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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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臺並不是來偷看明荔枝的。

而是來視察巷口新開的冰淇淋店。

——不管別人信不信, 反正秘書因要照顧打翻了醋罈子、卻還不想被弟弟發現的某人,而被迫寫在日常行程裡的,就是這樣。

自從祈行夜帶著冰淇淋到懸鏡集團逛了一圈, 請小半個集團的人吃了冰淇淋,門口的冰淇淋車都忙成陀螺後, 明鏡臺就一直惦記著要將小荔枝喜歡的冰淇淋店, 開在偵探社門口。

孩子總不回家怎麼辦?

那就讓孩子喜歡的東西,跟著他一起搬家。

對尋常人來說是天方夜譚的大遷移, 明鏡臺大筆一揮就搞定了。

這家國際連鎖主打高階的冰淇淋品牌, 一開始還傲嬌的不同意, 嫌棄京城老街區的巷子拉低自己的格調。

明鏡臺冷笑一聲,乾脆把它遠在a國的主體總部全買了下來。

高階?格調?

如果小荔枝不喜歡,你又算什麼東西?

品牌方當場傻眼, 嚇得差點沒在明鏡臺面前跪下來。

品牌方已經哭暈在廁所。

明鏡臺在得知小荔枝果然在降價後天天跑冰淇淋店,快樂蹲守他最喜歡的樹莓和黃桃口味後,心滿意足的表示,這個品牌總算還有點存在的價值。

秘書:醒醒, 明先生, 您當是我小時候那會買辣條呢……還一角錢。現在很多人連一角錢長什麼樣都快忘了吧。

堂堂懸鏡,萬億身家,不就是兩代掌權人給小荔枝準備的後盾嗎?

賠錢啊!真的賠錢啊!

雖然他們賣的貴,可成本也高啊,真材實料頂尖的好食材創造的好味道,怎麼能賣一角錢?怕不是做慈善呢吧!

懸鏡集團大筆一揮,表示:賠!只要小荔枝喜歡的,賠到底也要讓小荔枝買得到。

小荔枝衝野人笑了,不愧是我家崽,真善良。

雲翳清委屈死了:“除了你家老闆,還有誰會這麼唸叨我?”

明鏡臺還沉浸在憤怒中,眼不錯珠的死死盯著明荔枝和雲翳清密切接觸處。

他罵罵咧咧,但習以為常:“就算是驢拉磨,也得給口吃的吧。祈行夜,黑心老闆!”

明鏡臺還憂心忡忡的詢問秘書:“最近的年輕人,零花錢很少嗎?定價多少比較合理, 一角?”

“老闆說了,他罵秦主任的時候,主任就會打噴嚏。雲哥你和誰結仇了嗎?”

遠在百里外的祈行夜:“???”

明鏡臺看到照片上小荔枝水汪汪渴望的眼睛時,心臟都“噗通!”一聲被擊中了。

雲翳清:“阿嚏!阿嚏!”

就是太貴了,一個球就要一百塊。

秘書嚥了口唾沫,在保鏢們眼神催促下硬著頭皮上前:“需要進偵探社,把那不法歹徒帶走嗎?”

況且這一家店降價了,也影響品牌整體商業價值——最後會把整個品牌賠進地底的老闆!

雖然我是偉偉的學生,但我還不想繼承“鍋神”的稱號,謝謝。

——還罵他!

野人怎麼敢碰小荔枝的手,找死!放開,立刻放開!

更令雲翳清奇怪的是,莫名其妙的噴嚏在走出偵探社後,竟然就這樣消失了?

雲翳清趕緊搓了搓手臂,回頭衝柳樹的方向拜了拜:“大仙莫怪,大仙莫怪,回來給你買玫瑰花種子。”

事實證明,祈行夜沒騙明鏡臺。

明荔枝:“?誰在罵你?”

冰淇淋店也火速在巷口開業。

什麼破冰淇淋,小荔枝都買不上?

降價, 統統給我降成一塊錢,不, 五角!

