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
“陸先生, 這件事真的和我們沒關係!”
跪倒在地面的白大褂神情倉惶:“我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是正常的在執行實驗任務,那群人突然就衝了進來, 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我發誓,我們絕對沒有洩露行蹤, 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怎麼找上我們的!”
冰冷空曠的奢華會客室內, 陸晴舟單手支著頭,一副睡眠不佳的模樣, 懶怠坐在沙發上, 垂眼看跪倒一地的白大褂們。
這些本應該身處於不見天日的秘密實驗室中, 悠閒安全的做著實驗,為他的事業添磚加瓦的工具,現在卻滿身狼狽泥土, 帶著千里奔波後的疲憊悲苦,正向他哀哀哭訴。
讓陸晴舟更加厭煩。
“你們來的路上。”
他的聲音冰冷,打斷了白大褂的哭聲:“有人看到你們嗎?”
白大褂惶恐搖頭:“沒有。研究所一出事, 我們就按照應急備案做了。銷燬核心檔案和人員名單,透過地下逃生通道離開研究所, 啟動應急聯絡方式, 找到聯絡人,更換十三次交通方式, 更換身份……”
可偏偏就是洩露了。
對面聲音平靜。像沒有情緒起伏的機器人。
停頓了一下,對面又道:“我最近,聽到一些關於你的風聲。”
但是,煩心事卻遠不止這一樁。
幾聲槍響後, 滿地流淌的血液。
就連政策也忽然倒向另一邊,不再利於他。
立刻有安保上前,快速而無聲無息的拖走屍體。另一人默契擦拭地面血跡。
陸晴舟自認經商多年,生意也算風生水起,早就在圈子裡站穩,旁人輕易無法動搖。
不僅雲省和t國方面的生意損失慘重,創始人被調查局盯上,不得不棄卒保帥,扔出去t國資本財團,希望調查局就此吃飽,不再繼續向深追查。
對面沉聲:“這一次,我們損失慘重。”
“檢查過了所有技術環節,我可以保證,沒有洩露的可能性。”
白大褂一哆嗦, 剛點頭……
“意思是,沒有人知道你們在這裡。”
那眼神很冷,像在看一具屍體。
為此,他不得不多花了遠超出計劃的數倍時間留在國內,處理著火的後花園。
還直接捅到了調查局眼皮底下。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調查局進入得太快,遠遠超出我們先前的預計,研究所人員沒有時間銷燬全部檔案,並且儲存在研究所的銜尾蛇晶體,全部被調查局收繳。”
生意受阻,合作伙伴突然間匆匆宣佈離開,已經談好的專案被終止,還沒有敲定的生意也被觀望拖延。
倒在血泊中的白大褂死不瞑目, 像在迷茫質問。
陸晴舟冷酷打斷, 歪了歪頭看向他:“是嗎?”
“上面已經在催了,年度大會,應當是在聖誕節之後的第一週舉行,以此慶賀新紀元更加臨近的腳步。”
電話對面的聲音一板一眼:“陸晴舟,你今年遲到太多,上面不會高興的。”
陸晴舟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像是有個看不到的鬼魂,在從中擾亂這一切。
萬萬沒想到……
“做了這麼多,到最後還是暴露了?”
“有人在找你,想要為你帶來一句問候。”
陸晴舟冷笑:“不高興?那就幫我找出那個躲在暗中干擾我的卑鄙小人。平時什麼都不做,只在這種時候要求我?”
“砰!”
陸晴舟嗤笑。
陸晴舟皺眉:“什麼?”
他撥通電話:“研究所那邊,核實清楚損失了嗎?”
