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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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麗麗看清祈行夜的臉時, 反應了一下,微怔在當場。

“你不是,剛剛在宴會上說敬佩我……”

說著, 她慢慢反應了過來,神情冰冷嚴肅:“是你編出來的——你也是之前那些負責案子的人之一。”

徐麗麗萬萬沒想到, 她自詡什麼場面沒見識過, 竟然被一個年輕人騙了過去。

那時祈行夜的眼神太過真摯,和其他想要引起她關注的追隨者沒什麼不同, 甚至就連他說起自己的經歷, 都能與事實一一對應上。

並且, 還提到了多年前,父母跳樓自殺那一晚的情形。

真假摻半,毫無表演痕跡。竟然……

徐麗麗嘲諷一笑:“沒想到你們為了我的案子, 還真是拼命,新花樣層出不窮。”

“他們開給你多少工資,值得你賭命?三千五千, 真的值得嗎?”

但祈行夜……

替徐麗麗,死在餘荼手中。

祈行夜只是一個小偵探社的小老闆,手底下只有一個甚至開不出工資的兼職生,偶爾連水電費都要頭疼。

而祈行夜侃侃而談,似乎一無所知。

人怎麼能承載怪物的思想?

黑色粘稠的液體在地面翻滾,華麗垂地的桌布掩蓋了地面的異動,黑色液體無限蔓延。

只要他拿走哪怕一條珠寶,一塊金磚,都足夠高枕無憂富貴餘生。

這是一個連自己人都可以利用並拋棄的狠辣人物。那些被當做肉盾使用的追隨者,本以為自己會得到“偶像”的青睞重視,但是他們的終點,最終卻是死亡。

“真是,太敬佩你了,徐麗麗。”

“看。”

徐麗麗很清楚,為了抓住她,有很多辦案人員試圖揣摩她,搞懂她,嘗試從她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祈行夜單手插兜,從容走到徐麗麗對面,隨手拉開歐式椅坐下:“之前在宴會廳時,人多口雜,太多人礙事,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和坐下來聊聊。現在,總算清閒下來,可以安靜的聊一聊了。”

她和眼前的青年,是同類,都是生存於黑暗中的獸。

他緩緩垂眸,笑眯眯看向對面:“我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樂了,你能理解嗎?不必再壓制和隱瞞,被告知說,可以無視所有規則,自由自在的快樂。”

他感慨:“真是歷歷在目,想忘都忘不掉,太優秀了,徐麗麗。”

但每一個過於靠近她的人,最後都發瘋崩潰。

青年不似辦案人員那樣嚴肅正經,反而有股莫名的邪氣,不按套路出牌,也就無法預判對方的下一步。甚至讓徐麗麗拿捏不住對方的正邪善惡。

“你可是冤枉我了,我這人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從不騙人。”

曾經逃脫過審判,迴旋降臨。殺人者,終被人所殺。

那確實是一座寶山。

祈行夜悠閒得彷彿真的是老友閒聊般:“我所說的敬佩你,是真。以及你父母死亡,你一生的經歷……”

但她已經隱隱察覺到,眼前的青年,和以往她接觸到的那些辦案人員,截然不同。

徐麗麗莫名有種感覺。

從對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假話,卻又如此誠懇,常人就算在掏心掏肺時也不如他此時來的真誠,情緒感染。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便興趣缺缺的收回視線,反而是唇邊笑意加深。

最關鍵的是……

是絕大多數人耗費一生也絕不可能擁有的龐大財富。

她指了指身旁堆積加高高的奇珍異寶山, 向祈行夜道:“這裡任意一件東西,都抵得上你一輩子能掙到的錢, 你可以隨意拿取,就當我為喜歡你編造的故事買單, 唯一的要求, 就是你拿了東西立刻離開, 忘記你見過我這件事。”

只不過——獵物,以及獵人。

以徐麗麗過往做下的殺人案來看,她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可以隨便用財富打發了對她不利的人。

