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啟示
狼的嚎叫聲依舊不止，守衛們低聲埋怨，連獵犬也在怒吼，城堡上的鐘塔以及更遠處房屋上的烏雲，在宮殿的大廳裡，人們安寂如同死灰，只有花綺玲打破了這沉浸的氛圍：“所以，預言還是會發生的對吧...我們....我們做了這麼多徒勞無功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冷靜一點花綺玲女士....”比利看著她略微激動的情緒道。
“我很冷靜，唯一讓我激動的是，我們沒有從中得到任何訊息，只是知道了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罷了。”她心如死灰地說：“但我現在才意識到，原來我們以為能夠起到關鍵作用的黑曜石，居然只是塊普通石頭，確實有點難以接受。”
午後的鐘聲響起，經過森林，荒漠，平整的農地，穿越小村落，柯拉克的庭院，擁擠的市鎮，以及建築堅固的城堡，直到黃昏到來之前，護衛們都要輪班值守，而這個時候大街上的人潮也逐漸洶湧，直到那莫名的震動出現，大地也開始為之動搖，天花板上的板磚開始不規律的掉落，它們與灰塵協同，形成一道海嘯般的威脅。
“地震了嗎？”娜薇莉亞也發現了自己的重心不穩，她下意識鞠躬下腰試圖保持平衡。
“看來，預言終於要開始了。”柯拉克說：“我們甚至還沒開始下一步....”
“先別說了，趕緊撤離這兒吧。”小貓與比利幾乎同時喊道，直到護衛隊的出現，他們前往了事先柯拉克就已經備好的避難所。
大街上人們源源不斷地出現，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赤腳的女孩，還有懷抱嬰兒的婦人，有人架著馬車，亦或是坐在牛拉的板車上顛簸前行，但更多的人抱著自己的貴重物品遠離建築物，只要能走能跑能打滾的都行，有個女人牽著一條貴賓犬，身著豪華裙襬，旁邊還有個隨從抱著小女兒緊跟其後，空氣中充斥著恐懼與吼叫。
地震持續了足足有十分鐘，但這個時間足以毀掉許多建築物，當小貓等人再次從避難所出來時外邊兒已經灰朦朦一片，大部分坍塌的廢墟在警示人們預言所帶來的恐懼，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預言，要來了。
但他們身後的宮殿卻意外地堅固，雖然牆壁上已然出現了裂痕，但並沒有坍塌的跡象，柯拉克心懷恐懼捂著胸口，顫顫巍巍道：“預言要開始了，很快城牆會因地震倒塌，江水倒灌，人們最終會被淹沒在水裡。”
“難道這些年你們就只是在找破解預言的方法，卻連一艘船都沒打造嗎？”老花一針見血地說：“有沒有B計劃？備用的？”
“有的，本來不想那麼快....”柯拉克看著老花與小貓二人，流露出一股愧疚的表情：“現在就有這個計劃。”
突然，一聲慘叫從宮殿內傳出，等小貓緩過來的時候發現一把利刃從老花的背後貫穿胸前，深紅色的鮮血散發著它應有的溫度嵌在刀尖上，而手持劍柄之人，正是娜薇莉亞，她殺了老花。
小貓被這一幕嚇到，他捂著嘴甚至發不出聲來，而一旁的比利瞬間將他架住用粗繩捆綁了起來，隨後重重的一擊打在他太陽穴上，當初便暈了過去。
地震停止以後，所有人都來到了宮殿外，他們祈禱柯拉克作為統領能夠解決預言的問題，人群中喧鬧不止，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呢都帶著武器，匕首，短刀，鐮刀和斧頭，一名守衛還發現有人配著劍，還有的人把樹枝削成棍棒，或做成粗的手杖，他們把視線停在守衛以及宮殿的地方，他們知道，如果問題得不到解決，他們就必須想辦法打破這個預言。