明鏡臺瞬間沉下了臉,眼眸冰冷,山雨欲來。

他莫名其妙往身後看了一眼,只覺得脖頸發涼,像被什麼兇獸陰森森盯上了一樣。

“明,明先生。”

光讓他工作但不給錢。

但當他得知自家心愛的小荔枝, 竟然因為價格才這樣可憐兮兮隔窗渴望後, 難得暴怒了。

小荔枝真的很喜歡這家店的冰淇淋。

品牌方就差抱著明鏡臺的大腿哭了。

明鏡臺卻冷哼:“我賺這麼多錢,如果不是給小荔枝花,那那些數字有什麼意義?”

但誰都沒想到,明鏡臺高興又不想被看出自己高興、於是努力繃了一路唇角,結果還是掩飾不住眼中濃郁笑意的來到偵探社後,卻好死不死的,正好撞上了雲翳清和明荔枝親密互動的一幕。

小荔枝摸了摸口袋裡準備買烤腸的兩塊錢, 趴在冰淇淋店門口眼巴巴吸溜口水。

怪不得是鬧鬼凶宅呢,太可怕了,在裡面直髮冷,一出來就好了。

秘書和一眾保鏢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唯恐被怒火波及。

在明鏡臺對小荔枝過於強大的愛中瑟瑟發抖,感覺自己已經被重新整理了對兄弟情的認知。

他誠實道:“雲哥你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對方怎麼罵你罵得這麼兇。”

但就在他轉回身,剛準備衝明荔枝笑的時候,忽然一股澀意湧上鼻腔,彷彿被人打了一拳一樣,接連“阿嚏!”到根本停不下來。

猝不及防被拜了的柳大壯:“嗯???”

不是她啊,她殺祈行夜的人幹什麼?

柳大壯一臉莫名其妙。

而不遠處的秘書:“…………”

他小眼睛默默瞅嚮明鏡臺:老闆的愛憎這麼分明的嗎?野人一離開明小公子,就變成普通空氣,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了?

“明先生,我們要進去嗎?”

秘書垂首請示:“明先生想要見小公子的話,現在正是好時機,偵探社裡只有小公子一人在。”

——不會有人發現您是個會暗中關注弟弟,卻又不敢讓弟弟知道的可憐老父親的,您放心吧。

秘以為明鏡臺一定會答應。再不濟,也會靠近點接觸。

卻沒想到,明鏡臺聞聲一頓,矗立良久,卻還是神情複雜的轉身。

“不了。”

他淡淡道:“荔枝不喜歡我出現在他身邊。”

以明鏡臺的身家,不論弟弟想上世界哪所頂級名校,即便是坨爛泥,明鏡臺也能憑著金錢魔法穩妥送弟弟進去。

但明荔枝卻異乎尋常的刻苦,他甩脫了“明”這個姓氏帶來的一切加持,憑實力自己高分考入了京城大學。

像是想要向“明”這個姓氏證明,他不僅僅是“明小公子”,更是明荔枝。

除去父輩和兄長的輝光之後,他同樣,也能扛起自己的人生。

錄取通知書來的那天,明鏡臺高興得在重要會議上連連出神,笑意止也止不住。

他很高興能送明荔枝去京城大學報到。

站在熱鬧歡慶的學生和家長群中,聽到旁人興高采烈的問他是否是學生家長的時候,那份滿足感,比明鏡臺十八歲那年憑自己拿到百億合同,還要充盈而令人幸福。

彷彿是很多年前,渾身是血的母親倒在血泊中瀕死,但仍不放心年幼的小荔枝,反覆喃喃,囑咐他要照看好弟弟……

那份承載著生命重量的囑託,終於有了回應。

明鏡臺第一次做“父親”。

在商場上游刃有餘,從不畏怯任何大場合的懸鏡集團掌權人,卻現學現賣,動作生疏的學著其他父母為新生做的準備,也幫明荔枝收拾寢室,鋪床鋪。

在高聳入雲如天宮般的cbd昂貴寫字樓最頂層高高在上,令無數同行絕望的商業鉅子,走進了人間,沾染了煙火與溫度。

但明荔枝不高興。

反而一臉驚恐,戰戰兢兢的看著他。

看清明荔枝的眼神時,明鏡臺愣住了。

一腔熱切溫度,也慢慢冰冷,難得的興奮降回到平日裡的理性平穩。

他推了推無框眼鏡,不需要明荔枝再說什麼,便率先離開了狹小的寢室。

孩子長大了。不需要他了。

他一點也不傷心,真的。

——就是那段時間懸鏡的競爭對手,全都遭了殃,被打擊得毫無招架之力。

“荔枝已經是成年人了,他會照顧好自己。”

明鏡臺平淡道:“只是順路看他一眼而已,沒有靠近的必要。走吧。”

深知那些遠古舊事的秘書,再看向明鏡臺背影的眼神,頓時變了。

=.=

信您這話,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明鏡臺:我沒哭。

秘書:您把眼鏡摘下來看看=.=

“老闆!”