過於深入黑暗,就會被黑暗吞噬,粉身碎骨。

徐麗麗會如此急迫的想要打發他離開,只能證明一件事——餘荼傷她不輕。

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金光燦燦。

從徐麗麗,向祈行夜。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但是, 看在你說過的那番話, 確實讓我有一瞬間相信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馬。”

祈行夜神采飛揚,彷彿是為了證明徐麗麗真的誤會了他,說起她過往經歷時語氣痴迷,真就如小迷弟一樣。

讓她連對付一個往常看不上的辦案人員的精力都沒有。祈行夜笑著眯了眼眸,掩去眸中情緒。

“李總。不,應該稱呼你為徐女士……徐麗麗。”

甚至比追隨者,更加狂熱興奮。

徐麗麗皺眉警惕,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青年如果真的是辦案人員,那一定看過她的檔案,那些編造出來的所謂童年經歷和影響,也一定來源於檔案。

他深呼吸一口氣,陶醉般道:“連空氣都是自由的味道。硫磺,和瀝青,你的戰書。”

徐麗麗臉色大變,突然意識到祈行夜已經發現了她的動作。

她猛地站起身,揚手掀了長桌,桌面上的水晶燭臺和高腳杯紛紛摔碎髮出清脆聲響,在水晶碎片折射的漂亮光線和翻飛的桌布擾亂視線下,如離弦之箭猛衝向祈行夜。

徐麗麗拖著受傷的身軀也毫不在意,原本漂亮的外形迅速發生轉變,融化,粘連,所有肢體都像高溫融化後又重新組合在一處的塑膠製品,黑乎乎辨認不出手腳。

只有黑暗,猙獰撲向祈行夜,想要將他吞噬。

但有人,比徐麗麗更快。

桌布高高揚起,又慢慢下落,被阻隔的視野也重新恢復清晰。

原本應該是祈行夜所在的地方,空蕩蕩沒有人影。

徐麗麗重重愣住,慌忙向四周檢視去,異化的眼睛也像被孩童隨手撕扯拉長的橡皮泥,奇怪形狀甚至難以辨認出那是眼睛。

她的視野也因此而大大受阻。

但不論她向哪個方向看去,都找不到祈行夜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嗎,徐麗麗?”

帶著笑意的磁性聲音從上方傳來:“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熱情。誒呀,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喜歡我,真是受寵若驚。”

徐麗麗立刻仰頭看去。

便看到,祈行夜竟然單手插兜,悠閒站在掀翻立起的長桌之上,帆布鞋踩著桌沿,悠閒輕鬆的在數米高空上保持著平衡。

“但是我這人吧,有個毛病。”

他居高臨下,眼眸冰冷:“我對感情過敏,誰要是喜歡我,對我過分熱情,會讓我很難受。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是……解決帶來麻煩的人。”

“所以,我親愛的‘偶像’,能請你為了讓我開心,去死嗎?”

話音未落,祈行夜就如蒼鷹振翅,猛然躍身而下,動作的瞬間雙手向後,從襯衫下的戰術揹帶間抽出兩把利刃。

一長一短,遠近皆攻。

刀光雪亮。

徐麗麗被激怒而嘶吼,在憤怒之下融化的速度越發加快,完全失去了在外人面前的端莊美麗,徹底顯露出她被汙染異化的扭曲一面。

黑漆漆的一團,已經很難被稱作人了。

地面上蔓延的黑液在徐麗麗的命令下猛衝向高空,攻擊向祈行夜。

但曾經無往而不利的攻擊手段在祈行夜面前,卻在祈行夜面前失了效,所有黑液都被他手中迅速輪轉的長刀格擋在外,沒有一滴迸濺到他身上,更遑論造成傷害。

有人形怪物遲緩從黑液中誕生成形,從地面伸出手,想要從黑液中爬起來。

卻不等得逞,就被祈行夜眼疾手快的長刀一挑,削掉了人形怪物的頭顱,讓它還不等真正成形就已經死亡,重新落入黑液。

徐麗麗嘗試吞噬祈行夜,想要汙染他,讓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但很快她就驚愕的發現,這些已經被她用得熟練的手段,卻對祈行夜根本沒用!