一個瘋女人在路邊指著宮殿的位置尖叫：“柯拉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您作為凱德鎮的統領者為什麼要在災難發生的時候選擇消失，請您出來，出來給我們一個解釋！”她瘦的像個柴杆那樣，眼神空洞，雙腳赤裸並染著血。
人們議論紛紛，直到柯拉克走出宮殿外，站在了那個演講的舞臺上，周圍才逐漸安靜下來，而同一天的時間裡，小貓雙手被捆關在了一座牢獄中，他緊閉雙眼，長長的睫毛不斷翹動，而額頭上還殘留著被打暈時的傷口。
“我的子民們，我知道你們所擔心的事情。”柯拉克故作鎮定道：“預言的前兆已經出現，所以，我們不得不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行動，經過長時間的努力，我們已經找到了破處詛咒的方法，這能拯救所有凱德鎮的人民，今夜子時，便是預言被打破的時刻，屆時，無論你們家有子女，婦人老太，請大家聚集在城門處，我將帶領大家，逃過此難。”
“柯拉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要離開這個地方嗎？”一個男人大聲厚道。
“就是啊。”其他人也附和起來：“我們都知道凱德鎮受到了詛咒，我們根本就走不出去，我們無法離開這個地方，而且...我們也不願意離開這裡。”
“這麼多年來我們嘗試了無數種方式，都無法離開鎮子，難道您真的有辦法帶我們離開嗎？”
隨著質疑聲越來越多，柯拉克假意輕咳兩聲：“各位，我知道你們的擔心，但是我的子民們，歷代我們凱德鎮都經歷過多次災難，但最後都一樣迎刃而解，所以，這一次，我希望你們也相信我，所以我希望你們把質疑的時間省下來，各自回到家中將自己的物品帶上，今夜我們將離開這裡。”
荒唐且自大的演講結束後，人們選擇相信了她，紛紛趕往自己的家中以及那變成廢墟的地方，娜薇莉亞早已在門背等候多時，二人面面相覷後便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在漆黑的地下室中，比利正守在此處，他腰間持著鋒劍，花綺玲躺在冰冷毫無生氣用冰塊打造的石頭上，而小貓則躺在一邊，他突然驚醒了過來，只覺一種莫名恐懼，在昏迷期間他雖聽得見外面人們呼喊的聲音，甚至是馬兒的騷動，但此刻卻覺得這裡奇特的寧靜，彷彿全世界都屏住了氣息，這種靜怡和周圍的寒氣使他禁不住發抖，直到他看見眼前的比利正用尖銳眼神注視著他。
“比利...”他皺著眉頭看向他：“你都做了什麼....”
比利滿臉愧疚地看著他，但剛想說點兒什麼的時候，樓道里傳來了走路的聲音，是柯拉克與娜薇莉亞，她們來到了這裡，冰冷的表情彷彿在宣告著小貓的死亡那般，比利把話吞了回去站在一邊傾聽幾人的對話。
“很抱歉小貓。”柯拉克說：“你可以恨我，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不得不怎麼做？！”小貓情緒開始激動了起來，他看向一邊花綺玲冰冷的屍體：“你殺了她，為什麼？！”
“我撒謊了，其實...”她若有所思道，甚至不敢直視他憤怒的雙眼：“預言無法被打破，它一定會發生的，我無法解救這裡的子民，但是...但是我透過女巫祖先給的意見，就在她將我送回來的時候，她說，從外而來的旅人，用生命祭獻諸神，城門便會被開啟，人們得以離開凱德鎮，我知道這很荒唐，但如今你看到了，只是一場地震便已經將凱德鎮搞的民不聊生了，如果我不再做點什麼，那麼接下來，當洪水湧入小鎮，我們所有的人都會死，所以...”
“所以你殺了她，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小貓抽泣道：“可為什麼是她...你完全可以祭獻我....”