明荔枝驚喜的呼喚聲忽然從身後傳來。

明鏡臺腳步一頓,到底還是抵不過身體本能,誠實的轉身看去。

“我還以為老闆你要等晚上才能回來呢。”

明荔枝笑容燦爛,因為看到祈行夜而真心實意的快樂。

看得明鏡臺愣在原地,一股酸澀漫上心頭。

“荔枝從來沒對我這樣笑過。”

明鏡臺幽幽怨念。

秘書:“……”

別說了boss,越說顯得越慘了。

他很想勸明鏡臺趕緊轉身離開,眼不見心不煩,雖然得不到小荔枝的笑容,但也看不見不是?

可明荔枝驚喜的笑聲,卻將明鏡臺牢牢釘在原地。

“狼?老闆你在哪撿到的狼,好帥!”

看到祈行夜身邊亦步亦趨的狼犬時,明荔枝瞬間星星眼。

祈行夜:“……”

他強調道:“是可愛狗狗。”

明荔枝:“狼!”

祈行夜:什麼指狗為狼行為。

但看小荔枝高興,他也隨他去了,拍了拍狼犬的腦袋,狼犬瞬間會意,從兇狠緊繃的戒備狀態瞬間鬆懈成嚶嚶怪。

下一秒就被小荔枝驚喜抱住脖子狂rua,兩隻立起來的大耳朵都隨風搖擺起來。

狼犬:嚶嚶嚶~

在嗅聞中意識到明荔枝身上沾滿了祈行夜的氣味,是好大哥的小弟後,狼犬對小荔枝的態度立刻大轉變,從陌生警惕到熱情狂.舔。

舔.得明荔枝站立不穩,被大狗狗過分熱情的直接撲倒在地,乍一看整個人都陷入了順滑發亮的蓬鬆毛毛中。

明荔枝被逗得笑個不停,又是喜歡又是怕癢,在院子裡和大狗鬧做一團,頓時為偵探社的院落增加了不少熱鬧氣氛。

看得柳大壯嫌棄得直撇嘴:“祈行夜你從哪抓來的狼?百年沒熟悉過京城,現在京城也有狼下山進城找吃的嗎?”

“我還以為只有長白山腳的老家,每逢冬天能看見狼進村。”

祈行夜:“雖然很感謝你對小陸顏值的誇獎,但人家確實是狗。”

他忽然很擔心,當威風凜凜的護衛狼犬,落在自家偵探社這堆厲鬼瘋子怪物手裡……該不會被欺負吧?

祈行夜的擔心成了真。

柳大壯肉眼可見的對狼犬嫌棄:“噫——最討厭狗了。它該不會把我的玫瑰花吃掉吧?”

話音剛落,正在與明荔枝瘋玩的狼犬,就在一個翻滾中,不小心壓向一旁。

剛剛好,壓塌了一片玫瑰花叢。

柳大壯:“…………”

祈行夜:“呃……”

霎時間,空氣都寂靜了。

狼犬對危險本能的嗅知讓它瞬間支稜起耳朵,仰頭向坐在花叢中卻黑了臉的柳大壯望去,一雙藍眼睛溼漉漉的無辜。

狼犬:“嗚~qaq”

柳大壯勃然大怒:“臭狗!!!敢壓老孃的花?這可是姑奶奶我和餘荼的定情信物!”

話音未落,她就已如離弦之箭般直衝向狼犬,眨眼間已經從原地消失,速度快得甚至掀起一陣颶風。

狼犬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按倒在地。

祈行夜:“!!刀下留人,啊不,留狗!”

