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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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繁華大都市, 白宮所在,政治中心,整個a聯邦心臟。
晚八點, 正應該是通勤出行高峰期。
地鐵站卻空無一人。
大廳地面上到處散落著雜物,飛散的耳墜項鍊, 丟棄的手包, 踩掉的鞋子甚至褲子……
人們倉惶逃跑,不顧一切。
只留下`身後滿地狼藉。
候車站臺上, 地鐵已經到站, 車廂廂門大開。
奇怪的是, 不僅站臺上空無一人,就連車廂也無人下車。
濃重白煙從車廂內撲散出來,緩緩順著地面安靜湧動, 逐漸襲擊站臺。
燈光閃爍,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像是接觸不良。
不等下到最下層的候車站臺,警監已經轉身折返,他一手捂住鼻子,一邊大聲嘶吼招呼著所有人:“全都離開這裡!”
他們拼命奔跑,生怕稍微慢一點,就會被死神追趕。
他皺了下眉,指揮身後:“警戒線再向外擴五十米,把人都趕走——什麼都敢看?”
根據自動定位系統,附近的兩名華府警察被立刻調往地鐵站。
“啪!”
“嘿哥們,這也太酷了。”
警監沒時間耗在地面,匆匆帶隊向下進入地鐵站。
人們的聲音尚在顫唞,帶著沒來得及平息的恐懼和哭泣聲,語無倫次說起自己在地鐵看到的可怖場景。
最開始,是一通撥打了911卻戛然而止的求救電話。打來電話的人聲稱自己在地鐵上遭遇了不明煙霧,無法呼吸。
人群中有人吹響口哨聲試圖引起警監的注意,笑嘻嘻懶散調戲,引發周圍大笑。
警監皺眉,大步流星:“到底怎麼回事!”
事情是在十分鐘前被發現的。
警監剛一下車,就看到了警戒線外緊緊圍過來的人群以及接連不斷的閃光燈。
警監心中頓生不妙預感,匆匆轉過樓梯拐角小跑向下。
“下面又怎麼了?死人?槍擊?”
就像是被液氮速凍了的昆蟲。
在剛看到候車站臺的瞬間,他臉色鉅變:“沙.林毒.氣?!”
連呼吸聲也無……
繁多的訊息提供後,華府警察終於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旁邊的女人翻了個白眼,抱怨:“媽的,該死的地鐵……今天回家要晚了,我還等著看新播出的電視劇呢!”
“走!都走,不能留在這!”
男人臉色煞白,嚥了口唾沫,道:“長官您看了就知道了。那,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死亡。”
人們只是像以往一樣在站臺候車,但是當地鐵駛來,開啟的車門後面……卻是一具具死狀猙獰可怖的屍體,以及從地鐵車廂裡湧出來的白煙。
人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任何親眼看到那可怖景象的人,都絕不會想要知道答案。
昏暗中, 只有地鐵車廂仍舊點亮著燈光,成為黑暗中的標靶。
男人低聲介紹起情況。
“那些死在地鐵車廂裡的人……”
警戒線被拉起,身穿標有“pd”字樣外勤夾克的警察們將地鐵站外團團圍住,驅趕著試圖湧進警戒線拍照和打探的人們。
這也是男人為何會先一步抵達這裡。
話沒說完,已經丟失訊號。
燈泡爆裂, 散開火花。隨即燈管從天花板墜下,懸掛在半空。
地鐵站外, 警笛聲呼嘯快速穿行街區奔來, 紅藍光亮閃爍。
男人一想起自己在地鐵下面看到的東西,就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應該是恐.怖襲.擊……需要彙報fbi嗎?”
地下站臺, 空蕩蕩無人的死寂。
已經有先一步到達現場的下屬迎上來。
滋滋啦啦的明暗交織中,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黑暗沿線逐漸翻滾, 蠕動,延伸。
另一夥年輕人湊近警戒線,笑著做鬼臉:“別那麼嚴肅嘛,透露點?有什麼新鮮事嗎?”
歪戴帽子的年輕人笑嘻嘻試圖摟住警察自拍:“快笑一個,我要把它發到我的主頁上。”
“長官,這事,我們可能管不了。”
大片大片的燈管失去管控, 逐漸熄滅。
緊接著,是地鐵站工作人員觸發的警報,以及大量的、從地鐵站跑出去的市民打來的電話。
“彙報國土安全域性,有可能是生物神經毒氣,恐怖.襲擊。封鎖這裡,任何人不得靠近,直到上面下達命令!”
