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回憶

清輝哥:「我八點有個預約走不開,我安排其他人來接你,可以麼?」

「不用麻煩,我自己過去就行。」

柳清輝的心理診所離姜恩眠家不遠,有地鐵直達。

清輝哥:「好的,明天見。」

*

上次診治療暈血症的過程還歷歷在目,即便他並沒有主動看影片,但氛圍仍會讓人不適,難免對那裡有排斥感。

姜恩眠推開玻璃門,前臺穿柔軟連衣裙,長髮披肩的女人走過來,“姜先生您好,我們又見面了。”

“嗯,您好。”對方的溫婉讓人放鬆。

知性姐姐的笑容很有親和力,“叫你眠眠可以嗎?”

“當然可以。”

“我叫珊妮。”知性姐姐把他引到間寬敞房間,“柳醫生還在忙,請稍等。”

大約五分鐘,柳清輝敲響了房間的門,“久等了。”

“先彆著急答應。”柳清輝鄭重其事,“既然你來到這裡,我自然不會瞞你。以你目前的情況,有很多種治療方法,找尋記憶只是其中一項,也不是最好的方式,你還有其它備選。”

“好的,謝謝珊妮姐。”姜恩眠看到對面的透明玻璃牆,“我在這裡沒問題嗎?”

“這倒沒有。”女孩子所在的房間,的確太粉嫩了。

背對著他的柳清輝順勢轉頭,也和女孩一起打招呼。

“沒關係。”珊妮遞給他一杯果汁,“這也是心理諮詢必備的流程。”

柳清輝洗乾淨手,拿出一顆藥丸遞給他,“可能有點苦。”

柳清輝把他帶到青灰色的布藝沙發前,端來溫水給他,“覺得緊張嗎?”

“這個過程不見得順利,也許還會痛苦。”

“如果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呢?”

珊妮話音剛落,玻璃牆對面的女孩注意到姜恩眠的存在,並熱情向他揮手。

找尋人為封閉的記憶,是目前難度最高、風險性最大,也是最麻煩的治療方法。很多像他一樣,早年進行過記憶封鎖的患者,強行找回記憶,大部分會出現極為嚴重的後遺症,這種症狀不可逆,想恢復更是難上加難。

“嗯,我絕對相信您。”

姜恩眠接過藥片,“這個是幹什麼用的?”

對面房間陽光正好,內部裝潢像是公主的城堡,小姑娘坐在床邊,柳清輝則背對著姜恩眠,坐在椅子上。

姜恩眠很堅定,“我就要找回記憶。”

在後續的半小時裡,姜恩眠全程看著正對面的兩個人。

柳清輝放下玻璃杯,“好,心理諮詢之前,你要對我絕對信任,否則沒辦法順利進行。”

“想告訴你,心理諮詢有很多面,有陽光燦爛,自然也有陰暗潮溼。”

“何必這麼執著?一定要找到才夠嗎?”

“不久。”姜恩眠好奇,“清輝哥,我等下也要去那個房間嗎?”

玻璃牆的隔音效果極好,姜恩眠聽不到聊天內容,但透過表情就能猜到,他們一定很開心。

“心理諮詢,找回記憶。”

“眠眠想當一天少女或小公主嗎?”

柳清輝:“你是成年人,沒必要用小孩子的方式。”

周圍很寬敞,四面環牆,像是一間有年頭的普通臥室,房間拉著窗簾,頭頂點著昏黃的燈光。

對方像是校園裡隨處可見的青春少女,她天真爛漫,沒有煩惱。此時的她,像是在和哥哥,或者很親密的長輩分享生活日常。

“嗯,我知道。”

姜恩眠不懂更專業的東西,但可以理解,不同房間應該會針對不同的病情和患者,而他的情況,註定昏暗陰冷。

“為什麼要讓我看到剛才的諮詢。”

“看來我的心理諮詢很嚴肅。”

“既然是我的記憶,我有權拿回。”

柳清輝將他引到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我們來這裡。”

姜恩眠確定不認識女孩,但沒人會拒絕善良友好的笑容,姜恩眠也跟著揮揮手。

“記憶不是產品,而是段經歷,沒有所謂的喜歡不喜歡,想要不想要。”

“嗯,我明白。”

這種方式和姜恩眠以為的心理諮詢完全不一樣,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

柳清輝端著杯同樣的清水,坐在他正前方的椅子上。他抿下杯邊的水,語氣很淡,“眠眠,你知道今天來這裡意味著什麼嗎?”

