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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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向所有人證明, 在科研一途上,唯一能阻擋明言的,只有外力。
當他竭盡全力想要做某事, 就只會有勝利這唯一的結局。
六月。
沉寂許久的科研院,終於再一次開啟大門。
研究員們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笑容, 即便眼下的青黑深重到鬼一樣, 但也掩蓋不住他們的激動。
明言此次的成功,標誌著從此國內汙染領域科技正式迭代, 領先全球進入次時代技術, 一舉超過世界所有汙染機構。
即便是從前可以與國內科研院相提並論的a國, 在此之後,就算不甘心,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落於國內科研院身後。
而等待新的汙染科技救治的餘荼等人, 也在第一時間獲得了治療。
明言推開手術室大門,摘下口罩,向在門外等待許久的祈行夜等人頷首示意。
“手術很成功。”
剛下手術檯兩天的餘荼,面色依舊蒼白,但頭腦清晰,邏輯縝密的快速分析。即便昏睡過去月餘,也不妨礙她迅速補充回了缺失這段時間的情報。
祈行夜半撐著臉調侃,笑意吟吟:“你睡在培養倉的時候,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可是我。不感謝我嗎?”
他本以為,餘荼會像往日一樣打趣過去。
他低頭時, 才看到自己掌心因為用力握緊而壓出的痕跡,不由搖頭失笑。
所有受傷瀕死甚至死亡的3隊成員,都因祈行夜而得救。
不僅是她,還有聶文和宴頹流。
“把翎羽按回去。”
祈行夜甚少見到餘荼這樣的神情,他怔了下,才擺著手笑道:“因為餘隊是我的朋友,不是嗎?”
餘荼冷笑:“能讓明言順利開展實驗,只有一個可能。”
“你。祈行夜。”
她緩緩側首,看向祈行夜的目光認真:“為了救我,你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祈行夜聞言, 終於長舒一口氣,因為餘荼等人而緊繃的精神, 也跟著放鬆下來。
他淡淡道:“兩天後就可以離開科研院。”
但餘荼卻鄭重記在了心裡。
“我欠你一條命……不,是三條。”
明言很不歡迎餘荼等人過久停留在科研院, 幾乎是傷患們剛一脫離術後觀察期,就被明言轟了出去, 認為有他們在會妨礙科研院的工作進展。
——敢這麼對她家隊長?活膩歪了!
而是——引領科技飛躍的明言,已經是全人類的重要寶藏。
他衝餘荼眨了眨眼:“餘荼還是先養好身體再說吧。不然,就連小荔枝都能打得過你了。”
不是因為明言救了她,讓她擁有第二次生命意義。
“餘隊,才剛醒就這麼快轉投陣營,我會傷心的。”
她冷呵一聲:“明言現在, 可是給自己創造了更牢固的地位。除非他背叛全人類,犯下反人類罪,否則,誰都不能動他。”
得知了明言做派後,白翎羽怒火中燒, 一擼袖子就要衝過來炸了科研院。
“謝謝你,祈行夜。”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明言。
這份重量,餘荼清晰的記在了心裡。
卻沒想到餘荼真的正色起來,鄭重向他道謝。
她長久的注視著祈行夜,然後慢慢點頭:“好。”
本來對明言沒什麼觀點,甚至隱隱因為商南明,也站在明言對立面的餘荼,卻在此次清醒之後,堅定的站在了明言一方。
“就算是我死,也會保護你,祈行夜。”
餘荼不屑:“呵。”
尤其是他那顆頂尖的大腦。
“我知道林不之的做派,有過十八年前對商南明的錯誤決定後,他面對明言,只會更謹慎。這位科研院院長沒有倫理道德的觀念,眼裡只有科學,這一直都是林不之所忌憚戒備的。”
“林不之不會輕易將研究材料交給明言,他不信任他——那老狐狸,此生不知道到底信過誰。”
她輕笑著道:“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不論是怎樣的情況,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當然,反人類罪除外。”
祈行夜將自己為促成實驗專案的功勞一筆帶過,彷彿是什麼不值一提的小事。
祈行夜笑了:“好啊,那我就等著餘隊保護我了。不過在那之前。”
餘荼得知, 笑眯眯下令:“一步都不能讓她靠近科研院。動明言?”
