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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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剛開到通往調查局總部的主要路線上, 祈行夜就敏銳的立刻發現了改變。

往日裡沒什麼人的荒郊野嶺,今日格外的熱鬧不說,遠處山上還在晨光中偶爾反射光線, 灌木叢顏色深深淺淺。

是隱匿的暗中守衛。

如果祈行夜對環境的感知稍微遲鈍點,或是沒那麼好的記憶力記住了沿路所有模樣, 他就真的會被欺騙過去了。

他摸了摸下頷, 向商南明好奇道:“每次長官們回總部都是這麼大的陣仗嗎?怎麼沒看到你有這些護衛?”

祈行夜納悶看商南明:“特殊長官這麼不值錢嗎?看,你回家都沒有這種陣仗, 人家一回來就有——是不是你回家太頻繁, 遠香近臭, 局長麻麻不喜歡你這個好大兒了?”

正與下屬聯線會議的商南明,猝不及防就遭到了搭檔的懷疑。

商南明:“…………”

他默默轉頭,無語看向祈行夜。

對於各位長官的人身安全,自然是最高層級的保護重視,出發前早就仔細確認過全車的安全。

司機瞬間驚悚,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本能拔槍,車內另外兩位秘書兼任保鏢也瞬間將伍長官護在身下,警惕後備箱,只要稍有異動後備箱就會被打成篩子。

伍長官向車窗外看去,也被祈行夜露在車窗後的燦爛笑臉驚了一下。

他滿頭霧水,被祈行夜咧開一口大白牙毫無心機的真摯笑容整不會了。

會議兩端, 霎時間安靜了下來,頻道內連稍重些的呼吸聲都沒有。

換言之——很多長官,本身並沒有商南明這樣的武力值。

伍長官先是皺眉,隨即拍了拍旁邊的秘書示意他起身,輕笑道:“是老熟人,不用在意,她不會傷害我。”

還是楓映堂的輕笑聲打破了僵局。

還有人憋笑時不小心露出了“噗噗”的笑聲。

“畢竟機動3隊明年的財務預案還擺在我桌上呢,要是沒人批覆。”

祈行夜卻毫不在乎什麼界限感,甚至搖下車窗,開朗衝旁邊的車打招呼:“嘿大哥!吃早飯了嗎?我車裡還有豆漿,要不要來點?”

司機:“……?”

他猶豫著側身,看向後座上的財政伍長官:“隔壁的車……”

即便是在國內大大小小各個部門裡,像商南明這樣的許可權還衝在一線的,武力值不遜於老資歷外勤調查官的,也是少數。

“一位是調查局局長林不之,另一位, 就是我們長官了。”

而凌晨時剛剛發生了化驗科遇襲的事,這次長官們回總部召開財政預算會議,自然也要更加嚴密的保障安全。

伍長官輕笑著搖了搖頭:“早聽分析部老張說,商長官今年新找了個搭檔,我還好奇過要是什麼樣的實力才能打動商長官,讓十年都沒有搭檔的人同意。沒想到……”

沒人知道為什麼能有人出現在後備箱裡,但它就這麼發生了……

商南明搖了搖頭,漫不經心瞥向車窗外,看到旁邊另一輛車的車牌後,卻忽然眼中明亮帶笑,指給祈行夜看。

楓映堂笑眯眯道:“畢竟不是所有長官都負責外勤調查官, 有很多是文職, 或負責外交,或負責地方的許可權談判和對接。外勤調查官負責一線戰場,長官們就為他們夯實地基,做最堅實的後盾,儘可能保障供給。”

他笑眯眯感慨:“也是,這樣擺著當吉祥物,心情會好點。”

正低頭看今年報表的伍長官這才抬起頭,皺眉看向旁邊的車,看清車牌後,他眉頭微松:“商長官的車。”

楓映堂輕笑著道:“商長官是唯一一個現場長官, 和外勤調查官同入同出, 並肩作戰,可以根據現場狀況立刻進行完全許可權調派, 不需要任何繁瑣的報告流程,延誤戰機。整個調查局裡, 只有兩人有a級案件的指揮許可權。”

他笑眯眯:“明年機動3隊的,就等著光著上戰場吧,什麼防護服防彈衣槍支彈藥直升機,忘了吧。”

調查局多年,笑面虎見多了,笑得這麼傻乎乎沒心機的,還是第一次。

聽其他人反饋,說是那位搭檔親和又沒架子,笑起來時讓人不自覺願意信任他。

“祈偵探,你猜我們長官的頭銜前面, 為什麼不是機動1隊長官,而是特殊長官?”