警監冷汗溼透後背:“這已經超出我們能管理的範圍了。”
剛剛有所穩定的局勢再次動盪起來。
本來在地鐵站內維持秩序尋找證據的華府警察,全都驚恐衝向地面上。
他們攙扶著在剛剛逃命中受傷的人離開,大聲吼著讓所有還沒撤離的人加快速度,詢問地鐵站工作人員關閉站臺裝置在哪。
工作人員交出鑰匙指路時整個人都在抖,六神無主。
很快,地鐵站一道道閘門玻璃門關閉,層層封鎖。
所有人都從地下撤離到地上,巨大的黃色隔離棚被支起,籠罩在地鐵站上方。
周圍所有圍觀看熱鬧的人們都被驅離,從地鐵站撤離的人則暫時被留在隔離棚中,等待檢查身體,確認沒有問題後才能離開。
隔離棚內隨處可見人們在焦急惶恐的打著電話,他們強行壓制著聲音的顫唞,眼中帶淚,呼喚著電話對面的親人朋友。
從附近醫院調來的神經科醫生以及病毒傳染科已經緊急趕來,穿戴好隔離服之後立刻進入隔離棚,為有可能沾染了沙.林毒.氣的人們進行檢查。
人們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結果。
訊息也在層層上報。
“沙.林毒.氣?為什麼他們會這樣認為?”
洛克手中的鋼筆一頓,驚訝抬頭:“我以為,從1995年,東京地鐵沙.林毒.氣攻擊之後,我們的國土安全域性一直對類似攻擊嚴防死守,不應該會出現這種問題?”
特工笑了:“因為根本就不是。長官。”
“這件事被彙報到了國土安全部,但是……現場被檢測出了b級汙染粒子。”
“這是我們汙染事務特工局的案子。b級汙染事件。”
在地鐵站翹首以盼的華府警察,很快等來了新的命令。
——地鐵站發生的事確實是恐怖.襲擊,“公園案”會交給另一組接手,很會抵達。從新的負責人抵達現場開始,現場全權交由他指揮。
在那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
長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隊快速駛來,在華府警察好奇的打量中,一隊隊身穿著從未見過的樣式制服計程車兵,全副武裝將地鐵站包圍,將所有好奇打量的視線全都阻隔在外。
其中幾名士兵手持模樣奇怪的裝置,在地鐵站外各個方位安裝。
他們像是在等待著耳機中的命令。很快,幾人齊齊按下裝置啟用按鈕。
霎時間,藍光照亮了整片街區。
以裝置為原點,藍色電弧逐漸向其他裝置的方向蔓延,連線,交融。直到電弧連成一個緊密的圓,將地鐵站籠罩其中。
警監屏住了呼吸,無法掩飾的錯愕。
身邊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的華府警察,也都面面相覷,不明白那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怎麼有點像是我看過的電影?”
有人遲疑:“該不會……都市傳說是真的吧?身穿黑色衣服,隨時會敲響你家門,聲稱是政府人員並把你帶走然後失蹤的那個?”
“我也聽說過這種傳聞,當時還說不可能,但這,好像還真有?”
“真的有點像我上個月看的那部電影。老天啊,我是最近累得大腦已經壞了嗎,分不清電影和現實了?”
“閉嘴。”
警監轉頭,讓身邊的下屬們安靜,示意他們向隔離棚外面看去:“有人來了。”
在先期的武裝士兵將地鐵站圍住之後,另外幾輛黑色高階轎車快速駛來,就及停在地鐵站入口正對面。
士兵不僅沒有阻攔,反而像是認識這些車牌一般,齊齊向車輛敬禮。
從車上下來的,是身穿西裝,肩披黑色大衣的男人。
他左右看了一眼,向身邊人點點頭。很快,數名從車上走下來的黑衣人擁簇著他向隔離棚的方向走來。
和警監印象中那些眼睛長在天上的fbi高階官員如此相似。
“最煩fbi那些傢伙了……”身邊有人低聲嘟囔。
警監瞪了他一眼,向黑衣人的方向迎了兩步。
他已經做好了會被無視的準備,卻沒想到,反倒是那位看起來是領頭的西裝大衣男人率先伸出了手。
“你好,警監,我是洛克·菲爾普斯,奉命接管公園襲擊案。聽說你們是最先趕來的隊伍?感謝你們的及時支援。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自稱菲爾普斯的男人笑得隨和,讓人生不出惡感。
他與警監的手一觸即離,沒有過多停留寒暄,就已經準備向下就走去。
警監這才恍然回神,連忙回身叫住了菲爾普斯,問他:“下面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沙.林毒.氣嗎?”
