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抱歉周舟不在這兒。”
溫和的聲音隔著綠色鐵門傳出，宋禕叩門的手垂下，褲腳吸飽了雨水滴落一地。
直覺告訴她周舟就在這裡可裡面的人說周舟不在，說明周舟現在還不想見她。
“打擾了。如果周舟過來請您轉達我來這裡找過她。”
“好的。”師孃應下她透過貓眼看站在外面的人，明明跟那天是同一張臉卻很難跟那天矜貴，意氣風發的模樣聯絡到一起頭髮，上衣都是溼的，嘴唇烏紫，應當是淋過雨，十分狼狽。
輕搖了搖頭沒再管，回去跟周舟說沒事了。
周舟坐在床邊，靜靜聽著師孃說完一句話，讓她好幾次心軟但終究是沒有挪動腳步。
“外面還在下雨嗎？師孃。”周舟怔怔地問。
“嗯。”
[不能在現場支援遊小姐比賽了，但我會看直播的，遊小姐加油！]
跟遊小姐聊完，周舟才遲疑地點進跟方小姐的聊天介面。
那宋小姐離開免不了淋雨剛剛師孃才說宋小姐身上已經溼透。
周舟想像不出狼狽的宋小姐是什麼模樣她只見過溫柔的宋小姐發狂的宋小姐還有冷漠將她趕走的宋小姐。
她道：“周舟真的不在，宋小姐帶上這把傘離開吧，千萬別生病，要是周舟知道了，會難過。”
方寒鄭重思考，她想起下午遊雪初鄭重其事對她說周舟永遠不會喜歡像她這樣的人，還有那句“我要下車”。
綠色鐵門再次合上，師孃從貓眼看，宋禕拿了傘還是沒離開，似乎是認定周舟就在這兒。
不去見宋小姐，但是可以有別的方式讓宋小姐放心，周舟給沉睡一天的手機開機。
宋小姐心軟，她不能對自己心軟。
在她看來，宋小姐回來找她只是良心上過不去，或許是因為覺得她的離開跟自己的冷漠對待有關係。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會盡力。]
周舟有一點開心，雖然一認親就有像小說情節一樣的狗血聯姻找上她，但好在這個聯姻對像願意尊重她的意願，只是她不確定這場本就不是她們自己定下的婚約能不能輕易解除。
[沒事就好，不想見宋禕就先不見，懲罰一下她，等我比完賽去找你玩。]
想到自己不告而別，周舟很抱歉。
不會逼她，那可以解除婚約嗎？
她這般想也大膽問了。
師孃看出周舟憂心，轉身走出房間。
她慶幸方小姐沒有多說一句“你也確實是我的未婚妻”，禮貌回覆。
[謝謝方小姐。我現在很好，不用擔心。]
方寒回覆很快。
頓了幾秒。
在那樣猛烈的暴雨裡，遊雪初不願跟她待在同一輛車上，說要下車。
告訴遊小姐和方小姐自己沒事，讓她們安心比賽，不用管她。
一開機，等訊號稍稍恢復，便看見綠色的電話圖示右上角標紅數字，52，資訊也一條條跳出來。
退出跟宋小姐的聊天介面，周舟看到遊小姐和方小姐回覆了。
[舟舟，你是周阿姨和宋叔叔的親女兒。]
周舟看著這個肯定的語句，放棄開啟鑑定報告的檔案。
不是她喜歡宋小姐，宋小姐也會喜歡她，她沒辦法，也不願強求宋小姐。
[我不在林老師家，宋小姐不用在門外等我。]
[我很好，跑出來也跟宋小姐無關，宋小姐不用有任何的愧疚心理，也請不要再找我，會讓我很困擾，讓我的家人和未婚妻困擾。]
她忍痛將這充斥這謊言的資訊發出，便將宋小姐拉黑了。
最後給宋小姐發訊息。
“我去看看宋小姐還在不在如果宋小姐在的話我去給她送把傘。”
那邊沒有立刻回覆，顯然這對方小姐來說也不是一個輕鬆的話題，這場不由她們決定的訂婚裡，方小姐跟她一樣是被束縛的。
有人撐腰固然好，可感情最不講道理，不是付出就有收穫。
現在是最該清醒的時候，她不能再犯迷糊。
她不好直接趕人走，去跟周舟商量，建議周舟有什麼問題都溝通清楚，不要一味逃避，她和老師都會給周舟撐腰。
她走出房間，看師孃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書。
宋禕接過傘，說：“謝謝。”
給她打電話的人有宋小姐，遊小姐，方小姐還有兩個陌生號碼，她猜測是“爸爸媽媽”，她沒有回電話，點開資訊，選擇性地回覆幾條。
意料之中，師孃還是吃驚。
結束與方小姐的聊天后，她還是沒有收到宋小姐的回覆，但她想宋小姐應該是看到了她的資訊，放下離開了。
如她所料，方小姐給她發來了鑑定報告，並將結果直接告知她。
思考過後，她才回答：
拉開門閂，宋禕果真還在。
[叔叔阿姨這邊我會安撫，舟舟你好好調整心情，我不會逼你。]
周舟看著這句話發呆許久
如果宋小姐不喜歡她，她不想再接受這樣似是而非的善意。
她怕自己再度迷失在宋小姐無意識編織的溫柔的網裡，可笑的是宋小姐根本對她沒有半分興趣，是她自己抓著一點溫暖，甘之如飴，願意沉溺。