姜恩眠可見的範圍內,柳清輝穿著淺色系格子襯衫,正和一位年紀不大的女孩聊天。

“一點點。”姜恩眠低頭輕輕搖晃水杯。

諮詢時間結束,女孩背上草莓包,隔著玻璃窗對姜恩眠招手,看嘴型,像是對他說再見,而後,消失在視線內。

“不能說。”

“好吧。”姜恩眠喝了口水滋潤喉嚨,仰頭塞下藥片。

“等等。”柳清輝按住他的小臂,“眠眠,你真不再考慮一下?”

“清輝哥,怎麼到了工作時間,您突然優柔寡斷了,一點都不像我印象中的你。”

柳清輝有點煩,“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您是心理醫生,我不信任你信任誰?”

柳清輝嘆氣,“藥丸是安神還有開啟記憶用的。”

“剛才為什麼故意不說?”

“想詐你,讓你反悔。”

姜恩眠笑笑,“我才不反悔。”

柳清輝放開他的手,“嗯,喝吧。”

柳清輝接過他手裡的玻璃杯,點開舒緩的藍芽音樂。

“大約半小時後,你會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同時,我會在這個過程中,幫助你喚醒記憶,並進行治療。”

姜恩眠點點頭。

“但你再醒來時,吃藥到入睡之前的記憶,是會自動抹掉的。”

“您的意思就是,您現在和我說過的話,我都記不起來了?”

“是的,會從你的大腦中完全剔除。”

姜恩眠抱著靠枕,打了個哈欠,“那我是不是可以問些八卦問題?”

“你想問什麼?”

“您為什麼喜歡去那種地方。”

高學歷高素質,有涵養的心理醫生兼大學教授,為什麼私下卻流連於紙醉金迷的情.色場所。

“那裡最真實,最能暴露本性,他們的慾望全寫在臉上,雖然骯髒卑劣,但沒有虛偽和欺騙。”

“您真的能窺測到我們看不到的人類本性麼?”

“你這句話是在質疑我的專業水準。”

“好吧,那我收回。”姜恩眠下巴墊在靠枕上,眼睛半開半合,“這就是當心理醫生的弊端嗎?”

“大概吧。”柳清輝低頭,看地板磚深色的縫隙。

“這麼說的話,心理醫生真不是個好職業。”

看到得越多,也越痛苦。

隨著藥效逐漸顯現,柳清輝聲音放緩,“想聽聽我的故事麼?”

“好啊。”

英文歌曲變成了純音樂,和柳清輝的聲音一樣溫柔。

“我出生在一個平凡卻幸福的家庭,父母恩愛,鄰里和睦,我家對門,住著個像你一樣純真又善良的男孩。”

“他也很漂亮,眼窩深邃,面板細白,跑起來的時候,髮尾和睫毛一併飄動。”

姜恩眠的眼睛逐漸無神,身體也越來越軟,“清輝哥,您是不是喜歡他?”

“是啊,特別特別喜歡。”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他雖然學習成績不好,但很會跳舞。”

“那時候日子過得拮据,上舞蹈課還要花很多錢,他爸媽因學藝術費用過高,一度而想讓他放棄。”

“他哭著過來找我,問我該怎麼辦?他熱愛舞蹈,也很有天賦。他想當舞蹈家,想站在耀眼的舞臺上,他不甘心放棄。”

“後來,我把所有的壓歲錢都給他,讓他報下一期的舞蹈班。”

但幾百塊的壓歲錢也只能救急,這期費用夠了,下期、下下期該怎麼辦?

為了幫他實現夢想,除了上學,柳清輝其他時間都用來打工。他還揹著父母,把上補習班的錢給對方交舞蹈費,自己則用補習的時間打工掙錢。

為了錢,柳清輝什麼工作都不挑,任何髒活累活都願意幹。他不僅給對方交學費,還給他買漂亮的舞鞋,看到同舞蹈社的人背名牌包、穿潮牌服飾,柳清輝也會買來給他。

只要他要,柳清輝就傾盡所有地給。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終於有一天,那個人拿著柳清輝在工地辛苦賺來的三千塊,淚眼汪汪對他說:“你對我真好,等我長大了就嫁給你好不好?”