看,他擔心的事情都是有依據的——家裡供的到處都是祖宗,惹了哪個都不行。

怕是連身為道士的李龜龜都沒有見過這場面。

——厲鬼揍狼犬。

花瓣四濺,塵土飛揚。

威風凜凜的狼犬,硬是被穿著旗袍的厲鬼姐姐掄起拳頭一頓胖揍,揍成了鼻青臉腫的小可憐。

最後還是祈行夜在中間拉架,承諾柳大壯一定幫她把玫瑰花復原,還交待讓小狼狼任由柳大壯驅使,替它自己贖罪,柳大壯這才願意鬆開拎著狼犬脖子的手。

頓時一把銀灰色的毛毛飛舞。

狼犬:qaq好,好可怕。

不愧是我好大哥的朋友們,都像大哥一樣兇殘。

哽咽。

而被過分熱情的狼犬淹沒的明荔枝,也總算有了喘熄的機會,終於能拍拍土,從地上站起身。

“不過老闆,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明荔枝深知調查局和科研院等各方情況,不論怎麼想,都不是祈行夜能悠閒下班回偵探社的情況。

這讓他不免皺眉擔憂:“是事態惡化了嗎?”

“可以這麼說吧。不過。”

祈行夜眨了眨眼睛:“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提前收拾偵探社。”

明·大內總管·家務聖手·偵探社媽咪·荔枝:“?”

“老闆,你這是在說我把偵探社打理的不好嗎?qaq”

“嗯?不不不。”

祈行夜趕緊順毛摸:“和小荔枝沒關係。是說餘荼他們。”

笑意在他眼中醞釀,他意味深長的衝明荔枝眨了下眼:“他們要回家了。”

那些挑剔環境又能打的3隊,終於要回來了。

不僅是3隊,還有左春鳴和他弟弟,也都要撤回到偵探社養傷。

祈行夜從未如此慶幸過,自己買的是獨棟小樓,面積足夠這些人用。

不然,光這些祖宗聚在一起,每天為了生活小事掐架,都足夠令人頭疼的了。

明荔枝在短暫的愣神後,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頓時歡呼雀躍,激動得猛地衝向祈行夜一個熊抱,把自己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啊啊餘隊他們終於要治好回家了嗎?他們真的能治好嗎?聶文也是嗎?”

明荔枝不可置信,一再追問。

他是見過聶文的狀態的。

已經死亡……甚至死亡數日,屍體才被帶回撥查局。

雖然當時祈行夜就向他保證,一定會想盡辦法救大家,但就算是對祈行夜最深信不疑的明荔枝,也不敢相信死人復活這種事。

卻沒想到,竟然真的被祈行夜做到了。

“嚴格來說,不是我做。是你父親,明言明院長。”

祈行夜伸手抱住明荔枝,以防他從自己身上摔下去:“雖然明院長別的方面無法評價,但在汙染領域中,無人能出其右。”

這不僅是祈行夜自己的判斷,也是他走訪過京城幾乎所有研究所研究院後,從所有人口中得到的統一答案。

誰是這個時代最不可忽略的星星?

明言。

他的名字,籠罩汙染領域近二十年,獨他一人,就足夠照耀整片天空,而令其他人黯然失色。

有老教授哽咽評價:“與明言生在同一個時代,是最大的幸運,也是不幸。”

幸運得見星辰耀眼,見證科技史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論到以後任何一個時代,當人們提起這段歷史,明言都是絕無法繞過的里程碑。

他在,一整個時代就在。

如果明言死……與他同時代的人們會無比驚恐,如同天空墜落,惶惶不知未來。

可不幸,卻是有這樣天才的人物閃耀於天空,會令同時代其他人自卑絕望,喪失鬥志,折斷理想。

短暫的差距會成為追逐的動力。

可遙遠如太陽與地面般的距離,只會令人恐懼,生不起任何能超越的念頭。

明言,是希望,也是噩夢。

沒有人能比明荔枝更理解這種感受。

他怔了下,呆呆看著祈行夜:“誒?”

祈行夜擔憂看向他,生怕他會因為提及明言而有什麼過激情緒。

可明荔枝卻只是在回神後驚喜:“哦哦!是明院長負責啊。”

他大大鬆了口氣,笑逐顏開:“那就穩妥了。老闆你放心吧,明院長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我還沒見過比他更厲害的人。”

“就算是京城大學那些教授們在提起明院長,都覺得他超級靠譜。”

明荔枝一副將重要朋友交到了熟悉的靠譜醫生手裡的表情,美滋滋得恨不得原地轉圈圈。

反而讓祈行夜愣住了。

“小荔枝,你不是很怕明院長嗎?”

