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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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行夜兩人都沒有地下空間的構造圖, 年代久遠不可考。無奈,他只能低聲向同事詢問一路經歷,嘗試由同事的描述, 自行在腦海中搭建簡單地形圖。

“你認為,汙染物最有可能躲藏在哪?”

他沒有放鬆警惕, 即便已經走向樓梯, 依舊伸手虛虛環住同事,將對方置於自己的保護範圍內:“還有至少兩具屍體在逃, 你一路過來見過嗎?”

同事搖頭苦笑, 示意沿路廢棄的人體模型:“肉眼很難分辨, 計數器也無法準確定位汙染物。哪裡都有可能。”

但高強度一直不放鬆警惕,對精神和身體機能是雙重考驗。

在祈行夜找到同事之前,同事已經獨自帶著傷員支撐太久, 筋疲力盡。

他們清點了隨身裝備。即便祈行夜將自己的全部補給全都讓給同事,自己憑著特殊體質硬撐,狀況不佳的同事也只能在汙染現場繼續堅持半小時。

這還沒有計算回程時間。

深入地底深處十幾米的黑暗, 壓抑窒息如同活埋。

手電筒猛地打亮照向上方,頭頂的景象也在怪物猝不及防之下清晰顯露。

他旋身大馬金刀的坐在樓梯上,將向上的路徑封死,獨他一人守門關。

但那東西已經很難被祈行夜用來和檔案裡的照片對應上,那很難說還是個人了。

但這個汙染物的異化,開始得比祈行夜先前抓住的任何汙染物都早。

一直都在。

驟然亮起的光亮令汙染物驚慌,它發出憤怒的吼叫聲,隨即迅速從上方整個皮灘墜向祈行夜,想要將他吞噬。

祈行夜平靜, 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的是怎樣毅然的決定:“我會成為活座標, 確保汙染物不會再次外逃。你帶羅溟他們回來時, 就能看到我了。”

安靜中,雜音也變得更加清晰。

他抬起頭,在手電筒微弱的光亮下,眼睜睜的看著汙染物離自己越來越近,那張腐爛變形的臉,近在咫尺。

他慢慢意識到了什麼,脊背一僵,緩緩抬頭。

祈行夜滿不在乎,笑嘻嘻抬腿屈膝推了同事一把,將他往樓梯上送。

而頭頂……

祈行夜渾身肌肉瞬間緊繃,迅速向四周望去,但四下空無一物,似乎只是他高度緊張下的錯覺。

祈行夜側了側耳朵,感受到有風從自己耳邊刮過,水珠濺落在自己身邊摔碎,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腥臭。

祈行夜手中長鋸靈活轉過一圈,迅速將所有伸向他的血管都斬落在半空中,同時快速衝向下方更深處的黑暗,想要將汙染物引向更深處,更是要逃出它的攻擊範圍。

同事想要反駁,祈行夜卻冷淡伸手“停止”手勢:“你的防護服已經受損, 撐不了太久,武器也見底。趁現在立即回程是最好的方法。”

墜向祈行夜的那一團粘稠皮肉粘液裡,甚至還包裹著一整塊岩石。

“我體質特殊,不會被汙染。”

對環境的感知提升到極致,任何東西從他身邊經過,都會被他發覺。

同事不贊同:“還有汙染物沒有找到。”

比如,那些像是溶洞滴落水漬的聲音。

“你帶汙染物回去, 安可他們已經先一步返回, 但不確定回程路上還有無汙染物,他們可能會遇到伏擊。安可帶著傷員, 不好移動。你現在回去也可以及時支援他們。”

祈行夜卻重新笑開,又恢復了他平時吊兒郎當的鬆弛模樣,笑嘻嘻眨眼:“我們是同事,是戰友,對吧?那就相信我,而不是隻想著要保護我。”

同事驚愕。

像是……

粘稠,溼冷,怪物的巢穴。

同事點點頭,從祈行夜手裡接過汙染物。他想將武器留給祈行夜,卻被拒絕。

——他只需要守住向上的路,確保汙染物不會逃竄。

失去蹤跡的腐屍,就在祈行夜頭頂的地洞天頂上。

祈行夜大致估算之後,立刻做了決定。

只除了,一處。

“嘰咕……”專注時,黏膩流淌蠕動的聲音變得如此清晰。

堵住了祈行夜所有離開的路,四面八方都變成了死衚衕。

它整個“人”都緊緊貼服在石塊上,並且依舊在不斷蔓延,似乎還在試圖擴散,甚至,那些粘液粘在血管上從最上方墜下來,像是懸在空中的藤蔓,落地後變成氣根,悄無聲息的試圖沿著樓梯從身後接近祈行夜。