菲爾普斯在臺階上停下腳步,他慢慢轉身,望向警監。
明明是從下向上的仰視,會給人低人一等的氣弱之感,但警監卻反而有種被龐大怪物盯上了的毛骨悚然。
“□□?不是。”
菲爾普斯笑著點點頭:“警監先生,從現在開始,這裡由我們來操心,你和你手下的人可以離開了。享受美好的星期五夜晚吧——不和家人一起吃頓晚飯,陪陪孩子嗎?”
那一刻,所有看到菲爾普斯的華府警察,都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冰冷。
他們忽然意識到,他們與這些突然出現的奇怪黑衣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有些事,最好不要過問——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著想。
“這些人是國土安全域性的嗎?還是fbi?”
有華府警察遲疑:“看著不像平時遇到過的那些特工。”
“可能是fbi下面的哪個秘密小組?他們內部也按照負責管理的事務分等級,很多都是我們無法知道的。”
“那他們到底負責的是什麼事情啊……外星人嗎?”
“我知道,51區對不對?”
“你看到他們手裡的武器和裝備了嗎?我見都沒見過,完全是外星武器的程度。”
警監回頭瞪了眼竊竊私語的手下,趕鴨子一般抬手驅趕著他們:“該幹嘛幹嘛!在這聊天?女朋友不抱怨你不陪她了是吧?滾滾滾,都回家去。”
匆匆安排好手底下的人之後,警監自己卻沒有打算離開的架勢,反而順著樓梯向下,想要追趕菲爾普斯。
被武裝士兵攔下。
菲爾普斯聽到聲音轉頭,驚訝:“警監?我以為,你應該回家去了。”
“最初接到報案的是我們nd,就算案子移交到你們fbi,我們也應該有知情權。我已經讓手下的人先行離開,nd可以假裝看不見,但最起碼的,我需要知道在我負責的地區,到底他媽的在遭遇什麼東西。”
警監皺眉:“如果不是□□,那是什麼?”
聽到警監說fbi,黑衣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笑意。
fbi?不。
他們是比fbi保密層級更高,更靠近黑暗的存在。
a國,汙染與異常事務管理特工局。
與其他所有國家和汙染對峙的同僚相似,他們同樣將自己深埋於黑暗,像在每一座城市和田野下湧動的暗河,悄無聲息前行。
他們擁有比很多機構更高的許可權,更精良的武器,只為了一個目的:汙染。
就像此時此刻,發生在地鐵站下的一樣。
菲爾普斯深深看了警監一眼,微笑:“希望你不要後悔,警監先生。很多人在獲知秘密之前,都曾信誓旦旦說自己絕不會後悔。”
“如果你也認為自己不會後悔,那就來吧。”
他向警監揚了揚下巴:“讓他過來——跟上。”
但不知為何,警監覺得周圍黑衣人和士兵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都帶著憐憫。
警監皺了皺眉,心生不妙預感,但還是被職責和好奇的趨勢下,跟上了菲爾普斯的腳步。
菲爾普斯身邊的特工在向他低聲彙報,其中很多名詞比如b級、汙染粒子殘留等等,警監都聽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向四周看去。
先前雖然已經進入過地鐵站一次,但那時擔心是毒氣攻擊,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迅速離開,並沒有仔細看清楚地鐵站的情況。
直到現在,跟隨在這隊古怪又強大的隊伍身邊,警監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地鐵站。
到處都是狼藉一片。
但好在目前看,並沒有因為攻擊而死傷的人數。大廳內只有被丟棄的物品,沒有看到有人因此受傷甚至死亡的痕跡。
這讓警監鬆了口氣。
菲爾普斯注意到了警監的反應,他笑了:“警監先生,現在就放心還太早。真正可怕的東西,在地下。”
他指了指從大廳通往地底負二層候車站臺的樓梯。
全副武裝計程車兵立刻先行衝了下去。
很快——“clear!”
收到安全訊號,菲爾普斯點了點頭,他身邊的特工立刻開啟隨身攜帶的密碼箱。
只是令警監奇怪的是,密碼箱裡裝的既不是鈔票也不是秘密武器,竟然是一件件防彈衣?