既然沒有人知道這群人在這,那當然也就不會知道他們的死亡。
他揚了揚下頷:“處理乾淨。”
“你將在新世界中擁有席位,你將免受汙染的困擾。這已經是上面對你最大的幫助。要求更多,討價還價,有可能招致災禍。”
很快,除了空氣中瀰漫著的淺淡血腥氣,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平靜。
陸晴舟按了按刺痛的太陽穴,神情疲憊。
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卻接連打破他的認知。
對面沉默良久,道:“不知道。”
陸晴舟覺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出了什麼問題,百事不順。
陸晴舟耳邊嗡嗡作響,無法言喻的煩躁:“他們到底是怎麼找到的?!為了掩護這個研究所,動用了兩顆衛星加密,每一次補給和人員進出都全程監控,最後甚至把t國資本財團丟出去打狗。”
對面道:“分析師認為,找你的人,和擾亂你生意的,是同一個人。當你的生意無法再保持絕對地位,下面各方小勢力都開始躁動,試圖趁你病要你病,他們想要瓜分本來是你的蛋糕。而訊息,也因此得以在那些人當中流傳。”
陸晴舟心臟一突,有不好的預感。
對面:“他們在問——誰是陸晴舟?”
陸晴舟緩緩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對面:“人們口口相傳,傳遞同一句話‘我來找你了,陸晴舟’。不論你這次惹上的是什麼人物,陸晴舟,你有危險了。他有能力擾亂你的生意,知道你的真實名字,甚至利用你的競爭對手,向你傳遞訊息。”
——im……
coming.
為舊日的怨恨,以及新生的死亡。
陸晴舟眸光劇烈搖晃,像被狂風吹卷得破碎的水面。
“你應當清楚,像你這樣本應完全隱身的商人,卻被人知道了真實姓名,是怎樣的危險。尤其是,你的名字已經在外面流傳開。”
對面淡淡道:“即便他們現在不知道究竟誰是陸晴舟,但這個名字,足以讓你成為眾矢之的,變成線索。早晚有人會翻出你。”
既然選擇了隱身黑暗,那就最好永遠不要暴露在光芒中。哪怕一縷髮絲,一片衣角。
半黑不白是危險的。
一旦暴露,失去黑暗的青睞……
就像陸晴舟將創始人扔出去。或許未來某一天,更上位的存在,也會如此處理他。
對面平淡道:“陸晴舟,跑得快些,死亡在向你而來——不要被它追上。”
電話雙方,對此心知肚明。
陸晴舟驚愕半晌,隨即輕輕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對面問。
“知道……是誰在擾亂我的生意,散佈我的姓名,想要把我逼出藏身洞穴。”
陸晴舟面容扭曲一瞬,神情冷酷:“異常調查局。”
對面皺眉:“商南明特殊長官?”
“不,這不是那位的風格。那位不在市井,他更喜歡大開大合,連根拔起。”
陸晴舟冷笑:“祈行夜。”
那位……一開始,誰都沒有放在眼裡的,顧問偵探。
所有人都以為,那不過是商南明無聊時找來聽歌喉的鳥雀,卻萬萬沒想到,全都走了眼。
輕視祈行夜的代價,竟然如此沉重。
陸晴舟沉下眼,端起酒杯,將餘下烈酒一飲而盡。
“走了。”
“年度大會已經拖得太久……是時候赴約了。”
陸晴舟起身,大跨步走向門外。
安保恭敬上前,為他披上大衣。
“秘密研究所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電話對面問:“如果上面知道你丟了這麼大的專案,不會高興。”
陸晴舟輕笑:“你可以選擇告訴他們,也可以選擇不。我的生死在你手裡掌握,喜歡這種感覺嗎?”