“不用謝我,下次再遇到什麼危險,餘隊你別再把我推出去當靶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三言兩語間,就已經理順自己昏睡期間的暗流湧動。
就算她躺在病床.上,也勝過明荔枝太多。
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如何相提並論?
旁邊興高采烈趕過來,準備接餘荼等人回家的明荔枝:“???”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qaq
“走吧餘隊。”
祈行夜笑著招手:“我們回家了。”
偵探社再一次熱鬧起來。
不僅是餘荼,還有聶文等其他3隊成員,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在偵探社養傷。
還有左家兩位和雲翳清。
主人回家的偵探社,每一天都從早到晚的熱鬧。
而因為餘荼等3隊的身份保密,原本可以在偵探社尋找一絲機會,見到商南明的諸國汙染機構,徹底沒了渠道。
武裝守衛明崗暗哨在偵探社周圍全天候巡視,整個街區都在守衛的監控範圍之下,就連蒼蠅進出都逃不過守衛的眼睛。
到最後也沒能見到商南明的麥克司長,只能恨恨打道回府,想要在嬴大洲再尋找嘗試突破的方法。
偵探社外,也徹底清靜了下來。
只剩下滿院子的熟人,整日吵吵鬧鬧。
不似調查局的緊繃嚴肅,反而有了居家日常般的輕鬆愜意。
六月驕陽雖盛,但有柳大壯這位厲鬼姐姐在,等同於擁有了天然製冷大冰箱。
整個偵探社連帶著院子裡,都漂浮著徐徐涼意。即便是正午的太陽下,都不會覺得炎熱,只會是剛剛好的愜意舒服。
餘荼躺在搖椅上昏昏欲睡,厲鬼就坐在她身邊,輕輕為她搖著扇子扇風,眼中滿是心疼。
從餘荼等人回到偵探社,被厲鬼發現了幾人身上的死氣,意識到這幾人都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之後,厲鬼就極為憤怒。
她整日在祈行夜面前罵罵咧咧,狂怒到恨不得現在就擼袖子去找人掐架,把那些敢傷害餘荼的東西都碎屍萬段。
祈行夜哭笑不得:“可以倒是可以,但人家不在這個世界怎麼辦?”
能找誰尋仇?第二世界嗎。
厲鬼才不在乎那些。
她氣得連最近京城的天氣都涼爽了下來,一踏進偵探社所在的街區,更是像開了空調般涼快,甚至偶爾站在太陽下都會覺得冰冷刺骨。
盤亙此地許久宛如地頭蛇一般存在的厲鬼,怒意已經深厚到能影響天氣的地步。
祈行夜絲毫不懷疑,如果真的給厲鬼開個縫隙,她真的能穿過界壁到第二世界那邊揍人。
而“撿”回來的狼犬,更加確定了一件事:這家裡,就沒有一個簡單人物,連棵柳樹都能獨當一面。
最後還是餘荼又為厲鬼添置了很多新裙子,才勉強壓下厲鬼的怒意。
“餘荼。”
厲鬼心疼得眼圈都紅了。
她捧著餘荼的臉,心疼得無以復加:“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那種東西欺負,現在竟然還在為它們說話?天啊餘荼,你簡直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了。”
祈行夜:“…………”
“打擾一下。”
他禮貌打斷:“和善良沒關係。”
“也不是人。”
竟然說餘荼善良?
那些死在3隊手上的人能當場哭給你看好嗎!
厲鬼勃然大怒:“你竟敢罵我家餘隊不是人?你是人嗎你!”