他頓時精神了一骨碌坐起身,目光炯炯的瞪向旁邊的車。

尤其是在商南明的身邊,還是副駕駛的位置,就更是難得到令人驚奇了。

“嘖。”

他的聲線中有微不可察的笑意:“記住他的長相,他負責給你發零花錢——最喜歡打欠條。”

後備箱裡忽然響起低低笑聲。

後備箱裡傳來一聲不爽冷哼。

其他人:……是個狠人。

其他聽到祈行夜質疑商南明的下屬,都眼觀鼻鼻觀心,愣是當自己是個啞巴了。

祈行夜:“!!!”

伍長官還以為又是一個楓映堂,沒想到——“商長官這是老夫少妻,給自己找了個傻白甜啊。”

“祈偵探,看到了嗎,那是財政長官的車牌。他剛從京城談判回來,口袋裡都是錢。”

被詢問時,果斷:“不好意思,剛剛放了個屁。人有三急,理解一下。”

直盯得和車內兼任武裝保鏢的司機背後發毛,另一手已經悄無聲息摸到了槍袋上。

“長官……”

隨即,寬大重型武裝商務車輛貫通一體的後備箱,毛氈毯動了動。

一個人影從後面冒了出來。

她雙臂搭在後座椅背上,懶洋洋抬手向驚愕看過來的幾人打招呼:“伍長官,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老子的兄弟們都快餓死了,我可不敢保證這群狼餓得眼睛冒綠光時會做出什麼來。”

親眼見證位高權重的長官被威脅,對方的態度還那麼輕鬆,司機差點搶沒拿穩掉下去。

女人立刻一個眼神瞥了過來。

刺得司機一瞬間寒入骨髓。

她看似姿勢慵懶,卻佔據了整輛車的戰略制高點,所有人的異動都被她掌握在手中,任何細微動作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女人笑眯眯撐臉,低頭看伍長官,逗貓般懶洋洋晃了晃手臂,纖長手指卻靈巧避開秘書的所有保護,直拽向伍長官的領帶,猛地將他拽起來——

“3隊的錢呢?”她笑。

伍長官也笑,指了指車窗外:“商長官和機動1隊就在旁邊,不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嗎?”

——不要輕舉妄動,我打不過你,但綜合戰力最強的機動1隊就在旁邊,商南明隨時可以現場下令。

兩名秘書的槍已上膛,緊張指向女人。

女人眼珠微轉,濃密眼睫輕眨看向旁邊車的車牌,確認了伍長官所言非虛。

只不過……“商南明車外掛的傻狗是怎麼回事?”

女人嫌棄:“一年未見,機動1隊的素質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因為反光膜而對財政長官車內情況毫不知情的祈行夜,突然打了個噴嚏:“阿嚏!”

他皺眉沉吟:“誰罵我?”

商南明順毛摸:“財政伍長官,所以多騙……多動之以理,讓他為此多補償你。”

後座的調查官:……長官,您平常都是這麼忽悠祈偵探的嗎?

祈行夜笑吟吟瞥了眼商南明,對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但無所謂的攤了攤手:“好啊——我主戰,你輔助,夫唱夫隨打一波配合,騙來的錢我們私奔浪跡天涯。”

調查官:…………草!話說早了,您和祈偵探這是互相傷害啊!

明荔枝同情的拍了拍身邊懷疑人生中的調查官,表示習慣就好了。

像他,現在已經麻木得五感盡失了呢——畢竟連華生的身份都被搶了,他再沒什麼好失去的,不會再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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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祈行夜看了旁邊車半晌,卻慢慢嚴肅了神情:“商南明?”

商南明耐心應聲:“嗯?”

“旁邊的車好像出事了。”

他示意看那輛車的行車路線:“財政長官這樣重要的職位,司機不會聘請那種科三掛了五次的吧?那輛車現在的速度在逐漸降低,路線也歪歪斜斜。”

很明顯,是司機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開車上。

有什麼比長官的行車安全更重要?有,比如正在發生的襲擊。

商南明先是皺眉,看了幾眼後,卻又隨之鬆開眉頭:“不必擔心。仇人尋仇罷了。”

祈行夜:……???

尋仇……罷了?

他驚悚看向商南明——得是多惡劣的生存環境,才會把尋仇說得如此輕鬆啊!

商南明平靜:“說了,財政長官,擅長打欠條。你的委託人如果不付委託費,你會做什麼?”

