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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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毀滅, 應當是怎樣的景象?

飛沙走石,檣傾楫摧,黑雲滾滾翻湧如波濤震怒, 驚雷劃破天空,大地震顫。

第二世界的廢土景象, 在秋白素身後的白光中時隱時現, 像傳輸不穩定的畫質滋滋啦啦遍佈白光,消失又出現。

祈行夜和秋白素的力量, 同時在干擾世界。

一暗一明, 一退一進。

此消彼長。

宛如兩頭巨獸, 嘶吼著向對方露出獠牙,兇狠要將敵人撕咬吞吃入腹,互不相讓。

整片天地, 都成了他們的戰鬥場。

樹木哀嚎著倒塌折斷,地動山搖。

反覆拉扯中的試驗場搖搖欲墜,已經不再是祈行夜和秋白素兩人的戰鬥, 更是他們各自所代表的背後力量的鬥爭。

十八年前……

當年眼睜睜看著父母死亡, 血液流淌在月光中, 屍骸在月色裡漸漸冰冷。

“我不會退讓, 秋白素。”

一件,是明言帶走商南明,從那一刻起,國內汙染領域的實力突飛猛進,調查局的規則開始建立。

祈行夜挑眉,笑了:“能把入侵其他人的家園這種事,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你還是第一個。”

秋白素挑眉,唇邊噙著的笑意溫和:“好啊,那就給我看,祈行夜。”

祈行夜眉眼冷肅,聲音堅定:“我不再是……不再是小孩子了。這一次, 我有力量保護所有我在乎的存在。不會,再讓第二世界奪走任何人。”

秋白素雖然在笑,可他看向祈行夜的眼神很冷:“你的勝利,等同於管理署的衰敗。”

他微笑,聲線悲憫清澈:“也正是從那開始,我所深愛的世界,因為力量的缺失,再也無法選擇其他世界,在所有的時間與空間中,只能與你的世界糾纏到死——不死不休。”

“你認為,有前事在先,新仇舊恨,我會放過你嗎?”

“秋白素,我也不會讓步。如果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可以放棄了。”

還有另一件——志得意滿進軍現實的第二世界,遭遇重挫,積蓄許久的能量消失,而管理署從那之後一蹶不振,失去了對第二世界的完全掌控,逐漸被樂園和新興勢力蠶食取代。

而祈行夜——“果然,你就是十八年前,拿走了管理署所有能量的人。”

與記憶一同湧現的,是當年強到遮蔽靈魂的痛苦。

擲地有聲。

祈行夜倏地皺眉:“那為什麼……”

秋白素眸光冰冷,看向祈行夜的深深目光帶著探究:“一個世界能拿出的能量,是有限的。而第二世界,早已經在十八年前,就為了一擊必殺你們的世界,而拿出了所有力量。”

“你……”

十八年前,發生了兩件影響世界深遠的大事。

他贏,現實贏。

現實的勝利,是管理署的恥辱。

“如果你在詢問——這就是我的答案。”

倒逼著光明節節敗退,光亮中顯現的第二世界,也在疾風驟雨中被迫關闔,連線不穩的縫隙再難以向現實輸送力量和汙染物。

“管理署,第二世界……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在光中俯身,俊秀乾淨的眉眼閃爍著微光,慈悲如救世的神祇。

他瞳孔緊縮,看向祈行夜身後鋪天蓋地填補縫隙的黑暗:“怎麼可能?”

力量以祈行夜為中心,向外疾速輻射擴張。

就連他發誓要保護的商南明, 都在他死亡之後,反而為了保護他,而被帶回實驗室。

秋白素被狂風吹得單薄身軀踉蹌後退,他抬頭,愕然看向祈行夜,萬萬沒料到對方竟然在此時,還能有源源不斷的後續能量支撐,甚至隱隱有壓過他一頭的趨勢。

祈行夜寸步不讓,堅守的不僅是自己的驕傲與勝利, 更是他所清楚的——他身後所有生命, 生死存亡都繫於他一身。

他居高臨下看向秋白素,一雙眼眸卻倒映不出對方的身影:“寸土不讓,雖遠必誅。”

回應他的,是黑暗更加迅猛奔流的能量。

秋白素,是管理署在現世的代行者。

而祈行夜單手插兜,唇邊噙著一抹笑,側首淡淡看向秋白素:“對於我,你猜測的有一部分是正確的。但更多的,秋白素,你似乎對我們的現狀並不清楚?”