對面長久沉默。
陸晴舟在窗邊駐足,前後安保隨之停下。
他抬頭,眺望遠處京城紅牆綠瓦的老城,良久,他眯了眯眼眸。
“祈行夜……”
那個名字,在唇齒間反覆碾磨與呢喃,像是要一縷一縷撕成肉條,吞噬入腹。
陸晴舟抬手整理了下肩上大衣,大跨步邁開長腿向前。
“研究所?從未存在過的東西,何來攻擊。”
既然是秘密研究所,那就讓它徹底藏身於秘密吧……
秘密研究所。
一如商南明的預料,當它被拆裝送往調查局總部,而非科研院之後,很快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科研院副院長向調查局提出了堅決抗議,幾次無效後,甚至帶著一隊研究員試圖硬闖調查局。
守門衛兵看著眼前一群戴著眼鏡,弱不禁風,彷彿推一下就能當場倒地碰瓷的研究員們,是一個頭兩個大。
既不敢動手驅趕,也不能就此放行,還要注意護住自己武器的邊邊角角,膽顫心驚,生怕自己哪裡磕一下這些研究員們看,他們就能當場死給自己看。
研究員步步向前緊逼,守衛連連後退緊張。
一進一退,倒像是小白兔逼迫大灰狼,場面又混亂又滑稽。
這讓在地下八百米總部的會議室內看到監控的長官們,都連呼反了天了。
長官和負責人們詢問林不之,究竟為何非要惹上科研院。
快二十年了,兩家兄弟單位這不是相處得很融洽嗎?為什麼突然要搞什麼科研部門,從一開始他們就不看好。現在看看,果然招惹了麻煩上身。
不少負責人的口氣不乏埋怨。
打也不能打,勸也勸不動。
監控中的畫面逐漸被研究員們佔領,監控螢幕後面的眾人愁眉不展。
只有林不之,依舊坐在原地屹然不動,笑眯眯看著監控螢幕的俊容一如既往的溫潤,無法窺見半分真實情緒。
會議室內也逐漸喧鬧,爭吵起了此事應該怎麼解決,由誰負責。
林不之端坐在一片吵鬧聲中,氣定神閒,靜靜等待著什麼。
不多時,監控畫面中忽然安靜下來。
眾人奇怪看去。
卻見商南明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監控畫面上。
身穿黑色長制服的商南明從山洞盡頭緩步行來,長靴落地,足音清晰。
他甚至都沒有說話,聽到腳步聲的研究員們已經漸次安靜下來,齊齊看向他走來的方向。
副院長率先認出了他。
“商長官。”
副院長梗著脖子,一副不願服氣的倔強神情。
商南明恍若未見,只掀了掀眼睫,平靜問:“科研院不搞自己的研究,跑到調查局來幹什麼,春遊嗎。”
副院長憤怒:“商長官!你不要和我裝傻,雲省的那批汙染證物是不是被你們扣了?你們沒有這個許可權,這是職權侵佔!我要到京城去告你們!”
商南明靜靜注視著副院長,冰冷的眼神令人心裡發毛。
副院長本來覺得情理都在自己,但現在卻不知怎的,在商南明的注視下,竟然忍不住心虛。
“怎,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商南明問他:“你來,是為雲省秘密研究所?”
副院長不明就裡,還是點頭:“對啊!不然你以為我來幹什麼,春遊嗎?”
他身後的研究員陣陣發笑。他們覺得有副院長在,這件事應該穩了,逐漸放下心來。
但當商南明沒有言語,只平靜望向他們的時候,研究員們的笑聲漸漸低弱,直到一片安靜。
山洞漫長甬道內,針落可聞。
無形的壓迫感席捲開來,眾人大氣不敢出。
商南明平淡開口:“雲省秘密研究所,秘密。或許,你聽得懂這兩個字。”
“此次行動被列為高保密層級,有許可權知道和查閱的,只有林不之局長和我。那副院長。”
他轉眸,居高臨下深深注視:“你又是怎麼得知的?”
副院長想說什麼狗屁保密,這事分明人人皆知。
但臨出口之前,他轉念一想,卻冷汗津津。
私下底知道,和明面上公然承認自己非法獲知,是兩碼事。
祈行夜去雲省,以及羅溟押送運輸機返回撥查局總部這兩件事,根本沒進行保密工作,只要有心就能探聽得到。
而調查局也不在意,不舉不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做不知道。
可,自己當做私底下的八卦閒聊,和在公事上,是完全兩個性質。
如果他現在承認自己知道……
副院長瞳孔緊縮,不可置信的看向商南明:“你早就算計好了?”