祈行夜大怒:“我都物美價廉到這種程度了,二百塊錢都不給我?!還有沒有天理了。”

他一擼袖子,氣勢洶洶:“那必然是晚上蹲他家窗外敲玻璃討債!”

商南明也不由得挑眉:“看來欠你錢,有點危險。”

調查官:……不愧是你,討債方式也如此清奇。誰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看見窗外冒出來一顆頭和鬧鬼似的,都會被嚇厥過去吧!

祈行夜冷哼:“知道就好。別的可以開玩笑,錢不行。我還得養著荔枝呢!”

掙錢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明荔枝呱呱鼓掌:“老闆萬歲!”

而隔壁車,欠錢不還被“尋仇”的伍長官,和“仇家”面對面也毫無懼色,笑眯眯問:“晏頹流副隊長,別來無恙——你家隊長也回來了嗎?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晏頹流低低笑出聲,掀起的眼睫像終於從半睡未醒的慵懶中睜開眼的大型貓科動物:“3隊的事,可不是伍長官有許可權過問的。”

她身軀柔軟又敏捷的從後面彎折過來,長腿在空中掃過利落弧度。

所有人只覺眼前一花,前一秒還在後面的人,就已經穩穩坐在了伍長官身旁,連呼吸都沒亂。

而原本坐在那個位置的秘書,只覺瞬間天旋地轉,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地毯上一臉懵逼的看著座椅下面的空隙了。

晏頹流懶洋洋抬起長腿,漫不經心的踏在倒黴秘書身上,像踩住暖腳墊那樣輕鬆自然。

秘書悶哼一聲。

伍長官眉頭跳了跳,笑意漸冷:“晏副隊長這是幹什麼?”

晏頹流雙臂搭在後座椅靠背上,上身自然向後仰去,解開釦子的制服敞開,露出裡面血汙未乾的作戰服,肌肉線條繃起明顯的起伏,銀質圓牌在胸`前晃盪而過,懶散搭在鎖骨上。

像在自家地盤般的鬆弛感。

事實也如此。

不管伍長官想不想承認,車上的三名保鏢都不是3隊副隊長的對手。文職部門的戰鬥力和一線調查官,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況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對同局人員開槍——晏頹流倒是不介意讓三名保鏢胳膊腿斷幾個。

“你問我家隊長?”

晏頹流眼眸半眯,齒間咬重的音色慵懶:“那就應該知道,要是在隊長回家之前,我還沒有搞定今年明年的資金問題,隊長會連我一起做掉。”

她偏過頭,笑眯眯問:“伍長官,想和我埋在一個墳坑裡嗎?”

伍長官:“…………”

他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機動十一支隊伍,就你們3隊最獨特。”

催“債”催到長官性命上了。

晏頹流低低笑出聲,從制服裡抽出一沓皺皺巴巴還帶著斑駁血跡的檔案,拍在伍長官懷裡:“諾,我隊裡小姑娘做的預算申請。會議我就不參加了,申請帶到就行。”

她歪了歪頭,淡色唇瓣扯開一個笑容,問:“伍長官一定會重視的,對嗎?”

“要是我因為被隊長揍得睡不著,一定會拜訪伍長官住處,和伍長官談談心——不論你睡在哪,林不之身邊也一樣。”

伍長官剛拿起皺得像剛從廁所裡掏出來的申請書,就沉默了。

怎麼上面還帶著人體組織的!

晏頹流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到了,毫不在意的伸手拎起來那一條:“哦別在意,這是昨晚那人的咽喉肌肉。”

並非一線外勤的伍長官:“…………”

晏頹流聳了聳肩:“你知道的,窮部門嘛,日子苦,沒錢招人手,申請書都只能邊殺人邊寫——你不介意吧?”

伍長官:我不敢介意,你把另一手裡的刀放下。

副駕駛上的秘書滿頭是汗,在車內緊張氛圍的威懾下,連拿著槍的手都在微微顫唞,唯恐這位發起瘋來六親不認的著名瘋子真的對長官下手。

車外忽然傳來口哨聲。

車裡眾人本能向外看去。

旁邊開啟的車窗後,依舊是祈行夜笑容燦爛的俊容:“喲!伍長官,需要幫忙嗎?”

他揚聲:“有需要就吱一聲,機動1隊好多人呢。要不老伍你露個臉證明一下,不然十秒後我們就要截停你們了——十……”

晏頹流眼眸轉了轉,似笑非笑看向伍長官:“老伍?你和商南明的小寵物,關係這麼好?”

