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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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芙波娃口中, 變革軍是個恐怖的存在。

尤其是他們的首領,那個強到離譜的神秘女人。

一直以來,從科研所建立在兩個世界的縫隙之間開始, 科研所的幕後之人,就已經著手瓦解管理署和樂園的勢力。

管理署以為是自己佔了便宜, 殊不知, 自己是與虎謀皮。

那位先生,絕不僅僅滿足於與第二世界合作。他要的……從來都是第二世界本身。

管理署延續千年, 看似龐然大物, 實則早已經從內部開始腐朽。

而樂園和其他新興勢力又尚未強到能完全掌控整個世界, 連與管理署分庭抗禮都做不到。可偏偏,最沒能力的人,往往最痴心妄想。

只要有弱點, 在那位先生眼裡,就已經是囊中之物。

果然,沒有讓那位先生等太久, 僅僅八年時間,就已經將第二世界徹底攪亂, 群雄割據, 各個勢力分崩離析,各自為營, 心懷鬼胎。

但也就在此時,因為科研所對管理署的支援,也讓餘荼發現了端倪。

——最可怕的,就是為信仰而戰的人。

祈行夜:“…………”

不過幾個老弱病殘,能有什麼用?以頭搶地爾。1

一個勢力的基地被攻下佔領。

管理署和樂園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牌勢力,本來並沒有將餘荼放在眼裡。

他們或許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但他們知道,餘荼打倒了他們,卻沒有像以往的失敗那樣殺了他們,而是給了他們食物和水,教他們明白,生命應當有尊嚴,他們被搶走的食物,要自己搶回來。

但是現在,他們都有了一個共同的信仰。

祈行夜:……這就是科學家的底氣嗎!

但當他低頭看向餘荼的照片時,眼神複雜深究。

“科研所的探子也混在那些人裡,停了她的演說。”

對祈行夜的擔憂,她只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他不會殺我。我是無可替代的。”

凝聚在一起的第二世界很可怕。

而在她身後,眾人爭先恐後的追隨在她身邊,抬頭看向餘荼,看向燃燒著墜落的太陽,眼神堅定而狂熱。

信仰足以燃燒生命,甘心赴死,遠遠要比利益對人的驅動更加強烈,且不可撼動。

不僅如此,以往在這片廢土上,只有最高層才能吃到的肉和食物,乾淨的水源,可以蔽體的衣物……那個女人沒有佔據這些特權,反而將它分門別類分給了心甘情願追隨她的人們,向眾人宣講新世界的到來。

戰火由燒到北,縱橫大陸,貫通東西,所有第二世界的土地上,都宣揚著同一個名字:餘荼。

他不得不低聲下氣的向曾經的合作伙伴求助,懇請科研所給予支援。

這些人中各自有截然不同的外貌,差別巨大的外貌和形狀,有的似乎是文明繼承者的瘦弱斯文,有的卻像是樂園的擂臺主,刀口長舔血生存,還有的早已經異化得不成人樣,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怪物。

她告訴所有人——站起來!你們被摧毀的家園,要自己重建起來。

他抽了抽嘴角:“你這話,最好別當著上司或者那位先生的面說。不然我很怕你活不到明天。”

聽眾無不熱淚盈眶。

兵臨城下,管理署慌了。

伊芙波娃點點頭,確通道:“聽得我都想要叛變了。”

她所過之處,所有在混亂中更迭的殘餘勢力頭目,都被她斬殺,而剩下的人員裡,選擇繼續效忠勢力的被斬草除根,願意追隨她的,得以倖存。

從管理署和高層們手裡。

至此, 那位先生在第二世界長達八年的佈局, 將徹底收網——前提是, 如果一切順利。

——餘荼。

萬事俱備, 只等科研所在最後關頭出面,一網打盡。

祈行夜就算不清楚在那場大演說之後發生了什麼,單是憑藉著這張照片中所有人的精神狀態,看到他們眼裡的光,都知道最終勝利一定屬於他們。

餘荼這顆火種,徹底點燃了第二世界。

一片廢墟和未散的硝煙中,餘荼腳踩廢墟,揮臂向前,殷紅夕陽照耀下的俊容燦爛肆意,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沸騰。