——科研院的副院長涉及情報洩露事件,必定會引來京城調查聽證委員會。
到那時,就算他最後安然無恙,少說也要耽誤一兩個月。擱置的時間無法再去追溯雲省研究所一事,導致停擺。而調查局,反倒可以好好利用這段時間進行研究。
等他兩個月之後再來?
撿剩都撿不到!
可他如果不承認,那今日就完全是師出無名,根本沒有正當理由鬧到調查局眼皮底下。
反而成了他們無理取鬧,調查局寬宏大量。
進退維谷,左右兩難。
副院長冷汗順著鬢角流淌,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天認識商南明。
“你們現在轉身,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商南明微微頷首:“早春四月,各位,京城的早春花開得正好,與其到調查局這荒郊野嶺吃土揚灰,不如去看看花踏青。”
不少研究員看向商南明的眼神中,隱隱含著敬畏。
有些人不由得慶幸,自己一個搞技術的不用明白這些彎彎繞繞,還是扔給副院長他們頭疼去吧……對上商長官,簡直是噩夢。
副院長氣得臉皮都在抖,卻無能為力,只能轉身欲走。
卻又被商南明叫住:“讓你們院長,親自來和我談。”
商南明眉眼平靜無波:“這不是你的許可權可以決定的事。”
一場衝突,消弭於無形。
武裝衛兵們也不由長長鬆了口氣,再看向商南明時滿眼敬意。
衛兵整齊抬手敬禮:“商長官。”
商南明點點頭:“辛苦了。”
他看了眼旁邊那位被研究員圍住時被扒拉得衣衫不整,連戰術揹帶都露出來了的衛兵,淡淡道:“祈行夜說,各位今日辛苦,食堂中午加菜。”
衛兵羞赧捂住自己制服趕緊整理,但聽到加餐還是興高采烈:“是!”
誰不知道祈行夜和食堂大師傅們關係好?
就連林局長去都不一定做的大菜硬菜,有祈行夜出馬,準好使!
衛兵們已經在美滋滋的交流這個訊息,討論猜測今天中午會有什麼好菜。
而監控後面,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有的負責人目瞪口呆,一臉不可置信:“這就結束了?”
林不之笑意吟吟:“怎麼會,還遠著呢。被分權,科研院不會善罷甘休。所以。”
他轉身,向眾人致意:“抓緊時間,在科研院反擊之前,做好準備。”
當商南明回到地下,林不之就站在電梯外的穹頂大廳等著他。
林不之擺擺手,示意他跟上。
“你挑了個好時機,南明。科研院院長還投身於大型試驗場,一時半會難以抽身回來,管理科研院事物。就算明知道後院起火,在他做不完試驗場那邊的專案之前,京城也不會放他走。”
林不之淡淡道:“但是他不會永遠呆在試驗場。他是科研院的院長,總有一天會回來。或早或晚而已。到那天,你打算怎麼應付?他可不是副院長那樣好打發。”
“一個高許可權,被信任,並且瘋狂的院長,棘手程度遠非其他人可比。”
商南明冷峻面容平靜,沒有一絲情緒波瀾:“這不是有你在嗎?局長。”
“不然,要你這個局長做什麼。”
林不之挑眉:“好小子,這是真把我當你下屬使喚了?”
商南明不置可否,微微頷首:“以林局長的手段,在京城方面做做工作,讓科研院院長晚些回來,應該不是難事。調查局,就仰仗你了,林局長。”
林不之笑罵:“你也就在用得著我的時候誇誇我,說說好話。捧殺?南明,我不吃你這一套。”
商南明:“哦。”
林不之:“?”
“沒有其他想說的?都不擔心這件事處理不好會出問題?”