伍長官也被這猝不及防的親近稱呼糊了一臉問號,但這並不妨礙他借力打力,祈行夜遞了勢,他便趁勢利用,笑著提醒道:“十秒。”

“你想對上商南明嗎?晏副隊長。”

伍長官笑得無害:“隊員輕易暴露在人前。你們隊長,她應該不會高興。”

晏頹流頂了頂上牙膛,眸光幽深:“嘖。”

那傻樂的小狗叫什麼?等她下次……

“五……好累,算了,一。”

祈行夜吹了聲響亮口哨,瀟灑一揮手指揮商南明作勢攔截。

幾乎同時,後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伍長官的臉。

即便歲月流逝刻畫皺紋,卻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清雋俊美,年歲只將厚度饋贈給了他,卻沒有帶走卓絕風姿。

他笑著向祈行夜點頭:“這位小同志,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

“商長官怎麼樣?代我向他問好。”

祈行夜挑眉,轉頭問商南明:“你不是說他被尋仇了嗎?”

商南明勾唇:“全域性裡,找不出哪個喜歡他的。誰會喜歡卡預算的財務。”

如果是技術類的部門還好,再生氣也只是爭吵。

但對於戰鬥力部門,一些暴脾氣的調查官是真的會直接擼袖子上手,試圖用拳頭解決問題。

如商南明所知,就有某支非著名機動隊。

有的機動隊,像調查局的暗影,一年只回來一次,就是財政預算的時候。

“伍長官也應該已經習慣了。”

商南明輕描淡寫:“畢竟那位做隊長,也有些年月了。”

祈行夜:“?”

“……不懂你們這些老狐狸,一個個都是十二生肖屬狐狸的。”

他上下掃視了商南明兩眼,嘖嘖道:“調查局,狐狸窩。你就是裡面最大的一隻。”

明荔枝深以為然,心有餘悸跟著點頭。

伍長官重新搖上車窗,再轉頭看向自己身邊時,早已空蕩。

就在他開啟車窗的瞬間,晏頹流就已經開啟高速行駛中的車門,順著那窄窄縫隙敏捷跳下,如一縷風般消失。

只留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證明她曾經來過。

倒黴秘書則差點被晏頹流猛然發力的那一腳,踩得肋骨碎裂,當著長官的面只能強嚥鮮血,顫巍巍爬起來。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外勤調查官的靴子底這麼硬!嘶。

秘書愧疚:“長官,非常抱歉……”

伍長官擺了擺手:“不怪你。你很優秀。”

他語調平常:“但她是晏頹流。”

曾經調查局盛勢萬名調查官時,也強得首屈一指的怪物。

睡眠中的惡虎。

伍長官揚起一個笑容:“好像小看商南明的搭檔了。”

秘書訝然。

伍長官笑眯眯:“這下,可就欠了商南明和他搭檔一個人情了。”

“機動1隊的人情,可貴。”

以億為單位。

“調查局,狐狸窩。”

他搖了搖頭,看到林不之打來的電話時,又重新掛笑:“局長。”

“小伍,走到哪裡了?需不需要助理小組去迎一迎你?”

林不之笑得溫和:“聽說你剛在京城的會議上大獲全勝?恭喜啊,小伍。你現在可是我們調查局的功臣,局裡上下幾萬人都要念你的好。”

伍長官面無表情:出現了!著名的局長吹捧圈套。

但他聲音聽起來還是在笑。

向林不之簡要彙報,結束通話電話後,伍長官揉了揉眉心,長長嘆氣:“狐狸窩啊……”

怪不得他剛才覺得商南明的新搭檔像快樂的小狗狗——狐狸,也是犬科來著。

跟在伍長官後面的那輛車就是徐臺硯的,接到指令後,他也將針對前車的錄影拍攝發給了商南明。

影片中,車門瞬間縫隙開啟又關閉,快得像一閃而過的錯覺。

慢放幾十倍,才模糊看到一道黑色身影竄了出去。

徐臺硯慚愧:“長官,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從伍長官的車裡出來。”

就算有人中途跳車,哪怕是訓練有素的調查官可以做到在落地之前調整姿勢,保住性命,八十邁的速度也應該足夠向後車暴露身形了。但偏偏什麼都沒有。

貓一樣輕盈,無聲無息。

商南明反應平靜:“如果能被你看到,她就不是3隊的人了。”

徐臺硯:“!!!那竟然是3隊的嗎?”