不出幾日,已經打到了管理署老家。

但就算科研所趁機從管理署換得大量利益,卻依舊難以平復怒氣。

就在科研所最後想要採摘成果的時候,卻忽然不知從何處殺出一匹黑馬,如狂風過境般席捲了第二世界。

但當海洋被拆碎成成百上千個分支河流,只需要逐個擊破。第二世界已經不堪一擊。

——餘荼所佔領的勢力,本應該是科研所的。

所有勢力都一個不剩的被餘荼斬殺打亂,成為她的力量。

廢土世界裡,很多人大字不識,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更無法理解深刻的東西,也不會明白新世界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要讓自己放棄眼前的一口麵包,去追求虛無縹緲的明天。

伊芙波娃提到餘荼的那場煽動數萬人的大演說,眼睛亮晶晶的彷彿落進了銀河。

但這些本應該互不理解的、彼此廝殺著最終迎來死亡結局,在第二世界的歷史上連姓名和畫像都不會留下,就被他人算計的棋盤毫不在意碾碎成齏粉的人,卻都同仇敵愾,聚集在餘荼身邊,擰成了一股牢不可摧的強大力量。

這股由一個共同的信仰聚集而來的隊伍,勢如破竹,無往不勝。

那又如何?殘兵遊勇,還能反了天不成?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大洋一側的陸地很快就如多米諾骨牌般,全線潰敗。

她佔領了陸地,卻忽略了一望無際的海洋。

不曾想,在海上孤獨照耀黑暗的燈塔,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第二世界四分五裂的真相,是燈塔的野心。

“管理署本來和科研所有協議,海上的一切歸科研所,陸地歸管理署,雙方互不干擾。在向科研所求助後,管理署吃人嘴短,更是不會靠近海岸半步。”

“但是最近幾日,靠近海岸線甚至進入大海,試圖尋找並靠近科研所的人,越發的增多,還有不少試圖衝塔的。”

伊芙波娃聳了聳肩,輕鬆道:“當然,他們都失敗了,變成了鯊魚的晚餐。”

“不過也正因為這個,所以最近科研所越發的守衛森嚴。”

她輕車熟路的繞開守衛,進入下一個隔離艙門,支開了路過的實驗員們,然後“滴!”的刷開大門。

伊芙波娃轉身,笑眯眯衝祈行夜眨了眨眼睛,忽然間的靈動,顯得她鮮活又俏皮,那張被藏在厚底眼鏡和麻花辮下的面容,都隨之鮮明動人。

“幸好你遇到了我,不然想要進入科研所深處,可謂是天方夜譚。”

“好了。”

她率先走進最後一道大門,面對著祈行夜忽地張開雙臂,像是整個世界都在她懷中,被她一力託舉而起。

“你現在看到的,就是真正的科研所本體。”

伊芙波娃笑得驕傲,彷彿母親介紹自己的孩子:“你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匯聚了六千年科技的結晶,人類最頂級智慧能夠抵達的極限。”

在伊芙波娃身後,銀白色空間冰冷,數百米穹頂中庭高遠得一眼望不到盡頭。

而飛行艇起落在中庭四周,將人員和物資送往各個實驗室。玻璃棧道橫空飛躍如彩虹,空間縱橫,井然有序。

彷彿是隻有科幻電影裡才能看得到的場面,卻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祈行夜面前。

看得他眼眸大睜。

祈行夜去過科研院,也見過a國的汙染研究院。但所有最頂級的科學殿堂,都遠不及眼前科研所的一切來得衝擊震撼。

他站在原地,一時間屏息難言。

這一刻,不僅是祈行夜。所有人都深刻意識到,那幕後之人所掌握的,到底是怎樣強橫可怖的力量。

科技發展到這種程度,戰爭已經與人無關,純粹的科技實力的碰撞。

伊芙波娃甚至沒有帶他們走進核心實驗室,只是科研所隨意露出的一角,管中窺豹,也足夠讓眾人明白,兩個世界的科技差距想要追趕,已經難如登天。

而就算再沒有科學常識的人,在看到科研所展現的冰山一角後,都會明白:正面迎敵,調查局毫無勝算。

白翎羽眼神複雜:“忽然就理解小紅帽了。媽的,看見別人家櫥窗裡的好東西,我也想要啊!”

