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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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 你隱瞞了我不少事情。”

黑暗中,唐納德聽到有低沉聲音傳來。

而他頭痛欲裂,頭套突然被摘掉後的強光照得他睜不開眼, 生理性淚水模糊的視野中,他看到身姿修長筆挺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

男人雙手插兜, 站在光中, 居高臨下看過來的眼神冰冷,像在看一團垃圾。

“你是覺得, 在膽敢欺騙我之後消失, 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男人嗤笑, 輕蔑冷笑:“又一次見面了,唐納德。”

“一如上一次見面時,我對你的警告——別讓我發現你在騙我, 否則,必叫你至死悔恨。”

唐納德努力睜大眼睛,終於從模糊重影中看清了男人的臉。

霎時間, 唐納德心中一驚,忍不住心虛畏懼。

他冷呵,射向明鏡臺的目光陰冷狠厲:“你做夢。”

卻就在那位父親的事業達到最高峰時,一切戛然而止。

“我和你們先生不同,我最憎惡的……就是汙染。”

那時,那位尚且年輕,還沒有完全掌控到自己事業版圖的每一道縫隙,遠不如今日滴水不漏的周密。

明鏡臺緩緩俯下`身,目光冰冷:“你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讓汙染進入國內。”

明鏡臺勾了勾唇角,金絲眼鏡後的一雙眼眸冷到極致。

唐納德還有什麼不懂的。

並非父親有過錯,也不是任何家長裡短的情感問題,或是父親有殘忍暴力等等缺點。

唐納德卻依舊在努力笑起來:“可是我們先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明先生,您再憎惡汙染,不也成了我們先生的合作伙伴,幫我們先生完成了最終計劃?”

“但是唐納德。”

可很快隨之而來的, 卻是鬆了口氣。懸在頭頂的劍, 終於落下來了。

雖然同樣艱難,但還是讓明鏡臺或多或少,找到了些有關於那位的傳言。

“唐納德,認清你的身份,你的價值,完全取決於你為他的做的那些事。包括對我的欺騙。”

他緩了口氣,癱在身後的椅子上,明知自己難以存活離開,卻反倒低低笑出聲來。

輕而易舉,壓制住唐納德所有反抗。

而在看清明鏡臺的臉,以及自己所身處的郊外爛尾樓,遠方海洋拍擊岸邊的水波聲,月光下噼裡啪啦燃燒著的柴油桶,周圍虎視眈眈的僱傭兵們……

他咧唇, 努力笑了起來:“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您了,從那位先生進入國內的計劃啟動開始, 雖然遺憾,但您與我們先生的合作, 也只能暫且放棄。”

唐納德在笑:“從您抓住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是一枚廢棋了,先生會立刻發現我的暴露,與我相關的所有證據都會被抹除……明鏡臺,你想要利用我,傷害我們先生?”

他笑得暢快,就算在明鏡臺腳下被踩得狼狽,可他看上去卻那樣高興。

他垂眸看著唐納德,目光憐憫:“我承認,那位確實有些手段,一旦他意識到你出了問題,一定會立刻採取行動。就算是對跟隨自己多年的老人,他也一樣心狠手辣,乾脆得令我都有些敬佩。”

明鏡臺微微用力,就將手腳被綁起來的唐納德壓制在地,一張臉都被壓扁在鞋底下面變了形狀。

“恕我直言,您用蔡琰為當誘餌抓到我,非常厲害,我很佩服您。但是,這不會對我們先生產生任何威脅。”

“我無所謂你們的小伎倆,畢竟商場如戰場,你這樣沒有能力就想要彎道超車的螻蟻,從我成年那天起,就見過,也親手處理了太多。”

周圍僱傭兵暴怒想要上前教訓唐納德,卻被明鏡臺輕飄飄一個擺手制止。

對於自己的合作伙伴,尤其是與自己在同等量級的存在,明鏡臺怎麼可能魯莽的隨意點頭同意?

在那位找上門之前,明鏡臺就已經察覺到對方的存在和意圖,並且早早調查了有關對方的背景。

比如——弒父。

“你似乎以為,背靠著他,就可以不必害怕我了,是嗎?”