菲爾普斯接過特工遞來的防護服穿好,回身時就看到警監擺手拒絕特工,說自己已經有防彈衣了的場景。
他忍俊不禁:“穿上吧,警監。它防的,可不是來自人類的子彈。”
——是來自於怪物的致命殺傷。
不。一旦被汙染,那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地獄。
直到深入地鐵站,看清了嚇瘋所有目擊者的地鐵車廂內部場景後,警監才終於明白了菲爾普斯對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有些秘密……還是不知道,最幸福。
菲爾普斯仰頭看向車門大開的地鐵車廂,長長喟嘆:“這簡直是藝術品。”
“你覺得呢?警監。”
警監已經聽不到身邊的聲音了。
他瞳孔緊縮,深深震撼下所有的思維停擺,思考不能,理解不能,甚至難以呼吸,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感到深入骨髓的懊悔與恐懼。
他在顫唞。
這個曾經出身海軍陸戰隊的壯漢,在無法剋制的顫唞,他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牙齒撞擊時發出的輕微“咯咯”聲,像在悲鳴。
視野內卻只剩下那些可怖場景,再也看不到其他。
唯一還存在於警監腦海中的,只剩下了一句話。
上帝啊……救救這個世界吧。
警監深陷於不可自拔的絕望與恐懼。
他悔恨想要重新選擇,把所看到的一切都從腦子裡拽出來丟棄,但是已經太遲了。從他選擇走下樓梯的那一刻,新的世界,已經向他緩緩開啟了大門。
只是,那絕非天堂。
菲爾普斯憐憫看了一眼警監:“歡迎來到新世界,先生。祝你以後還能有一夜安眠。”
他轉身向特工點了點頭。
“開始吧。”
“京城時間清晨八點整,華府時間晚八點整,華府地鐵公園站發生高階別汙染案件,造成全車廂共五百七十八人全部死亡,無一逃生。”
會議室內,實時傳來的影像播放,血淋淋出現在調查局機動1隊眾人面前。
商南明端坐主位,神情平靜:“已經可以確認的情報為:b級,影響案。”
“高度懷疑為——銜尾蛇延伸案。”
話一出口,會議室頓時寂靜,針落可聞。
銜尾蛇……
調查官愕然,瞳孔緊縮。
全世界任何一位負責汙染的人員,都不會忘記的稱呼,揮之不去的噩夢。
ab0009,二十年前席捲了a國百萬人的大型災難,影響類案件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憑藉著一案之力,拔高了所有人對於影響案的警惕。
銜尾蛇。
首吞尾,無休止的貪婪。
它之所以會有這樣一個稱呼,就是因為它對於人命幾乎無限制的收割。不論發生在哪裡,所過之處,便寸草不生,代表著數不盡的人類死亡。
而現在,就在a國本土,它又一次上演。
並且不同於之前二十年間的一眾c級、d級延伸案件,這一次,它是與銜尾蛇本體一致的b類案件。
幾乎可以預見到的,重演災難。
“因為案件特殊性,在確認為b類影響案,並高度懷疑為銜尾蛇延伸案之時,就觸發了全球警報,各國汙染機構都對此高度重視,各國國門已經開始加強防護。”
商南明:“但這並不是a國將此次ab0999案件的所有原始情報,都送到我們這裡的原因。”
他掀了掀眼睫,平靜道:“而是因為,我們是目前除a國這個始發國外,對銜尾蛇相關案件,研究最深的機構。”
“說起來,還要感謝祈行夜偵探。”
商南明看向祈行夜,淡淡道:“祈偵探在雲省案件中收穫頗豐,使得調查局在銜尾蛇案件中,掌握了極高的話語權。”
論起對銜尾蛇及其一系列延伸案件的掌控程度,甚至可以說,再無任何國家和機構,像國內異常調查局一般深入且全面。
從徐麗麗案件,到不久前的雲省案,從動機到根源,一直到附帶傷害,影響範圍,以及最關鍵的——調查局,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獲取了大量銜尾蛇晶體的官方機構。
哪怕一顆微粒都能產生可怖影響的粉色晶體,卻在調查局總部的冷凍庫中,大量封存。
來自於祈行夜對陸晴舟名下秘密研究所的繳獲。
會議室內的視線,頓時齊齊看向祈行夜。
祈行夜美滋滋抬手錶示不用在意,都是小收穫,小收穫哈哈~
旁邊安可:……祈哥你下次想表現謙虛的時候,可以考慮控制下笑容——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下了!