可惜這不是劃亮火柴就能許願得到的。就算劃亮原子.炮都不行。

祈行夜卻莫名想起了明言曾經的問題:如果戰爭明天開始,你要如何用封在刀鞘中的斷刀取勝?

不可能的。

這是,不可逾越的高度。

就在眾人被科研所內部震撼時,伊芙波娃像是沒有看到他們的表情,笑著示意大家跟她走。

“兩分鐘後,會有一班守衛巡邏經過這裡。”

伊芙波娃向祈行夜擺了擺手:“你不是要找那個負心漢嗎?大偵探先生,知道惡徒屬於哪個實驗室嗎?”

祈行夜眨眨眼,無辜道:“不知道。”

伊芙波娃點頭,冷靜思考:“正常。大偵探都會遇到這種程度的阻礙,但是沒關係,我們可以推理——你說的那人,是現實世界的吧?他在哪所大學畢業?學的什麼專業?研究方向是什麼,導師是誰?”

她抬手打了個響指,輕快道:“我認識科研所所有來自現實的研究員,只要是現實世界在各個領域有所建樹的學校和導師,我都知道。”

她拍著胸膛向祈行夜保證:“來吧,不要小看我的記憶力——我在上學的時候,可是被稱為【活體圖書館】的。”

祈行夜:)

“我謝謝你。”

伊芙波娃:“不用謝~6v6”

漢語博大精深,很顯然斯拉夫母語的伊芙波娃沒聽懂。

祈行夜抽了抽嘴角,只能開始瘋狂腦內風暴。

——自己說的謊,哭著也要圓上。

哪有什麼學校導師?因為他之前對伊芙波娃說的理由,根本都是現編的。所謂惡徒,更是影子都沒有。

於是最後,在伊芙波娃期待的目光中,祈行夜只能果斷自黑:“我不知道。”

“啊……”

伊芙波娃大失所望:“你不是福爾摩斯嗎?福爾摩斯先生可從來沒有不知道的事。”

祈行夜的內心都快按壓不住蠢蠢欲動的勝負欲了。

他在內心瘋狂咆哮:我當然知道!你是活體圖書館,我還是全校公敵呢!但一個根本都不存在的人,我要怎麼記住他!

但祈行夜面上卻絲毫不顯,依舊在微笑。

“是我的失誤,我太緊張了。不然這樣吧。”

他誠懇建議道:“你帶我參觀一下實驗室,說不定我看到什麼,就想起來了呢。”

話一出口,白翎羽立刻揹著人翻了好大一個白眼。

白翎羽:眼前這個活像用棒棒糖誘拐小紅帽的大灰狼是誰?我不認識。

但伊芙波娃卻連懷疑都沒有,立刻點了頭。

“好啊。”

她笑著招手示意:“走吧。”

祈行夜鬆了口氣,在跟上伊芙波娃的時候,連忙趁機向商南明匆匆低語:“我和你打賭,信不信,餘荼肯定在這附近。”

那可是隻要盯住獵物就絕不放手的頂級掠食者。

燈塔就在海上,餘荼還會遠嗎?

想到失蹤的宴頹流,祈行夜稍稍放下心來。

有餘荼在,就是老虎歸巢。山林裡其他兇獸,也都能被壓制下來了。

商南明不置可否:“餘荼的目標也是科研所。她雖然與我們的訊息渠道不同,但殊途同歸。”

他平靜道:“不必擔心,餘荼會在這裡和我們重逢。”

走在最前面的伊芙波娃疑惑轉身:“你們揹著我在說什麼呢?是什麼秘密還要瞞著我嗎?”

祈行夜立刻閉嘴。

他無所謂攤了攤手,攬過商南明的肩膀:“恕無法奉告——華生和福爾摩斯,當然要有自己的小秘密。”

伊芙波娃眼神遺憾,卻沒有繼續追問:“好吧。”

祈行夜:“?”