現實與第二世界。守衛和入侵。

黑暗所過之處,所有裂開的縫隙都被重新修補閉合,再難以為秋白素輸送更多能量。而吞噬了那些能量的黑暗,卻更加壯大,在祈行夜身後拔地而起,直指天空。

他輸……末日將會降臨。

祈行夜咬著重音,一字一頓:“我的世界,我的人民,由我來保護。”

話沒說完,他已經忽然睜大了眼眸。

咆哮著展示黑暗的強大。

“我不會就此放棄,祈行夜。你有你不可後退的原因,我也有我的。”

黑霧在他身後凝實,彷彿盤古重現人間。

龐大巨人彎下腰,將所有試圖衝擊祈行夜的能量全都揮手打散,天空般大小的手掌拍下,就是數不清的汙染物連一聲哀嚎都沒有,死得悄無聲息。

而死亡後的汙染物化作的能量,卻又重新反哺向黑暗。

本來屬於秋白素的力量被黑暗吸收,成為了壯大敵人的養分。

惡性迴圈。

秋白素心驚肉跳,吃驚看向祈行夜。

祈行夜卻頷首,從容微笑。

即便行於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縫隙,稍微走錯一步就會導致現實崩塌,不可挽回的慘敗,祈行夜卻依舊信步閒庭,安定自若。

在他身上,隱隱有商南明的影子——足以載入調查局史冊的傳奇長官。

祈行夜在商南明身上學到的最大優勢,正是他的理性。

——即便泰山崩於前,依舊鎮定理智分析,尋找對手的缺點。

然後,祈行夜意識到:“你只是管理署的代行者,汙染的指揮者,你能調動全世界所有試驗場、所有現存於現實的汙染能量。”

“但是,秋白素。”

他揚了揚下頷,目光冰冷:“你知道,你我的不同在哪嗎?”

“——你只是汙染的暫時存放處。可我。”

祈行夜微微俯下`身,眉眼安定從容:“我是汙染本身。”

秋白素瞬間瞳孔緊縮。

而祈行夜微笑:“你似乎並不清楚這其中的差距,不過,錯不在你。就算是你身後的管理署,也沒有認清事實所在。”

“畢竟,你們從來沒有意識到,你們入侵現實的行為,偏偏是將勝利拱手相送。”

“你們造就了神明的誕生。”

“即便那並非你們本意。”

劇烈的能量與記憶衝擊下,祈行夜回想起了一切。包括十八年前,他死亡之前為自己遺留的饋贈。

那場汙染能量爆炸,不僅殺死了祈行夜的父母,也殺死了他。

但是,當時的小祈行夜懷抱著強烈的保護意志赴死,純粹的靈魂,讓他有力量為了商南明而超越生死,為了確認商南明的存活,而強制自己再次睜開眼,試圖尋找他為之付出生命的人。

而從那一刻起,【保護】,也就成為了祈行夜刻在靈魂深處的信念。

所有的汙染能量都被純粹強大的意志所折服,在他強烈的保護世界,超越人類的意願下,被囿困在他體內,代替曾經消亡在汙染中的血肉身軀,重新為他構成了新的身軀。

與還是人類時的小祈行夜一模一樣,只不過不是血肉,而是高密度壓縮能量。

他會笑,會鬧,嬉笑怒罵遊走人間。

可終究與常人不同。

祈行夜……是汙染能量所臣服,它們自己為自己選出的,神。

掌控,操縱,利用。

當祈行夜回想起一切,不再用“人類”的身份壓制自己,他就真正成為了“神”。

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秋白素曾經對這種異想天開的猜測嗤之以鼻,而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是錯誤的。

因為——就在他眼前,神蹟生髮。

汙染撕扯著世界,想要為自己開闢縫隙,形成通道,讓身為主人的管理署得以繞開界壁進入現實。

可當汙染能量真正進入現實,被祈行夜吸收和利用,卻倒戈反而指向管理署本身。

在祈行夜強大的意念之下,所有裂縫都被關閉,汙染物在哀嚎中死亡,穿過界壁滿心歡喜以為可以大快朵頤的怪物,迎來的只有殘酷的死亡,就連死亡後的身軀都無法逃離,就算不情願也只能被龐大的力量所裹挾,成為祈行夜麾下利刃。

黑暗席捲世界。

在秋白素授權下被開啟的二十三處試驗場,竟然都在黑暗下一一閉合。

世界在墜落。

可黑暗,卻從深淵中伸出手,穩穩託舉起將要沉淪的世界,將它重新送歸原位。

第二世界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

扛著壓力重創的秋白素唇邊有鮮血蜿蜒而下,染紅了純白襯衫,可在快速灰敗下去的乾淨俊容上,卻只有那雙眼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堅定,死死盯著祈行夜。

“我不會,就這樣認輸。”

秋白素咬牙,聲音陰狠:“祈行夜,我不會讓我成長和深愛著的世界,毀在你手上。”

“毀?”