“怕啊。”

明荔枝爽快點頭:“但正因為怕,所以才更知道他有多厲害啊。比起朋友,敵人要更瞭解自己不是嗎?”

畏懼明言的人,才更知道他是怎樣不可超越的天才。

高山仰止。

明家兇惡名聲,就是因為明言和明懸鏡接連兩位行業怪物,才最終傳出來的。

但明荔枝雖然畏懼與自己血緣相連的兩人,卻同時也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兩位都是怎樣厲害的存在。

——有“明”在的行業領域,只要明家在一天,其他對手就只能仰視明家的高度。

不可追。

“老闆你看,明先生都那麼厲害,明院長更是科研上的全才,只要最終涉及到汙染相關的,就沒有他不會的知識。如果交給他都不放心,那我能放心誰呀?”

明荔枝已經哼著歌,搖搖擺擺像只小企鵝一樣走回小樓,擼起袖子開始準備收拾偵探社,務必在餘荼痊癒,從科研院回來之前,將屬於他們的房間全都打掃乾淨。

以迎接它們許久未歸的主人回家。

祈行夜怔了怔,看著明荔枝快樂的背影,眼眸中逐漸漫上笑意,輕笑著搖了搖頭。

小荔枝。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靠父兄的垃圾富二代時,他卻用實力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而就在大家以為他會因此而厭惡恐懼父兄時,他卻又沒有任何怨恨,依舊保持著清醒,透徹的客觀。

這個在所有人眼中最沒有殺傷力的年輕人,才活得最剔透。

與此同時,在偵探社外沒捨得走的明鏡臺,猝不及防就聽到了明荔枝對自己的誇讚。

他先是一愣,隨即笑意止也止不住的從眼鏡後面流淌出來。

“你聽到了嗎?”

明鏡臺唇邊噙著笑意:“小荔枝,說我很厲害。”

但他笑著笑著,卻忽然皺眉:“你沒錄下來嗎?”

秘書:“…………”

誰會在跟在老闆身邊的時候還時燒錄音啊!等著被懷疑洩密嗎?

“抱歉,boss。”

秘書乾脆利落的道歉,又遲疑道:“但祈老闆說的……”

懸鏡集團有自己的情報渠道。

事業做到懸鏡集團這樣的程度,同一個圈層的賽道,比的已經不再是尋常的普通商業手段。而是誰的情報更全,更快,更準。

而一再出現在明荔枝身邊的人,自然也被明鏡臺盯上,是情報狩獵的範圍之內。

“死而復生”這個大膽的計劃,明鏡臺很快就知道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知道,這項史無前例的瘋狂計劃,正是交由明言負責。

救回幾名重要的調查官。

讓本已經死亡的人,重歸人間,像尋常人類一樣行走。

即便跟在明鏡臺身邊許久,秘書也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專案。

——這已經脫離了單純的科學範疇,更向著魔幻的方向進發了。

或者說:汙染。

汙染科技。

原本不曾為人所知,卻在今年頻頻出現在絕密情報中。嗅覺敏銳的人應該已經意識到,暴風雨……將要來臨。

“這場颶風,將會席捲整個世界的科技、金融,甚至會改變世界現有格局,掀起一場從未有過的大變革。”

明鏡臺推了推眼鏡,冰冷道:“而這場變革的發起者,正是明言——掌握汙染科技者,掌控未來。”

他深深注視著偵探社,眼眸中彷彿結了一層薄冰:“留給漁民收帆離開的時間,不多了。”

要麼儘早遠離大海,越遠越好,永不出海,讓船隻在陸地上安然無恙的變成廢物。

要麼就勇鬥風浪,痛擊海嘯,在這場人與大海的鬥爭中獲勝,獨立浪尖。

如果兩者都不選,什麼都不做……那就只剩死亡一種結局。

明鏡臺收回視線的瞬間,方才看向明荔枝時展露的溫情和笑意,都已經消失殆盡。

那張沉定俊美的面容,已經重新恢復冰冷。

“走吧。”

他率先邁開長腿,轉身離開:“既然小荔枝看過了,那懸鏡的巨輪,也到了出海的時候了。”

洪水與末日,最終贏得一切的,一定是懸鏡。

明鏡臺目光堅定,磅礴氣勢令身後緊隨的黑西裝們屏息。

——俯首稱臣。

“對了,老闆。”

明荔枝抱著被子在院子中晾曬太陽時,忽然想起了什麼。

“你還記得我說的那家在懸鏡集團門口的冰淇淋嗎?”