商南明想了想,道:“那記得中午到食堂吃飯。”
林不之:“…………”
我和你討論嚴肅話題,你突然關心我記不記得吃飯?
他應該責怪商南明轉移話題的,但被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關心著的感覺實在太妥帖,竟然讓他一時張不了口。
商南明:“祈行夜讓食堂中午加菜。”
林不之的笑容僵在臉上。
好小子!原來不是關心他,是為了炫耀自家搭檔啊。
隨行的秘書都差點憋不住笑。
商南明見林不之沒有反應,已經找準機會率先離開,讓林不之連拽回來的時間都沒有。
而其他在走廊上假裝路過和看風景的負責人們,一見局長和商長官已經談完,立刻一窩蜂的湧過來,詢問這次的變動。
已經有敏銳的人率先嗅到暴風雨將要來臨的味道,早做準備。
原本被冷落在角落裡科研部門,立刻翻身成了搶手的香餑餑,人人都願意靠近。
往日門可羅雀的科研部門,現在人來人往,不少其他部門的負責人或是屬員都湊過來,或是因為好奇,或因為其他原因,想要與這個新成立不久的部門搞好關係。
這可苦了負責科研部門的徐文卿。
他幹了一輩子的技術工作,讓他泡在公式定律實驗室裡還好說,但和人打交道?
在做負責人之前,他見到陌生人的頻率,是一年一個。
現在?
徐文卿被十幾位其他部門的負責人團團圍住,感覺自己是被扔進雞崽堆裡的貓,充滿恐懼和妥協。
遠遠的,祈行夜就看到了徐文卿被包圍在最中間,一副不敢說話不敢動,努力將自己縮小到最小體積的慫樣。
他頓時被逗得哈哈大笑。
徐文卿一激靈抬頭,瞬間熱淚盈眶:“祈偵探!”
他拼命伸長了手,深情:“救救我——”
“來了來了。”
祈行夜連忙救場,把徐文卿從這群人中“挖”走,推著他衝出人群,一路小跑到科研部門裡面的最深處才停下。
徐文卿看了看空蕩無人的四周,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軟軟癱倒。
“人,都是人,好多人。”
他雙眼無神:“好可怕……”
簡直快要有透明煙霧從他嘴巴里飄出來。
祈行夜被逗笑了。
新部門還沒有徹底收拾好,不少大型器械拆裝出來的紙板木箱都堆在角落裡,還有很多沒來得及拆封的昂貴裝備,都一起在角落裡吃灰。
祈行夜隨手掃開一片乾淨地方坐了上去,一雙長腿交疊。
“有這麼可怕嗎?只是人而已吧。”
他聳聳肩:“你主導科技部門,以後這種場面,只多不少。”
祈行夜看得很清楚。
雖然科研部門是調查局下轄的獨立部門之一,但不僅是由商南明一手主導建立,還是由商南明進行直接管理,是徐文卿的直隸上司。
祈行夜對商南明多有了解,他知道,自己這位搭檔,從來不做無用功。
即便這個部門頂著如此巨大的壓力,仍舊被商南明堅持建立,那商南明就一定會物盡其用。
估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徐文卿都別想得個清閒了。
祈行夜同情的拍了拍徐文卿肩膀:“你加油。”
徐文卿吐魂:“讓一個重度社恐去和這麼多人打交道?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來得快些。”
“咦?祈偵探,徐部長?你們怎麼在這,偷懶呢嗎?”
抱著箱子的安可忽然從不遠處探頭,好奇看過來:“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兩位竟然還敢偷懶?不怕被商長官打死嗎?”
祈行夜:“那我打回去。”
安可:“!!!”
“別當真,開個玩笑。我怎麼捨得揍商南明?他可是我的親親搭檔~”
祈行夜手臂一撐木箱跳下來,穩穩落地:“你怎麼在科研部門?被調崗了?”