“唔。”
餘荼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嚴格來說,我現在確實不是人。”
而是半人半汙染。
餘荼從第二世界折返的時候,就已經因為太長事件停留在第二世界,而被那裡的能量所汙染。
廢土上的核輻射,科技無度擴張和人類貪慾的最終混雜產物,無數頂尖科技帶來的災難,都最終融合成了第二世界的“空氣”。任何身處其中的生命,都難以在無防護的情況下,完好無損的離開。
餘荼能堅持到調查局才倒下,已經是意志力驚人的結果。
但那時,她的身體機能已經全線衰竭了。從生理上看,她連呼吸或者最輕微的動作,都已經再難以控制才對。
汙染摧毀了她作為人的一切,血肉之軀難以在狂風暴雨中穿行。
可同樣是汙染科技,卻又賦予了她第二次生命。
讓她有機會再次睜開眼,看到陽光。
聽到餘荼的回答,前一刻還怒髮衝冠的厲鬼,立刻“墩!”一下坐下,心疼的握住餘荼的手臂,試圖用自己的冷氣為她冰敷,讓手術時留下的傷口早日癒合。
“我在林不之面前倒下時,沒想過我還能再回來。”
餘荼慢慢抬起手掌,擋住眼前過於熱烈的陽光。
“果然比起死亡……我還是更喜歡這處人間。即便它艱難,危險,充斥汙染。”
她的聲音放的很輕,風一吹就散了。
祈行夜頓了下,在她旁邊坐下。
“我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同意你的手術。”
他輕笑著道:“林不之並不贊同現階段就利用汙染科技,將本來已經快死的人救回來。他認為,在沒有徹底搞清楚原理之前就貿然行動,是危險的,最終會遭到反噬。”
“正反雙方的觀點,最終全部彙集到了我這裡。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最終定奪。”
祈行夜歪了歪頭,微笑道:“餘隊一定很熟悉這種感覺。”
如同站在懸崖邊。
是對是錯,全要由自己來扛。如果做錯了決定,使得事態惡劣,更害了自己的朋友……隨之而來的壓力,山嶽一般足夠將人壓得不能呼吸。
但祈行夜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正確的,決定。
“是的。我很感謝你同意了這場手術。”
餘荼垂眸,看向自己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的手掌:“血肉苦弱,而現在這副身軀,能更好的支撐我在汙染戰場上作戰。”
她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什麼,人或鬼,現實或第二世界,是否是汙染物都不重要。
過程無關輕重,只有人類平安燦爛的未來,才最重要。
“最起碼,3隊下半年能剩下一筆預算了。”
餘荼向祈行夜眨了眨眼:“防護服和阻斷劑都不需要了——雖然也不能再使用汙染計數器。但這點代價,我接受。”
祈行夜也隨之輕輕笑了起來。
小院中陽光正好,擠擠簇蔟的玫瑰嬌豔欲滴,幾人坐在花叢中閒聊,氣氛悠閒。
餘荼也眯了眯眼眸,有些感慨:“好像從進入調查局之後,就再沒有過這麼悠閒的時候了。”
“平時就算是休息,也從來沒停止過思考,實際上的勞累程度從沒減弱過。倒是現在。”
她微微一笑:“如果我在大學時,沒有接受調查局的招募,而是像普通人那樣畢業,工作,是否每天都會是這樣的日常?”
祈行夜反問:“那你喜歡嗎?”
餘荼毫不猶豫:“不喜歡。”
她笑道:“比起日常,我果然還是更喜歡戰場。那裡才是更適合我的位置。”
“不過……偶爾的休息日常,我也不討厭。”
說著,她已經感慨著閉了眼眸,在陽光下昏昏欲睡。
厲鬼就守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哼起了古老的安眠曲。
狼犬也趴在不遠處的院門邊,巨大的體型盤成小山般的一團,在厲鬼輕輕的哼唱中,終究抵不過陽光和清風帶來的舒爽睏意,眼皮發沉,還是睡了過去。
微風拂過,玫瑰花輕輕響動,滿院芬芳。
祈行夜勾了勾唇,悄無聲息離開,將歲月靜好的院落花園留給這一人一鬼一狗。
遠遠的看見祈行夜走過來,坐在客廳落地窗外木質地臺上的左秋鳴,就立刻興奮抬手打招呼。
“祈哥!”
祈行夜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壓低聲音向自己身後示意:“餘荼,睡了。”
“要是吵醒她,家裡的厲鬼祖宗又要鬧了。”
左秋鳴趕緊將聲音吞回去,捂住嘴巴連連點頭,向祈行夜示意自己明白了。
這兄弟二人正在下棋,但下著下著,好好的圍棋就被兄弟兩個完成了疊羅漢大賽,比起了誰摞起的棋子最高。
左秋鳴這一晃動,棋盤上已經堆得高高的兩摞棋子,頓時“嘩啦!”一聲倒下來,灑了滿棋盤和地板。
嘩啦啦的敲擊聲,令感知敏銳的餘荼頓時皺起了眉,一副睜眼要醒的模樣。
前一刻剛提醒過的祈行夜:“!!!”