為了這句承諾,柳清輝就像撞邪,他越發無休止地賺錢,只為滿足對方的要求,換得他的笑和一句,“你真好。”

每當柳清輝渾身散架,甚至操勞受傷時,只要想到他,什麼都能治好。

他是要和自己結婚的人,為了他,做什麼都值得。

三年後,對方考上了全國最好的舞蹈學院。

可品學兼優的柳清輝,卻因長期打工荒廢學業,與理想的名校失之交臂。還為了更高昂的獎學金,去了比他分數更低的大學。

可考上大學的他,對金錢的需求越來越高,柳清輝只能日復一日的打工,沒日沒夜的掙錢,來滿足他無邊的需求。

柳清輝從沒有抱怨,他知道藝術生的花費本來就高,外加對方身邊都是有家世地位的同學,攀比心自然更嚴重。要怪只怪他掙得不多,沒辦法讓對方過上更好的生活。

此刻的姜恩眠,早就抱著靠枕熟睡過去,可柳清輝的故事仍在繼續。

柳清輝二十歲生日那天,他終於鼓足勇氣,打算向對方表白,擺正他們之間的關係。

為了給對方驚喜,柳清輝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偷偷來到他學校。

聽說他最近找了份舞蹈老師的工作,每週五六日晚上七點,在學校附近的舞蹈班,專門教學齡前的小朋友。

柳清輝提前半小時,捧著他最喜歡的花在學校對面的奶茶店等待。

十分鐘後,他看到了對方,可柳清輝卻停住了腳。

對方打扮得誇張靚麗,上了一輛計程車。

可他以前只穿乾淨柔軟的針織衫,這種感覺讓柳清輝陌生。不論怎麼樣,那樣的打扮都不像是去教小孩子的舞蹈老師。

隨後的一週裡,他每晚都會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有時是去夜店跳鋼管舞,等著男人女人把錢送進胸口和褲.襠,有時則是坐上不同男人的豪車,前往不同的豪宅別墅。

那些男人四五十歲有餘,鑲金牙、帶金鍊,大肚腩、中年危機、隨地吐痰、滿口髒話、素質低下,除了錢,什麼吸引人的優勢都沒有。

但對於那個時候的他來說,需要的,可能只有錢。

悲的是,柳清輝能給予他一切,唯獨給不了足夠多的錢。

柳清輝走進他工作的夜店,這裡骯髒不堪,吵鬧喧囂,連空氣裡都充斥著讓人噁心的味道。

這裡的人貪婪無厭、奢靡淫逸,只會用慾望的眼光看穿你。

柳清輝找到了濃妝豔抹,穿暴露服裝,在舞臺上搔首弄姿的他。

為了討好顧客,他可以被任何人調.戲撫摸,而私下裡,卻是和他偷偷牽手都會臉紅的人。

看著他妖豔又風騷的樣子,柳清輝意識到,也許這才是最真實的他,自己卻被表面的純情欺騙了那麼多年。

柳清輝站在他正前方,掏出最後一次為他賺來的幾千塊。他拽開對方的衣領,硬生生塞進胸口。

這是他們認識十幾年來,最親近露骨的接觸。

柳清輝怎麼都想不到,他會和這個十幾歲就說要嫁給他的人,以這種殘酷的方式收場。

對方沒有追上來解釋,柳清輝更不會回去挽留。

從那天起,柳清輝流連於各種聲色場所,關注無數和他類似人,唯獨不再踏進他工作的酒吧。

三年後,柳清輝跨專業考上了頂尖學院的心理學碩士和博士,他留校任教,又開設了心裡診所。他見過無數型別的人,給各種人做心裡疏導,他只用一雙眼睛就能看透人心,他再也不會被騙了。

但骯髒的社會,只有那個無比骯髒的場所最真實。

幾年後,柳清輝接到了警方的電話,這也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次見面。

對方因服用大量的違禁藥物,和他所謂的老闆,共同死在了臥室床上。

柳清輝問警方,為什麼會聯絡到他。

警方說,他們調查案件時,發現他的通訊錄中,其他人的備註都是【某某老闆1】,【某某老闆2】,只有柳清輝的號碼標註著【未來老公】。

就是這樣一位有未來老公的人,卻以這種衣衫不整的狀態,死在了他某某老闆的家。

荒誕無稽,可笑至極。

確保姜恩眠徹底進入深睡狀態,柳清輝幫他脫掉鞋子,平放在沙發上。

他坐在姜恩眠身邊,托起他的手,“眠眠,相信我的話,把你的故事告訴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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