周舟不喜歡這些紅色的數字，點進去看。
“師孃，老師還沒有回來嗎？”周舟問。
“嗯，每次出去聚餐都這樣，待會兒肯定又是醉醺醺回來。”
話音剛落，電話響起，師孃接通電話，周舟能聽見電話裡的人說林老師喝醉了，讓師孃下樓來扶一下。
周舟說：“我去吧，師孃你給老師弄點醒酒的東西。”
“行。”師孃有輕微的夜盲症，沒逞強。
周舟回房間，沒換衣服，只是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校服外套，藍色相間，像晴空和雲朵。
屋外暴雨如注，即使關了窗，還是能聽見很大聲響。
“記得帶上傘。”師孃從廚房裡冒出個頭，提醒道。
周舟揚了揚手中的傘，師孃才放心回到廚房，繼續做醒酒湯。
夏季，鐵門帶著微溼的潮氣，周舟開門，手摸到一片溼滑。
轉身合上門，忽然感覺背後有目光直勾勾盯著她。
那麼熟悉，那麼直白，那麼熱切。
僵硬轉身，竟然真的看到了宋小姐。
眼前的宋小姐比師孃口中描述的還要狼狽，嘴唇烏紫，中毒一樣。
“宋小姐怎麼還在？”周舟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
“還是想著要親眼看到你沒事才放心。”宋禕說著偏向一邊，重重咳了一聲。
周舟忍住想要關心的衝動。
“我很好，宋小姐現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周舟你要去哪？”
“下去接林老師。”
周舟下樓，宋禕也跟著她下樓，周舟沒多想，只當宋小姐是要離開。
在樓下順利接到林老師，周舟扶著她上樓，宋禕又跟在身後。
林老師醉醺醺地，“宋小姐你今天又是陪周舟回來看我和她師孃的嗎？”
宋禕沒有回答，只默默跟在後面，周舟納悶林老師都喝醉了居然還記著宋小姐。
“學校教學樓正在翻新，同時從下學期起對一些家庭貧困的同學進行定向資助，十分感謝宋小姐對我們學校的慷慨資助。”喝醉酒的林老師念念叨叨。
“略盡微薄之力。”宋禕禮貌回應，目光都落在周舟身上。
她回憶著周舟給她發的資訊，言語中似乎已經願意接受跟方寒聯姻。
很好，接下來一切都會向原劇情發展。
只是她站在這裡有些多餘，像是一個笑話，不過能多看周舟幾眼也值得。
上樓的時候，宋禕又忍不住咳了幾聲，嗓子劇痛。周舟聽見了但是剋制著沒有回頭。
到家門前，周舟發現自己沒帶鑰匙，只能敲門。
師孃出來開門，林老師掙開她的攙扶，往師孃身上撲。
周舟羨慕地看著，發現師孃漸漸變了臉色。
“周舟！”師孃大喊一聲。
身後也傳來巨響。
周舟心裡一驚。
回頭，宋小姐已經倒地。
-
屋外，雨還在下。
忙活十多分鐘，周舟跟師孃合力安置好林老師和宋小姐。
她讓宋小姐躺在她睡的床上，宋小姐身體冰冷，嘴唇發紫發皺。
師孃依舊是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不加糖。嘆了口氣，帶上門離開了。
薑湯滾燙，周舟暫時把薑湯放在一邊，拿乾毛巾給宋小姐擦身體，只是露在外面的肌膚。
過了一會兒，師孃給她送來一套林老師沒穿過的新睡衣，意思是讓她幫忙換，明顯是誤會了她和宋小姐的關係，她沒有解釋，覺得很累，又或許是潛意識裡還偷偷享受被誤會的感覺。
幫宋小姐脫衣服，換衣服，她下不去手，只用乾毛巾細細地擦，擦完之後，喂薑湯，一勺一勺放在自己嘴邊吹，等溫度可以入口才送到宋小姐唇邊。
室內溫暖，宋小姐唇色恢復了些。擰著眉頭，不願張嘴，似乎跟她一樣不喜歡姜的味道。
周舟去找了點紅糖加進去，繼續喂。
宋禕迷迷糊糊喝進去幾勺，勉強睜開眼睛，視線朦朧，依稀能看見周舟在她眼前，她激動地抓住周舟手腕，將她往自己身前一拽。
覺得這個夢很真實。
白瓷碗落地的聲響很真實，她不喜歡的薑湯味道很真實，眼前周舟也很真實，還像從前一樣在她不舒服時守著她，面板細膩，觸感溫暖。
“宋小姐，你做什麼？”
就連這驚慌失措的聲音也很真實，還有身上微溼黏膩的感受也很真實，宋禕好喜歡這個夢。
她將周舟拉進懷裡，周舟的雙手按在她肩膀，眼神茫然無措。
“周舟，你資訊裡說的都不是真的，對嗎？”
“你並不接受跟方寒聯姻，對嗎？”
“你是真的想待在我身邊，對嗎？”
周舟眼眶溼了，她不明白。
宋小姐已經拒絕了她的表白，現在為什麼還要問她這樣的問題。
她委屈地抿住唇，不想哭出聲。
宋禕最怕看周舟委屈難過。
嘆息一聲。
仰頭，吻上週舟的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