他趕緊向同樣被吵醒的狼犬比比劃劃示意,狼犬默契瞭然,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向餘荼。
把下巴往她膝上一搭,開始用美色賣萌。
餘荼顫了顫眼睫,睜開眼時就看到臥在自己手邊的狼犬。
她頓時笑了下,伸手揉了揉狼犬像兔子般的大耳朵,掃視了一眼小院,又在厲鬼的安撫聲中重新閉眼睡去。
柳大壯為餘荼掖了掖毯子一角,輕拍著哄睡後,這才回頭惡狠狠瞪了祈行夜幾人一眼。
就連原本美豔的臉,都在怒意之下變得猙獰可怖。
嚇了本來是無神論者的左秋鳴一大跳。
祈行夜無奈攤手:“看,我就說過吧,不要吵醒餘荼。”
左秋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連忙俯身去將棋子一個個撿起來。
本來背對著祈行夜而坐的左春鳴,也笑著轉頭向他看來。
“我倒是知道祈老闆的朋友多且廣,但我沒想到,祈老闆的人脈……鬼脈,都已經拓寬到這種地步了。”
左春鳴促狹眨了眨眼,問:“祈老闆你是有到處撿東西的喜好嗎?”
“當年把我撿了回去,又撿了雲翳清。現在撿了狗不說,又撿了那邊幾位。”
他揚了揚下頷示意另一邊的3隊,笑著問:“照這樣下去,祈老闆的偵探社都快要擠爆了。”
祈行夜無奈:“幸好當年買下的這棟小樓不算小,不然還真是。”
即便是這樣,也要明荔枝頗花費了不少心思,才重新將偵探社擴容佈局,將之前因為人少而被砸通的二樓,再次恢復成曾經的格局,分開成數間房間,可以讓這些傷患們都能安心在偵探社養傷。
而不是互相打架。
當然,為了節省空間,現在的偵探社佈局是……
商南明和祈行夜睡同一間。
明荔枝將這個決定說給祈行夜聽時,祈行夜瞬間紅透了一張俊容,瘋狂啊啊彷彿是名畫《吶喊》。
他堅決不同意這個分配方式,紅著臉彷彿蒸汽都從耳朵裡噴出來,都不敢看一眼商南明,試圖說服明荔枝換一個分配方式。
“但老闆,如果是其他人和你住一間的話……”
明荔枝誠懇道:“我很擔心那位‘幸運兒’,會不會在睡夢中被商長官暗鯊。”
祈行夜:“…………”
他冷靜下來一想,好,好像也對?
“所以老闆,現在房間緊張,一共就留給你兩個方案。一個是你和商長官睡,依舊睡在樓上主臥,你喜歡的那張床.上。要不然。”
明荔枝一攤手,無辜道:“你就抱著狼犬,睡門廳。”
祈行夜:“…………”
因為偵探社人口太多,又大多是傷患,於是狼犬連個單獨的房間都沒有,只能睡在客廳落地窗旁的毯子上,或者偵探社門廳一進來後的客廳口。
就連客廳沙發都睡不著——那是陳默的床.位。
房間不足,陳默是個不會說話的木頭,又不敢惹3隊任何一位姑奶奶,因此只能抱著毯子,乖乖睡在沙發上。
要不是聶文受傷太重,是所有傷患中最嚴重的,他也得和陳默一起睡沙發,而不是還能僥倖撈到一間房,和雲翳清一起睡。
這種情況下,明荔枝還努力保住了老闆主臥的行為,真的令人感動。
聽到明荔枝的建議,商南明看向明荔枝的眼神,終於不似之前那樣的冰冷可怖,甚至還有些欣慰的微微點頭。
不愧是明家人,被父兄練出來的察言觀色能力,確實是常人不可及。
商南明好整以暇坐在一旁,就等祈行夜最終的選擇,卻更像是在看風景,欣賞著祈行夜被紅暈染上的俊容是怎樣的如畫絕色。
看得祈行夜很想衝過去,捂住商南明的眼睛不讓他。
卻被商南明一句話絕殺。
“行夜,你在害羞嗎?因為在意,所以才會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所以才會害羞……我都不知道,原來行夜這麼在乎我?”
祈行夜:“啊啊啊啊誰在乎你啊想的也太多太自戀了吧阿sir!”
他堅決揮手:“我從來!從不!絕不!在乎你!”
商南明點頭,反問:“那你為什麼害怕和我在一間房共處?”
他挑眉:“覺得會輸給我?”