唐納德嘶啞開口,卻先咳出了血塊。

“挺好的,最起碼還有椅子。”

“畢竟。”

明鏡臺像是想到了什麼,低笑出聲:“雖然我的父親是個瘋子,但我還是沒有殺了他。但那位,可是實打實的弒父。”

唐納德躲閃不及,“噗通!”一聲,結結實實跪倒在明鏡臺身前。

——站在唐納德對面的,正是明鏡臺。

“畢竟調查局不是可以糊弄過去的特工局, 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們的聯絡, 再找到先生就不好了。”

“明先生。”

話音剛落,明鏡臺便長腿利落橫掃而來,踹開了唐納德身下椅子。

事實上,在明鏡臺看來,那是當之無愧的優秀父親,遠比明言對待孩子要好上無數倍,充滿了人格魅力,也因此才引得無數人飛蛾撲火般追隨在那位父親身後,與他一起戰鬥,打下事業帝國。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明鏡臺一腳踹下去。

“您清楚的,我們先生,從不需要垃圾。”

一塵不染的手工皮鞋,重重踩在唐納德的頭顱上。

“咚!”

——那位先生,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並非怨恨。

僅僅只是因為,事業理念不合。

那位先生不喜歡父親打造的事業,可他同樣知道,自己無法勸服父親或影響父親身邊的人。

於是,他做了最大膽,也最乾脆的決定:殺了父親。

觀念的更迭從來都無關於認知,只有關於死亡。

在父親死亡後,那位先生順理成章的接手了父親的帝國。

但這其中,也存在問題。

父親的帝國既是助力,也是束縛。

前代並非暴君,而是無數追隨者心中的明君,是領袖與太陽般的存在。健康的領導者突然暴斃,怎麼可能會不引起追隨者的懷疑?

那位先生不得不在事業初期,花費了數年時間來整理和重組,才將父親的帝國徹底消化為自己的。

明鏡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接到了來自那位的拜訪,開始了與對方長達數年的合作,幫助對方清掃帝國中不同的聲音,順利完成新舊兩代的過度。

明鏡臺知道對方的底細,握有把柄,那位先生對此同樣心知肚明。

雙方達成了無聲的默契,在共同飽受的秘密下,是牢不可摧的同盟。

明鏡臺也因此沒有來得及發現,對方竟然已經有了背叛他們同盟的意圖。

就在最終計劃開啟之前,明鏡臺被像棄子一樣丟在一旁,排除在計劃之外。

幾乎是在對方動作的同時,明鏡臺就已經察覺了對方的目的。但他並沒有阻止。

而是順勢藉此拿走了對方多年的研究成果,轉而開啟了屬於自己的計劃。

——春日的花開後,懸鏡集團分佈在世界各地的實驗室和公司,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花開遍地。

調查局以為突變的懸鏡集團,是在這幾個月才與隱匿在黑暗中的那位先生開始的合作。殊不知,調查局以為的開始,是實際上的結束。

只不過不同於那位先生對汙染的計劃,明鏡臺對汙染的研究,一直以來都指向明確。

——透過對汙染的深入瞭解,達到毀滅汙染的最終目的。

一如明鏡臺對林不之所說的那句話:從明懸鏡死的那一天,明家,就也跟著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仇恨之上。

那位先生轉變計劃,拿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但明懸鏡也沒有在這次突然轉變中吃虧,而是硬生生將危機化為轉機,反而在那位先生的根系上,種下了自己的花。

不過,唐納德……

“你不應該盯上祈行夜。”

明鏡臺垂眸,冷淡道:“你贏不了他,只會連帶著暴露其他人。你已經是妨礙了,唐納德。”

“現在,只有我能救你。”

明鏡臺勾唇:“要做個交易嗎?你說出他現在的藏身處,我就救你一命。否則,變成棄子的下場,你很清楚。”

唐納德何止清楚。很多棄子,都是他親手處理掉的。

那位先生如何處置垃圾,沒有人比他更瞭解。

但明鏡臺就算把話說到這種地步,唐納德依舊沒有表現出任何恐慌畏懼。

他還在笑。

“乾脆點,殺了我吧,明先生。”

唐納德無所謂道:“我是早就應該死在十年前的人,是他救了我,讓我多活這些年,早就已經夠本了。我死了,也算是最後對先生的回報。”

明鏡臺搖了搖頭,眼神惋惜:“他和他父親一樣,都這樣會籠絡人心。”

“只是,唐納德,你有沒有想過……”

明鏡臺勾唇,低沉的聲線咬著重音,問了唐納德一個問題:“疼嗎?”