駕駛位上的羅溟皺眉,轉身看來,眼神警惕:“3隊?他們回來幹什麼。”

祈行夜聽得一頭霧水。

直到進了廢棄農家樂,他還在試圖詢問商南明。

但他很快敏銳察覺到了周圍若有若無看過來的視線。

一回身,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心裡就一個想法:都——是人啊!

人山人海!

有的西裝革履,有的中山裝筆挺,有一身調查官制服的,也有商業精英般披著黑色羊絨大衣與旁人低笑交談中,有的穿著羽絨服裹成個球還帶著捲舌口音烏拉烏拉的……

人多到就連進入總部入口的巨大防空洞,都需要排著隊。

祈行夜上次看到這種盛況,恐怕還是京城高架橋上。

他嘖嘖稱奇:“還以為調查局沒什麼人呢,沒想到人這麼多!”

商南明與另外一位過來打招呼的負責人簡單幾句,握手告別,才淡漠轉頭看來,對這樣每年都會上映一次的場面已經習以為常。

“每年最後一個月,都是調查局最忙的時候,畢竟關乎明年各部門的預算。”

比如每年吵架都會輸的運輸部。

有幾年,窮得勒緊褲腰帶的運輸部連辦公用的筆都要“偷”其他部門的,凡是運輸部屬員過處,衛生間的捲紙,印表機的油墨列印紙,櫃子裡的筆記本筆膠帶橡皮鉛筆……都會不翼而飛。

各部門義憤填膺的投訴雪花一樣,運輸部光腳才不怕穿鞋的,問就是窮。

誰讓財政不批預算?又不能在公事上省,那自然在家裡摳搜一點嘍。

運輸部年年磨牙:“什麼時候能賜我們一個口條利索的長官!”

運輸部長官哭的心都有了:“這不怪我,誰讓我天生一吵架就忍不住流眼淚?天曉得!我根本不想哭啊t皿t”

完了,眼淚又下來了。

就連平時不見人影的3隊,都會在這個時候特意派個人回來一趟,威脅下財務伍長官——甚至局長林不之。

商南明:“前年,林不之收到的是3隊隊長放在辦公桌上的豬頭。”

血淋淋的豬頭剛被割下來,血液還沒涼,就這樣大剌剌放在林不之的辦公桌上,鮮血流淌了滿桌滿地,豬眼睛死死瞪向開會回來不設防推門的林不之。

甚至前面還插.著三支林不之最喜歡的鋼筆,權當做上香。

林不之還有心情笑著誇這豬樣貌周正,卻將局長小組嚇得差點心臟停跳,將整個總部都徹底犁了一遍,連直徑一公分的通風管道都沒放過,全面檢查了安全隱患。

——能繞過層層守衛,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豬頭送進局長辦公室,已經是對守衛最大的侮辱!

更別提今天送豬頭,明天就有可能傷害局長。

“3隊的行事風格一向如此。”

楓映堂迎上來,笑眯眯接話:“祈偵探你在調查局這麼久,認識這麼多人,但見過誰說自己是3隊的嗎?”

祈行夜:“嘶……還真是。”

他好奇:“這支小隊是怎麼回事?這麼神秘?”

各部長官負責人齊聚,商南明自然而然的被長官們注意到,很快就被拉住閒談,你來我往間試探口風和情報。

楓映堂則承擔起了為祈行夜介紹各人的職責。

他不僅對機動1隊的屬員知之甚詳,對這些長官和其他部門的人也瞭如指掌,就連長官們的司機秘書都一個不落的全都認識,說起對方的檔案往事連停頓都不會有,笑眯眯的向祈行夜透了所有人的底,從後勤部到十一支機動隊,無一遺漏。

“十一支機動隊裡,祈偵探若是遇到單數隊伍,就要小心了。”

楓映堂笑道:“國人喜歡雙數,覺得吉利,於是機動隊的所有單數,都是大凶,越靠前,越是如此。”

“尤其是1隊和3隊。”

調查局兩千正式調查官,獨機動1隊,就佔了五百人,相當於是一個加強大隊,不接受其他機動隊的調查官中途申請,而是直接從調查學院招聘,從一張白紙開始自己培養,只有調查學院所有科目全a的最優秀畢業生才能申請。

並且,1隊不受其他任何長官的派遣,只有兩人能差遣得動這支隊伍。

一個局長林不之,一個直隸特殊長官商南明。

現在或許還要加一個祈行夜。

而3隊……沒有人知道這支隊伍。

它是會被所有人下意識忽略遺忘的那支隊伍,如果沒有編號,就會遺落在黑暗水潭中,連它的身影都不得窺見分毫。

“3隊是尖刀精英小隊,全隊十二人。直隸於局長林不之,除了他,沒有人調遣得動,也沒人知道他們到底負責什麼任務。”

楓映堂笑眯眯點頭:“它是調查局的影子,黑暗中的黑暗,只會在最危險的戰場上看到他們的身影。上次的a級汙染案形成災難,就是3隊和商長官一同行動,在3隊的掩護和支援下,商長官直取汙染源首級。”

祈行夜:“你剛剛不是說沒人知道嗎!”