祈行夜確實無法從黑暗中準確找到汙染物的蹤跡,於是他乾脆就不找了。

石塊墜落,轟隆作響。

冰凍後再次開化的腐爛死屍。

黑暗中只剩他一人。俊容上笑容也逐漸消失。

面板被拉扯到極致,像是繃緊包裹住遠比它更大的物體,於是失去它原本的模樣,五官撕扯開裂,血管連著眼球晃盪在半空,已經腐爛的舌頭從割裂的頸骨處掉出來,搖搖欲墜,脆弱面板下血管青黑,肉塊腐爛粘連粘稠青黃液體,遍佈整面岩石,像被蝸牛爬過又吞噬。

它吞噬了數不清的東西,甚至連無生命體都在它的吞噬範圍內,將自己的體型撐得太大了。

“所以我會留在這裡。”

“啪嗒!”

黑暗降臨的瞬間,祈行夜最後的想法就是——等他有錢了,一定請所有汙染物一起去澡堂子搓個澡。

太臭了!嘔!!!

而祈行夜的判斷沒有出錯,帶著傷員撤離的安可,確實在回程時遭遇了汙染物伏擊。

那汙染物一直躲藏在出口大門的陰暗角落裡,隱秘不發。

直到安可一手架著傷員,一手吃力拖行著其他汙染物,剛要跨過門檻的瞬間,汙染物驟然發難。

即便安可反應及時,但在如此近距離的攻擊之下,留給他的反應空間還是太少,在必須顧及傷員的情況下,安可咬牙硬生生捱了一下,喉嚨腥甜翻湧。

安可將傷員推出大門,要求對方立刻離開,對方清楚自己已經對戰況無異,毫不猶豫立刻拼命衝向上方樓梯,早一秒爭取到其他調查官的支援,對安可和其他人而言都是生存機率的提高。

就在安可與汙染物纏鬥的時候,一直失去蹤跡的同事也及時趕到,在瞬間的錯愕後立刻加入了戰局。

有了另外一人的支援,安可的壓力頓時輕了不少,得以喘熄。

等羅溟帶著其他調查官衝下來時,安可正跨坐在汙染物身上用自己的體重壓制對方動作,喘著粗氣休息。

有了新的戰鬥力加入,局勢很快被重新掌控。傷員被抬走救治,汙染物拘束。

但羅溟環顧一圈,厲聲問:“祈行夜呢?”

同事連忙指著向下的樓梯,快速說明情況並帶路。

可被裝置照得亮如白晝的地下空間裡,只有滿地摔落的巨石土塊,損毀的樓梯和殘留的粘液,像蜘蛛巢穴,還能看出戰鬥過的痕跡。

卻沒有祈行夜的身影。

羅溟面色陰沉,轉身看向同事。

同事驚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喃喃:“他要我相信他,他那麼自信……”

“是,我害死了他?”

一群調查官在羅溟的咆哮中滿地找祈行夜的時候,祈行夜本人正在經歷著他人生中最糟糕的“潛水”。

他還有意識,始終咬住的舌尖確保了他意志清明,睜眼將身邊看得清晰。

昏暗,黏膩,冰冷的水下世界。

到處都漂浮著海草,纏繞他的腳踝,將他向下拽,要他溺斃於此。

即便他在偶爾的昏沉後驚醒,努力想要向上遊動,掙扎也都被水草纏繞,大量的粘液往口鼻灌去,腥臭難聞。

直到海草將祈行夜拽進叢中,柔柔漂浮在他眼前的海草,才讓他逐漸因窒息而停止轉動的思維慢了半拍,認出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海草。