“有沒有察覺,你的身體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明鏡臺問的從容,唐納德卻驟然睜大了眼睛。

他確實從醒來後就察覺到了身體的不對勁。

蔡琰為帶著秘密死亡,唐納德既然是負責蔡琰為的人,那就必須前來確認蔡琰為真的不會透露任何訊息,將屍體處理乾淨,不讓調查局懷疑上他們,或是在蔡琰為身上找到任何能指向他們的線索。

但就在那時,唐納德連發生什麼都沒搞清,就已經昏了過去。

再醒來,身體像被碾壓過一般疼痛,尤其是大腦。

他意識到了,但並沒有太在意。

槍林彈雨中這些年,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既然是被明鏡臺找到,那對方在意識到被欺騙之後,憤怒之下揍他幾下,也很正常。

直到現在……

“你對我做了什麼!”

唐納德終於慌了神。

他想要掙扎,卻螻蟻般被明鏡臺踩在腳下,只能聽著明鏡臺一字一頓,向他說明自己的計劃。

卻無能為力。

“我對殺了你,或是在你身上浪費時間沒有興趣。”

明鏡臺懶怠轉眸,看向遠處的海洋:“我弟弟還在水裡泡著,我去找他,都比將時間浪費在你身上要來得好。恕我直言,你還沒有資格消耗我的時間。”

“我會出現在這裡,唯一的理由,就是迷惑你,拖延你自殺示警他的時間。”

明鏡臺輕笑,向唐納德揭開謎底:“你剛剛完成了一場手術。另一個汙染物,帶著復刻你的腦電波和所有生物驗證,回到了京城。”

“它在走你走過的路,去你去過的地方,接手所有你負責的專案和秘密機構,從你那裡,獲取有關於他的所有秘密。”

“我不需要你告訴我什麼。”

明鏡臺的鏡片反射著光芒:“我已經知道了一切。”

那一瞬間,唐納德窒息難言。

他如受傷的野獸般哀嚎咆哮,無力掙扎在明鏡臺腳下。

明鏡臺卻一腳踹翻了唐納德,像在讓一塊垃圾遠離自己。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就算他背叛了與我的合作,我也會假裝毫不知情的原諒他吧?”

明鏡臺故作驚訝,挑了挑眉:“你怎麼會這樣想?唐納德,你的愚蠢會害死他——這種感覺,怎麼樣?喜歡嗎?”

他在笑。

唐納德卻止不住的渾身發冷。

他顫唞著費力仰起頭,仇恨的瞪視明鏡臺,像是終於在這一刻,認清了明鏡臺的本來面目。

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先生在十年前就說,明鏡臺是敵人,而非夥伴。

與被利用、被榨乾所有價值,就連死亡都渾噩的蔡琰為不同。

明鏡臺,是真真正正的強大怪物。

明懸鏡引以為傲的大兒子,懸鏡集團的繼承者,從來不是可以被忽略的小人物。

——他在棋盤上。卻是執棋人。

“說起來,這一點還要感謝他。”

明鏡臺微微頷首,從容道:“要不是他的背叛,我也不會乾脆破釜沉舟,才那麼輕鬆的拿到了絕大多數銜尾蛇的實驗成果。”

“不過……”

他緩緩低垂下眼眸,看向唐納德:“他會來國內,不是為了懸鏡集團,而是為了明言。對嗎?”