楓映堂無辜:“你看我像人嗎?”

嚇得祈行夜趕緊看了眼楓映堂身後的影子確認,又貼符一樣拍了張秦偉偉名片在楓映堂額頭上。

楓映堂:“…………”不應該逗祈行夜的,好疼!

“不過那次之後,3隊就更神龍不見首尾了。”

他攤手:“據說是因為3隊隊長不喜歡商長官,覺得他古板。”

祈行夜瘋狂點頭:“看得真準!”

楓映堂:“球球你小點聲別被長官聽見!我還是要在長官手下工作的。”

5隊是對外作戰機動隊,專門負責國際相關的汙染事件,常常會出國出差,和外交長官一起在國外行動,也很難會在總部看到他們的身影。

——除了預算會議。

“各個長官在新年前一般都會留在總部,這個月算是人最齊的時候了,所以各部部員都會趁著這個時候一併處理了手裡的工作。”

楓映堂笑道:“畢竟逮到長官一次可不容易,抓到當然要抓緊薅毛。”

祈行夜:好傢伙!哪天長官們禿了,就是你們乾的吧?

楓映堂無辜攤手:“長官不在的話,一件事要二十幾道流程,長官在就三層,拿著檔案敲門進辦公室簽字就可以了。”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大家都很羨慕機動1隊?就連調查官之外的屬員們也是。”

因為商南明回總部的次數,遠超各位長官,經常要親力親為處理隊內工作。

“那幾位長官,也是負責管理外勤調查官的,每人都管著幾支機動隊。”

楓映堂好心給出自己的小技巧:“你記住禿了的那個是單數機動隊的總長官,一臉睡不醒的那個是雙數的就行。單長官,雙長官,是不是很好記?”

祈行夜:“嘶!這工作是有多摧殘人?!”

楓映堂一臉同情:“因為他們說是機動隊的長官,但你知道的,外勤人員不好管理,總有幾個硬茬子。對很多機動隊來說,這兩位只是個工具人,只負責要錢要人,沒什麼落到實際的指揮權——各個隊長可沒有那麼好說話。”

祈行夜轉頭看向人群中央的商南明:“但機動1隊沒有那種事。”

安可等年輕調查官更是,看著商南明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掩飾不住的崇拜,是迷弟看偶像的興奮,能在商南明手下工作都感到榮幸。

楓映堂:“……在商長官面前,誰敢?”

妄想架空商南明的權力?

怕是腦子被汙染了。

毫不誇張的說,商南明看誰一眼,連昨晚吃的什麼都能看出來,沒有任何細節能夠逃過他的眼睛。

最倔強的漢子都能被他幾句話說到崩潰,再不服管的外勤也架不住他恐怖的威壓。

若有人敢不聽從商南明——他也會以(武)德服人。

祈行夜感悟頗深的點點頭:“所以商南明才能保得住頭髮啊。”

和旁邊憔悴禿頂的可憐長官,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逐漸理解了商南明說的那句,調查局認可能力。

祈行夜很快和身邊眾人打成一片,等排到他們乘電梯進入地底總部的時候,他的內部線路已經新加了上百人,不論是什麼部門的人,都笑著和他稱兄道弟,引為知己,毫無距離感。

他也大方拍胸膛,表示今天的食堂他請了——用商南明的身份卡。

祈行夜興奮搓手手:吃大戶了!

他本以為自己也要像楓映堂說的那樣,在總部留一個月,他甚至都重新整理了自己在總部的宿舍,和明荔枝快樂討論起了怎麼攛掇食堂大師傅做他們喜歡的菜式,活生生把對其他人來說吵架頭疼的一個月,計劃成了地心度假計劃。

商南明敲門,垂眸看來:“怎麼在這裡?”

祈行夜納悶:“在外面住我家就算了,怎麼回來了還要睡我宿舍?”

他看了看自己不算太大的宿舍,戒備道:“別想和我一個床!上次大方分你一半床,你睡覺還揍我!”