“他們這邊人手不夠用,忙不過來,機動1隊的不少人就被借用了過來。”
安可向自己身後努努嘴:“諾,其他人也都在。”
“祈偵探你最好還是去商長官那去看看吧,商長官在發火,很可怕。”
安可擔憂:“連羅隊長都不敢說話。”
祈行夜大為驚奇:“商南明還會生氣?他?生氣?”
他樂了:“那個模擬人形機器人,還有他發火的一天?走走走,我得趕緊去看看。”
看熱鬧不嫌事大,說的就是祈行夜了。
在看清商南明的“發火”場面時,他不由失望拖長音:“咦——這種發火嗎?菜市場阿姨罵架都比他激烈。”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如此清晰。
眾人:“…………”
他們驚恐:大哥!祖宗!您就別再火上澆油了,沒看見我們都快死這了嗎?
商南明平靜側眸,越過人群看向祈行夜。
祈行夜眨眨眼,還是乖乖靠近,詢問究竟怎麼回事。
有祈行夜在場,商南明剛剛還堪稱恐怖的威壓明顯有所收斂,讓周圍人有種終於活過來了的感覺。
“我們找到的那棟秘密研究所,構造很特殊,並非尋常公司有能力包攬和建造的難度。”
商南明將手中檔案遞給祈行夜:“據我所知,國內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不超過五家。”
“其中四家,都是懸鏡集團下面的子公司。”
商南明指著照片上一處模糊殘缺的標記,道:“拆裝研究所的過程中,發現了這個。”
雖然只有一小部分,但在計算機根據斷裂痕跡進行合成和比對之後,還是可以確定,這是懸鏡集團的標誌。
從地平面升起的星球。
這個標誌並沒有被大肆印在建築物的外觀上,而是處於一個小部件的內部。
在搬運回總部,進行鐳射掃描的時候,發現了它的存在。
“懸鏡集團,為什麼會與陸晴舟的秘密研究所有關,承擔了它的建造?”
商南明問得平靜。
周圍人卻將頭低得更深了。
接到電話的明鏡臺挑眉,訝然:“我並不清楚這項工程。稍等,商長官,我讓秘書去檢視。”
“希望商長官能夠理解,在我這個位置上,並非所有專案我都會知悉,尤其是,這麼小的專案。”
明鏡臺看到商南明傳真過來的研究所模擬圖時,隱隱有些嫌棄。
對體量巨大的懸鏡集團而言,這棟地上僅有兩層的研究所,確實過於小了。
不論是體積,還是專案金額。
“不好意思,在懸鏡集團內部,兩個億以下的專案,都是下面的人直接批,不會經過我這裡。”
明鏡臺委婉道:“恐怕秘書去找這個雲省的專案,都要一些時間。”
實話說就是——太小了,根本看不上眼。
像小蝦米喂巨鯨,連塞牙縫的資格都沒有。
旁聽的祈行夜:“…………”
他羨慕得瘋狂咬手絹。兩個億都是少的嗎!
他只想深情的呼喚一聲——“大哥!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弟弟啊!”
明鏡臺眨眨眼:“不,我弟弟只有小荔枝一個。”
商南明:“…………”
他無聲嘆了口氣,抬手拍在祈行夜額前,推著他遠離自己:“去旁邊玩。”
祈行夜:嗚嗚!錢,錢啊!¥▽¥
不多時,秘書以最快的速度調取回專案檔案。
明鏡臺:“找到了。已經給商長官發過去了。”
商南明;“不準備解釋些什麼?”
“上一次的銜尾蛇秘密實驗室,其中三處,也是由懸鏡集團承建。”
明鏡臺輕聲笑了,他聳聳肩:“希望商長官能理解,懸鏡集團幾乎在國內每一個省市地區都有子公司,集團下面有近百個大大小小的公司,所有懸鏡集團有能力接手的專案,我們都具有最高的競爭力。”
“它太龐大,幾乎囊括世界所有需要高精尖技術的專案,以致於總是會與類似的事件相關聯。”
明鏡臺輕描淡寫:“商長官身處調查局,幾乎所有汙染案都會經手。那我是否也可以做這樣的猜測——因為商長官與所有案件相關,所以商長官,一定有問題。”
商南明眼眸沉了沉。
明鏡臺已經率先笑了起來:“逾越了,抱歉。”
“我家小荔枝,最近怎麼樣?”