祈行夜挑了挑眉,笑意在唇邊逐漸擴大:“我何曾毀掉過你的世界?我成長於現代,曾經嚮往的只不過是父母俱在的安定幸福。是你們的入侵,將我捲入了危險和黑暗。”

“怎麼讓我打敗黑暗,成為黑暗新的主人,你卻反而在控訴我?”

他歪了歪頭,輕笑出聲:“秋白素,你覺得,我就應該像螻蟻一樣,被乖乖碾壓進泥地裡,死在第二世界的入侵之下,將現實雙手奉上,才算好人嗎?”

“可是第二世界的毀滅,是你們咎由自取。”

祈行夜的聲音很冷:“你們整整毀滅了六次,從核.戰的寒冬再到原始的鑽木取火,你們的科技,整整更迭了六次……承載你們所第二世界居民生命的世界,也給足了你們六次機會。”

“但凡任何一次,你們停下自相殘殺的腳步,回頭看看歷史,懸崖勒馬——哪怕有一次,你們都不會落得如今的地步。”

祈行夜微微垂眸,緩緩傾身向前時,強大的威壓同樣撲面而來,壓得秋白素難以喘熄。

“秋白素,不是我在毀滅你深愛的世界。”

“沒有從外部被擊垮的文明,只有在內部混亂毀滅的種群。”

祈行夜彎了彎唇角,聲線磁性低沉:“——殺死你的,是你自己。”

秋白素瞳孔緊縮,眸光晃動慌亂。

他抖了抖唇瓣,想要說什麼,卻在張嘴時只有血液流淌。

秋白素悶哼一聲,蹙眉抬手掩唇,塌下的肩膀在不住顫唞,根本無法承受此刻力量急劇變化的壓強壓迫。

他的五臟六腑彷彿被劇烈攪拌般疼痛,血肉之軀的脆弱讓他眼前陣陣發黑,甚至難以站穩腳步,踉蹌後退。

在祈行夜的氣定神閒之下,秋白素的狼狽無所遁形。

黑暗席捲世界各地,迅速關閉二十三處已經形成巢穴的試驗場。

相對應的,第二世界借尼爾·漢克之手,在現實建立的這些屯兵所,也被一一擊破。

不僅損失慘重,更因為縫隙被關閉而失去補充的能量。

本來正與汙染物纏鬥不死不休的特工局,呆愣看著眼前龐大到難以戰勝的怪物,被忽然出現的黑暗吞噬。

前一刻還耀武揚威的怪物,忽然慘叫著哀鳴,劇烈扭動掙扎,卻最終還是被黑暗張開大口,毫不留情吞吃入腹。

黑暗取代汙染物,卻在那些汙染機構和武裝隊伍滿心戒備時,扭頭離開。

沒有任何留戀。

麥克司長失神半晌,才終於意識到——新出現的力量,對他們不感興趣,也沒有屠殺人類的想法。

它似乎只是為了汙染物而來。

汙染物消失,黑暗也悄無聲息的快速退場,好像從未出現過。

相似的景象在全世界上演。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探員和居民們,震驚的看到黑暗拯救他們與瀕死之際,卻又傲嬌一甩頭哼著變成小煤球,蹦啊蹦的就這樣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徒留下劫後餘生的人們呆立在原地,半晌無法回神。

“那究竟……是什麼?”

“到底是誰,是誰救了我們?”

相同的問題在全世界異口同聲響起。

可面對汙染物時兇猛可怕的黑暗,卻只在張開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撕碎了汙染物後,便扭動著圓滾滾的黑霧轉身,化作快樂的小煤球。

小煤球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彈啊彈,消失在人們視野的死角中。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1

一如來時的悄無聲息。

而本來在國內鏖戰至死,早已經寫好了遺書,做好了會以身殉職的準備的調查官們,也驚愕的發現,他們本來以為的兇狠敵人,竟然……被一顆小煤球吃掉了??