“a國汙染事務特工局在綜合考慮,並由調查局外交長官嬴大洲據理力爭之後,決定邀請我方前往a國華府,與a國特工局一起,對此次ab0999案件進行調查和處理。”
商南明:“任務緊急,我已經擬好隨行人員名單,被點到名的調查官請在二十分鐘內處理好一應個人事務,帶齊裝備,準備出發。”
“飛機四十分鐘後於總部機場起飛,前往華府。”
祈行夜一聽可以出國,頓時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緊盯著商南明。
選我選我!
商南明瞥過他一眼,不為所動,繼續從名單上一個個念出名字,聲線沉穩。
楓映堂,晉南,徐臺硯,胡未辛,安可……
一個個被點到名字的調查官站起身離開會議室,為公務出差進行準備。
卻沒有祈行夜的名字。
祈行夜:qaq
他眼淚汪汪注視著商南明,像被丟棄在路邊可憐兮兮的奶狗,汪嗚汪嗚拽著衣角求帶走。
不小心瞥見這眼神的楓映堂腳下一絆,覺得自己已經迅速動搖了。
他忽然間理解了紂王:要是誰頂著一張女媧畢設的臉做出這種表情,怎麼捨得拒絕的?鐵石心腸也做不到吧。
商南明挑了挑眉,氣定神閒看著祈行夜,隨即站起身。
祈行夜:!!真的沒有我啊!
“商南明!你個渣男!你……”
祈行夜拍案而起。
但不等罵完,一轉身就看到商南明正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看著自己。
“站在那幹什麼?”
商南明問:“祈偵探沒有需要收拾的行李嗎?”
祈行夜:“哦哦好……嗯?”
他眨了下眼,慢慢反應過來:“商南明你耍我!明明帶我玩,還不告訴我?”商南明眼中浮現輕淺笑意,向他揚了揚下頷:“你應當更信任你的搭檔一些,祈行夜。我說帶你去找陸晴舟,就一定會做到。”
“時間有限,走吧。”
不等祈行夜再說什麼,商南明已經向他招了招手示意。
得了便宜的祈行夜立刻重新歡快起來,屁顛屁顛奔向商南明。
他一把攬過商南明,在眾人驚恐注視下將商南明肩膀拍得“啪啪!”作響。
“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商長官!商長官萬歲!”
好耶!
商南明無奈搖了搖頭:“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你會想起來我。”
祈行夜笑嘻嘻湊近,狂蹭商南明臉頰:“怎麼會!我最愛你了商長官,我對你的心意日月可鑑吶——!”
楓映堂驚恐:“祈偵探!”
商長官的頭髮都被你蹭亂了啊啊啊!長官的形象快要被你毀了,快下來!
祈行夜把自己和商南明貼得毫無間隙,八爪魚一樣整個纏在他身上,毫不在意楓映堂的提醒。
而商南明也不在意,反而伸手握住祈行夜腰身,防止他唱著歌搖晃著像株向日葵一樣在自己後背上搖擺時掉下去。
楓映堂:“…………”
這還是他認識的商長官嗎?
一切準備就緒,公務飛機很快從總部附近山林中的隱蔽機場起飛,在兩架戰鬥機的護航下,執飛a國華府。
不等飛機進入平流層,商南明和楓映堂就已經重新進入工作狀態,忙碌的模樣看起來與在總部時無異。
只是換了個地方辦公。
而祈行夜和安可等人,則坐在窗邊看著舷窗外的風景,被明亮的太陽光芒逐漸點亮眼眸。
“哇!”
發出驚歎。
就像被幼兒園老師帶著出遊的小朋友。
祈行夜拽著明荔枝,興奮指給他看雲層:“荔枝你看!那朵雲像不像烤鴨!”
明荔枝:“哦哦哦像誒!是好吃的烤鴨!”
安可也一臉驚喜,整個人都緊緊貼在舷窗上指著太陽:“日!”
胡未辛:“…………”
他無奈搖了搖頭:“安可這模樣,活像我平日裡虐待了他一樣。”
鄰座的徐臺硯哈哈大笑:“不,是你管得太嚴了。”
“說實話我現在和安可一個心情,都有種被從藩籬中放出來撒歡的快樂。”
在胡未辛疑惑的注視下,徐臺硯聳了聳肩:“我家老羅你還不知道嗎?人送外號1隊小冰箱,不管對誰都板著臉,不知道嚇哭了多少實習生。”
“他前腳把人家嚇哭,後腳我就要去哄人。誒唷,累啊。”
徐臺硯放鬆了自己,緩緩從座椅滑下去,一副坐不坐躺不躺的懶散模樣。
然後,他長舒了一口氣:“舒服~”
胡未辛驚訝:“臺硯,你?”