祈行夜:“???”
——勝負欲,啟動!
他被氣笑了:“開玩笑,我這輩子就不知道“輸”字怎麼寫。”
“來!睡!誰怕誰!”
祈行夜一擼袖子,應諾得豪氣干雲天。
——奇怪的勝負欲增加了呢。
商南明:激將法,get√
對祈行夜來說,商南明這招激將法簡直是貓薄荷級別,從無失手。
但直到夜幕降臨,祈行夜看著推門走向自己的商南明,才後知後覺,自己究竟答應了什麼東西。
在,3隊,養傷期間,他都要,和,商南明……
一起睡在一張床.上啊啊啊啊!!
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之後的祈行夜,恨不得昏死過去,穿越到同意這個提案的那一刻,把自己掐死。
也好過要面對此時的恐怖。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商南明就在祈行夜面前換.睡.衣,制服下高大結實的好身.材顯露無疑,肌.肉.分明,線條流暢漂亮,一舉一動間都蘊含著十足的爆發力,彷彿是造物主最完美的雕塑。
看得祈行夜面紅耳赤,莫名覺得房間溫度急劇上升。
不等商南明換好,他就已經奪門而逃。
商南明拿起睡衣的手一頓,無奈卻也在預料之中。
他依舊是被祈行夜嫌棄的遺體告別的睡姿,極有邊界感的只佔據了兩米大床.的一半,緊沿著床.邊,卻將大部分空間都讓給了跑出去還沒有回來的祈行夜。
祈行夜在大廳心煩意亂到疊了一地的紙鶴,才在夜深人靜,所有人都睡下後,才躡手躡腳的回到樓上主臥,摸回自己床.上。
在看到商南明已經沉睡,呼吸均勻之後,祈行夜才鬆了口氣,稍覺自在了不少,趕緊繞過大床.,到靠窗另一側輕手輕腳摸上床.。
但等躺平之後,還不等祈行夜鬆口氣,他卻又覺得哪裡不太對。
雖然他知道兩人只是單純且巧合的睡在同一經緯度上,但,為什麼,半夜摸.到.商南明的.床上這種事,會這麼奇怪啊啊啊!!
祈行夜瘋狂空中踢腿,在床.上湧動湧動再翻滾,把自己埋進枕頭裡恨不得憋死自己,無能狂怒得彷彿在馴服自己的野生四肢。
但躺在另一側的商南明,卻在呼吸均勻的同時,勾了勾唇角,笑意盎然。
等折騰累了,祈行夜緊緊攥著被角,警惕著床.鋪另一半的動靜,彷彿是受驚的兔子,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原地起飛衝出窗戶蹦下去。
可不知道是否是最近的工作太勞累,商南明始終沒有醒。
反倒是祈行夜先扛不住睏意,抱著自己心愛的大床.,慢慢睡了過去。
黑暗中,商南明緩緩睜開眼,側首看向睡著了就無意識向自己翻過來的祈行夜,他帶著無奈笑意,抬手輕輕將祈行夜抱回到原本的位置,躺好,又將薄被為他蓋好。
商南明半撐著臉側躺在旁,久久注視著祈行夜幸福的睡顏,自己也被感染了那份幸福感,不自覺跟著一起笑起來。
祈行夜睡覺很不老實,他之所以會訂兩米大床.,就是因為他睡覺像個陀螺,轉著圈睡。
雖然之前就在留宿偵探社時,見識了祈行夜的糟糕睡姿,但商南明那時的心境和現在還有不同。
現在看到祈行夜從枕頭上掉下來,就會擔憂他會不會明早落枕,只能無奈搖頭,輕柔.抱.起祈行夜.上半.身,另一手為他整理枕.頭。
正想要將祈行夜重新放回到扶正的枕頭上,商南明卻忽覺一股大力猛地抱住自己,將自己向下拉。
他一時不察被拽下去,牢牢撞在溫暖.懷.抱中,而那人呼吸時均勻的氣流,就落在自己耳側。
癢癢的。
像用羽毛拂過心臟又稍縱即逝,讓人想要伸手去追,握住那羽毛不放。
商南明一時愣住,屏息緊繃。
他慢慢抬頭看去,才看到祈行夜根本沒有醒來的意思,只是像習慣性抱住巨大毛絨玩偶一樣抱住了自己,雙臂.牢牢環抱在自己的.肩.膀上,連想要掙脫都不行。