明鏡臺想要從唐納德的表情中找到什麼,驗證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唐納德死死瞪視著他。

下一秒,漆黑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淌。

身邊僱傭兵驚呼一聲,趕緊大吼著讓醫生過來。

可唐納德卻笑著笑著咧開嘴巴,露出一口被黑血染黑的牙齒,哈哈大笑著栽倒在地。

“明先生。”

半跪在地的僱傭兵臉色極差:“很抱歉,先生。唐納德已經,已經服毒自盡。”

“我們已經搜查走了他牙齒裡的毒藥,和身上攜帶的所有武器。但還是……我們不知道他自殺的毒藥是哪來的。”

僱傭兵懊惱低頭:“對不起,先生,是我們的工作失誤。”

“與你們無關。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明鏡臺並沒有因唐納德的自殺而驚訝,只是平靜擺手,示意將唐納德的屍體處理掉,確保他不會被找到或救回來。

“他是那人最中心的一條狗,前六角大樓的軍官,如果不是當年的戰爭出了意外,六角大樓需要人背鍋,他現在已經是a國少將也說不定。”

明鏡臺漫不經心道:“這樣的人想死,別人是攔不住的。”

不然,他也不會親自跑一趟,確保唐納德可以成功被替換了。

但就在唐納德死亡的同時,技術負責人還是忐忑找來:“明先生,唐納德的死亡連著生物驗證,他自殺的時候,所有生物驗證同步失效,複製品那邊失敗了。”

“我們的時間不夠,沒能成功反向回溯到那位身邊。”

明鏡臺點點頭,對這個結果早有猜測:“還差多少?”

負責人惋惜:“還差最後兩層,就能追到那位先生的定位了。如果再有十分鐘……”明鏡臺笑了:“唐納德這樣的人物,不會留給你那麼多時間讓你找到那位的。別太貪心了。”

“聯絡林不之。”

已經遠在京城的林不之,很快就接到了明鏡臺的電話。

以及隨之一起發來的一連串秘密機構的地址和密碼。

林不之挑了挑眉:“這是什麼?求和的交易籌碼?”

“林局長,我說過,關注我只會浪費時間。”

明鏡臺仰頭輕笑:“你要找的人,就在國內。並且,他要找的人,在你手裡。”

林不之皺眉:“誰?”

明鏡臺平靜吐出音節:“明言。”

林不之倏地睜大眼眸。

作為官方機構的調查局,也有自己的侷限。

但那剛好是明鏡臺過度靠近危險中心的優勢。

從拿到銜尾蛇專案真正的計劃案和成果開始,明鏡臺就在對它研究之後,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銜尾蛇,已經到了瓶頸。

現實世界現有的技術和認識水平,已經無法再繼續深入的對汙染進行研究。

哪怕拿到了第二世界的所有技術記載,就算有【文明繼承者】從旁輔助,但第二世界經歷過近千年的混亂,迭代中到底還是有所散佚,缺失的部分,無法補全。

就像只有小學知識體系的人,就算拿到建造核.武.器的圖紙和公式,也無法理解它到底是如何運作,更不可能達到同樣的水準,復刻出屬於自己的武器。

現在的現實世界,之於鼎盛時期的第二世界,就是小學生與頂級科學家的差距。

這是客觀事實。

無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消除不了差距。知識的壁壘太過厚重,那是整整四千年發展的落差。

但明言知道,那位先生也心知肚明。

——有一個人,可以。

明言。

“我第一次見你時,就像你示警過,我母親是唯一能拴住明言這頭野獸的鎖鏈。她死之後,明言再沒有任何顧慮。”

明鏡臺平靜道:“比瘋子更可怕的,是同時擁有頂級頭腦的,又不在乎毀滅世界的瘋子。”

“林局長,一直以來,你都記住了我的警告,並且試圖牽制明言。我很高興。但。”

明鏡臺頓了一下,才道:“他來了。”

皮鞋落地的腳步聲清脆,不緊不慢的響徹空曠無人的漆黑走廊。

“他會打破調查局一直以來對明言的限制,讓那野獸掙脫牢籠。”

銀白色穹頂大廳之下,男人在實驗室門外站定腳步。

他抬手屈指,從容叩響門扉。

“明院長。”

男人勾唇輕笑:“我來赴約。”