商南明冷哼:“死了。”
明鏡臺:“…………”
“!!!”
電話對面傳來桌椅翻倒的雜音,以及秘書焦急驚愕的呼喊聲,詢問明鏡臺要去哪裡。
商南明這才不緊不慢道:“差一點,死了。不過還好好活著。”
明鏡臺頓住。
“受了些傷,但差不多已經痊癒。有祈行夜,他不會讓自己的兼職生受苦。”
商南明淡淡道:“如果你關心明荔枝,可以直接打電話詢問他,不必經過我這裡。”
明鏡臺剛剛緊繃的精神重新放鬆,他垂眸,輕笑:“那孩子……只要我稍微靠近,就會跑走。”
商南明點點頭:“是個聰明性格。”
“明鏡臺,你弟弟比你優秀很多。”
明鏡臺挑眉。
電話已經結束通話。
他靜立幾秒,轉身看向秘書時,俊容上的笑意已經悉數消失,無框眼鏡反射著光線。
“雲省的科研所,是怎麼回事?”
明鏡臺的聲線磁性冰冷,讓秘書躬身時也多壓低了幾度。
“去查。”
“是。”
明鏡臺單手插兜,站在空無一人的寬大辦公室內,轉眸看向開闊落地窗外的繁華都市。
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掩唇沉思。
半晌,他拿起手機操作。
“叮——您有新的到賬訊息。一,百,萬!”
剛迷迷糊糊從被窩裡摸到手機的明荔枝,滿眼睡意朦朧還不等看清螢幕,就先被提示音嚇得清醒了。
“?!!”
明荔枝呆若木雞:“明先生為什麼突然給我轉錢?”
一看,還有附言:養傷。
明荔枝:?什麼情況?豬豬養肥了要出欄宰殺了嗎?
比明荔枝更懵逼的,是他旁邊的調查官。
“臥槽!有人給你轉了一百萬?真的假的,誰啊這是!”
調查官:“他還缺倒水拎包的嗎?我可以應聘馬仔。”
明荔枝沉默了:“…………”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明先生有多可怕,才會說這種話。”
調查官:“有多可怕?拿錢砸死我嗎?”
明荔枝悽悽慘慘縮成一團:你們不懂我的憂傷。
調查官誠懇:對不起,真懂不了——你把那一百萬轉給我我或許就懂了。
當明荔枝一副天塌了的驚恐表情,旋風一樣衝到祈行夜面前,向他說起明鏡臺給他轉賬這事時,祈行夜默默掏出墨鏡戴上。
祈行夜:“我不嫉妒,真的。”
明荔枝:“?”
“別亂操心了,就是你哥從商南明那知道了你受傷的事,怕你在調查局伙食不好,給你的零食錢。”
祈行夜拍了拍明荔枝肩膀:“小荔枝~你看你老闆這麼窮,是不是……”
話沒說完,明荔枝已經起身就走。
徒留祈行夜摔在長椅上嚶嚶嚶哭泣,控訴:“小荔枝你好冷酷好無情!”
明荔枝拿著這錢,是轉回去也不是,用也不是,簡直像碰了個燙手的山芋。
當他的新朋友左春鳴例行詢問他的傷勢情況時,他迫不及待詢問左春鳴的建議。
左春鳴:“……?”
他頓時失魂落魄:“沒想到,我做哥哥竟然這麼失敗,都沒辦法給我弟弟賺錢花,唉……”
悲傷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明荔枝痛失小夥伴。
明荔枝:“嗚嗚嗚!”