黑暗打了個飽嗝,懶洋洋一瞥震驚中難以回神的眾人,傲嬌的甩了甩不存在的尾巴,抻了個懶腰,一轉身間已經化作黑霧淡淡消失了。

“那是,那是什麼?”

徐臺硯跌坐在地,半晌才從震驚中找回自己的聲音。

本來汙染物已經逼近他,兩者之間的距離不過半米,他甚至都已經能聞到從汙染物身上傳來的腐朽死亡氣息。

可就在徐臺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卻從斜裡橫衝出一股黑暗,猛烈狂暴的力量將汙染物掀翻在地。

黑暗對徐臺硯的性命沒有興趣,只狩獵汙染物。這些在人類面前耀武揚威的怪物,在真正的黑暗面前,也只是小汙汙,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就已經被強勢鎮壓,被當做不堪一擊的獵物吞噬。

——狩獵生命者,反被狩獵。

最終的獵人,似乎,一直都是暗中默不作聲的黑暗。

徐臺硯愣愣看著小煤球蹦蹦跳跳的消失,彷彿一顆過於柔軟彈性的圓滾滾球球,從龐然大物變成毫無殺傷力的小萌球,一甩黑霧化作的蓬鬆尾巴,又繼續快樂去尋找下一隻汙染物了。

不知怎麼的……

他莫名從那些小煤球身上,看到了祈行夜的影子。

——看這面對強敵也依舊笑得燦爛快樂,把戰場當遊樂場的模樣,簡直是祈行夜親生的。

“臺硯!”

羅溟的低喝聲猛地從遠處傳來。

隨即,他疾速奔跑的身影迅速出現在徐臺硯的視野中。

與羅溟搭檔這許多年,徐臺硯從未見過他如此急切焦慮的模樣,不由驚訝的睜大了眼眸。

“羅?你怎麼了。”

他有些糊塗:“發生什麼了嗎,你怎麼跑得滿頭是汗?”

但羅溟只來得及單膝跪地,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急切左右檢視,確認了他毫髮無損之後,這才堪堪鬆了口氣,彷彿筋疲力盡般深深垂下頭去,抵在徐臺硯額前。

“我還以為……我差點以為。”

羅溟滾了滾喉結,聲音嘶啞:“我以為,你死了。”

徐臺硯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失笑:“我還以為什麼呢,原來是這樣。”

他拍了拍羅溟的肩膀,安慰道:“我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不過用一命來換看到你這一面的機會,似乎也不虧?”

“臺硯。”

羅溟不贊同的眼神。

不過他上下掃視了徐臺硯幾眼,卻又慢慢嚴肅起來:“你是怎麼脫險的?”

秋白素的事情,祈行夜曾暗中叮囑過他關注,羅溟很清楚【春日雪】一直瀰漫,從未停止。

徐臺硯身陷汙染核心卻安然生還,令羅溟起了疑心。雖然他希望徐臺硯沒事,但汙染物會這麼善良的放過徐臺硯?是否是……【春日雪】,汙染物吃掉了徐臺硯,頂替了他的皮囊?

不愧是多年搭檔,徐臺硯一打眼就知道羅溟在想什麼。

他優雅翻了個白眼,一掌拍在羅溟額頭上,無語將他的頭扭過去,指了指小煤球消失的方向,將自己剛才的經歷和所見說給他聽。

“黑球?”

羅溟不解:“那是什麼東西,以前從沒見過。”

“那你可能要問祈行夜了。”

徐臺硯攤手,誠懇道:“那和□□糖一個q彈質感的小煤球,一看就是祈行夜的崽。屬於是不做dna也能認出來的程度。”

——商長官回國,祈行夜在機場看著商長官懷裡的小煤球,紅了眼眶咬牙切齒:你什麼時候有了我們的崽?別狡辯了,這小黑球球一看就是我的崽,它都會哼我的曲子!