事實上被睡姿不好的某人又踹又打了一晚上的商南明:……什麼叫惡人先告狀。

商南明神情平靜,看不出喜怒:“我們不留在總部,只需要向局長說明cd5250汙染源的事情,解決為此召開的小會議,就可以離開了。”

畢竟汙染源是在他手下丟失的,事態性質嚴重,不能單憑几個電話影片解決,當面說明更加正式。

擁有僅次於林不之許可權的商南明並不懼怕林不之,但他也不介意成全域性長的面子。

職場上該怎麼做,他很清楚。

即便是最吹毛求疵的人,也挑不出商南明的錯處,只能因其滴水不漏的行事而不得不佩服。

“預算呢?”

祈行夜想了想羅溟等人“偷”別的部門廁紙的場景,就抖了抖差點憋笑失敗。

商南明對此並不在意:“林不之如果敢卡我的預算,我也不介意換一個局長。”

祈行夜:“……草!”

他認真臉:“你這樣放在古代,就是謀權篡位的權臣,功高蓋主應該殺了的那種。”

商南明漠然:“不。”

祈行夜:“?”

“局長的工作太多,太累。”

他嫌棄:“不要。”

祈行夜:“…………”

突然覺得商南明好危險,替局長捏了把汗。

商南明去開會的時候,沒什麼事幹的祈行夜除了和朋友們聯絡下感情,就是去快樂補覺,再慢悠悠的去後勤部補充裝備,捉到一個後勤人員就和對方聊起了總部最近的八卦傳聞,津津有味聽著這個和那個的恩恩怨怨,甚至還從運輸部手裡順到了一把瓜子。

收穫了後勤人員驚奇佩服的目光:“祈哥牛逼!”

祈行夜:“……嗯?”

後勤人員:“你不知道嗎?運輸部連續三年都只拿了低預算,窮得哦……外勤人員的交通工具全是他們負責提供和日常保養維修,開支可不小。這方面沒辦法縮減,只能節衣縮食,這袋瓜子,說不定是他們全部門最後的財富了。”

他看向祈行夜手裡的瓜子,嘖嘖稱奇:“能從那群人手裡扣到肉,他們和祈哥你的關係是真好。”

祈行夜忽然就覺得,手裡這把瓜子,好沉重。

趕緊多嗑幾個壓壓驚。

林不之坐在螢幕前,看著監控影片裡的祈行夜,笑得眼角皺紋都堆了起來。

“這就是南明給自己挑的搭檔啊,分明是按照靈魂伴侶的標準找的。”

他搖了搖頭,笑著嘆道:“小頹還問我,商南明怎麼找了個嫩草。”

這哪是什麼嫩草?分明是隱藏在笑容下的兇獸。

只不過當其不準備攻擊時,就會將爪子藏得徹底。

當祈行夜不想要表現出自己危險一面的時候,就連晏頹流這樣在槍林彈雨汙染物重重的戰場上存活下來的人物,也發現不了他的真實。

可就是這樣的人,在林不之看來,才最難對付。

“我現在若是說要辭掉祈行夜,不論南明,怕是半個調查局都不同意,聯合起來反抗我。”

林不之笑著看向自己的秘書:“朋友多到一定程度,就變成了力量。就算是領導者,也不能過於違背下意,會失了民心。”

他笑眯眯,狀若無意:“祈行夜,現在算是半個調查局的指揮官了吧?”

秘書聽得心驚肉跳。

不敢應聲。

秘書彎腰,將報告放在林不之桌上,垂眼不敢亂砍:“局長說的沒錯。從祈行夜回到總部這四天,他已經獲得許可權之外的高等級保密訊息十七條,無許可權進入守衛部門,還進入了監獄,看望李行。”

總部幾乎是十步一哨的嚴密,每過一道門都需要驗證許可權,各部門人員多隻能自由進出自己的部門,不會與沒有工作交接的部門有所交集。

在祈行夜出現之前,秘書甚至一度認為,總部是個蒼蠅飛不進的地方,對調查局的保密工作信任且自豪。

但在監視祈行夜這幾天,秘書對世界的認知數次碎裂又重組,震驚到最後都麻木了,甚至到了被林不之誇獎更成熟沉穩了的程度。

正如商南明向祈行夜承諾的,他確實讓李行品嚐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cd5250案件汙染源丟失的第二天,曾經輝煌一時的李氏集團,已經大廈傾倒,由楓映堂直接向上呈遞了完整的犯罪證據鏈,上面高度重視,成立專案組。