他像是不經意的閒聊提起,驚喜道:“他們竟然我們巷口也開了一家,而且一百塊的冰淇淋球,在這隻賣五角錢。好便宜!”

“我還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人家說這是感謝京城人民的支援,開業大酬賓。”

沒想到前一天還高傲瞧不起人的店長,卻滿臉堆笑的連連鞠躬,說這是回饋價。

明荔枝再也不用糾結只有一份錢,到底要選擇哪種零食了。

而是可以豪橫一叉腰——都要!都給我包起來,這邊的烤腸,那邊的手抓餅,對對還有西瓜,那邊的冰淇淋也給我動起來!

為什麼要選擇?小荔枝的快樂,當然是都要啦~

祈行夜跟著笑了兩聲,眼神卻意味深長。

冰淇淋車?

那個只會在高階商場和cbd出沒的牌子,自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規則和傲慢,對選址慎之又慎,是絕不會開進老舊居民區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明鏡臺。

知道了弟弟喜歡這家冰淇淋後,明鏡臺不僅專門把店開在了偵探社門口,還為了照顧小荔枝少得可憐的兼職錢,特意將價格壓得低了又低。

為的,就是讓弟弟能快樂吃冰。

既然明鏡臺做到這種份上,那他對小荔枝……

祈行夜恍然回身,抬頭看向偵探社的圍牆外——有一棟樓樓頂的高度和角度,剛好可以毫無遮擋的看到偵探社院子裡。

老城區規劃緊湊,鄰里之間的距離沒有那麼遠,角度剛好的話,就能看到其他鄰居的院子。

而明鏡臺如果想看小荔枝,一定會偷偷的。那處樓頂,就是觀察的最佳角度。

祈行夜很快反應過來,立刻折身衝出偵探社大門,不顧明荔枝在自己身後詫異的呼喊,向著那棟樓的方向緊追而去。

一列黑色車隊的末尾剛剛好從街角駛過,與他擦肩而過。

祈行夜抬眸,透過車窗,筆直看向車隊中的某輛車。

精準鎖定其中的某道身影。

抬眸時剛好與車外祈行夜對上眼眸的明鏡臺,也不由得愣住了。

他無聲與祈行夜對視,卻沒有叫停車隊。

祈行夜也沒有。

兩人隔著車窗互相對望,然後任由車隊駛離,視線錯開。

連一句話的交流也沒有。

可隱秘的含義與眼神,卻都被對方看在眼裡。

直到明鏡臺的護送車隊駛離,祈行夜立刻聯絡商南明。

“你能確定,明鏡臺是調查局絕不會背叛的夥伴嗎?”

他的聲音很冷:“明鏡臺,已經決定加入汙染科技的角逐中。”

不論是惡意還是善意,明鏡臺所代表的懸鏡集團,都不甘心只在這一個科技時代閃耀光芒,決心在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甦醒的科技末代,就加入對次時代技術的角逐鬥爭中。

甚至……作為科技鉅變的發起者,引導者。

商南明翻閱檔案的手,微微頓住:“明鏡臺,嗎。”

他垂眼,看向眼前的檔案。

上面所列舉的一長串看不到頭的公司名稱和專案,都隸屬於懸鏡集團旗下。

正如明鏡臺曾經所說,懸鏡集團,已經成長為沒有任何人可以一探全貌的龐然大物,隸屬於它的各級子公司和投資公司,遍佈全球,大大小小足有幾千個。

但就在這個月,一向低調行事的懸鏡集團,卻忽然有了大動作。

它重新規整旗下資產,出售部分公司,處理不良資產,完成數個子公司的拆解和重組。

有的領域被徹底踢出懸鏡集團的商業板塊,有的領域則被提高了等級,從不受重視的邊緣小透明,瞬間變成總部大力扶植的重要角色。

懸鏡集團處理此類事務果斷而迅速,乾脆利落卻又沒掀起太大風浪,將事態始終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下。