徐臺硯一頓驚悚,趕緊晃了晃腦袋,將自己恐怖的想象從腦海裡晃出去。

羅溟皺眉,看著搭檔怪異的舉動不解。

但更不解的,是從各個隊員那裡發回的彙報。

不僅是羅溟本隊隊員,還有其他所有接受羅溟指揮的調查官和專員,所有人都一頭霧水,迷茫卻異口同聲的說,自己遇到了小煤球。

所有人口中的版本都高度相似。

生死危機的汙染戰場上,黑暗突然間席捲一切,將本來正與調查局和專員纏鬥著的汙染物吞吃入腹,解救眾人與生死之間。

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又甩了甩黑霧化作的大尾巴,輕巧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速度快得追都追不上。

而等眾人反應過來,危機已經解除了。

“像狗一樣歡快搖尾巴的小煤球?”

接到彙報的林不之身形一頓,溫和從容的俊容都有些怪異,他挑眉,追問:“你確定?這個描述……是真實的嗎?”

彙報的長官:“……局長,我很想用盡可能嚴謹的字眼向您彙報,但是。”

他瞥了眼指揮基地外蹦跳得正快樂的小煤球,聲音飄忽:“相信我,這就是最貼合的描述了。”

雖然很離譜,但是真的。

局長,你懂我現在恍恍惚惚的心情嗎?

長官:活得久了,什麼鬼都能看見……

林不之皺眉,卻在結束通話電話,轉身對上秦偉偉關切的目光時,恍然大悟。

——哦!

他懂了。這個描述,說的不就是祈行夜嗎?

林不之掩唇深思:祈行夜,什麼時候變成小煤球球了?還是帶尾巴的。

秦偉偉差點因為林不之沉思的目光急死:“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前線怎麼說?”

林不之不打算隱瞞。

但即便是他,此刻也難以組織好自己的語言,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向秦偉偉說明現在的情況。

“偉偉。”

林不之沉吟著開口,沉聲問道:“如果,你的學生變成了一顆狗狗球……你還愛他嗎?”

“…………”

秦偉偉:“???”

而就在世界範圍內所有的汙染戰場,都因為突然出現的狗狗球而陷入懷疑人生中,恍恍惚惚回不過神時,山林中的對峙,依舊在持續。

祈行夜揚了揚下頷,眉眼間笑意吟吟:“原來擁有完整的記憶,是這樣快樂的事情嗎?”

彷彿他本身就是世界,世界即是他。

凡是黑暗蔓延之地,一切都無法逃過祈行夜的感知。

——黑暗是他的眼,他的手,代替他觀察世界,掌控世界。

祈行夜模糊有種感受,如果此時他伸出手,世界就將歸屬於他。

在科技與玄學之外的第三力量……正向祈行夜俯首稱臣。

黑暗在歡呼,在雀躍,唱著歌慶祝它的主人終於從荒蕪的大地迴歸。

祈行夜沉吟,慢慢伸出手,修長手掌攤平向虛空中的黑暗。

搖搖欲墜的秋白素並沒有放鬆對祈行夜的關注,卻在祈行夜伸手向他時一愣,不知道祈行夜這是在打什麼主意。

“你……”

秋白素遲疑:“你是想要,和談?”

祈行夜人還怪好的嘞——怎麼可能?祈行夜這種一句話挖三個坑,還以照顧之名讓萬國坑他的狡猾大狐狸,怎麼可能在佔據優勢時和談?

一秒之間,秋白素所有心思轉了個遍。

甚至都忍不住開始認真思考和談的可能性了。

結果祈行夜挑眉,納悶看向他:“秋白素,你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

“你沒聽說過,斬草必除根的道理嗎?”

他笑眯眯搖了搖手,頓時,一顆黑球球從黑暗裡猛衝出來,迅猛砸向他攤平的掌心。

相接觸的瞬間,祈行夜下意識握緊手掌。

卻握了一團柔軟。

他愣了下,不由得低頭看去。

然後他就看到,在自己掌心中,一顆軟乎乎圓滾滾的黑球,正睜著僅有一隻的水汪汪漂亮大眼睛,渴望的抬頭看著他。

祈行夜:“……?”

不是,我伸手去抓世界,怎麼抓住了一顆球球?

誰家的煤球丟了??

但他恍惚著還沒能回神之前,就先因為煤球球過於柔軟親和的觸感,沒忍住捏了捏,又捏了捏。

黑球球:“……唧!”