“你似乎搞錯了什麼,徐麗麗。”

祈行夜甩掉刀身上沾染的黑液,從容閒適邁開長腿,走向驚恐不知原因的徐麗麗:“我對你檢查你的過往,尋找證據,將你送上審判庭定罪沒有興趣。我和曾經你見過的那些人,不一樣。”

“我來找你,只為了殺死你。”

“案子?什麼案子?”

他嗤笑:“不好意思,我不是陽光下的辦案人員。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偵探,陽光下的規則,對我不適用。”

“並不是曾經那些追查你的人無用,而是法理要求他們要比野獸更具有道德感,他們必須要是人,不能和野獸一途。他們輸,輸在了良善。”

祈行夜俊容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更像是嘲弄:“但你這種東西,連野獸都比不上。你殺了多少人,嗯?還有印象嗎?”

“你不該由那些人來審判,法理是人類的哀愁,卻不能給予怪物。”

“你應當,由我審判。從一開始,你和我,就是生存在同一個世界的東西。”

祈行夜咧開笑容:“想要殺死兇惡怪物,就必須要比怪物更兇,更惡。不是嗎?”

“人有人的規則,汙染,有汙染的。徐麗麗,你怎麼能期盼活命?從你殺死第一個人開始。”

凡是阻礙在祈行夜面前的人形怪物,都被他毫不猶豫殺死,怪物復生的速度快,他殺死怪物的速度卻更快。

祈行夜悠閒向前,徐麗麗節節敗退。

所有已知的手段都對祈行夜絲毫不起作用,甚至他站在黑液最中央,也不受汙染干擾。

徐麗麗驚愕,終於忍不住怒吼:“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還是人嗎?為什麼你不受影響,和其他人不一樣!”

祈行夜歪了歪頭,挑眉:“嗯?你竟然還有這種天真的幻想嗎?你覺得我哪裡像人了?”

他抬手,隨意將身上的防護服撕下,隨手將它丟向旁邊。

防護服上的示警標識已經赤紅一片,代表過於深入汙染中心而導致防護服失效,調查官已經進入汙染序列。

除非,站在這裡的,是祈行夜。

“我的搭檔告訴我,防護服是對調查官的保護。但我覺得,他說錯了。”

祈行夜笑眯眯點頭:“防護服,保護的分明是汙染物嘛。”

“不過現在沒關係了,別害怕。”

他安慰徐麗麗:“我家搭檔不在這裡,他看不見,我們可以有時間好好玩耍了——沒有任何規則!”

長刀出擊。

快得帶起殘影,掀起風浪,破空聲嗡鳴。

徐麗麗只覺眼前閃過一片刺眼亮光,耀眼得讓她睜不開眼,短暫失神。

再回神,刀刃已至身前。

祈行夜一刀灌注了全部力量,重重劈下,鋒利刀刃毫不留情沿著徐麗麗頭頂向下,將已經融化得只剩人形輪廓的黑色粘稠液體聚合物,硬生生從當中斬劈開來。

不等徐麗麗向其他方向溜去,另一把刀已經預判了她的動作,完美擋住了她的去路,又在她心臟處增添新傷。

徐麗麗吃痛怒吼,祈行夜卻沒有任何動容,雙刀在他手中快得出了殘影,交織成天羅地網,任由徐麗麗如何左衝右突,都無法衝出阻礙困境,反倒平添一身傷口。

明明已經在戰局中佔據上風,祈行夜卻絲毫沒有放鬆。

——徐麗麗始終沒有流血。

之前被他殺死在走廊角落的追隨者也是,最初不論受到怎樣傷勢,根本沒有血液流出,連傷口處都沒有血腥味道。直到後來的致命傷,才終於出現了血液。

就像他們在身體外披了另外一層皮,尋常攻擊只能傷及皮毛,卻根本無法危及他們本身性命。

除非斬斷頭顱,剜去心臟,搗毀大腦。

死得不能再死,讓汙染失去可以依附的實體。

眼前身為汙染源的徐麗麗,明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怪物更加皮糙肉厚,無法擊穿盔甲。