以致於現在大部分市場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有看見懸鏡集團的打震動。

卻被始終縝密觀察著所有人的商南明獲知。

不多時,對懸鏡集團的徹查,就已經擺在了他面前。

當祈行夜從小荔枝的隻言片語中意識到不對,而判斷出明鏡臺可能的動向時,商南明也同時將目光投向了懸鏡。

“懸鏡集團,一向是改變先機的最先發覺者,不論科學技術更迭幾代,他都始終走在科技最前沿,也因此而確保了懸鏡集團如今的地位。”

商南明平淡道:“不論明鏡臺的想法如何,客觀事實就是:他已經發現,下一次的科技浪潮將要來臨。”

但這一波巨浪的掀起,卻不屬於任何現實中的生命。

而是從第二世界吹來的颶風。

汙染科技遠勝於現行技術,如果能被完全解密併成功應用,無異於將人類科技從農耕時代瞬間拖進未來世代。

從棍棒到時空穿行,這是從前連想象都覺太大膽的事。如今卻有了視線的可能性。

對汙染科技的角逐,從遠洋控股集團倒塌的那一刻,就已經在世界遍地開花。

先知先覺者已經開始行動。

而看不見世界真相的人,還沒有發覺吹來的風,已經變了方向。

“單憑懸鏡集團目前的動向,無法立刻判斷他的意圖。就算與明鏡臺當場對質,他也只會說,這是懸鏡集團必要的改變,迭代的陣痛。”

商南明平靜道:“想要處理懸鏡集團這樣的龐大商業體,不是揮揮手就能了事的輕鬆,而是涉及到全世界幾百萬的工作崗位,上億人的未來和事業。”

“其中盤根錯節,稍有錯處就會全盤皆輸,甚至影響到這些人的工作,引發抗議的浪潮。對付懸鏡集團,必須慎之又慎。”

“如果拿不到切實證據,認定明鏡臺犯下反人類罪,構成對世界的直接威脅,那沒有人能對他怎麼樣。”

“不過。”

商南明頓了下,卻又道:“如果明鏡臺真的做了什麼,我不會放過他。你放心,行夜。”

得到了商南明的保證,祈行夜皺緊的眉頭才微鬆下來。

但與此同時,他也給自己的朋友們發了訊息,想辦法密切關注懸鏡集團,尤其是明鏡臺的動向。

“筆記本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鋼筆在商南明修長指間轉過一圈,在與祈行夜交談時,他明顯狀態放鬆了許多。

祈行夜卻是滿眼糾結。

尼爾·漢克筆記本的研究,以及對汙染科技專案的開啟,雖然與明言早有協定在先,但最終的決定權,卻在祈行夜手中。

商南明的態度,會因為祈行夜而改變。

而林不之的決定,又總是會與秦偉偉相關,這位老師又最重視自己的學生。

兜兜轉轉,調查局所有位高權重的關鍵人物,最終的箭頭都匯聚指向祈行夜。

於是就形成了這個令明言不快,卻也暫時無可奈何的局面。

祈行夜擁有一票否決權。

他同意讓明言參與,明言就能如願以償。而如果他說不行……

所有守在科研院虎視眈眈的調查官,立刻就會帶走所有銜尾蛇相關的檔案和實驗品,將科研院排除在外。

祈行夜與自家狼犬快樂玩耍時,科研院一大群研究員忐忑守在電話旁,等待最終結果如同等待死刑。

而祈行夜沉吟半晌,還是點了頭。

“明院長的實力,讓他具有不可替代性。就算我想要排除他,也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勝任這項工作,不是嗎。”

祈行夜笑著歪了歪頭:“那就讓明院長來吧。”

“將尼爾·漢克的筆記本交給他,讓他為我們創造一個奇蹟。”

一個從東方大國,被有力託舉起的科研巨輪。

時代颶風將從這裡開始,對下一世代科技的研究與競爭,從這一刻啟程。

而到那時,來自東方的風將會吹拂全世界,所有人都將看到,這個古老的國度,再次閃耀於天空。

——萬國來朝。

——

跟在小荔枝身後,屁顛屁顛叼著水壺澆花的狼犬:這個家沒我不行~我要努力,努力!

世界破破爛爛,修狗縫縫補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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