它一扭身,圓滾滾的小身軀卻有著不同於外表的靈活,扭頭迅速衝向眼前的亮光中。

迅疾如離弦之箭,破空聲嘶鳴,卻只在光芒中留下一道黑色殘影。

直直射向秋白素胸口。

秋白素眼瞳緊縮,立刻抬手格擋。

可是就連祈行夜都一時難以突破的光暈,卻被黑球球輕而易舉衝破,小小身軀聚集著高度凝結的能量,終於在衝進光中的瞬間嘶吼著咆哮,顯露出它原本龐大可怖的身軀。

黑暗劈開光亮,吞噬光明的勢頭迅猛不可抵擋。

秋白素已經護住了自己的致命處,可眨眼之間,來自祈行夜的能量已經化作黑色利箭,“咻!”的破空聲中,利落貫穿了他的心臟。

然後消弭在光明中。

如一滴墨,落入了清池。

秋白素捂著心臟,瞬間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遙遙看向祈行夜。

殷紅鮮血,緩緩從秋白素的指縫間流淌而出,染紅了他纖長白皙的手指。

白襯衫上,血液洇染如綻放的繁花。

祈行夜挑眉,勾唇輕笑:“我說過了。”

“秋白素,你只是力量的代行者,卻永遠不會是力量本身。”

“你和我,終究不同。”

他緩緩抬手,指向秋白素:“這裡不是你的世界。現實,只屬於它的人民。”

話音落下的瞬間,言出法隨,規則生效。

黑暗四合,從四面八方迅速合攏,圍剿光亮。

原本刺眼的光明,眨眼之間就被黑暗蠶食,來自於第二世界的能量,在被現實反向掠奪吞吃,面對入侵者毫不留情的殘酷。

一如祈行夜本身。

能量的快速流失,讓本就強弩之末的秋白素更加虛弱。

他站在光裡,單薄身軀搖搖欲墜,血液從唇角蜿蜒而下,彷彿下一秒就會墜向地面,燃燒成光。

可秋白素卻依舊抬眸,顫唞著卻堅持看向祈行夜。

“我的世界,親手創造了對立的神……管理署,做錯了決定。不論是十八年前,還是對你,對那位先生錯誤的信任。”

秋白素粲然一笑:“原來,這就是失敗嗎。”

管理署輸了。

一敗塗地。

“神?”

祈行夜卻挑眉,慢慢笑了起來:“不,秋白素,你還是沒有搞清楚,我們的世界……從來就沒有神。”

“我只是生命的一員,在世界的危機面前,不過是恰好和任何英勇者都做出了相同的選擇,為了保護所有生命,殺死你們這樣的入侵者。”

祈行夜長身立於黑暗中央,四周湧動著狂暴的黑暗,卻都向他俯首稱臣,如同拱衛著它們的君王。

他單手插兜的悠閒從容。

秋白素卻已經在光芒中漸漸崩解。

力量的下跌,讓他甚至難以維持自己的模樣,羸弱身軀如霧中花,漸漸散開。

只是,他仍舊不肯認輸的努力抬起頭,即便眼睛已經難以視物,依舊迷濛卻堅持要看向祈行夜。

“憑……什麼?”

“因為,我與生命同行。”

祈行夜笑著伸手,輕輕落在眼前的光圈上:“所以——滾出我的世界。”

話音落下的瞬間,黑暗徹底顛覆了光芒。

混亂的試驗場中,所有縫隙驟然閉合。

與此同時,來自於第二世界的龐大能量,徹底被從祈行夜身周出現的黑暗吞噬,一如曾經十八年所做的那樣,本來足以摧毀世界的力量,卻都盡數被祈行夜壓制,囿困於他本身之中。

他站在原地,眸光冰冷的看著秋白素就在他面前,崩解成無數光點,在黑暗中化作點點星光,飄然而去。

暴雨已經停了。

光點隨著微風吹拂在山林間,彷彿是螢火蟲上下飛舞,美不勝收。

而祈行夜微微仰頭,側首看向商南明所站立的方向。

一如他所想要的那樣,商南明站在最顯眼的地方,讓他一眼就能找到他的身影。

在與商南明四目相對的瞬間,祈行夜慢慢勾起了唇角,笑容燦爛。

“商商。”

祈行夜眉眼含笑,語調輕快:“我贏了。再一次的。”

“十八年前,我向你承諾過,我會保護你。”

他的笑容深深印刻在商南明的眼眸中:“我沒有失言。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永遠都會選擇你,站在你面前,保護你周全。”

商南明深深注視著祈行夜,喉結滾動。

他笑著向祈行夜張開雙臂:“我知道,行夜,我一直都知道。”

“你會贏。毫無懸念的——因為你是祈行夜,勝利是你的王冠。”

商南明一把抱住向他飛身撲來的祈行夜,緊緊將祈行夜擁入懷中,呢喃耳語。

“行夜……你要讓我如何放手?”