但祈行夜卻沒有任何不耐,而是一點,一點,斬斷徐麗麗的四肢和墜連黑液,像在切一尾新鮮魚生,片片削落。

“殺不死?”

他笑眯眯安慰徐麗麗:“別擔心,遊樂園入場券沒有時限,我可以在這裡待很久,一定會等你死了才離開。”

徐麗麗暫時不會死,但仍有痛覺,她吃痛更加被激怒,卻又在對上祈行夜那雙冰冷沒有感情的眼眸時,被猛地冷到顫唞。

那不是人類會有的眼神。

更像是,野獸。

生活潛伏在同一片黑暗水潭,遵循弱肉強食規則的同類,唯一的規則,就是贏者通吃,失敗者死亡,化作勝利者的養分。

那是徐麗麗曾經對別人所做的事,她曾以為自己掌控全域性,是當之無愧的獵人。

但現在,她卻在祈行夜不緊不慢的刀法下於劇烈疼痛中掙扎,逐漸清醒的意識到……祈行夜,才是狩獵者,而她已然是獵物卻不自知。

曾經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被祈行夜複製到了她身上。

徐麗麗在顫唞。

“你要什麼?名聲,地位,財富,還是汙染源的力量!”

徐麗麗咬牙切齒,卻硬生生強迫自己低頭:“我都可以給你,我擁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你只要放過我一命,幾百億財富就都是你的,你這輩子,十輩子都不用再勞心勞力工作!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只要你提!”

祈行夜挑眉,竟然真的停下了動作。

徐麗麗見狀,長長鬆了口氣,為表誠意也停在原地沒有趁機逃跑,雖然警惕但沒有動作。

“你想要什麼,我們來談談吧。”

“你竟然以為,這是錢的問題嗎?”

祈行夜訝然,像聽到了好笑的事情:“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一定會為錢心動?”

他確實貧窮,烤串都只敢點素菜,加根烤腸都是豐盛,和明荔枝苦哈哈的經營鬧鬼的小偵探社,有時候連烤腸都要一人一半,他喝酸奶明荔枝舔酸奶蓋子。

但這是他主動並堅定選擇的生活方式。

“徐麗麗,我瞭解你,你卻沒能看透我,真是遺憾。”

祈行夜笑眯眯道:“我要是想要錢,怎麼都不會窮,我朋友多,打幾個電話,總有人願意為我提供一個足夠好的位置。”

“但你不覺得,僅僅只是用有錢來評價一生,太過於無聊了嗎?錢?哪裡有你有趣——”

徐麗麗正驚愕沒有回神,祈行夜的身影已經猛然從她視野中消失。

速度快得好像只剩反覆折射的光線,即便是汙染源異化後的眼睛也無法捕捉到祈行夜的進攻路線。

再看清祈行夜時……

是從後方洞穿胸膛,又橫穿向前的刀鋒。

徐麗麗只覺胸口一涼,猛地僵硬在原地。

有一隻手,扒開刀口,探進胸膛裡依舊跳動的鮮紅心臟,五指緊緊抓住心臟,逐漸收緊。

噗通,噗通……

徐麗麗的顫唞和著劇烈心跳,連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祈行夜微微彎下腰,湊近徐麗麗的同時,另一隻手中的匕首已經從後方向前,抵住徐麗麗的脖頸。

在一片黑漆漆中跳動的頸動脈就在匕首利刃之下,被他準確找到位置,只要徐麗麗稍有異動,就會立刻毫不猶豫的割開動脈,斬斷脖頸。

“我怎麼捨得用你去換錢呢?和怪物鬥,其樂無窮。”