他的忽悠啊不是,是解釋,還沒有說完呢,伊芙波娃這就相信了?會不會太好騙了點?

祈行夜甚至憂心忡忡:難道這是科學家的通病嗎?除了科研領域之外就這麼好騙,真的不會被拐走嗎。

伊芙波娃反而笑得開朗:“秘密也是福爾摩斯先生的魅力一環啊。”

她向祈行夜兩人豎了個大拇指,眼神鼓勵:“福爾摩斯先生,加油。”

祈行夜:“…………”

這麼說呢……雖然被相信了很好,但他怎麼莫名覺得,自己變成了cosplay?他們也是play的一環???

祈行夜強顏歡笑,應了一聲,跟在伊芙波娃身邊,聽她侃侃而談,介紹沿途看到的實驗室。

伊芙波娃看上去對科研所非常瞭解,不僅知道守衛的換班時間,更清楚各個實驗室的專案進展,人員組成,甚至就連實驗室的小插曲小笑話都信手拈來。彷彿是親眼見過實驗室的報告。

可她似乎又不是會八卦好奇的人……怎麼做到的?

祈行夜越聽越心驚,心下疑惑的同時,也莫名覺得,“活體圖書館”這個外號,自己好像在哪見過。

他歪了歪頭,心中沉思。在哪見過的來著……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而在另一邊,餘荼確實如祈行夜所猜測的那樣,就守在燈塔外的海岸上。

她帶著人,邊與宴頹流閒聊,說起分別這段時間的經歷,邊耐心等待著燈塔外圍的防護罩能量降低到最低。

一旦燈塔外圍佈下天羅地網的防護罩失效,阻斷磁場消失,就是餘荼帶人從陸地進攻的最好時機。

而在那之前,只有等待。

“晉南的小隊一共失蹤十六人,但現在。”

宴頹流掃過一眼:“只剩六人。”

晉南怔了下,隨後想起失去的隊友,眉眼難掩哀傷。

“我們能活下來,也要感謝餘隊。”

旁邊的調查官嘆息:“早在身陷第二世界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死了。”

他們是在現實世界的試驗場開啟時消失的。

試驗場的成功開啟,也意味著兩個世界的通道相連。

當時就在那裡的晉南等人對此毫不知情,猝不及防之下,掉進了第二世界。

就像愛麗絲掉進了兔子洞。

只是等待他們的,並非瘋帽子,而是會砍人頭顱的紅皇后。

進入第二世界沒多久,一些本就身受重傷的調查官先挺不住了,先後在被汙染和重傷下死亡。

晉南和其他人就算再努力從這片廢土上搜集物資,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同伴死在自己懷裡。

缺少醫療,沒有乾淨的食物和水源,甚至就連呼吸都是困難。第二世界的每一縷空氣中都飽含汙染輻射,身在其中的晉南等人,就像突然被扔進惡劣野外的溫室花朵,難以存活。

好在,就在即將彈盡糧絕之時,餘荼突然出現了。

披著機車外套的女人踩著戰靴,拎著硝煙未散的散.彈槍,踩過廢墟與血坑,在晉南等人戒備的目光中,悠然走向他們。

“我是祈行夜的朋友。”

“你在偵探社見過我。”

只用兩句話,餘荼輕易收穫了晉南的信任。

兩撥同樣在試驗場失蹤的人,終於匯合。

但晉南並不寄希望於餘荼能夠救他們,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儘可能將數量不多的物資留下來,自己忍飢挨餓,在乾渴飢餓中等待將要降臨的死亡,而把物資攢起來,留給餘荼。

“我們傷得太重了,已經很難離開這裡了。”

面對餘荼的質問,晉南虛弱的從懷中拿出被層層保護在最裡層的調查官證件,遞向餘荼:“我已無法歸隊,但請你,將這裡的訊息帶回去。告訴商長官,告訴祈偵探……敵人,在另一個世界。”