大門吱嘎,緩緩開啟。

實驗室的光芒一寸,一寸,透過縫隙傾瀉向門外,落在男人的眼眸中,照亮他的身形。

站在實驗臺前的明言從實驗中抬起頭,轉身漠然看向大門。

“你來了。我可以完成你想要的東西,只要你閉嘴,少說話,別試圖在我的實驗室對我指手畫腳。”

男人欣然頷首:“當然。”

他勾唇:“畢竟……我來,就是為了將您從調查局的樊籠裡釋放。”

……

宴頹流從睜眼的那一刻,就很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現實了。

空氣中飄蕩的都是汙染粒子,每一口呼吸都能清晰感覺到如同回家般的閒適。

這裡是純粹人類難以活下去,卻令人造汙染體愉快的環境。

沒費多少時間,宴頹流就抓了兩個汙染物當苦力,迅速靠近海邊登岸。

她唯一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沒有看到其他人。不論是祈行夜,還是商南明。

先一步離開了嗎?

就在宴頹流望著大海沉吟的時候,她忽然間背後一寒,敏銳察覺到靠近的危險。

她迅速拔刀轉身,先發制人率先狠厲衝向危險感知的方向。

卻有熟悉的低笑聲在耳邊響起。

“小頹,長大了。”

宴頹流瞳孔緊縮。

就在她愣住的毫秒間,一雙漂亮有力的手掌伸過來,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

一折,一推。

不等旁人看清,已經毫不費力的卸了宴頹流的力氣,奪了械。

武器離身是戰士大忌。

但宴頹流現在已經全都顧不上了。

她死死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紅了眼圈。

“餘荼……”

宴頹流唇瓣顫唞:“餘隊,你還活著。”

薄薄淚光堆積在眼底,搖晃著破碎,無限動人心魄。

餘荼笑著抬手,為宴頹流拭去從眼角滑落的淚珠。

“才說完你長大了,你就開始哭起來。”

她佯怒,卻眉眼帶笑,音色昳麗:“是在拆我的臺嗎?”

宴頹流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她唯一在乎的,只剩站在她眼前的,鮮活熟悉的餘荼。

失蹤許久的故人,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那一刻,從不信神佛的戰士,甚至有跪拜在地的衝動,想要感謝餘荼的歸來。

3隊之所以是3隊,不是因為“3隊”這個稱號,而是因為有餘荼。

她才是3隊所有成員心神所向,信念所託。

有餘荼在,3隊就永遠不會滅亡,永遠都會是狠狠揮向汙染最鋒利的刀。

“小頹大概的水做的,怎麼會有這麼多眼淚,被小頹殺掉的汙染物要是看見你這副模樣,才是真的要哭了……”

餘荼話音未落,宴頹流就猛地張開雙臂,結結實實的抱住了她。

她埋首在餘荼頸窩一動不動,卻像是終於找到了家的流浪貓貓,可以蜷縮在安心之地,不必有任何顧慮的展露自己的恐懼與擔憂。

認識宴頹流的人都說,3隊的副隊長,是個不能惹的狠角色。

最優秀的頂級戰士,調查局連年戰力排名前十,最令敵人膽寒的刑訊專家。

沒有人能動搖她的信念,死亡如僕從跟隨她左右。她沒有感情,只有任務。

如果有人說:宴頹流也是會哭的。

聽者大抵會嘲笑,他不懂3隊。

可那樣的人,才是真正不懂餘荼。

宴頹流沒有在乎的東西。

——除了餘荼。

感受到脖頸間擴散的溫熱溼意,餘荼愣了下,隨即反手回抱住宴頹流,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哄著因為噩夢哭泣的孩童。

餘荼的死亡,就是宴頹流最深刻不敢觸碰的噩夢。

“我不在的時候,辛苦你了,小頹。你做的很好。”

餘荼輕笑著,昳麗音色溫柔,卻更有蠱惑人心的力量,足以讓所有見過她的人,如飛蛾撲火般追隨於她,死亡也甘願。

在餘荼溫柔的安撫聲中,宴頹流慢慢冷靜下來,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究竟都做了什麼。

她不好意思的抬頭,想要鬆開餘荼,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卻在剛直起身時,反被餘荼擁入懷中。

溫度透過襯衫傳遞到肌膚,宴頹流張了張嘴,慢慢紅了臉,又一路紅透了耳朵:“餘,餘隊。”

“我很高興有你在,小頹,你是我的定海神針,有你在,不論我在哪裡都能放心將3隊交給你。”

餘荼輕笑著,抬手拍了拍宴頹流的發頂:“我有沒有對你說過謝謝?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宴頹流:“!!!”