他印象中的徐臺硯,一向姿態極好,是成熟穩重,足夠可靠的調查官。但怎麼現在竟然一副小學生放學回家的模樣?
徐臺硯懶洋洋揮了揮手,從空乘手裡接過果汁,笑著道謝。
他一邊咬著吸管滋溜滋溜喝著果汁,一邊懶散道:“唉,所以說,選個稱心如意的郎君……不是,選個搭檔,是很重要的。我這就屬於嫁錯了人。”
“當年我在調查學院,可是出了名的又懶又混,誰能想到畢業之後竟然搭檔是羅溟?”
徐臺硯感慨。
天知道他最初和羅溟搭檔的時候,究竟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他坐下時稍微駝背縮肩,就會迎來羅溟不贊同的眼神,走路時漫不經心吊兒郎當,也會被羅溟無聲譴責。
如果忘記調查局規章制度,或者在戰場上掉以輕心,更會被羅溟毫不留情的嚴苛指出。
羅溟對人對己永遠都是同樣的嚴苛標準,甚至對自己的要求更加嚴格,他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其他調查官的後盾,備用計劃,就算真的出事,也可以為其他人兜底。
不幸的是,徐臺硯這個搭檔在羅溟看來,是自己的另一半身。
徐臺硯誠懇:“感覺這麼多年,一直在和嚴父做搭檔。”
被羅溟帶在身邊嚴加看管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原形畢露了。
徐臺硯:“滋溜滋溜——快樂!”
胡未辛眼神複雜:“……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最懶散的竟然分到和最嚴苛的一組,真是難為徐臺硯了。
往日徐臺硯總要考慮到小隊裡的隊員、實習生,努力表現得靠譜又成熟,是可以依賴的靠山和後盾。
但現在不用了。
整架公務飛機上,就安可和明荔枝兩個小傻瓜,還都各自隨身攜帶監護人,不必讓徐臺硯操心。
他也終於能舒舒服服放鬆下來,不必再顧慮其他人的目光,快樂做自己了。
“謝謝商長官,這真是最好的安排了。”
徐臺硯塞著滿嘴爆米花,終於能實現自己邊吃零食邊看檔案的夢想,感動得熱淚盈眶。
楓映堂看了眼徐臺硯,無奈搖頭:又瘋一個。
但實際上,不論是徐臺硯還是楓映堂,都明白商南明這樣安排的原因。
雖然明面上的宣傳一直是地球村,世界大家庭拉起手唱著歌我們是朋友,但事實上,a國和國內的關係一直暗流湧動,從未真正平息過。
這一次a國汙染事務特工局雖然邀請國內調查局前往,但也難說不是鴻門宴。
所以在規定人數內,商南明選定的都是隊長級別實力的精英。
沒有帶上羅溟,是因為調走了楓映堂。他離開之後,機動1隊需要有人能鎮得住局面。
羅溟,加上郝仁。
兩人通力合作,優勢互補,一剛一柔,差不多可以在沒有商南明和楓映堂的情況下,鎮得住場子。短時間內肯定是沒問題。
胡未辛本來還疑惑商長官怎麼拆了一對搭檔,沒想到剛好合了徐臺硯的心意。
徐臺硯感動:“商長官是最好的長官。”
“不用拍馬屁。”
商南明扔過去厚厚一沓檔案,平靜道:“八小時後,飛機降落。在那之前,需要先看完所有資料,抓緊時間。”
隨著飛機進入平流層逐漸穩定,通訊重新放開,立刻如轟炸般響個不停,繁重公務如潮水般湧來,除了總部和機動1隊的常規事務,還有不少涉及到國際的各方叮囑和確認。
現在正身處華府汙染現場的調查局外交長官嬴大洲,也打來電話詢問程序。在得知他們已經踏上來途時,點了點頭,嚴肅叮囑。
“一切小心,商長官。”
嬴大洲:“我知道你負責國內事務習慣了,也一直都做得非常好,但是,國內與國際完全是不同的環境,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商長官,不要輕信任何人——你周圍每一個,都有可能是敵人。”
嬴大洲一襲黑色長大衣,在幾位調查官的守衛下站在角落中,壓低聲音道:“保護好你的隊員,結束銜尾蛇後,立刻回國,千萬不要在外長時間逗留。”
商南明簽署檔案的手一頓,他沉默半晌,平靜道:“嬴長官放心。不論在何處,機動1隊都由我統領。”
“並庇護。”
嬴大洲擔心的還想要叮囑些什麼,旁邊調查官已經湊近過來,低聲提示a國特工正在靠近。
他掀了掀眼睫抬頭看去,就見滿面禮節性笑意向他走來的特工局官員。
他向身邊調查官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壓低聲音向商南明道:“那商長官自己多留心,你們到華府之後,我不一定有時間能去見你們。有任何需要就聯絡5隊吧,我已經開通了你的許可權。”
說完,嬴大洲匆匆結束通話。
“嬴。”
特工局官員張開雙臂:“歡迎你來華府。最近怎麼樣?”