餘荼長久的垂眸注視著那本被鮮血浸透的證件,也將晉南交待遺言的架勢看在眼裡。

良久,她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晉南以為她是要拋下他們。

他欣慰的閉上了雙眼。

做得對。

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戰場上,傷患會變成拖累,為了成功將情報傳回撥查局,他們必須被捨棄。

他只希望……希望來生,當他再次睜開眼,看向人間,看到的是繁花錦簇,昇平和樂。

人們不再受汙染的威脅,可以開心幸福的過自己的日常。

如此,他就知足了。

晉南含笑閉眼,呼吸的疼痛拉扯著他的神經,他很快墜入黑暗。

再次醒來,卻是在一片舒爽的涼意中。

晉南掙扎著睜開眼,就看到餘荼正向自己澆水。

珍貴的水源就這樣兜頭而下,溼潤了晉南乾裂的嘴唇。

他不贊同的想要讓餘荼珍惜物資,不要浪費在自己身上,可乾渴的本能卻讓他吞嚥。

餘荼低低笑出聲,隨手將幾瓶水丟在他身上:“自己拿去喝。等我伺候你嗎?”

晉南掙扎著起身。

然後和其他所有還倖存的隊友一樣,全都傻在原地。

就在他們周圍,堆得滿滿當當都是物資,廢土上珍貴的水源,黃金,罐頭和食物,就這樣大剌剌擺在他們眼前。

而不遠處,還有衣衫襤褸但塊肉碩大的怪物汙染物,乖巧蹲在餘荼身後,像忠心耿耿的騎士,等待她發號施令。

餘荼對此的解釋輕描淡寫:“你需要藥,所以我滅了個工廠。”

還順便收了一(億)點小弟。

晉南:“……??”

他腦袋差點轉不過彎,快要卡死才將這兩件事聯絡到一起。

晉南等人震驚到失語。

餘荼卻像是散步時順手為之的輕鬆。

晉南:……祈偵探身邊,到底都是什麼人物啊,這也太可怕了,管理署說滅就滅。

與晉南不同,餘荼並非第一次進入第二世界。

她很清楚管理署的工廠在哪裡,上次早就和祈行夜一起探好了路,連守衛情況和排布都知道。

於是這次,她也就輕車熟路,大搖大擺的走進工廠。

上次礙於任務緊急和人類身份而被放過的工廠,這次被餘荼一人包圍,輕而易舉的滅了。

負隅頑抗的守衛,屍體在工廠外壘的老高,高層管理人員們也都被吊死在門外。

而剩下的,卻有汙染物噗通跪在餘荼面前,淚流滿面。

感謝於自己的解脫。

於是,本來只准備拿走藥物等物資的餘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所有願意反抗管理署的汙染者收編。

餘荼:來都來了,順便搞個大的。

餘荼:沒有林不之,也沒有商南明。需要顧慮的人都不在——那這就是我的了。

帶著物資和追隨者,餘荼南征北戰,所向披靡。

隊伍也滾雪球般越來越龐大,直到鐵蹄橫掃了整片大陸,【餘荼】之名,令無數勢力聞風喪膽,不戰自勝。

於是,以晉南為開端,大半個第二世界,都被餘荼收入囊中。

聽了全過程的宴頹流:“…………”

她定定注視著晉南,幽幽道:“狐狸精。”

“咳!咳咳!”晉南差點被嗆死。

他連忙擺手,試圖解釋:“和我沒關係啊,真的!”

原本挺正常的事,怎麼被宴頹流一說,好像他是什麼妲己褒姒呢?

宴頹流冷呵:“管理署要是知道自己會被滅,只是因為你想求死,不知會有感想。”

“你說呢?狐狸精。”

她幽幽道:“餘隊對我也沒有這樣重視。”

晉南:“…………”

他默默,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力求遠離餘荼。

——好傢伙,原來他的罪名是“勾引餘荼”,而不是滅了世界嗎?!

晉南震驚:你們怎麼回事啊?所以隊友比世界更重要嗎?

在一旁圍觀卻壞心眼沒有開口的餘荼,終於仰頭哈哈大笑。

宴頹流無奈轉眸看來:“餘隊,你故意的。”

“對啊。”

餘荼大大方方點頭,半撐著臉含笑問:“所以小頹,生氣了嗎?”