而是黑紅色,人的血管。

異化後成了蜘蛛捕獵的絲。

他艱難動了下手指,意志力之下,大腦逐步收回對四肢的掌控權。

然後他感知到,自己的手中,依舊牢牢握緊了長鋸。

汙染物吞噬他的時候,顯然心急了些,不像人殺魚刮鱗,就急吼吼下肚,也將長鋸吞了進來。

給祈行夜留了武器。

他勾了勾唇,飄搖髮絲間隱約可見笑意。

然後下一刻,長鋸驟然揮舞,瞬間就將祈行夜身邊的“海草”剃掉一大片。

斷裂的海草也讓祈行夜失去了綁縛,四肢重獲自由。

他差點熱淚盈眶,快樂得像剛從五指山下放出的猴,並且不吝嗇將自己的快樂分享給汙染物,拿出了當年幫老鄉割麥草的幹勁,將所有試圖重新纏住他的汙染物血管全部斬斷。

腥臭的血液在粘液中擴散,黑紅色渾濁,視野難辨。

汙染物似乎也感受到了體內的翻江倒海,在不安的蠕動搖擺。

祈行夜瞬間確定了目標,努力向上遊動。

果然。

他摸到了邊界。手感粗糙堅硬,是岩石。

將他砸暈過去的岩石並沒有完全被汙染物吞噬乾淨,還殘留著很大一部分,像被硫酸腐蝕過還有一個個孔隙。

祈行夜像是找到了借力點,很快爬上岩石。

汙染物的面板,就在眼前。

異化使得汙染物更加傾向於野獸,它在重新“進化”,按照某種自然法則,向著在野獸中生存下來的方向,異化得到更柔軟難以徹底殺死的內部,以及更加堅硬的外殼。

面板在硬化,變成碳酸鈣質感,這讓祈行夜莫名有種自己是蛋殼裡可愛小雞崽的感覺。

他摸了摸下巴,苦中作樂的點頭:不錯,我就是這麼可愛!

與此同時,長鋸敲擊“蛋殼”。

蛋殼佁然不動。

祈行夜也不氣餒,一下下攻擊向同一點。

窒息讓他的體力流失得很快,手腳發軟,就連意識也難以保留太久的清明。但他一直在默默計算,自己失去意識的倒計時,以及破殼而出需要的力度和時間。

還好。

在這種危急情況下,他依舊努力保有冷靜。

他的時間比蛋殼多,還有九秒的時間差。足夠他在昏過去之前砸開蛋殼出去了。

裂紋在擴大,汙染物的翻滾掙扎也越發劇烈。

終於——

“咔嚓!”

狠狠一砸之下,蛋殼沿著裂紋徹底碎裂,被祈行夜砸出一個小孔,渾濁粘液頓時像是開閘般在壓力下噴湧而出,將原本細小的孔徑擠壓擴大,祈行夜也趁機用力,在湧進來的些許新鮮空氣中恢復清明,大口呼吸,然後猛衝出去。

與粘液一起衝向地面。

祈行夜護住頭部在地面上滾動了兩圈,然後裝上堅硬|物停下,砸得他眼冒金星,忍不住痛呼呻.吟了一聲。

發僵的大腦裡就剩一個想法:商南明確實說過這工作不安全……但未免也太危險了吧!

等他終於緩過一口氣顫巍巍起身時,才發現自己剛才撞到的是牆壁,眼前是最普通不過的居民樓模樣。

受傷吃痛的汙染物整個都貼在走廊裡,沿著所有牆壁地面蠕動佔據,青黑色的血管墜連在半空,地面黏膩泛著灰綠色,像潮溼腐爛的苔蘚。

它像是要將整個走廊都吞噬,將這裡變成怪物的巢穴,但萬萬沒想到自己吃掉了個消化不了的硬茬子,被祈行夜生生打斷了程序。

來自內部的攻擊讓汙染物受傷嚴重,它一時分不出精力關注祈行夜,在走廊盡頭哀嚎扭動,也給了祈行夜觀察周圍的時間。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是在鑑定中心地下工事裡被吞噬的,但現在他再睜眼,卻是居民樓,並且不是鑑定中心附近會有的小區。

這是電梯樓,不遠處還能看到電梯間,還能聽到左鄰右舍傳來的吵鬧歡笑聲,稚兒咯咯在笑,生活氣濃郁。

祈行夜趕緊看窗外,遠處的京城標誌性建築物幫他確認了大致所在地。

……

跨區了啊!!!外面那不是褲衩大樓嗎!

他滿頭問號。

祈行夜:問,眼一閉一睜,從江南區到中心城區,這不是瞬移是什麼?

強行讓自己冷靜的祈行夜摸出手機,打給羅溟的電話剛被接起來,立刻迎來了對面的咆哮。

祈行夜趕緊把手機拿遠,等羅溟罵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放回耳邊,笑嘻嘻問:“羅隊長,消消氣,秋天火氣這麼大——秋梨膏瞭解下?我們偵探社有賣哦。”

羅溟:…………

行,還有力氣皮,看來祈行夜還活的好好的。

“你怎麼回事?”