商南明的許可權之下,案件疾速推進,李氏夫婦註定鋃鐺入獄。

至於李行……現在對他來說,死都要幸福很多。

因為涉及汙染,對李行的故意殺人和投毒行為並沒有轉交給其他系統,而是由調查局進行處理,查證,宣判。

並且關押。

商南明將李行扔進了總部旁邊的地底監獄大樓裡。

李行的“獄友”,全部都是尚未被清除的汙染源和汙染物。不分晝夜的嘶吼咆哮所帶來的膽顫心驚,直面形容猙獰非人的汙染物,被迫看到從自己牢房前被押送經過的骷髏和腐屍,還有很多連人形都不曾保留的類人之物……

李行一天能吐十幾次,胃酸都吐出來了,天天哭著喊媽媽,僅僅這幾日,精神已經在崩潰邊緣。

而他的刑期,還有三百六十九年。

漫長到令人絕望。

更絕望的是,李行就算想要求死都做不到。

以監獄看管汙染物的力度,看守一個人類犯人不讓他自殺,易如反掌。

更別提守衛部門現在也和祈行夜關係不錯。

於是從李行的全透明玻璃牢房前經過的汙染物,就更多了。

嚇到被尿溼的褲子都不知換了多少條。

林不之放下報告,微笑道:“倒也不奇怪,惹怒南明,確實會是這樣的下場。”

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祈行夜。

這兩人湊在一起產生的威力,大於二。

秘書畢恭畢敬問:“需要叮囑商長官嗎?或再次嚴格檢查各部門對保密資訊的看管能力。”

林不之只道暗中敲打各部門的保密工作,卻隻字不提對祈行夜的懲罰。

“你知道所有安全環節中,最薄弱的是什麼嗎?”

林不之輕笑:“是人。”

而到了祈行夜這個地步,已經堪稱是行走的安全漏洞。

不論安全系統如何升級,只要中間有人的參與,就會被祈行夜抓住空隙,趁虛而入。給他時間,他可以拿到所有想要的情報。

林不之想起了自己在監控中聽到的,祈行夜對商南明說的話。

——‘只要是人,就有薄弱處,有了弱點,他在我面前就已經輸了。他的,就將是我的。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有活人的地方我就能進去。’

那時,螢幕前的林不之微微睜大了眼,半晌才重新笑起來。

像是直到那一刻,才徹底看清了祈行夜。

“南明選擇的搭檔,總有原因。”

林不之眉眼柔和,如白玉溫潤:“這是調查局的未來。”

商南明準備敲門的手微頓,隨即沉穩屈指叩響。

林不之驚訝看來。

在秘書驚恐的視線中,商南明平靜走進局長辦公室,瞥見了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螢幕。

以及螢幕上定格在祈行夜身上的監控畫面。

“就算你誇我,我也不會因此高興。”

商南明淡漠道:“不接受拍馬屁。”

“以及,對祈行夜的監控。”

他垂下眼睫,居高臨下看向林不之:“局長,喜歡嗎?”

“!!!”

秘書頭皮發麻。

林不之轉過辦公椅,面朝商南明,即便坐著,氣勢也不輸對方。

“我很高興,你能找到喜歡的搭檔。”

林不之笑眯眯道:“你的能力,總是能說服我。”

商南明的回應,是上百項待處理檔案和申請。

“有時間看監控,不如處理你堆積的工作。”

他咬重音節:“局長。”

秘書抖了抖,一瞬間覺得辦公室內溫度迅速下降。

有個總惹怒商長官的上司,他覺得總有一天自己會死在這。

林不之蹙眉,狀若苦惱:“好多。”

秘書心道:不是您自己招惹的嗎?

而祈行夜剛快樂的和新朋友們結束聚餐,從聚餐地點的某位朋友宿舍裡出來,就接到了電話。

陌生的號碼,卻是調查局內線。

並且是高保密級別的安全線路。

祈行夜笑容回落,接起電話時神情嚴肅,只有聲音帶笑:“是誰來找世界第一的偵探幫忙?”

對面傳來低低的笑聲,音色頹靡豔麗。

“聽說商南明有個有趣的搭檔,百聞不如一見。”

女人聲線磁性低沉,漫不經心的道:“1隊從不擔心預算,不像我們3隊。商南明這麼清閒,不如來幫幫3隊,怎麼樣?”

她雖是問句,卻不給祈行夜拒絕的機會,電話已經結束通話。

與此同時,祈行夜的終端嗡響。

案件資料已經被髮送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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