旁觀者:……這是要熟透了吧?完了完了,耳朵裡都冒蒸汽了!

晉南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鐵骨錚錚的宴頹流,就這樣在餘荼懷中軟成一江春水。

眾人:草!好可怕啊餘荼,這是什麼,戰場妲己??不對,戰場雅典娜吧!

等魂不守舍的宴頹流終於回過神時,已經是很長時間之後了。

她捂著熱度尚未完全消退的臉,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餘荼並非一個人。

還有其他一群人,都在不遠處安營紮寨,點燃的篝火上還咕嘟咕嘟燒著水。

這樣數量龐大的數百人,就算只有呼吸聲,也本應該足夠讓宴頹流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但就是這樣頂級的戰士,哪怕知道在陌生危險的環境需要警戒,卻還是為餘荼而沉淪。

在她面前,她沒有盔甲。

只剩柔軟。

“餘隊,這是?”

宴頹流眯了眯眼眸,眼神警惕。

她環顧眾人一圈,已經大致認清他們的模樣。

出乎意料的,其中幾個人,她還見過。

——在調查局的失蹤名單上。

晉南,以及另外幾個小隊裡的調查官。

他們身上的調查官制服大多已經破爛,更換成了其他的裝備與作戰服,但他們身上的風塵僕僕和疲憊、綁著繃帶的手臂大腿,還是昭示著他們失蹤期間遭遇的危險。

但所幸,這幾個人都還活著。

除此之外,另外幾百號人的組成成分就雜亂了很多。

他們有的身材異常高大健碩,像行走的炮臺與盾牌。有的弱不禁風,文質彬彬架一副眼鏡,衣服料子也比其他人要好,似乎在第二世界這片亂世仍舊衣食富足。有的卻是被高度汙染的模樣,連人形輪廓都開始異化了。

就像宴頹流見過的那些汙染物。

但就是這樣一支看起來東拼西湊的烏合之眾,身份迥異,甚至還有本應該勢不兩立的調查官和汙染物,卻又都異常和諧的坐在一起。閒聊吃飯休息,親如一家。

和諧之中,透露著詭異。

更令宴頹流忌憚的,是眼前這群人隱隱之間透露出的力量,單個拎出來不起眼,可當他們聚集在一起,卻像無數質子碰撞間迸發的強大力量,令人心驚。

宴頹流皺眉緊緊盯著那群人,抬手時有將餘荼護在自己身後的架勢。

“晉南叛變了嗎?”

她的聲音很冷:“餘隊,需要清理嗎?”

沒有人懷疑,只要餘荼一聲令下,宴頹流就會鐮刀般迅速收割這群人的性命。

而被點名的晉南:“??!!”

他懵逼的指了指自己:“我?叛變?”

“不是。”

晉南哭笑不得,又擔心再慢一點宴頹流就真的動手,趕緊轉頭求助餘荼:“隊長,你倒是和她解釋一下,這是我們的同濟聯盟,不是我叛變啊。”

晉南試圖解釋,宴頹流卻依舊渾身肌肉緊繃,寸步不讓,警告他再敢靠近餘荼就會人頭落地。

“!這就是九九八十一難,死在最後一難上嗎?”

晉南可是從祈行夜那裡聽過宴頹流事蹟的,他快要嚇死了,趕緊瘋狂示意餘荼:“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沒死在管理署和樂園的追殺裡,竟然要死在自己人手裡嗎?餘隊,餘隊你快說句話!”