羅溟嚴厲:“你現在在哪?”

祈行夜撓了撓臉,望天:“說起來你不信……”

“我在電視臺褲衩大樓旁邊的某個小區。”

羅溟:“…………”

在短暫的錯愕後,他立刻反應了過來:“異化的效果已經完全顯露了。這次的汙染粒子效果,不僅是吞噬,還有移動。”

祈行夜快速將自己的經歷說了。

羅溟聽得太陽穴青筋迸起,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厥過去。

“你怎麼沒幹脆死裡面?!仗著自己體質特殊,還敢被汙染物吞噬了是嗎?萬一呢,萬一你對汙染的抵抗有限,在汙染物內部的高濃度之下無法存活呢?你的體質還沒來得及被科研院確認,你怎麼敢保證自己真的無法被汙染?”

“這麼多調查官,你還是我見過第一個敢蹭汙染物的車的!”

“你還樂!很有趣?”

祈行夜快樂點頭:“嗯!”

羅溟猛地深吸一口氣,默唸大悲咒:“……算了,我別把自己氣死。”

在祈行夜報出座標,羅溟就第一時間交待了身邊調查官,立刻派人去往中心城區,並且在案件相關資料庫裡搜查相關資訊,試圖找出為何祈行夜會跟隨汙染物一起出現在電視臺附近。

幾分鐘時間,橫跨兩區。

對於諾大京城來說,這是人類地面交通工具無法達到的速度。

搜尋很快出現匹配結果。

羅溟表情逐漸嚴肅:“……祈行夜。”

祈行夜:“?放心,我還記得自己名字。”

“吞噬你的汙染物,去的是其中一個自殺案死亡者的家。就是被你懷疑是汙染源,和李李在一起的那個。”

羅溟:“如果那個不是汙染源,那就只剩一種可能。”

他的聲音沉重:“汙染源不是李李,也不僅是你懷疑的那學生。而是七具屍體全部是汙染源,所有的,都有可能。”

汙染源的確定,來源於縫隙。

誰是第一個接觸到縫隙的,誰就是汙染源。而事發時,七具腐屍在同一間停屍房,很難判斷先後順序。

汙染物放棄眼前的其他死屍和人類當食物,反而橫跨長距離,專門去找外逃的學生屍體,這對自然界中的捕獵者並不合理。

除非吞噬祈行夜,根本就是汙染源其中之一。

汙染源只能有一個。

卻會在最終確定之前出現數個,彼此吞噬,壯大,纏鬥,直到融為一個。

祈行夜的經歷讓羅溟懷疑,cd5111案件也是如此。

“你等等,我去看一眼——這兄弟還在嚎呢,我看不見它的臉在哪。”

祈行夜邊說著,就已經輕手輕腳靠近走廊另一端的汙染物,用手中長鋸撥動汙染物擴充套件得到處都是的“身軀”,試圖讓它翻個面,正臉對他。

羅溟:“……你還敢靠近汙染源!”

這絕對是他帶過最不聽話的!

汙染物吃痛,不斷蠕動,還真的逐漸被祈行夜翻面,原本是臉的地方正對向他。

光亮之下,這一次,祈行夜終於看清了汙染物的“臉”。

即便撕扯嚴重,被青黑色血管和粘液覆蓋,難以辨認原本的模樣,但祈行夜還是憑著零星的五官細節,認出了這是哪一具死屍。

或者說,哪兩具。

它有三隻眼睛,兩個鼻子,兩張嘴被粘連在一起組成了古怪形狀,耳朵也揉成一團,分辨不出誰是誰,像兩張臉靠近後被粘在一起,五官融化又重組。

但在自殺案中,有一起,是兩人一同死亡。

那是一對小情侶。

家長不允許談戀愛,於是兩人從高橋一躍而下,砸進秋日冰冷的河水裡。

被找到時,兩人依舊被校服擰做的繩子連在一起,緊緊抱著彼此,已經嚴重腐爛的屍體骨與肉粘連難以分開,就連其中一人的眼球,都是在另一人的眼眶裡找到的,腐爛後脫落的肉塊分不清誰是誰,讓他們連成一體。