火光跳躍,倒映在她眼眸中,明亮鮮活如烈日。

宴頹流不由得看愣了半晌。

良久,她重新笑起來:“怎麼會。”

宴頹流輕聲道:“你還在,就比什麼都重要。”

文弱青年等在不遠處,本來有事情要彙報,但看這架勢,卻愣是沒敢靠近餘荼。

還是餘荼敏銳發覺了有人在看著自己,轉身懶洋洋衝他招手:“怎麼?”

“餘隊,海里的能量,好像發生了變化。”

青年皺眉道:“燈塔附近的能量測定變得模糊不清,進攻時間,恐怕要有所變化。”

科研所的防禦體系,是在上一次核.戰爭遺留下來的科技應用之上,改造完善而來。他們的防禦體系,建立在文明繼承者身上。

而“巧合”的是,文明繼承者,餘荼這裡也有。

本應該被管理署嚴密保護,旁人輕易無法接觸的文明繼承者,卻在管理署內部混亂,大廈將傾之時,變成了無人在意的豬玀。

生來就被關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裡,只會學習的這群文弱青年,在混戰中脆弱得像瓷器,失去保護後只是任由宰割的肉,無法存活。

餘荼就是在那時,發現了他們。

在意識到文明繼承者的價值後,她許諾給予他們保護,相對應的,他們要成為她的技術,幫助她摧毀管理署,找到燈塔。

而這些文明繼承者,他們與科研所內的部分研究員,成長於同樣的知識體系下,研究員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

因此,本應該牢不可摧的燈塔,在餘荼面前,也淪為了可以狩獵的目標——只是時間問題。

“這是蠻力無法取勝的敵人。”

餘荼舉著水杯,遙遙舉向海上的燈塔,笑道:“小頹,直到來了第二世界,我才明白,我們要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從銜尾蛇到尼爾·漢克,餘荼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幕後之人的追查,但對方就像與黑暗融為一體,聰明又警惕,從來沒有留下過線索。

餘荼甚至曾有那麼一瞬間,懷疑過自己的判斷。

——如果尼爾·漢克身後真的有另一人存在,那為什麼對方會如此輕易的毀掉遠洋控股集團?

銜尾蛇,已經是世界所有汙染機構難以逾越的天花板。

放棄這樣前景大好的專案,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不應該有人會放棄如此龐大獲利才對。

但直到在第二世界意識到管理署破裂的幕後黑手,發現燈塔的存在,餘荼才終於恍然大悟。

當然不會有人輕易放棄自己的財產。

——除非,放棄能夠換來更大的獲利。而放棄的,僅僅只是攪渾池水的小魚而已。

尼爾·漢克只是傀儡,遠洋集團是臺上演出精彩的小丑。

幕後之人將遠洋集團扔出來,只是為了吸引各方注意力,從而掩蓋自己的目的,讓他真正的計劃,可以不受關注的在暗中進行。

對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底氣,完全是因為這處矗立於第二世界與現實之間的科研所。

“人類大腦開發的受限,是詛咒,但更是祝福。”

餘荼聲線冰冷:“過量的智慧會走向戰爭,而戰爭,引發災難。”

“在我一路走來的過程中,我聽到了許多有趣的傳聞。那位先生將科研所,交給了一個絕不會背叛他的存在。而那位科研所的女所長,曾是現實人類智慧的頂點。”

餘荼遙遙指向燈塔:“它是敵人最大的依仗和守護神。”

“為此,巴別塔必須坍塌。”

“燈塔陷落,深海永寂。”

……

燈塔內,伊芙波娃笑著將一個接一個的實驗室介紹給祈行夜。

祈行夜心中卻不由得升騰警惕,皺眉觀察著伊芙波娃的表情,試圖從她臉上找出答案。

身為一個研究員,伊芙波娃的許可權似乎過於高了。

她能開啟科研所的每一扇門,詳細瞭解每一個實驗專案,認識科研所的每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能做到這種地步?

或者說:伊芙波娃……真的只是個普通的研究員嗎?