嬴大洲掛上禮節性笑容,迎了上去。
商南明剛結束通話電話,還不等螢幕暗下去,已經有新的電話打來。
“商長官,我是機動5隊駐a國分隊隊長雨隨行,嬴長官叮囑我,讓我來與您匯合。您在a國期間,對5隊a國分隊擁有全權指揮權,有任何需要都請聯絡我。”
雨隨行聲音平淡沒有起伏:“我已收到機動1隊的確認,公務飛機將在八小時後降落華府機場。屆時,我和分隊將在機場等候商長官。”
“期待與您的相會。再見。”
隨即發過來的,是一連串網路金鑰和許可權驗證,邀請商南明接入5隊駐外機密網路通訊。
楓映堂擔憂:“長官,銜尾蛇那邊不會出什麼問題嗎?畢竟已經是二十年的大案子,還牽涉到了五百多人的死亡……”
他總覺得a國特工局邀請他們沒安好心,無法徹底信任他們。
商南明平靜垂眸:“親眼看看,便知一切。”
“並肩作戰也不需要徹底信任,楓副官。”
商南明語氣平淡,彷彿只是在談論天氣:“雖非朋友,但暫時也不是敵人。即便只是明面的和平。”
“不過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暫時,特工局和我們還有共同利益,在銜尾蛇沒有結束之前,他們不會有大動作。至於結束之後……到時候會有新的應對策略,你不必擔憂。”
商南明對此看得分明,十足清醒。似乎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的底氣。
楓映堂眼神擔憂,但還是點點頭:“是。”
祈行夜正和明荔枝玩得高興,就感覺到了手機在震動。
餘荼:[華府銜尾蛇?]
祈行夜挑眉,唇邊開心笑意回落幾分:[訊息很靈通。餘隊有什麼打算?]
機場,餘荼看著祈行夜的確認,輕笑:[華府見。]
確認訊息傳送成功,她便利落拆開一次性手機,掰碎手機卡砸碎零件,扔進貴賓休息室的微波爐內銷燬。
“隊長,飛機已經準備好了。”
宴頹流敲門:“半小時後可以起飛。”
餘荼邁開長腿,大步流星走在無人的登機廊橋上,神情冰冷:“陸晴舟的釘子,處理掉了嗎?”
宴頹流點頭:“白翎羽在辦,一分鐘前結束戰鬥。”
話音落下,白翎羽適時發來確認資訊。
附帶的照片中,原本富麗堂皇的私人別墅已經被炸得焦糊狼藉。
顯然,白翎羽沒有那個耐心一個個找出藏身於此的人,乾脆直接一箱炸.藥轟了。
餘荼沉下眼,冷笑:“翎羽的急性子,在這種時候格外有用。”
“陸晴舟……”
她眼神狠厲:“竟然差點被他摸到3隊行蹤——小頹,從我任職3隊至今,這是從沒有過的恥辱。去查清楚,究竟是在哪洩露的資訊。”
宴頹流點頭:“隊長安心在a國處理銜尾蛇,國內交給我來辦。還有,陸晴舟。”
她頓了下,皺起眉:“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幫他。”
餘荼:“那就找出來,一起殺了。”
宴頹流點點頭:“是。”
臨登機時,宴頹流忽然拽住了餘荼的手腕:“隊長……”
在餘荼的注視下,宴頹流抿了抿唇,還是什麼都沒說,只化作一聲嘆息,張開雙臂,隔著皮質外套擁抱住了餘荼。
“這次我無法跟在隊長身邊……隊長,注意安全。”
餘荼挑眉,隨即眼眸中笑開一片昳麗星光。
她抬手拍了拍宴頹流,輕笑道:“別擔心,在國內等我回來。”
宴頹流說好。
但她抬頭注視著餘荼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飛機起飛昇空,消失在雲層之後,也始終沒有移開眼。
而得知餘荼也要一起去華府之後,祈行夜左想右想,逐漸意識到哪裡不太對,便趁著其他人都在忙碌時,悄咪咪摸到商南明身邊。
楓映堂正和商南明彙報討論,正說著話,低頭看了眼資料再抬頭的功夫,就猛地看到商南明旁邊多了顆人頭。
楓映堂:“!!”