前來認屍的家長崩潰,大罵哭嚎,彼此責怪另一方家長甚至動手,兩家鬧得不可開交,屍體也沒領回去,一直孤零零躺在停屍房裡。

直到汙染髮生。

成為汙染物時,竟然也在從停屍格離開後,重新融為一體,不知是誰吞噬了誰,它們變成了同一個怪物。

祈行夜沉默了一瞬,然後立刻將自己看到的情況告訴羅溟。

“你的判斷是正確的。”

他說:“當時的七具屍體裡,除了已經被我們找到的,其他可能都是汙染源的一部分。”

羅溟:“已經派調查官往你那去了,它是去找汙染源李李的,被吞噬和搶奪本能支配的汙染源很危險,它會為了成為最後唯一一個汙染源不顧一切。”

“在其他人抵達之前,你最好離……”

話沒說完,祈行夜結束通話。

羅溟:“…………”

他咬牙切齒,力道之大快要捏碎終端:“掛我電話?!”

旁邊的安可膽戰心驚,嘖嘖稱奇:“祈偵探,真勇敢。”

羅溟瞬間橫掃過來一眼。

安可瞬間竄出去:“我也去祈行夜那幫忙!”

羅溟卻在下達命令之後,忽然想起什麼:“去那個學生家確認情況的專員呢?他的報告在哪?”

“還有調查官,沒人先期去調查嗎?”

旁人面面相覷,都搖頭說沒看到。

“奇怪,還真是,怎麼一直沒人報告?”

有人嘟囔:“我們派人去了啊。”

不好的預感劃過羅溟心頭。

專員和調查官先後抵達,卻都沒有彙報,接連失聯……

手機在響個不停,又被祈行夜結束通話,最後乾脆靜音不理。

羅溟想讓他撤退到安全地帶,但與調查官打交道到現在,他已經摸清了這些人的行事風格——只要稍有退縮,從汙染的世界離開,就不會再有第二次被允許進入的機會,任何的動搖和錯失,都將永隔。

祈行夜不想被保護在安全的世界,他想要更近的接觸和深入。

他仰頭看向汙染物。

汙染物渾濁的眼睛裡早已沒了光亮和溫度,墮化來得輕而易舉,它只能被稱為怪物,另一個物種的殺戮者,而不再是人類。

它已經逐漸從祈行夜造成的痛苦中緩過來,並且被疼痛激怒後更加具有攻擊性,無數血管甩在半空中像是長鞭,發狂般抽打牆壁石塊迸飛,又被蔓延的粘液吞噬。

汙染物發現了祈行夜。

它憤怒嘶吼,衝向祈行夜,所有血管都在向他奔湧,團團圍住。

祈行夜並沒有選擇正面迎戰,在大致估算了下自己的殘餘體力後,轉身拔腿就跑。

身後的怪物緊追不捨,那些鞭子般的血管幾次都差點抓住祈行夜,纏住他的腳踝手臂,但又被他手中的長鋸切割開,踉蹌向前。

逃命中,他依舊沒有放棄對四周環境的觀察,看過的資料在腦海中閃現。

學生的家在十八樓,現在是十樓。汙染物也清楚它的目的地在哪,它在努力向學生家靠近,那裡是目前最大的汙染源所在。

也就是李李和學生屍體融合後的怪物。

祈行夜果斷往樓上跑,引著身後的汙染物去找對手。

他打不過,但是另外一個可以啊!

期間有人聽到走廊響動,大罵著沒素質就要開門檢視。

祈行夜眼疾手快,那人剛開了條門縫,立刻就被他摔門回去,“咚!”的一聲砸在那人頭上發出脆響。

祈行夜:“咳,這真不是故意的。”

他揚聲提示:“你家樓上抓殺人犯呢,別出來!”

剛要推門的大哥:“…………”

默默縮了回去,並好奇從貓眼往外看。

然後,一顆青白渾濁的眼珠猛地對準貓眼,佔據了全部視野。

大哥:“!!!”

祈行夜見汙染物作勢要停下,趕緊折身衝向汙染物,拽住它的血管就繼續往前跑。

本來在追殺洩憤的汙染物:“???”

就算它沒什麼神智,也覺得這情況不太對——哪有胡蘿蔔拽著驢跑的?