祈行夜聲音低沉磁性,夾雜著笑意,如蠱惑人心的狐狸精,彷彿在呢喃低語情話。

說出的話,卻無比冷酷:“從來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啊,徐麗麗。你踐踏人命,所以我來負責殺死你。很抱歉讓你興風作浪了十四年,從今天起——”

“你可以去死了。”

祈行夜迅速發力,手掌快速從徐麗麗皮肉胸膛中抽出來,力道之大扯斷了所有血管肌肉,硬生生將心臟從胸膛裡掏了出來。

血液順著他的手臂蜿蜒,打溼了白色襯衫,滿身血汙。

修長的手指逐漸收攏,手掌在鮮紅的映襯下更加白皙。

紅與白,觸目驚心。

徐麗麗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但她連稍微挪動一下的機會都沒有,祈行夜已經果斷捏爆了心臟。

碎肉混合著血液流淌,終於有血腥氣味瀰漫,慢慢覆蓋了原本的硫磺瀝青的味道。

徐麗麗也在快速從融化成黑液的猙獰形態,向人形轉化,四肢身軀重新從黑液中凝實,像原本的堅硬鎧甲被攻破,讓被保護在其下的真實身軀顯現,失去了外殼的脆弱。

只是她的胸膛破開大洞,冷風從其中呼嘯穿過,血液內臟黏膩而遲緩的從傷處垂落。

“啪嗒……”

摔在地面上。

“你……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徐麗麗抖著嘴唇,聲音嘶啞的問:“你也是汙染物嗎,還是人!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怪物……怪物!”

祈行夜眨了眨眼,俊容上迸濺血液,卻滿臉無辜:“哇——你竟然惡人先告狀!明明你才是汙染物吧?”

他笑眯眯,聲線冰冷:“我可是人。”

“不論生死,都是人類。”

“徐麗麗,別誤會,雖然我和你生存在同一個影子世界裡,但我和你,有本質上的區別。”

“我保護生命,而你踐踏生命。”

怪物……在獵殺怪物。

祈行夜緩緩咧開唇角,露出笑容。

手中匕首快速劃過徐麗麗脖頸。

鋒利刀鋒斬斷脖頸,頭顱飛起在半空,那張漂亮的臉上沾染血汙,最後的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的恐懼和憤怒上,怨懟死死盯著祈行夜,又快速墜落向地面。

“咚!”

頭顱砸進滿地黑液。

祈行夜正待彎腰去捧起頭顱的瞬間,異變突生——

狂風從地面席捲,猛烈吹拂,快速形成龍捲風將整個宴會廳都捲入其中,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所有物品都在勁風中被打碎,窗簾桌布翻飛,水晶吊燈和窗戶噼裡啪啦的破碎,碎片被卷在風中狂舞。

稍不留神就割傷了祈行夜的手臂,劃過眼尾留下長長血痕。

祈行夜下意識閉眼抬手。

等他強硬逼迫自己壓制身體的求生本能,再抬頭直面暴風,看向徐麗麗的方向時,不過一秒之隔,原本倒在地面上的無頭屍體就已經完全融化成黑液,與地面融為一體迅速滲透,消失不見。

被斬落的頭顱還在狂風中被吹得咕嚕嚕滾動,也在試圖向地面上的黑液滾動而去,想要匯合。

卻被人一腳牢牢踩住,動彈不得。

頭顱赤紅的眼珠滾動翻向上方,吃力想要掙扎。

卻見一雙丹鳳眼冷淡睥睨看來,盈滿厭惡。

“你也不像你對外宣傳的那麼不怕死嘛,徐麗麗。”

祈行夜嗤笑:“你以為,這樣就能跑得掉了?痴心妄想。”

他鞋尖一挑,立刻將頭顱踢向上方,伸手穩穩抓住,舉到自己眼前的高度。

徐麗麗僅剩一顆頭顱,但依舊存活。

它怨恨的看著祈行夜,嘶聲如毒蛇:“我或許會死,但你也別想活!和我一起死在這吧!”