他好懸沒嚇到心臟停跳。
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祈行夜。
“這次的銜尾蛇,計劃包括了3隊嗎?”
祈行夜壓低聲音問:“你知道3隊的動向嗎?”
商南明拿鋼筆的修長手掌懸在半空。
“3隊的事務不會向我彙報,他們直隸於林不之,除了局長的直接命令之外,餘荼擁有最大自主權,可以自行判斷怎樣行動,決定怎樣對於調查局最有利。”
商南明垂眼:“很多時候,林不之不會過問3隊的行動,就算你去直接問林不之,他願意告訴你,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他語調平靜無波:“3隊是個黑箱,命令給進去,結果拿出來。但中間?理論上,沒有人知道。”
祈行夜卻敏銳抓住了他話語中的意思:“所以,你知道3隊的動向?”
理論上沒人知道,那就是實際上,還是有人知道。既然林不之並不在意,其他人又沒有追趕上3隊的實力,那唯一一個有可能知道的……
商南明似乎笑了下。
“宴頹流在二十分鐘前,以國內某富商的名義,申請了直飛華府的私人飛機航線。所以你的問題。”
他道:“答案是——我知道這位富商會前往華府。”
明面上不會承認,也不會存在。
但當祈行夜詢問,商南明的回答是:“如果你需要掌握他們的動向,隨時來問我。”
商南明看向楓映堂。
楓映堂立刻了然,點頭表示自己收到命令,開始關注追蹤餘荼等人。
祈行夜皺眉:“但為什麼3隊會對銜尾蛇感興趣?”
國際事務應該屬於5隊的範圍,3隊只會被影響人類存續的重大事務吸引。如果不是餘荼另有打算,那就是3隊認為……銜尾蛇,已經擁有如此大影響級別了嗎?
祈行夜愕然。
商南明本已經放下筆,低聲詢問祈行夜中午想要吃什麼,就見祈行夜抱著手機低頭,全神貫注的在和誰發資訊,全程無視了他。
祈行夜在問雲翳清,有關陸晴舟追蹤的事情。
雲翳清可以確認,從祈行夜在茫茫大海中挖出了陸晴舟這個名字並深究之後,陸晴舟名下的各方生意被他們嚴重打擊,在國內組織架構起的犯罪帝國也被他們逐漸拆分。
他們本想以此逼出陸晴舟本人,但陸晴舟卻像是直接捨棄了國內全部的生意,斷尾求生一般,乾脆飛離了國內。
雲翳清在國外的朋友不多,但也有一兩個。
他可以確認:[陸晴舟,近期在a國活動。]
祈行夜將要落下的修長手指一頓。
巧合?不。
餘荼會盯上銜尾蛇,和陸晴舟有關。
祈行夜迅速在腦海中思考了一圈,不過短短數秒,果斷決定:[雲,你立刻去a國華府。]
雲翳清沒有過多詢問,只道:[好。]
不等祈行夜鬆口氣,又看到一條來自雲翳清的訊息:[差旅費記得報銷,包括機票錢。]
祈行夜:“…………”
他果斷給雲翳清打電話,控訴:“這點錢你也好意思要?”
雲翳清懶洋洋歪頭用肩膀夾著手機,半點不耽誤他收拾行李:“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啊祈老闆,窮,窮啊,一張機票錢就上萬,你要是不報銷,就等著哪天奇蹟降臨在我身上,等我長出翅膀飛過去吧。”
祈行夜倒吸一口涼氣:“好貴!”
雲翳清點點頭:“深有同感。”
直到這時,祈行夜才忽然感動於調查局的大氣——都沒管自己要機票錢,聽說還有出差補貼。
“報。”
祈行夜眼含淚水,咬牙切齒:“我報!”
雲翳清:“……聽起來怎麼像在罵人?”
祈行夜:“你知道就好——什麼時候去長對翅膀?”
他看了看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委屈的哭暈在商南明懷裡。
好窮,好窮哦!
祈行夜:“商大官人,乾脆你包養我吧。”
商南明:“……不要說奇怪的話。”
——
公務飛機可以打電話和上網。現代升級的飛機技術,很多新型號都可以使用手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