祈行夜才不管汙染物想什麼,他現在就一個任務,讓競爭者同臺打擂。

漁翁之心,昭然若揭。

好在比起好奇心旺盛的鄰居,祈行夜更拉仇恨值,汙染物一分神,就被他用長鋸抽幾下,汙染物勃然大怒,又繼續追殺。

等終於爬到十八樓時,祈行夜後背的襯衫都被汙染物異化的血管抽成了爛布條,露出漂亮緊實的背肌。

祈行夜背後涼颼颼的。

但他更心疼衣服。本來就沒幾件衣服,這下本就不富裕的財政情況更雪上加霜了。

眼看著資料上的門牌出現在眼前,祈行夜還不等站穩,就果斷拍門,然後腳下方向一轉,歪向了旁邊的電梯。

沒有專員和調查官的前期報告,學生家裡目前的情況並不明朗。

祈行夜在賭,賭汙染物既然能找到這裡,就是因為被汙染的學生跑回家了。他在賭有人能應門,讓兩個汙染源見面。

但他剛剛為了讓汙染物不注意到旁邊人家而拉的仇恨,似乎努力過頭了。

沒什麼神智的汙染物現在完全顧不上什麼其他汙染源了,行動只有一個想法:把這個該死的可惡挑釁者吃了!

祈行夜:“…………”

“臥槽大哥你醒醒!旁邊有肉不吃你來吃我這個配菜?”

他不可置信:“旁邊的汙染源不香嗎?”

衝過來的粘液回答了這個問題。

好在祈行夜剛剛按下的電梯已經到了,他敏捷往後一躲,電梯轎廂相當於延長空間,堪堪讓他避過了粘液。

而砸門的巨大聲音,也讓房間裡的人前來應門。

出現的,卻是女性身影。

祈行夜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那是學生的母親。

竟然在家?!

他心裡髒話呼嘯,但還是從電梯裡衝向學生母親,想要將她保護在身後。

可下一秒,門後另一道聲音傳來。

“外面的人快離開!這裡已經被汙染了,是巢穴!危險,會死!”

調查官的嘶吼聲和血腥氣,一起被祈行夜捕捉到。

他下意識抬眼,就看到門後溫柔端莊的女性,竟然瞬間如太陽下的冰淇淋,粘稠融化,從一個人變成了一灘油脂和漂浮其上的人皮。

變形的人皮下面,是無數湧動的青黑色血管和粘液,“咕嚕咕嚕”的響動,順著門檻流淌,在觸碰到走廊地面的瞬間,像是兩隻公鹿確認到了彼此的存在,殺意碰撞拔高。

厲風從門內吹刮而出,大門重重摔在牆壁上,無數青黑色血管奔湧而出,衝向走廊上的汙染物。

剛剛還想要殺死祈行夜的汙染物,立刻就被房門內汙染源的氣息吸引,它發出憤怒嘶啞的怒吼聲,龐大粘稠的身軀衝向那一團血管,撕扯擴充套件的人皮將血管一口吞下,反將汙染源李李的一部分吞噬。

房門內的汙染源,顯然也意識到了這是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勁敵。

藍色出現在祈行夜的視野內。

那曾經是監控鏡頭下的藍色隔離衣,但現在,它只是一團臃腫龐大的爛肉粘液,只有頭顱的地方,還勉強維持著學生的面孔。

祈行夜看到,李李的頭顱也融化在了汙染源胸`前,還有其他的臉。

資料中學生的父親,還有在門前化成油脂粘液又被汙染源快速融合的母親。

學生死亡後不願領他回家的父母,現在以另外一種方式,和他“團聚”。

幾人完全融合成了同一個怪物。

但不知為何,汙染源的異化程度竟然沒有上門的汙染物深,在汙染物吞噬了無數磚石雜物的龐大身軀面前,汙染源甚至顯得有些嬌小。

一團人體雜亂組合,手臂接連肋骨,腳下是頭顱,像抽象派畫家筆下的怪誕荒謬。

祈行夜甚至有些擔憂,該不會汙染物會順利吞噬了汙染源李李這一團,然後更加壯大吧?

他是想做得利的漁翁,而不是送外賣上門啊!不對,是把客戶送給外賣吃了!

餓死了麼·反向投餵·祈行夜:淦!