商南明之前的心動,頓時都化作了哭笑不得的無奈。
他就知道……
他無聲嘆了口氣,只能輕輕拍著祈行夜,哄他入睡的同時,也哄他放手。
終於,等祈行夜一個姿勢睡累了,這才放開緊緊抱在懷裡的心愛玩偶——商南明。
冷酷無情的丟掉。
然後翻了個身,背對著商南明又幸福的睡去。
只剩商南明深深注視著祈行夜的後背,眸光幽深,晦暗不明。
如果不是祈行夜,習慣於遺體告別般安穩睡姿的商南明,還不知道人竟然能有這麼多種睡法。
橫著睡豎著睡都已經是常規操作了,劈叉式,雄鷹起飛式,拜月式,飛天式……
祈行夜的長手長腳和良好柔韌性,提供了太多可能。
商南明就像飢餓的旅人守著烤肉,想要吃掉,卻又在乎“肉”的想法,只能生生忍耐。
他彷彿無奈的幼兒園老師,擔心頑皮的孩子睡得不舒服了第二天又哭,只好不厭其煩的重新整理枕頭,抱著被子追過去,還要護著別掉到床.下去。
一直折騰到快要亮天,商南明才終於能合上眼。
然而等幾個小時後醒來,他就覺得自己在一個暖呼呼的環抱裡。
側首一看——祈行夜又自動睡了過來。
抱著商南明還把長.腿.搭.在他身上,彷彿他是個被子卷。
商南明哭笑不得,乾脆起身,趁著祈行夜還沒有醒來,先從房間離開。
以防等祈行夜發現自己這一夜究竟做了什麼之後,又自動開啟害羞模式,把自己縮回蝸牛殼裡哄不出來。
而等愉快的睡了個懶覺醒來的祈行夜,就發現只剩下自己一人。
並且還不知道為什麼,睡在了本來應該是商南明的位置上。
祈行夜:“?”
他睡眼朦朧的撓了撓凌亂頭髮,滿頭問號。
但略一思索:我放假誒!大好的假期,不睡覺簡直就是對假期的不尊敬!
於是,他果斷“啪!”的一聲倒回去,繼續睡。
等祈行夜終於睡到心滿意足,慢悠悠趿拉著拖鞋下樓時,就發現商南明早已經開始在書房辦公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與他一夜好眠的神清氣爽不同,商南明怎麼隱隱看起來……有那麼點不滿足?
“沒睡好嗎?”
祈行夜懶洋洋打了招呼,疑惑問:“難道商商你還認.床?”
他立刻予以嘲笑:“多大的人了,還有這種小習慣嗎?”
商南明沒有回答,只是平靜的看著他。
那眼神像是在問:你猜。
祈行夜抖了抖,求生本能立刻上線。
跑得比兔子還快。
但幾天之後,偵探社眾人慢慢都發覺出不對了。
怎麼祈行夜看起來精神飽滿,而商南明……越發的積威深重,神色陰沉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這同睡一間房的兩人,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沒人能替滿頭問號的眾人解惑。
倒是左春鳴這位情報中間人嗅到了什麼先兆,笑得意味深長。
餘荼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但不等她說出口,就已經被商南明用漠然平靜的目光先一步盯上。
她聳聳肩,無所謂表示:顧忌著臉皮薄的祈行夜,不說就不說~
就是再看向傻樂的祈行夜,臉上浮現一絲憐憫。
這小傻子,怎麼對別人的情緒那麼敏[gǎn]準確,到自己這就失效了?
都被惡龍叼進嘴巴里了還不知道——遲早有一天,再也無法忍耐的惡龍會一口吞下去。
渣子都不剩。
左春鳴倒是好心的想要向祈行夜提過,但祈行夜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
放在調查局,這個叫搭檔。大家都是這種相處方式。
左春鳴:……你們這個搭檔,是正經的那種嗎?