“對不起，我沒想過這麼多但....”柯拉克愣了一會：“她死，總比所有人都死要好，聽上去很無情，但，現實即是如此，要怪，就怪你們闖入了這個世界吧。”
“比利也是個外來人，為什麼你不殺了他？”小貓輕笑了一聲：“哦對，我想起來了，你捨不得吧。”這話剛說出來以後一旁的娜薇莉亞明顯感到有些震驚：“殺了她，不代表你們就能成功度過這一次，就如同你說的那樣，歷代統領者都是以犧牲自己為主才拯救了小鎮，但你卻以犧牲他人來完成你宏偉的計劃，我想，即便這個世上真的存在神明，他們也不會注視著你吧。”
“我權當現在是你的氣話，我無意想要傷害你，只要過了今夜，詛咒被打破，我將還給你自由。”柯拉克說完便準備轉身離去，但中途卻又停了下來回過頭：“事實上，如果犧牲我自己能夠阻止這一切，我會的，可惜，上天選擇了你們。”
當天傍晚，所有人城門口稍事休息，人們在爬滿常春藤的牆角下匯聚，婦女與老人被劃分在了一起，她們帶著幼小的孩子，而強壯的男人們則在另一邊待命，幾名守衛趁著空隙時不時將腰間水袋拿起小口啜飲邊兒的烈酒壯膽，一名守衛打趣地說，這比葡萄酒好多了，但我還是更喜歡大口大口的喝啤酒，那會讓我感到充實。
柯拉克坐上馬車，比利與娜薇莉亞同行押著小丁貓，而花綺玲的屍體也被拴在馬背上，一路上小貓都表露出一副死灰神情，他此刻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人們紛紛讓出了道，柯拉克沿下馬車，瞄了眼一旁的小貓，隨後朝著守衛們打了個手勢。
齒輪開始轉動，嘎吱聲不斷從石縫中傳出，城門正在被開啟，而眼前出現的則是一大片荒林，女巫們念著咒語，她們將手中杯子裡的鮮血倒在了城牆外，從花綺玲手腕上的傷痕能看出來，這鮮血皆來自於她。
柯拉克走在最前面，人們在緊跟其後，他們走出了城門，和往常一樣，他們需要經過這片荒林，但以往人們總是背困在其中無限迴圈，最終又走回城門這裡，如今他們滿懷期望。
這條有著上百年曆史的荒林，原來它們也有著茂密的枝葉，可是當海水被抽乾的那一刻，大地與江河分開，水源進不到這裡的土壤，而是架在了山峰之上，那滔滔不絕的江水下，便是凱德鎮。
空氣裡瀰漫著陳年積灰和腐朽紙張的味道，在人們面前是一樁樁巨大的枯樹，但是今晚不同，一些雀鴉突然活躍了起來，它們一路跟著人群不斷嚎叫著，像極了夜晚哭泣的幼嬰，他們手中端著油燈，為了避免引火還用玻璃遮擋起來，在寬闊的林間大道里穿梭。
娜薇莉亞詭異地看著空中的雀鴉，她非常討厭這些鳥，它們總能帶來厄運，不經意間她與小貓對視了一眼，她不知道能說什麼，便加快腳步走到了前面去，只剩下比利在一邊看著他。
“聽著小貓，我不知道她們能不能成功，但我希望你待會找到機會就逃走好嗎？”比利小聲對著他嘀咕道：“我希望你不要太記恨娜薇莉亞，我們都只是柯拉克的僕人而已，在命令面前，我們唯有聽命。”
“可你不一樣，你和我們一樣來自外界...”小丁貓不解地說：“你為什麼會聽命於她？難道我猜對了，那天在儀式上，你那句她...你真的喜歡她？”
“因為她們救了我的命！”比利迅速地回答他，眼神充滿了鑑定：“我沒有別的選擇，她們賦予了我活下去的機會，我不得不替她們做事，如果你站在我這個角度，你會明白的，花綺玲已經死了，你現在只能將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再做出無謂的犧牲。”
小貓忽然瞳孔放大般看著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比利辯解說。
“我聽到了！”他一臉的肯定：“你說那是...無謂的犧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小貓審問犯人般的眼神注視著他，見他一言不發便接著小聲咕噥：“比利！”他東張西望道，生怕被人發現二人的聊天：“你還不明白嗎，如果這一切只是個謊言，那待會所有人都會奮起反抗，那時候不用等預言發生，這場戰爭依舊會將所有人葬送此地！”
比利猶豫了許久，隨後拉著小貓故意放慢腳步：“那我問你，你最近有沒有遇到過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小貓努力的回憶著，但他腦海中忽然想起老花遞給他咖啡的那天：“我想起來，我似乎連續兩天經歷了同樣的事情，你們說著同樣的話，但當時我以為只是巧合或者說我做了同樣的夢，自從我搬來這裡就噩夢不斷，總是夢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們剛來到這裡的當天，差點被馬車撞，你可有留意到什麼嗎？”
“我....”小貓皺著眉頭回想起當日的事情：“我好像聽到說誰生了孩子，但那個人的名字不能提，而且...我似乎從馬車上聽到有人在哭泣，他很悲傷，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緒...”