伊芙波娃卻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祈行夜對她的懷疑,還在歡快的介紹著。

然後,一行人終於在走廊盡頭停下腳步。

不遠處傳來守衛巡邏的聲音,伊芙波娃小小的驚呼一聲,連忙開啟旁邊實驗室的門,讓眾人暫時進門避險。

“最近科研所附近有些危險,守衛增加了幾班,我忘記這件事了,抱歉抱歉。”

就在伊芙波娃反鎖上實驗室的門,笑著回身想要重新看向祈行夜等人時,祈行夜卻抬手,打掉了她的眼鏡。

猝不及防之下,沒有準備的伊芙波娃睜大了眼睛。

髮絲飛揚間,沒有了厚重鏡框的遮擋,那張漂亮的面容,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了祈行夜的視野內。

失去眼鏡和麻花辮帶來的沉悶乖巧,伊芙波娃鼻樑高挺,眉骨深邃,一雙藍眸如海清澈,斯拉夫種族舉世聞名的美貌在她臉上顯露無疑。

那是被上帝偏愛的容顏,歲月與痛苦都不可留下痕跡。

同時,也與祈行夜更加熟悉的另一張臉逐漸重疊,清晰。

一切真相霎時間浮出水面。

“伊芙·洛夫。”

祈行夜眸光沉沉,緩緩吐出音節:“21世紀,最偉大的女科學家.”

“活體圖書館,常青藤女巫,科學城噩夢,被流放的叛逆者……除了對你的詆譭或讚譽之外,你同樣也是同時代所有科學家的噩夢,有你在,所有人都會活在你的陰影下,永無出頭之日。”

“群星中最閃耀的一位。無人可比擬的讚譽。以及……”

祈行夜頓了下,緩聲道:“曾與晏安達成交易,為他誕下繼承人的,女科學家。”

他欣然頷首致意:“久仰大名,彼得羅夫……所長。”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白翎羽立刻凌厲了眉眼,身形如鬼魅般迅速上前出現在她身後,匕首橫在脖頸動脈。

“別動。”

她冷聲狠厲:“敢動一下,就殺了你。”

伊芙波娃垂首站在原地,散落下的髮絲在她面容上投下陰影,掩蓋去了過於穠豔昳麗的五官所帶來的鋒利感。

她雙臂垂在身側,整個人彷彿都被灰暗籠罩,像文靜又內向的女孩被傷害後,不得不躲進自己的一方陰沉天地,尋求安心感。

在祈行夜言辭犀利的指控下,她顯得可憐又無助。

聶文甚至都忍不住心軟:或許,是祈老闆認錯了呢?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怎麼會是傳聞中那位女科學家呢?

伊芙波娃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勾動。

她緩緩抬起頭,眉眼無波的看向祈行夜。

“我曾是伊芙波娃·桑金斯·彼得羅夫。”

“然後,我是伊芙·洛夫。”

“最終,我選擇成為伊芙波娃·y·彼得羅夫。”

伊芙波娃無視白翎羽就站在身後的威脅,聲音沉穩沒有波動。

面對祈行夜的指認,被認出真實身份的伊芙波娃,沒有任何遮掩否定的準備。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掩蓋過自己的身份。與祈行夜相見的第一刻,她便大大方方的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大眾更為熟悉的,是國際榮譽科學家,a國人伊芙·洛夫。

而不是她本身。

“亡夫,晏安。”

伊芙波娃平靜道:“我按照斯拉夫的傳統,將他的名字,放在了我的名字中。他雖然死亡,但也將永遠與我同在。”

與晏安完成交易的女科學家,沒有成為晏安的妻子,卻感念於他對自己事業的幫助,將晏安的縮寫,鄭重放進了自己的名字中。

從此,她所得到的每一分榮耀,都與晏安有關。是他豐厚的金錢和支援,鑄就了她的輝光。

伊芙波娃頷首:“不過,大名鼎鼎的京城偵探祈行夜,你應該更熟悉我另一個身份。”

她抬手,緩緩攏起零落碎髮,清晰露出那張穠豔卻沉靜的面容。

“我是……晏洺席在基因上的母親。”

“我是,贖罪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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