狂風吹拂祈行夜發燒衣角,露出的五官凌厲,長眉斜飛。

他冷笑:“那就試試看吧,徐麗麗——我保證,你很快就會發現,死亡對你都是慈悲的饒恕。”

龍捲風很快就整個津門飯店都囊括其中,整棟建築都在搖晃中破碎,祈行夜也被風暴捲入,旋轉墜向風暴眼,耳邊呼嘯而過只剩風聲。

意志卻在堅守。

他死死抓著徐麗麗的頭顱,力道之大甚至指骨發白,按碎了頭骨,卻狠狠咬住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絕對不給徐麗麗趁機逃脫的可能。

雜物覆蓋視野。

祈行夜眼睜睜看著自己衝向風暴眼中央。

然後,眼前一片昏暗。

像穿過厚實膜壁,不斷上浮,從海洋館的玻璃破壁而出,衝進了另一個世界。

被過於快速的狂風掠奪的氧氣重新迴歸,祈行夜猛地恢復呼吸,連忙大口大口吸氣,讓缺氧而渾噩的大腦逐漸恢復思考。

他四下望去,愕然發現自己竟然還在津門飯店!

只不過,不是正確時間的現代。

卻也不是徐麗麗曾經將巢穴放置的百年前。

而是一片蕭索的破敗。

本應該金碧輝煌,往來賓客如織繁華日夜不休的津門飯店,此時在祈行夜的眼前,卻冷清沒有人煙。

像被遺棄了數年之久,已經化為廢墟殘垣。

到處都是蜘蛛網和厚厚灰塵,桌椅傾倒狼藉,像是人們逃難時慌亂裝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其餘物品就被扔在了這裡無人理會,逐漸成為了蜘蛛和老鼠們的樂園,被人遺忘,慢慢破敗。

昏暗中,祈行夜舉起手,看到自己手中仍舊牢牢抓著尚且溫熱的頭顱。

他挑眉:“沒想到陪我冒險的,最後竟然是你——開心嗎?徐麗麗。”

頭顱怨毒的盯著他:“別高興的太早!”

祈行夜“唔”了一聲,想起來了什麼,笑眯眯用匕首戳了戳頭顱。

刀鋒就停留在眼眶。

他問道:“你和跑掉的身體,都是徐麗麗吧?按理來說你們是同一個人,只是分頭行動。對吧?”

頭顱:……去你嗶嗶的分頭行動!!

“你先把刀拿開再問話。”

祈行夜拒不執行。

他笑著,像拐騙小白兔的大灰狼:“所以,你們應該共享同一個思維,對吧?身體做什麼,你也同樣知道。”

頭顱警惕的看著祈行夜。

祈行夜循循善誘:“我們一起把身體找出來怎麼樣?像我這樣的紳士,怎麼能看著可憐的女士找不到頭呢?”

頭顱:呵。

“被你騙再一再二就足夠了,別想有第三次。”

祈行夜遺憾的聳了聳肩:“怎麼突然聰明瞭呢?真是沒意思。沒想到你在丟了腦子之後,反倒有了腦子啊,徐麗麗。”

頭顱:…………

第一次見到這種無賴!殺了別人不說,還罵!

“你怎麼會覺得我會幫你一起對付我自己?”

頭顱冷哼,臉上有快意的笑容:“我一向只依靠自己,復仇,也從來親自做。”

“從來沒有人,能在惹了我之後全身而退。”

它嘶聲低語:“等我的身體找到你,她會砍掉你的頭,塞進你的胃裡,再把你送回你同事朋友面前,讓所有愛你的人,都親眼見證你悽慘的死亡,你……嗚嗚!”