餘荼沒有急著解釋,而是看夠了熱鬧,這才施施然抬手,放在宴頹流的肩膀上。

“小頹。”

言笑晏晏間,餘荼眼眸中光華流轉,美不勝收:“他們現在,暫且都是我的人。”

不等宴頹流反應過來,餘荼已經蛇一般柔軟靈活的靠近,挽住了宴頹流的手臂,將她帶向篝火的方向。

“冷嗎?小頹,邊烤火邊說吧。”

餘荼低笑,瞥了眼海洋深處矗立在黑雲下的燈塔:“反正,離最後的總攻,還有一段時間。”

前一刻就要衝上去廝殺的宴頹流,卻在餘荼攬住她的霎時間軟了一身肌肉。

餘荼都沒有用力,只輕輕一拽,宴頹流就乖乖跟著她的方向。

溫馴乖巧的模樣,哪有之前煞神的狠厲?

第一次見到宴頹流的眾人目瞪口呆。

再看向餘荼時,更加敬佩得心服口服。

臥槽,連這麼可怕的傢伙都能馴服,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嗎?

這群人表現出了對餘荼深入骨髓的敬畏,看她靠近,趕緊起身行禮,然後向旁邊讓了讓,將最好烤篝火的地方讓出來給餘荼和宴頹流。

宴頹流剛坐下,旁邊文弱大學生般的青年,就立刻遞來毛毯,示意她可以用這個擦乾水珠。

只是青年那死命拉長手臂伸過來的模樣,看起來社恐極了,畏懼於宴頹流這個“外界人”。

宴頹流眯了下眼眸:“第二世界的人?管理署的。”

雖然是問話,但卻是肯定。

青年怯生生的點頭:“對,我們都是。”

他指了指周圍的人,又指了指自己:“我是,文明繼承者……曾經是。管理署內亂後,我就逃了出來。幸好遇到餘隊,不然我早就死成一灘泥了。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狀況,是餘隊救了我們。”

意識到宴頹流和餘荼是關係很好的舊人之後,這些面目各異的人,都表現出了對宴頹流極大的友好。

因為對餘荼的敬畏和追隨,連帶著愛屋及烏,對宴頹流也懷抱友好敬意。

說話間,另有外形已經汙染異變的人蹣跚走過來,恭敬奉上食物和熱水。

雖然都是些早已過期的罐頭,但這些全是肉塊的罐頭,在第二世界這樣連觀音土都別想吃上的亂世,卻是無價之寶。

怕宴頹流嫌棄,那人還低聲解釋了一句:“水……乾淨的。食物,乾淨。”

宴頹流平靜道了謝,接過食物。

她在觀察著這群人時,很多人也陸續結束了休息,開始站起來幹活,各司其職。

“餘隊,燈塔的能量波動預測,大概在八小時之後衰減到波谷。”

文質彬彬的青年走過來:“那就是可以進攻的時候。”

餘荼欣然點頭,擺手讓其他人各自去忙,將空間留給她和宴頹流。

“你不在的時候,第二世界發生了一些變化。”

她挑眉輕笑:“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說……”

科研所內。

真正進入科研所內部後,祈行夜才意識到伊芙波娃的重要性。

她的通行證級別很高,可以刷開幾乎所有門,熟稔所有守衛巡邏時間和換班,悄無聲息帶著他們深入內部,卻沒有再驚動任何守衛。

“最近的巡邏比較多,因為這邊的局勢不穩,徹底亂了套。”

伊芙波娃歉意道:“科研所瓦解了管理署,本打算藉此全盤接受勢力,沒想到竟然不知從哪殺出一支黑馬,殺穿了陸地,混亂中招攬了大部分勢力,發起了一場變.革之風。現在又準備向科研所開刀。”

她隨意將終端遞給祈行夜:“看,就是這個,變.革.軍的首領。”

祈行夜隨意低頭一看。

卻在看清那張照片的瞬間,差點一口水嗆死自己。

臥槽!

餘荼!!!

你特麼到底都在這邊幹了什麼,怎麼幾天不見,你都快稱王稱霸了?!

——

餘荼:你再晚來點,我就要殺穿第二世界成為老大了。驚不驚喜?(微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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