他眼不錯珠的緊盯著兩個怪物,將自己緊緊貼在電梯旁邊的牆壁上,準備見機行動。要是打不起來,他就挑釁一下,要是打得太狠……希望電梯能讓他及時跑路。

祈行夜對自己招人恨的這方面,還是很有自信的。

好在汙染物並沒有智慧,只知道吞噬,它立刻衝向汙染源,一口吃掉了對方的一部分。

剛剛好是學生母親的人皮。

這激怒了汙染源,它快速衝向汙染物,兩者在走廊上轟然衝撞。

力量波擴散而去,整棟樓都在顫唞。

祈行夜一個趔趄,趕緊趁著現在汙染源不關注他而衝進房門,偷襲敵後。

房門後的景象,讓他愣了下。

外勤的深藍色夾克殘破,沾滿粘液扔在地面角落裡,而地面上鮮血淋漓,牆壁上還流著彈孔和刀痕,窗戶玻璃碎裂,冷風呼嘯,發生過激烈戰鬥的狼藉。

祈行夜認得那夾克,是專員的外勤制服。但現在這模樣……他的心臟沉重,對專員的下落並不抱有希望。

但還有另外的調查官活著。

房子不大,祈行夜很快就在廚房地面上找到了一位調查官。

對方受傷很重,四肢俱斷,防護服破裂,指示標已經鮮紅,但還活著。

他愕然看向祈行夜,本皺眉想讓無關市民立刻遠離危險,卻在祈行夜自我介紹名字後愣了下:“你是商長官看重的那個?”

祈行夜自豪的欣然點頭:“我這麼優秀的私人偵探,被人看中也是常事啦,不值一提。”

沒接觸過祈行夜的調查官:“……?”

有了商南明這個擔保,祈行夜也不必再多費口舌,迅速取得了對方的信任,立刻上手簡單處理對方的傷勢,用廚房裡的菜板等物當做骨折夾板,又找出繩子將調查官捆好,試了試承重。

調查官聲音驚恐:“!!你幹什麼?”

“你傷得太重了,汙染源隨時有可能回來,我沒時間看顧你。”

祈行夜語速極快:“我必須把你送出去。”

他自己的防護服已經在鑑定中心時,給了受傷的同事,身上沒有更多能保命的東西給眼前的調查官。

調查官並不想離開,拼命看向學生房間的方向:“那邊,看到了嗎?那是汙染源的巢穴!我搭檔還在裡面,他是為了救我,我不能……”

“也交給我。”

祈行夜抱著調查官站起身,果斷走向陽臺。

隔壁鄰居聽到聲音,正好在自家陽臺伸頭望來。

結果就看到祈行夜抱著個渾身是血的人走出來。

鄰居:“臥槽殺人了!”

剛想張嘴拜託的祈行夜:“…………”

“算了,你要這麼理解也行。”

祈行夜將懷裡的調查官託舉向鄰居,笑著威脅道:“你要不把他接過去,然後再報警,我就殺了他哦。”

鄰居:“!!!”這年頭殺人都這麼囂張了嗎?!

調查官:“…………”心情複雜。

祈行夜深知很多人都會在幫助他人這件事上猶豫。但如果是生死危機,卻也會挺身而出,不顧自身。

他的威脅起了作用。

鄰居連思考都不必,拼了命趕緊從陽臺隔斷上把調查官拽了過來。

祈行夜原本捆住調查官是想要把他送到樓下陽臺,此時也方便了力氣不足的鄰居,讓調查官得以暫時安全。

他將自己的手機扔了過去:“裡面有羅溟的電話,你打給他,情況你自己和他說。”

說罷,不等調查官再試圖說什麼,祈行夜已經轉身。

徒留下鄰居目瞪口呆:“臥槽這年輕人!這殺人犯,太囂張了!”

氣憤之下,果斷報警!

正中祈行夜下懷。

這是定位。他沒時間,但鄰居會幫他詳細將位置和情況傳遞出去。

調查官眼神複雜,半晌,嘆了口氣,拜託鄰居幫他撥通了電話。

幾十個未接電話後的羅溟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但對面卻沉默一瞬後,遲疑著問:“是,羅溟隊長嗎?”

羅溟什麼時候脾氣這麼爆裂了?不是冰箱性格嗎?

羅溟:“祈行夜呢!讓他滾過來接電話……你,等等!”

他迅速向旁人確認了一下去往學生家的調查官,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隨即驚愕:“怎麼是你?”

他意識到了問題,瞬間嚴肅:“支援已經在路上了。你把現場情況告訴我。”

調查官將汙染源巢穴以及自身遇險的事說出,苦笑道:“祈行夜,他把我送出來之後,自己又回去了。還有另外一位同事也在巢穴裡,生死不明。”

祈行夜,在獨身逆行。

即便面對的很可能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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