話說到一半,祈行夜就隨手抓起旁邊落滿灰塵已經褪色的紅綢布,團把團把毫不留情塞進頭顱的嘴巴里,還順手打了個蝴蝶結。

只不過白慘慘的蝴蝶結,怎麼看都像是喪事,沒有丁點可愛。

祈行夜無聊的摸了摸耳朵:“啊,好吵。”

“既然你不願意合作,那暫時就不用說話了。等找到另一半的你再說吧。”

頭顱憤恨盯著祈行夜,但對他卻產生不了任何殺傷力。

祈行夜已經將目光轉移到眼前的津門飯店上。

印象中被打理得漂亮繁盛的庭院植物,現在只剩枯枝敗葉,泥濘土地上落滿厚厚一層葉子,腐爛的氣味混雜著潮溼水汽,像墳墓一般難聞。

昏暗慘淡的月光下,烏鴉攏翅立於枯枝,折射光線的綠眼睛從陰影中冷冷看向來人。

祈行夜稍微動作,帆布鞋踩碎了枯葉發出響聲,驚到群鴉。

頓時,無數烏鴉忽然從樹木中振翅,悽慘嚎叫著飛向天空,帶起一片雜音。

他轉頭,冷靜掃視整個庭院。

在他那個年代,庭院內鋪滿漂亮玉石,修成停車道,栽種昂貴植被,四季常青。

而現在,枯木之下的潮溼土壤中,隱約有慘白骸骨從泥土中露出。

腐爛到只剩骨頭,指骨破土而出,不甘指向天空。

細看之下,整個庭院內,似乎到處都埋著白骨。

骷髏頭黑黢黢的眼窩落著泥土,斜落在樹下,從黑暗裡冰冷無神的看向祈行夜。

如同獨自一人,身處荒涼而沒有盡頭的墓地。

就算想要逃跑都做不到。

庭院大門外,是黑漆漆的空洞,看不清外面到底是什麼。

祈行夜舌尖頂了頂上牙膛,不快的“嘖”了一聲。他已經意識到,這裡根本不是真正的津門飯店,甚至不會是津門飯店百年曆史中的某個時間節點。

沒有時空穿越。

只有不斷變換顯化模樣的汙染源巢穴。

商南明曾經告訴他,一旦汙染源形成巢穴,就會在世界中形成一個基點。

像士兵可以得到補給修整,快速出擊再撤退的基地。

那將非常棘手,對任何調查官來說,都是嚴峻事態。

巢穴中,汙染源是一切,是“神”,是規則的制定者。

在它的家裡,它說了算。

而調查官就算想要殺死汙染源,別說巢穴內被動的局面,就算能力足夠壓制汙染源,對方也會憑藉著時空中的基點快速逃脫,死而復生。

餘荼正是因此才跟丟了徐麗麗。

沒想到現在,在他眼前,類似的情況再一次上演。

徐麗麗斷尾求生,乾脆扔下了頭顱,分頭行動,躲藏進破敗飯店不知何處。眼前的建築,已經變成了危險的雷區,每走一步都可能遭到攻擊。

只不過,不是在巢穴外的現實世界,而是在巢穴內。

祈行夜吹了個口哨,總算恢復了些許好心情。

其他調查官或許會因落入巢穴而警惕,但在祈行夜看來,簡直是遊樂園特殊票,可以玩最驚險刺激的專案。

在巢穴裡,比被擋在巢穴外好太多了——好耶!

“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祈行夜感動的拎起手裡的頭顱:“謝謝你邀請我來你家做客!”

頭顱:“…………”

它驚疑不定的看著祈行夜,錯愕發現他竟然是真心實意的在高興。

甚至吹著口哨哼著歌,任由好心情染上眉眼笑意。

不像是身陷四面埋伏的危機,反倒像是來郊遊踏青的。

頭顱:總覺得,我好像做了個錯誤的決定……該不會引狼入室了吧?

大灰狼哼著歌,挎著腦袋,快樂踏進潮溼陰冷的墳場。

薄霧四合,陰暗掩蓋了人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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