“那你來之前，又是否遇到了什麼問題？”比利說：“是否有過一段記憶缺失，然後時間像是停止了一樣。”
小貓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你是怎麼...”
“當然了。”比利輕聲笑道：“多年前我來到這裡的時候也經歷過同樣的事情，而我一直都在試圖尋找答案，我認為，或許這個世界，就只有凱德鎮一個地方，所以我調查了很多事蹟，試圖從蛛絲馬跡中得到資訊，所以，我去翻閱了不少有關初代統領的史冊。”
“所以呢，你發現了什麼嗎？”
“似乎，初代統領在解決那場危難時，透過巫術去往了一個未來之地，但至於是什麼地方她並沒有在書中提及。”比利說：“我就依稀記得她似乎在意識停留的那段時間，遇到了一個阿奎利亞的人。”
“阿奎利亞...”小貓有些疑惑地望著他：“我好像對這個名字感到很熟悉。”
“你我一樣都是來自現代的世界，所以你應該清楚，她是誰。”比利暗示著他：“阿奎利亞斯...AQUARIUS...怎麼樣，印象深刻嗎？”
小貓忽然瞪大了雙眼：“你不是中東而來的嗎？罷了，如今看我也知道大概，水瓶座嗎？”他有些不敢相信比利的推理：“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探險家協會里有一個叫《星靈》神秘公會，裡面分別就有黃道十二宮，據說她們都有著某種超越自然的力量，可，這你也信嗎？”
“看來你知道。”比利輕聲笑道：“那不知道你是否瞭解過，這黃道十二宮裡，水瓶座的執行人就是阿奎利亞，據說在歷史的長河中，她的身影出現的最多，所以我想，當年初代統領福娜是否就是遇到了此人呢。”
“...你越說越扯了。”小貓反駁著：“再怎麼厲害他也只是凡人之軀，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活那麼長的時間...你我都知道，這不科學...”
“是嗎？那我問你，你是什麼星座，花綺玲又是什麼星座？”比利盯著他問：“你可知道，福娜，也是水瓶座，而歷代統領，我查了她們的生辰，皆為水瓶星守護日期間誕生，我也一樣，你不覺得巧合嗎？”
“那你為什麼要說這是無謂的犧牲...”小貓似乎很驚訝：“我想柯拉克不會冒著拿自己與整個城鎮子民的生命危險而編造這個謊言吧，如果是謊言，那她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把老花犧牲掉？”
“小貓，你真是傻的可愛。”比利輕聲笑著說：“柯拉克從意識中清醒以後，你真沒發現一點問題？”
他沒有說話，而是抖了抖自己的下巴看向比利身後，娜薇莉亞忽然湊了上來，顯然她察覺到了兩人的悄悄話，不過她沒有絲毫在意，莫不以此為慎：“再有一段路，我們就走到了盡頭，如果能成功走出去，這就意味著所有人都會得救，而花綺玲女士也不會白白犧牲。”但她卻猶豫了片刻隨後看向夜空：“可是，這些雀鴉的出現讓我感到很不安。”
“怎麼？雀鴉的出現讓你感到緊張了嗎？”小貓嘲諷道：“作為占星師，難道你沒有對此次行動做點什麼嗎？”
“你不用激我小貓。”娜薇莉亞看著她心平氣和地說：“自從上次儀式以後，柯拉克大人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我發現自己身上的力量逐漸散去，無論我如何演算都毫無結果，大概，這是大自然對我的懲罰吧，畢竟...”她看了眼小貓：“沒人的手是永遠清清白白的呀。”