他擔憂覺得自家祈老闆要被吃掉了,但又拽不回來,惡龍也看得嚴密。
簡直是無奈。
“祈老闆,那邊那幾位,什麼時候才能養好傷離開?他們要是真打起來,怕是天崩地裂的架勢。”
落地窗外,左春鳴敲著手裡的棋子,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偵探社裡其他人。
“這些人太危險。”
左春鳴不贊同道:“祈老闆你還是儘快讓他們離開。”
以他的經驗看,雖然不知道餘荼等人具體是什麼職位身份,但僅從他們所表現出來的身體素質,反應能力,下意識的行為中,也能看出那幾位絕不是省油的燈。
一拳能打十個。
祈行夜卻笑著攤手,不在意道:“放心,你別看這院子裡個個是惹不起的祖宗,但也形成了自己的食物鏈。”
“3隊的怕餘荼,餘荼忌憚商南明。而商商。”
他一挺胸膛,驕傲道:“商商屬於我。”
所以不論怎麼看,偵探社都一直在他的掌控中。
左春鳴:“…………”
所以等食物鏈頂端的惡劣想吃掉你的時候,可是呼救無門啊祈老闆。
“不過。”
左秋鳴看著不遠處在花叢中安睡的餘荼,摩挲著下巴思考道:“我好像之前就見過這張臉。”
祈行夜順口問:“雲省山林那次?”
左秋鳴卻搖了搖頭:“不對。”
他坐在旁邊,皺眉思索,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見過餘荼。
成功將他擠出棋局的祈行夜,倒也不管他,專心致志的和左春鳴開始“對弈”,依舊在比誰摞的棋子更多更高。
這對專注力和控制力的要求都很高,擁有弧面的棋子,更是難以保持平衡,需要用十二分努力才行。
一時間,祈行夜兩人誰也不顧上說話。
勝負欲熊熊燃燒。
同樣習慣於狠厲競爭,不死不休的兩人,都牟足了勁要贏下這一局。
就連客廳裡的陳默都被吸引過來,好奇坐在落地窗旁圍觀。
五十,五十一……
白子和黑子的累加數量都在同步上漲,一時難捨難分。
而摞得越高,重心越不穩定,也就越難保持平衡。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只能看著棋子倒塌。
不論是參賽兩人還是圍觀眾人,一時都心臟高高懸起,連呼吸都放到最輕,唯恐驚擾到比賽。緊張想要等待最終結果。
祈行夜也指間拾起一枚黑子,屏息準備向已經摞得高高的棋子。
卻忽然間——“啊!”
左秋鳴重重一拍桌子,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我是在蔡琰為局長那看到的!她的照片,就在局長的桌子上。”
書房的商南明皺了下眉,目光如厲電,疾速向這邊射來。
但祈行夜卻顧不上蔡琰為是怎麼知道餘荼存在的了。
“嘩啦!”一聲巨響中,黑子白子同時散落滿地。
只剩祈行夜懸停在半空的手,還攜著黑子。
渾身僵住。
他震驚著垂眸看向滿地棋子,心痛得無以復加。
棋子墜落聲也叮叮咚咚,砸在其他人的心頭。
陳默遺憾又失望:“啊……”
我想看祈老闆贏。之前都是平局,就差這關鍵一棋,祈老闆就贏了。好可惜。
白翎羽也嗤笑一聲,抱臂轉身離開。
端著蔬果路過的明荔枝也驚了:“誒?贏的不是老闆嗎?”
“左,秋,鳴。”
祈行夜一字一頓,咬著重音緩緩轉頭,看向左秋鳴。
他雖然是在笑著,可卻是皮笑肉不笑的冰冷。
讓左秋鳴抖了抖,滿眼驚恐:“誒?”
“祈老闆,這局,你沒贏啊。平局對祈老闆你來說,也算輸吧?”
左春鳴攏袖,大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愧是我弟弟,都知道心疼哥哥了。怎麼想到用這個方法幫我的?”
左秋鳴驚恐,連忙試圖解釋:“我沒有啊,我就是想入神了,我不是故意的。”
左春鳴欣慰點頭:“對,以後做了壞事都要這麼說。不知道,不清楚,不是我。”
他感慨:“我弟弟長大了,真聰明!”
左秋鳴:“!!!”
快別說了哥!祈老闆看上去已經很想宰了我了。
下一刻,祈行夜已經順手從明荔枝的托盤裡抄起黃瓜,氣勢洶洶衝左秋鳴追了過去。
左秋鳴轉身撒腿就跑:啊啊啊啊啊哥哥救命!
厲鬼不快掃了一眼:“真煩,吵醒餘荼怎麼辦?”
把你們都鯊了。
——
左秋鳴:祈老闆!刀下……瓜下留人啊祈老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