用生命承諾於他,不惜死亡。這樣的祈行夜,他究竟如何能不愛?

“那就不要放手。”

祈行夜仰頭,笑容燦爛。

他同樣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鄭重回抱住商南明結實有力的後背。

彷彿融為一體,不可分離。

“商商,抓緊我,千萬別弄丟我。”

祈行夜笑著眨眨眼,眼神狡黠而明亮:“你找到了我,我就是你的。”

從商南明敲開偵探社的大門,向他伸出手,他就不會再有其他選擇。

見過商南明,與他並肩而立,永遠有他做堅實後盾的安心感……又讓他如何再能看到其他人?

以十八年前的汙染爆炸為開端,又以縱橫交織的汙染絲線為紅線,將他們牢牢捆在一起,交握的手掌不曾鬆開。

這個溫暖的擁抱,終於在此刻實現。

祈行夜渾身緊繃的肌肉,慢慢在商南明懷中放鬆戒備,他蹭了蹭商南明的頸窩,嗅著鼻間清冷乾淨的松木氣息,終於放任自己完全依賴於商南明。

在商南明的懷中,他不需要擔憂世界,可以做快樂的他自己。

商南明收緊手臂,牢牢抱緊祈行夜,鋒利的眉眼也被笑意柔和,他勾唇輕笑,笑容沖淡了前一刻的冷肅威嚴。

在祈行夜面前,他可以不做所有人依賴的指揮官,不是理智冰冷的機器人。

他只是,祈行夜的愛人。

擁抱住祈行夜,他就等於擁有了全世界。

“行夜,終於……”

商南明輕輕喟嘆著,俯身垂首,耳鬢.廝.磨間氣.息交融,微涼的.唇.落在祈行夜.柔.軟.的.唇.瓣上。

宴頹流本來疾馳過來想確認安危,卻中途一驚,立刻調轉方向向後。

白翎羽剎車不及時,差點一頭撞進宴頹流柔軟胸口。

白翎羽:“!!怎麼了宴隊,怎麼不往前走?”

宴頹流:“…………”

她一巴掌落在白翎羽頭頂,強行帶著她轉身:“前有眠龍甦醒,不可靠近。”

這個時候打擾商南明,大概是不想活了。

白翎羽:“???”

她滿頭霧水,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宴頹流帶走。

祈行夜聽到了不遠處的聲音,耳朵發紅。

可當他抬眸看到商南明時,笑意卻掩都掩不住。

他仰頭,終於鼓起勇氣主動索吻。

商南明訝然,隨即笑意在眼角眉梢暈開,俯身靠近——

“唧!”

就在兩人要靠近的前一秒,一顆圓滾滾的小黑球球,忽然生生擠進兩人的懷抱間。

小黑球球不大,柔軟一團,卻努力在兩人間撞來撞去,像是氣急敗壞的想要分開兩人,像是被搶走了心愛主人的小狗狗。

商南明皺眉。

祈行夜卻在看清小黑球球時恍然大悟。

他就說,怎麼好像忘了點什麼呢。一看到商南明,立刻將它扔到腦後了。

祈行夜連忙伸手,修長手掌託著小黑球球。

前一秒還炸毛像個蓬鬆毛團的小黑球,立刻就在祈行夜掌心中安穩下來,舒服的癱成軟軟一團,身後黑霧彷彿是具現化的毛蓬蓬大尾巴,咻咻咻瘋狂晃動。

商南明挑眉,詢問的目光看向祈行夜。

“咳。”

祈行夜摸了摸鼻子,猶豫著道:“商商。這好像是……我們的崽。”

他託著小黑球球,又往商南明面前送了送:“看,這就是被我拿走的第二世界的能量。”

與其說它是小煤球,不如說,這個軟乎乎的小小一團,正是汙染本身。

也是與祈行夜靈魂相連的所在,等同於另一個“他”。

祈行夜一介紹,小煤球立刻驕傲挺了挺圓滾滾的小身子:我超兇噠唧!

商南明:“…………”

“???”

——

商南明要親祈行夜,小煤球:唧!

走進二人臥室,一掀被子——小煤球:唧!!

商南明:……想殺煤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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