看,我就說吧,明先生特別可怕!這一定是他早就算到的,他故意的qaq
祈行夜:“…………”
電話鈴聲響起。
本來還看熱鬧看得一臉笑容的祈行夜,在聽到電話另一邊所說的內容後,笑容漸漸消退。
他問:“離開國境了?”
雲翳清點點頭:“和我朋友確認過了,他在機場工作,親眼看到陸晴舟乘坐私人飛機離開。”
以前是根本不知道陸晴舟此人,連名字和麵容都不知道。
但現在卻形勢不再相同。
只要陸晴舟不是鬼魂,那活人,就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你給他傳遞的訊息,他一定收到了,不久前已經開始反擊了。”
雲翳清:“要繼續嗎?”
祈行夜聳聳肩:“不必。我本來也沒想要他的生意,我這麼窮的人,連偵探社的水電費都要交不起了,他那些公司啊房產啊,太多了,沒錢交。”
雲翳清:“??就你離譜,別人都考慮擴充商業版圖,你可倒好,只考慮水電費?”
祈行夜笑嘻嘻道:“我又不想做罪犯商人,只是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市民嘛,開個偵探社已經很艱難維持生意了,何必再給自己找麻煩管理商業帝國?比起什麼商業版圖,我更喜歡彩虹拼圖。”
“既然訊息已經傳過去,那就讓大家停下吧。該吃吃該喝喝,就當沒這事。”
他單手支著頭,輕描淡寫:“再深入,動搖陸晴舟的根基,他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祈行夜不怕正面對上陸晴舟,但卻擔心那些幫自己的朋友們被陸晴舟所害。
見好就收。現在是最好的抽身時機。
雲翳清愣了下,長長嘆息:“你啊……”
他無奈:“祈老闆,你能不能對你的重要程度有點清晰的認知?如果是為了你,很多人不會在意這些。”
祈行夜笑眯眯:“下次再說。”
“繼續盯著陸晴舟,有訊息再告訴我。”
雲翳清:“好。”
結束通話電話時,剛好商南明向這邊走來。
祈行夜抬眸,笑著衝他晃了晃手機:“商長官,我想請假~”
商南明腳步一頓:“理由?”
“陸晴舟已經離開國境,私人飛機在小國中轉,很可能是要繼續飛越大洋去a國。”
祈行夜懶洋洋道:“當然是要請假去追陸晴舟啦~”
商南明無奈:“這話,很有歧義。”
“或許,你在接受聘書時沒有仔細閱讀過條款。你是調查局的一員,屬於調查局正式編制,在享有許可權的同時,也被許可權所限制。”
商南明淡淡道:“其中一條,就是非公務不得擅自離開國境。”
祈行夜大驚失色:“啥?!你是說那快要一百萬字的詳細條款嗎!”
商南明態度自然的頷首。
從各個國家開始建立起各自從屬的汙染調查機構之後,對這一方面的情報和人員流動,均嚴格管理。
任何不經報備的隨意離開和進入,都是不可接受的侵犯自主權行為,會造成嚴重的國際摩攃和後果。
一個經受過專業訓練,素養極高的正式調查官,即便是獨身在陌生環境裡,所能造成的殺傷力都不可小覷。
更有可能帶走當地的汙染情報,造成情報洩露。
曾經的a國調查機構,就試圖帶幾十管汙染現場人員的血液出境,使得當時的事發國和a國局勢長期緊張,到現在仍舊對a國高度戒備,即便是公務也絕不允許a國調查人員入境。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鑑,其他國家的調查機構在對待國際事務上,都分外小心。
這也是為什麼,調查局會有專門負責外交的長官,以及一支負責國際事務的機動隊,5隊。
祈行夜在聽商南明解釋之後,大失所望。
失去夢想,癱成鹹魚。
商南明被逗笑了。
他搖了搖頭,眉眼柔和:“我幫你想辦法。別擔心。”
祈行夜瞬間生龍活虎:“好耶!商長官萬歲!”
到底……還是不忍心看祈行夜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