踩得更深,在無人的鄉間道路上開出了二百邁。

祈行夜:“不用打電話問問嗎?”

“不必。求救訊息會優先發給搭檔,然後發給共同參與案件的同事,最後才到我這裡。遠水救不了近火。”

商南明平靜道:“羅溟是正式調查官,十二位隊長之一。我打電話,反而會耽誤他救徐臺硯的時間。”

祈行夜半撐著臉,隨著飆升的車速覺得自己都快要飄起來了。

更要命的是,他覺得自己在逐漸習慣商南明的開車風格。

“常人就算是明知道實情,也會象徵性的表達關切,這會讓旁人在心理上感到慰藉。”

祈行夜上下掃視商南明:“羅溟是小機器人的話,你就是機器人祖宗,上樑不正下樑歪嘖嘖,好好的羅溟被你帶偏了。”

商南明:“……好。半小時後,我會給羅溟打電話詢問。”

能讓調查官發出緊急求救資訊,意味著生死危機。他就算給徐臺硯打電話,對方如果受重傷,也很難接電話。

祈行夜在超高速漂移中心如止水,他甚至覺得車鏡裡的自己竟然有種佛像的慈祥感——就差一個木魚了。

都是商南明這個機器人影響的!

但剛抵達山腳,黑暗中視力極佳的祈行夜就表情凝固:“地面上那是什麼?是不是調查官的制服?”

“臥槽!有人死這了?!”

車子還不等停穩,祈行夜就迅速跳車衝過去,湊近檢視。

商南明無奈,只能同樣在剎車中開門衝出去,快速抽出武器戒備四周,在祈行夜身後為他護航。

被羅溟留在山下的兩人,全部昏迷倒地,好在他們並沒有開放性創口,只有脖頸側的青紫淤痕。

——有人從兩人身後,敲昏了他們。

祈行夜立刻將兩人接連公主抱起來送回車裡,確保他們的安全。

“汙染物應該做不到這麼精準的攻擊吧?”

他向商南明道:“手法很專業,並且只敲昏了他們,甚至都可以說是溫柔。他們一點傷都沒有,頂多脖子疼幾天。”

商南明眉頭微皺,意識到目前情況的複雜,立刻調集了附近其他人員前來支援,並且電話羅溟詢問。

隨即無言。

“汙染源屍體,被身份不明人物搶走,徐臺硯等兩人受傷,但武性命之憂。”

商南明垂眸看向車裡昏迷的兩人:“你說的沒錯,行兇者確實沒有殺他們的打算。”

並且最關鍵的,根據徐臺硯的說法,對方準確提到了“調查官”這個名詞,還知道遭遇緊急情況會傳送求救資訊的機制,會有搭檔前來救援……

對調查局瞭解至此。

對方很清楚,打昏調查官,和殺死調查官,是兩種不同的性質,因此如祈行夜所言,“溫柔”。

或者說,對方很怕調查官會死在自己手裡。

商南明皺眉沉思,給楓映堂打了電話:“李氏集團由調查局調查的事,目前多少人知道?”

楓映堂一頭霧水的說明進度,但在聽到商南明說有人傷害調查官並且對李氏調查案知之甚悉時,不由錯愕:“不可能!”

“調查局是最高保密級別,對李氏的調查也不同尋常階梯式流程,而是一口氣蒐集證據,然後由調查局法庭審理。畢竟涉及汙染。”

楓映堂如此說著,手中卻已經快速重新檢視起整個進度:“除非……除非是和調查局有來往的。”

說著,他自己也慢慢愣住。

商南明“嗯”了一聲,道:“徐臺硯以及搶走汙染源之人的事,由你實時跟進督辦。”

“液態化汙染粒子流落在外,其嚴重程度,你很清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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